[创作] Novembre 5 - 9

楼主: ShyLes (人家会害羞 (拉板匿名ID))   2014-10-22 13:01:07
 那是一个像今天一样的晴朗夏日午后,雪莱第一次看到飞机这种新奇的玩意。
 雪莱那时才六岁,那场撼动整个国家与世界的战事还远,王国仍然是瓦解前的鼎盛。在
帝国理工学院担任研究员的父亲带着自己,徒步走了几公里到紧临着国会大厦的桥上。
 下午三点半,西敏桥上挤满了人,像是约好一起来参加什么园游会一般,却没有什么摊
贩,只有钻动的人群。
 人们在大热天的艳阳之中摩顶放踵,不知道在引颈期盼著什么。幸好那天空气还算清澈
,空气也算难得的干净,河上也没有太浓重的气味飘来。
 父亲把雪莱扛在肩上,挤到桥的栏杆边,要她注意看着天空。
 后来回想,那似乎是为了某个重要节日所准备的军事展演,彼时还处于青壮期,正急速
扩张,还没尝到轴心强大威胁的皇家空军雄心勃勃,航空科技急速发展,各式战斗机飞过
河面时显得格外意气风发。
 幼小的雪莱听了父亲的话好奇的张望,远远的就传来陌生而巨大的轰隆声响,一个抬头
,就看见低鸣著的灰色飞影迅速逼近,并且在靠近桥时陡然的贴近水面然后在最后一刻急
速攀升,下个瞬间就只能看见那漆著蓝白红三色的尾巴消失在蔚蓝的空中。
 但来不及感到可惜,一架接着一架的巨大飞影相继掠过闪闪发亮的河面,在水上掀起波
纹,从来只有在父亲书桌上看过设计图的巨大飞行机械跃然而出,威风凛凛,所向披靡,
看的她目瞪口呆。
 “雪莱,你看,那台SE5爸爸有参与设计喔!”突然父亲以少有的兴奋语调,指著一架
正大胆窜进缓缓下降的塔桥,在桥墩之间旋转窜出的飞机,对着自己大喊。
 她没有回答,心神早已被这新奇又惊人的迷人飞行物体占据。
 “爹地,那个东西叫战斗机吗?”
 那场展演并没有持续太久,而父女两人显然也对飞机以外的事物兴致缺缺,所以很快就
打道回府,但这短短的下午已经在她的脑海里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
 回家的路上,雪莱牵着父亲大但与母亲相比有些薄的手掌轻轻晃着,若有所思的偏头问
道。
 “爹地,那是很厉害的东西对不对?”
 “是的...”父亲已经没了方才的兴奋,只是刁著菸垂著本来就很斜的肩膀,说话时轻
缓,似乎有着某种超越悲伤的沉重。“但是,厉害的东西未必是好东西,而你认为好的那
些也未必就能以好的方式表现。”
 “那是什么意思?”雪莱困惑地眨眨眼。
 “哎,就像呢......你觉得安东尼很可爱,你很喜欢跟牠玩,但或许有天,牠心情不好
的时候会突然咬你一口也说不定啊。”
 安东尼是雪莱家养的牧羊犬,和雪莱从小一起玩一起长大,人狗之间的亲密自然不在话
下。
 “安东才不会咬我,牠是我的好朋友!”雪莱似懂非懂的想了几秒后随即轻声抗议。
 “但就算是这样,你有你的想法,安东也有安东的意图。或许牠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也
或许对牠而言咬你一口并不算很坏的事啊。”父亲温和的回到。
 “是喔...”雪莱愣愣的看着父亲的下颚的胡青,困惑地眨了眨眼,其实并太不懂后面
那一串是什么意思,并且也不真的觉得安东尼会咬自己,很快的心思又回到方才的巨大飞
行器上。
 “爹地爹地,那以后我也可以开战斗机吗?”
 “你吗?”父亲闻言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弯下腰用那双也遗传给雪莱的茶色双眼和煦的
看着她,连八字胡都翘了起来。
 “可能有点难喔,不过,特准你抢先试乘爹地最新推出的贝德号!”说完他一把高高举
起雪莱,一阵旋转后冲了出去。
 “Cleared for takeoff! Airborne now!”
 “爹地快跑!!”
 雪莱被逗得咯咯大笑一点也不怕高,兴奋的喊著,回家的路也因此变得好短,好短。
 “那么,你现在还会想当飞行员吗?”等了几秒,确定故事已经结束的伊莉莎白轻轻笑
著睁开眼问道。
 “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雪莱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女人要当飞行员应该是件很困
难的事吧,何况是现在这种环境...”
 “是喔。不过,这是个很好的故事。”伊莉莎白又懒洋洋的闭上眼,却好像在想些什么
“我想我喜欢你爸爸。”
 “是吗?”雪莱看到她那模样忍不住微笑,把玩起她柔顺的发丝。
 “他该是个很有智慧的人。”过了几秒伊莉莎白又睁开眼看着雪莱,若有所思的说。
 “我倒觉得只是个故做深思高举,满腹牢骚的中年男人罢了。”雪莱微笑着说,但心底
对于这个话题已经没什么兴致。
 “他现在还好吗?”伊莉莎白翻身滚了半圈,懒洋洋的抱着枕头,探出头来,不经意的
问道。
 “他背叛了我。”
 雪莱沉默了几秒,抿起嘴简短地说,然后轻轻倒在伊莉莎白软但骨感的身躯上,把头埋
在棉被里。
 “...他们最后都背叛了我。”
 
 等她迅速地整理好情绪,从被子里抬起头时只见伊莉莎白正出神地盯着自己,那表情柔
软得令人陷溺,但其中的心疼与悲悯却是雪莱所不想要的。
 她眨了眨眼,笑了开来,软软地欺了上去伸手摀住那双透亮的眼眸。“哪,我的故事好
无聊,你也给我说个故事吧,你的一定跟我的很不一样。”
 伊莉莎白拉下她的掌轻轻握著描摹著,令雪莱一阵心痒。
 而她只是这么定定的看着雪莱几秒,那眼神令人解读不能。正待仔细探询,却马上恢复
以往的从容,散发的气质让此刻的天光相形失色,微微地勾起嘴角,眼中的明媚波光几乎
让雪莱忘记今夕是何夕,一时间无法辨识那张优雅的唇说了些什么。
 “好啊,那就说个...和现在正好相反的,寒冷冬夜里的故事好了。”
 伊莉莎白眨了眨眼,深邃的五官配上若有所思的表情显得特别神祕迷人,回忆将她冰蓝
色,此刻有些失焦的眼眸变得朦胧而温柔,雪莱侧身,单手只头,专心的等待她开口。
 好吧,我想想...这个故事发生在我八岁而我的哥哥詹姆士十一岁的时候,十一月五日
烟火节的那天。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家族传统,我家也习惯在那天施放烟火,虽然比不上像是伦敦这
种大城市的时髦烟火,但也算够有看头了,因此我家庄园的烟火节烟火也就成为小城里的
年度盛事之一。
 但问题是,我家位在离城市中心有段距离的山丘上,也就是说呢,镇上的居民们可以从
一段距离外好好将绚丽的烟火尽收眼底,但我和哥哥却只能站在我家庭院,干瞪着工人点
燃一管又一管的烟火,看着烟火窜上天然后咻的一声爆炸,却一直没有真正从远处欣赏过
那美丽的全景。
 
 本来我们还不觉得那有什么大不了,但我们两个最好的玩伴安就住在城里。
 安是个说故事高手,自从几个星期前她听见我们兄妹俩竟然只能站在施放点旁仰头看着
烟火升天时露出夸张的吃惊神情,接着马上会声会影描述她从小看到大的前十名经典烟火
(当然是我家放的),红色的冲天火焰,白色的喷射流光...听起来美好得连我和詹姆士都
怀疑那真得是我们家放的烟火吗?可是安的神情是那么生动鲜明,好像去年烟火放出的光
还打在她脸上,让我和詹姆士听的眼都发直了。
 尤其是,安那种得意的神情让我和詹姆士都咽不下这口气,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我们父
亲花钱买的烟火啊。
 再怎么说,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来说,看不到烟火反而被炫耀可是件很严重的事。
 于是那天晚上我和詹姆士一等到父亲吃完晚餐,坐在起居室里吸菸时,就迫不及待的冲
了过去,要求烟火节那天到镇上去。
 嗯,果不其然的父亲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我们。
 我父亲是个严谨实际的人,对他而言每年放烟火不过是种义务,他完全无法也拒绝从中
得到任何疫点乐趣,他当然也不能接受我们两个一天到晚从我们的家庭教师,费曼小姐,
的眼皮底下开溜,跑去和没父没母没家教的野孩子安混在一起。
 更何况是在那种热闹混乱的夜里到城里去,家里哪有那么多人手可以看住我们(何况我
们可不是好对付的)。
 但詹姆士可没有我这么识相。
 我父亲一直想把詹姆士培养成典型的优雅绅士,可惜的是,詹姆士可不是那种会任人摆
布的乖巧小男生。
相反的,他那股天生的倔强实在很可怕,使起性子来谁也制不住,费曼小姐和我父亲越
想驯服他就越反抗。
 总之那天晚上他不屈不挠的力争着,拳头捏的死紧,一张脸都胀红了,晚餐前才新换的
衬衫又弄的皱巴巴,一头金发也跟着乱翘,在我父亲看来他那样子根本是个小日耳曼野人

 父亲的眉头皱得死紧,气氛一时有些紧张,我站在一边一声大气也不敢吭,巴不得自己
可以隐形。
不,如果是我,一定会用撒娇或扯谎的方式达到目的,詹姆士突如其来的爆烈与没有极
限的不长眼简直将我吓坏了。
 
 更不巧的是,意见被直截了当驳回的詹姆士开始嚷嚷一些非常叛逆的话。
 因为事发几天前我们家的老奶妈才很应景地给我们说了烟火节的由来...咦?你不知道
烟火节的由来吗?现在的孩子连这也不知道啊...
 好吧。那个烟火节由来的故事是这样的。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国王叫詹姆士一世,他跟我哥詹姆士一样不受控制,有些粗鲁又疯
癫。不过比较糟的是,他是个昏庸,自大的国王,大肆迫害清教徒,天主教徒或其他异议
份子。
 于是有一群亡命之徒,他们为了追求宗教自由,祕密策划著叛国阴谋。他们秘密租了国
会大厦底下的一间地下室,储存了36桶火药,找了一个爆破专家,准备为了他所追求的自
由与信念,在国会开幕的那天,与颟顸的国王和议员们一同牺牲,炸掉整个国会大厦...
 幸好,在计画执行的最后一刻,风声败露了。那名留下来执行任务的爆破专家当场被抓
,在严刑拷打之后丢了小命,其他的成员们也纷纷被捕然后杀害。
 而那个任务的执行者名叫盖‧福克斯,于是这天,十一月五日,被人们称为火药叛国纪
念日,也称为盖‧福克斯之夜,在这天晚上,人们以烟火来庆祝阴谋的败露...
 大概就是这样吧。老奶妈说故事的功力可不是盖的,我还记得她如何栩栩如生的描述国
会大厦的阴暗地道里,识破阴谋的太平绅士带着一群人悄悄的潜近,在一片黑暗之中突然
出现,将拿着火炬的福克斯团团包围...
 
 噢,离题了。
 反正詹姆士听了那故事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坚持明明是恐怖分子的福克斯是个追求自由的
真正勇者,之后满脑子都是这些奇怪的阴谋啊,迫害啊什么的。
 于是就在我父亲皱起眉头准备说教,而费曼小姐也走到我父亲身边准备趁机告上一状时
,詹姆士爆发了。
 他就站在那里挥舞著小小的拳头,气得跳脚,大吼大叫,扬言要用火药炸掉我们家以追
求属于他詹姆士的自由与信念...
 此言一出,父亲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连费曼小姐这样的淑女都吓得花容失色,一张嘴张
的老大,毕竟有哪个小孩会说什么要把家炸掉这种话,简直超出她的理解范围了。
 于是不要说看啥烟火了,詹姆士被我父亲在盛怒之下拿鞭子抽打的屁股开花,然后丢到
仓库里不准他出门直到他好好反省过自己的行为,答应从此做个有礼貌有教养的小绅士为
止。
 在那之前谁都不准去救他出来也不准给他东西吃,而詹姆士竟然就这么咬紧牙根死瞪着
父亲,显然那几下皮开肉绽的屁股只是更坚定了他不知道哪来的信念以及遗传来的牛脾气

 那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父亲与詹姆士这么愤怒且僵持过,把才八岁的我吓坏了。那
时候已经是寒冷的十一月,晚上被关在那种地方怎么得了,更何况,詹姆士屁股上的伤看
起来还很严重。
 但没有办法,詹姆士坚决不屈,父亲铁了心要就此收服这个坏胚子,母亲回娘家探亲去
了,而仆人们根本不敢违逆正在气头上的主人。
 面对这样的状况,我根本束手无策,那天晚上我早早就被哄上床入睡,却在黑暗中翻来
覆去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那时,我想到了安。
 是了,安那么聪明又灵精一定会有办法的。
 于是,一个八岁的小女生就这么趁著十一月很早降临的夜色,摸黑沿着庄园的小径,心
急如焚地只身溜到镇上求救...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十一月深夜摸黑冒着那么大的险到镇上去,找一个
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小女生求救。
 当时我压根没想到如果自己在这风头上偷溜被逮会被怎样处罚,也没想过这么做有多危
险。我只是天真的想着,无论如何,只要找到安,她一定有办法的,因为她是那么成熟聪
明又有领导力啊。而且,就算安什么都不能做,只要看到她的脸,即使只是一个眼神一个
微笑,都可以让我安定下来不再软弱与害怕。
 就这样,我一个人惶惶不安的,在寒冷,起了薄雾的冬夜里,穿过恐怖的矮林与小路,
冒着猛烈而刺骨的海风,偷偷摸摸的到了镇上,尽量不引人注目以免被抓到,顺利的到了
安家位在小阵边缘的低矮平房。
 那对一个八岁的小女生而言已经算是很长的一段路,我到的时候安不知道都已经睡了几
轮。总之她最后还是听见我们之间的敲石头暗号,皱着眉头满脸不愿,睡眼惺忪地开了窗
,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一头长而卷的红发还乱翘著。
 她就这么在窗边听了我焦急而零碎结巴的语句,耐心的拼凑出事发经过,然后套上旧而
宽大但耐穿的大衣,翻出了窗台,牵着我的手,冒着刺骨的寒风,慢慢的循原路送我回家

 我们两个钻过庄园外低矮的石围墙,躲过老守卫阿福的眼线,绕到主屋的后面,撬开厨
房的窗户,她在外面抬起我的脚,帮助我顺利的进了屋里。
 “谢谢你,安。”我悄声说,虽然今天晚上的冲突和来回镇上的路程已经把我吓得要命
,终于平安到家,又冷又累的我只想躺回柔软的床上盖著厚厚的棉被,一睡不醒,但我仍
然很担心詹姆士的安危。“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爸他...”
 
 安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窗外,一头灿烂的红发在夜风中飘扬。她扬起眉毛,一双灰眸映
著外头冰冷的星光,月亮在她挺直的鼻梁边打下阴影,那表情沉着又深奥,视线灼灼而无
所畏惧。
 那瞬间我似乎看见了希腊神话中,迎战亚瑞斯的女战神雅典娜。
 直到今天我还是不能明白,是记忆里的安随着我的长大而长大了呢,或是十一岁的她真
的露出了那么坚韧果敢的表情?
 “我会把他救出来的。我保证。”她柔声说,捏了捏我的掌心,然后轻轻在我颊上落下
一吻,寒风将她的唇冻得好冰。“现在,快去睡吧,我勇敢的小妹。”
 有了安的保证,我奇异地安下心来(哈,这就是安的特异能力之一,也是为什么我们会
那么爱她的原因),点了点头,目送她的背影缓缓绕过屋外的转角,然后摸上楼去换上干
净的衣服,沉沉入睡了。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整个家里都在为了今晚的烟火节目忙碌著,加上少了女
主人的指挥,秩序就显得更混乱了。
除了我们可恨的死对头,老处女玛莉小姐之外,没人有多余的心力管我,当然也就忽略了
理应在仓库里“好好反省”的詹姆士。
 于是直到那天中午,赖床到十一点的我刚吃完吐司和炒蛋,正在擦嘴呢,厨娘就冲了进
来。
 “老~~爷~~!不好啦!詹姆士少爷不见了!!”
 她一边大声嚷嚷,一边用屁股着火(那可是很大的一个屁股)的速度往楼上,我爸的书房
里跑。
 父亲很快就了解事态的严重性,不要说是仓库了,整个庄园里都快被仆人们翻遍了,但
连他的一只脚印也没找著。詹姆士就好像平空消失了一样,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没
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后逃脱出去的,在这冬天里,一个小男生误入深林可是很容易就被冻死
的。
 很快的,所有仆人开始出动寻找詹姆士,连那些劳什子烟火都不顾了,几组人马牵着那
几只根本没什么机会发挥功能,因此一逮到机会就追着野兔瞎闯的猎犬往山丘的各个方向
搜寻,也有几个仆人到镇上打听,但都只是徒劳。
 那一整天我满脸无知的坐在房间里,把头埋在我阅读进度缓慢的基度山恩仇记里,贼头
贼脑的转动眼珠子,笑得合不拢嘴。哼,有安在,才不会这么容易就让你们给抓到呢,活
该。
 
 故事的最后结局是,直到烟火节那天的傍晚五点,眼看着太阳都下山,气温也开始骤然
下滑时,跋涉了整个下午没有结果,沮丧绝望,灰头土脸的仆人们才在要返回我家的途上
,西南边不远的一颗山毛榉树洞里找到安和詹姆士。
 据说当阿福搬开挡在洞口伪装的大石头,把头探进那大树洞里时,惊讶的发现,他们两
正抱在一起,埋在一堆秋天干燥的树叶里,睡的正香呢...
 “那你呢?你最后怎么了?”雪莱等了几秒,发现对方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于是疑惑
的问道。
 呵,怎么?这么关心我啊?
 好吧,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
 那天晚上,就在太阳刚下山后,仆人们陆陆续续提着油灯回来报讯,听说有一组人终于
找到詹姆士,正背着他在回来的路上。大家得到好消息都松了一口气,谁也无暇再多管些
什么,只要平安回来,别惹更多事端就好了。
连我那一向冷淡严肃的父亲都端坐在大厅里等著詹姆士,外头空空荡荡的,我一个人带
了火柴,趁机偷偷溜到庄园的角落,准备施放烟火的地方。
 即使昨晚哥哥被修理时我表现的那么胆怯,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就像个共犯一样,但是
此刻的我决心洗刷我的过错。
 我想詹姆士是对的,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的自由,贯彻自己信念的权力,并且在受迫害
的时候拿出挺身而出的勇气。
 我要为他复仇,为他伸张正义与自由,也让终于可以有机会在烟火节离开家里的詹姆士
看见整片壮观的烟火。
 于是,我将那一管又一管的烟火调整好发射角度,点起火柴...
 烟火骤然窜出,在孟冬晴朗而高远的墨色空中绚丽而灿烂,今年的烟火特别盛大,远远
的我听见几哩外的小镇传来一阵惊呼,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华丽的表演,一如以往的灿
烂。
 但更大声的是我家主屋传来的尖叫与咆哮声,远远的我看见有人光着身体戴着浴帽往外
逃...
 被我调整过角度的烟火,陆陆续续瞄准主屋,向主屋的墙上,窗上喷射,碰撞,然后窜
上天空爆炸或者直接在主屋外爆发,光辉灿烂。
 对小镇上的居民而言,这不过是一次烟火表演,但对这个庄园里的人来说,这是一个被
三个小孩恶整而特别慌乱而狼狈的节日。
 而对詹姆士,安和我来说,这是一个别具意义的节日,我们终于实践了这节日的真义,
这是一次成功的革命,虽然我们并没有想过事后会受到怎样的逞罚。
 万幸的是,主屋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攻击,只是外墙有些焦痕而已。
 唯一的例外是费曼小姐。她的房间被好几发烟火锁定,在她正哼著小曲洗香香,一边想
着明天要如何好好对付詹姆士的时候,那些烟火敲破了她的窗,窜进她房里华丽的爆开来
,那爆炸声伴着老处女神经质的尖叫声真为这场表演增色不少。
 那天她连夜提着她那几个丑不拉叽的皮箱辞职走了。而詹姆士被关在他的房里,几天之
后就被送到远方的寄宿学校,我们的童年,似乎就这么结束了。
 而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十一月五日,盖.福克斯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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