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声明一下,
考古证据至今无法肯定人类曾经出现过大规模母系社会,
但是文字历史可以看出端倪。
例如中国上古姓氏几乎都有女字旁,
以及商周秦的先祖都是吞了鸟蛋或踩到巨人脚印而怀孕的女性。
所以,无法说人类历史确实有“母系过度到父系”这样一个宏伟的时间进程。
但是,个别的母系社会仍是有可能存在的。
北美的易洛魁部落和霍皮族、
中国云南摩梭人、台湾阿美人的母系特征,
都因为地理隔绝而遗留到现代。
农业文明兴起前后的欧亚大陆各地交通更加不易,
当时的人类群体规模也很小,举目所见的一家人才是自己人。
在隔壁山坡游猎的另外一群人可能拥有与我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惯和家族结构,
因此,母系社会常见于各个独立单元之间是可以想像的。
然而,母系社会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能形成“强连结”的人数少。
大家都知道,
“母子关系”是刻在哺乳动物基因里最自然的强连结,
这是根本天性。
至于“父子关系”呢?父子关系这个强连结要成立就多了一个前提:
我总得先知道他是我的孩子。
为了确保这个前提,
像是狮子、猩猩这种群居动物,
甚至都必须演化出雄性杀婴(猎杀有可能来自其他雄性的幼崽)这种残酷手段,
来确保60%-70%子女是自己亲生的机率(如果不杀婴,机率会降到30%-40%)。
我们人类的优势在于,
人类可以建立“家庭制度”来达到同样的机率,
以确保男性在养育过程付出贡献。
这个家庭要以父系还是母系来传承?都是可能的选项。
但是两个选项的天花板规模并不一样。
因为男女在社会生理上有两个重要特征:
一、男性天生无法确认子女血缘。
二、女性一生生育胎数有限。
所以,如果是母系社会,家庭结构会是:
掌权的女性 + 少数子女 + 松散的男性个体
(因为一妻多夫,男人不可能知道哪个子女是自己的小孩,缺乏贡献的诱因)
——两代家庭人数很难超过10人。
反之,如果是父系社会,家庭结构则是:
掌权的男性 + 多数子女(很多母亲所生) + 稳定的女性个体
(因为个别母亲对自己的子女有贡献诱因)
——两代家庭人数超过50人都不是问题,
因为怀孕时间由众多妻妾分担。
父系社会有助于团结较大的家族,而在农业社会,人数就是力量。
在狩猎采集时代,单位面积能养活的人口很少,
好几个山头可能才足以供应一家人的资源。
经常有迁徙的需要,
但是缺乏搬运工具(尚未驯化动物),
再加上食物特性不易储存(容易储存的谷物,要到农业时代才成为主角)。
这些都限制了构成一个群体的人数。
因此,母系社会在狩猎采集时代是成立的。
反正群体的规模小,父系、母系都可以。
但是,进入到农业时代之后,
谷物易于风干储存,
而且可以透过畜力运输,
人类社会出现了一个新的概念,叫做“财富”。
财富这种东西,可以累积、可以流动,赐予人类超额生产的动力,
因为这些多出来的部分是有用处的。
它让一部分人从生产任务中解放出来,成为专业工匠、专业士兵、专业官僚。
换句话说,它创造了国家的雏型。
既然国家的下层建筑已经具备,
那么各群体之间,看谁能把上层建筑搭建得更好,团结更多的财富与人力,
就能够形成更强大的国家。
——农业的诞生改变了生产条件,父系社会的优势就展现了。
——因为,相较于母系结构,
父系结构轻易就可以形成5倍以上人数的“强连结”。
虽然父系社会并没有比母系社会更贴近人性,
人类在农业时代的营养状态也明显不如狩猎采集时代,
然而,套用〈枪炮病菌与钢铁〉作者贾雷德‧戴蒙德另一本书〈第三种猩猩〉
里面的名言:“十个饥饿的农夫,胜过一个健康的猎人。”
所以父系社会普遍成为后来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