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林元桢盛满笑,背对发光的电视叠衣服。
刚洗完澡,罩着宽松睡衣长裙,长发盘在头顶,白嫩肩颈倒T字型,
如飞瀑倾泻,清透青色血脉,保养好,不见松弛。
岁月对某些人特别优厚,陈亦宁盯着爱人的颈子,面颊飞上粉嫩色泽。
电视新闻重播柳盛豪律师上午召开的记者会,重砲攻击检方另案羁押、押人取供。
Shane也真识货,知道要找柳盛豪;眼角瞄了一眼后方痴望自己的陈亦宁,
想到她的老长官方庆瑜,方庆瑜是Shane的亲生父亲,儿子出事,
或也找过陈亦宁也不一定,但结果是委托柳盛豪。
爱人为了自己私心,挡掉她通常会偿的人情债,
她像漂亮赢了一盘象棋,笑意尖上耳朵。
“什么事这么开心?”陈亦宁靠在林元桢肩膀,环抱腰线低喃。
抚上爱人的脸颊,林元桢微笑,“放假心情好。”手指爬上爱人发丝玩弄。
在内心陈亦宁暗暗吐槽,林元桢最好会因为放假才心情好。
八成跟她口中的“恶作剧”脱不了关系。
这几天,她接到方庆瑜电话,为了那个从不认自己的儿子,林道详。
基于人情义理,她该帮忙,但看了一眼桌上与林元桢一起的双人合照,她不能出手。
林元桢嘴上说是恶作剧,脸上表情跟整肃政敌时嗜血的兴味相去不远。
林元桢捧起她的脸,浅尝唇瓣,深邃眼眸盛了满天星斗闪闪发亮,
天池水的深浓温存濡湿肌肤,安详夜里,电视传来的人声入耳滤为噪声,头昏昏的,
眼里只有林元桢。
几年下来,她们偶尔闹脾气,大致都好,够多寂静的夜无限放大彼此喘息。
在温柔乡里灭顶以前,一丝清明让她担忧老师傅方庆瑜。
同一个夜空,方庆瑜与柳盛豪正在讲电话。
柳盛豪翘脚,在大牛皮椅上转圈。
开完记者会了;都怪检方那边,徐则临麻烦透了。
侦讯室里,徐则临逼视林道详,见他来了,林道详开始说话,
而他深知多说什么都有可能被驱逐出去,然而徐则临讯问的态势过于凌厉,
他终于受不了,才站起身要开口,
而徐则临似乎抓到什么把柄似地,令警察将他架出去。
也是气不过,才想到可以开记者会。
性侵害竟然能抓到“现行犯”,这是离奇;再者,性侵害现行犯是另案安特案的被告。
能做文章的就是押人取供
虽说要承担违反侦查不公开的责难,他手上的牌似乎也这样打最顺。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侦查不公开操作下来,
是“不准除了检方跟警方以外的人公开侦查迹证”的原则,乘上这波批判浪潮,
柳盛豪尽力而为。
挂上电话,挂好西装,他想到今晚与张永芸有约,心情轻松起来。
相亲场合认识的女生,看上去比实际岁数年轻,而且是法官,聊得来。
他期待起今晚的约会。
出门前,张永芸留了字条,“晚餐跟人有约,妳的菜在桌上,回来自己热。”
从羁押Shane开始,徐则临忙得不见人。
前些日子吵起来的事情,来不及解开结,她不晓得该说什么,
而看电视,柳盛豪严辞抨击检方办案,有些担心徐则临状况,
打电话问,徐则临一句没有温度的“妳心疼啦?”刺入毫无防备的软肉,
血淋淋,她已无语。
爱怎么如此脆弱,经不起一点酸,吃个饭是生孩子这等大事吗?
她毫不考虑答应柳盛豪的约。
这些日子,一个人回家,尝够没有灯的家。徐则临把家当旅馆,早出晚归,
半夜起床,在厕所打照面,伸手要摸那冻寒的脸颊,徐则临继续走着,
她的手还僵在半空,错过的时机在半空盘旋,冷空气包笼上来,犯罪的手裹成冰。
她需要出外走走。
徐则临累极了,但宁愿在办公室趴着养神,也不愿回家。
面对张永芸,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她很想讲,“柳盛豪蛮好的...”
但在侦讯室,她看见柳盛豪,没由来一股气上来,找到机会翻脸,
命警察把柳盛豪赶出去。讨厌那张阳光又充满未来的脸。
柳盛豪年轻时应是运动型阳光男孩,经时光洗练,沈淀熟男的味道,
掺杂一股爱运动的英气。
身为男人,柳盛豪可以理所当然娶张永芸,名律师配法官,鞭炮响彻街头巷尾,
男的家世好头脑好,女的也不遑多让,一对金童玉女,
她心头酸,恨得想烧副纸扎的金童玉女指明给柳盛豪。
拳头握紧用力过猛颤抖,她好恨。
她不是男人,她不是社会期待的好对象,社会说她给不了张永芸未来。
住在张永芸家,敞亮空间,幸福得难以置信。
午夜梦回,穿插幼年漏水至天明的滴答声,空气中飘着闷霉与水泥墙阴溼的味道,
湿黏封住毛细孔。
她惊醒,张永芸鼻息稳定,手环在她腰上,皮肤接触面湿黏若幼时夏季的温雨,
讨人厌的高湿度,而她望着天际饱含水汽的垒块,等待大雨滂沱,
雨落在地上隐微声响为引信,她如弦发的箭簇奔向雨中,
像洗澡,温热水滴浸染,奔跑后又流汗喘息,当雨停,教室里只有自己湿淋淋,
头发滴水,像仔细清点那为数有限的饮鸩止渴快活。
跟张永芸在一起,幸福像是吸饱水份要爆炸的细胞,她害怕,
害怕时享受偷偷数着幸福票卡的愉虐;票卡要数完的,
而她们之间是否也有一只倒数计时的表正滴答响。
张永芸看着她,看不懂她的焦虑。
张永芸不懂,柳盛豪与她之间可能织成的锦绣前程,如何刺痛自己。
徐则临不安,在爱里惶惶,漏了回顾她们在一起时刻心怦跳的韵律,
漏了她们之间错过多少年才终成眷属。
每当张永芸看着那因嫉妒或不安而沉着脸的徐则临,她疲倦,这个人太傻,太健忘。
她跟柳盛豪聊天,替徐则临说说话,而柳盛豪不以为然地扬起眉毛,
是知道这话柳盛豪听不进去,但人既然出来了,她只希望能做些什么,
减少徐则临莽撞行事对名誉造成的伤害。
这种蛮横不讲理把陪讯律师轰出侦讯室的行径,有够难看。
“妳跟徐检很熟吗?”
冷不防,柳盛豪问了。张永芸喝口茶,点头,“我们大学同学,还可以。”
“跟那样的人别太近比较好,男不男女不女。”
张永芸耳根子烧起,怒意胀满胸口,立即站起身,对柳盛豪点头,“谢谢招待。”
摆了千元钞在桌面,快步出餐厅。
徐则临纵有千般不是,只有她能讲,别人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