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 人物志-李莲英 第一章(1)

楼主: Darring (血染天使翼)   2014-09-23 15:34:02
原po碎碎念:终于进入另外一本《李莲英》了,印象中这一本比较少一些慈禧的权力斗争
多一些慈禧的生活琐事,也是我很喜欢的一本,标题有省略,是因为它每一
      章的题等于是18个字符(包括空格为共九个全角),四个四个的字,所以打
      不下,于是就在标题上省略了每一章的题,希望不会造成阅读上的困扰。
      而慈禧的故事,总免不了会有慈安太后过世之谜,看来这个女人总是跳脱不
      出淫秽、夺权而杀害高她一截的东太后的谣言…
      同样,若对此书有兴趣的话也请多多支持正版唷~(只是我不知道还买不买
      得到,因为这似乎是我爸爸生前时在花市之类的地方买的,它的售价只有78
      元,虽然他封底是写定价199元…)
      书脊名:人物志二 李莲英 白彦军◎编著   文扬工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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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李莲英,河北大城人。九岁自愿净身入宫,历经咸丰、同治、光绪、宣统四朝,伺奉
慈禧五十余年。
  入宫之后,为邀得慈禧的宠爱,他不惜入青楼苦练梳头绝技,极尽溜须拍马、曲意逢
迎之能事,遂成为慈禧的心腹;为帮助主子弄权,他施诡计逼死皇后,扮优伶戏谑王爷,
煽阴风清君之侧,圆了慈禧独揽朝政的美梦,自己也成为权倾天下的阉奴。
  本书以丰富的史料,细腻的笔法,记述了李莲英自“呱呱”坠地至衣锦出宫终遭政敌
杀害的一生。既淋漓尽致地描绘了中国头号大太臣的腾达发迹史,又深刻再现了清末血腥
的皇权争斗史,情节曲折,刻画生动,引人入胜。
第一章 割舍“男根” 入宫当差
  蜿蜒的子牙河由南向北流入古老的大城县境,在境内中部拐了一个“之”字形的弯子
,缓缓地向东北流去。中间这一拐,把南北河变成了东西走向了。河的北面有一个大村落
,名曰“八方村”,八方村对岸偏西有一簇错错落落的村庄名叫“贾村”,据说当初为一
商贾所建,久而久之,人们都叫它贾(甲)村,而且随着姓氏的增多,分立了张、赵、白
、梁、王、宋、房、骆、李等九个贾村,太监李莲英就出生在李贾村。这一带村庄,曾被
人称为“风水宝地”,有着不少故事,其中有一个听后,叫人啼笑皆非。
  从前,子牙河北岸的八方村有一个性情古怪的穷秀才,自己觉得满腹经纶、才可济世
,却又一生不得志。整日里穿着褪了色且又缀了不少补丁的长衫,长衫上经常污秽不堪,
最多的只是墨汁。居然满嘴之乎者也;虽一脸的博学鸿儒的金字招牌,却又经常因赊欠酒
钱遭人奚落。时间长了,他说的话人们觉得奇怪可笑,也就只当耳旁风,无人理会了。秀
才日子越过越紧,以致穷病交加,病入膏肓。临咽气前,他把妻儿老小叫到床前,嘱咐了
两件事:第一件,他死后不要给他穿衣服,只需裸体草草掩埋;第二件,再穷也不要扒他
家那个门楼子。秀子把要说的话说完,两腿一蹬就撒手西去了。
  秀才死了,事情也就由不得他了。他媳妇觉得这么光着身埋了,实在难堪,只好依了
他半句话,上身光着,下身给他穿了条裤子,就这样埋了。这门楼呢,歪歪斜斜,上面长
满蒿草,后来,穷得实在没法子,不得已媳妇还是把它扒掉卖了砖了。哪知这一扒不要紧
,竟惊动了朝廷的钦天监,钦天监正观星相,见这里红光冲天气势非凡,就断定这里必有
争王位的人,皇家天下有失落的危险。原来门楼上长的是隐身草,门楼一扒,新龙出世的
瑞气就完全暴露出来了。
  这一暴露非同小可。皇上哪容得有人如他争天下?立即派员带领一干人赶来剿灭,一
行人马直奔秀才的坟地,扒开秀才的坟一看,天哪!秀才的头已变成龙头,上半身长出片
片龙麟,正向子牙河边上蠕动呢,只有下半身因穿了裤子,未能变成龙尾。据说如果完全
按秀才嘱咐的去办,不被皇家发现,新龙一旦变好,游入波涛滚滚的子牙河,他的小儿子
就要做皇上了。这可倒好,坟扒了,尸骨扬了,秀才的媳妇被杀了,还把他的小儿子抓去
割了男根,当了太监,叫他好生服侍皇上。
  据说从那时起,就把大城的风水宝地破了,这里注定出不了皇上,只能出老公。所以
大城县出的太监特别多。
  ……
  这个荒诞不经的传说,一没年代;二没名姓;三不见经传,无从查考,只能作为茶余
饭后的笑料而已。大城县出的太监多,这倒是事实,据该县一○三个村的统计,明、清太
监即有一百五十五人。但大城县的太监多,真的是因为破了风水宝地吗?绝对不是!当地
民谚说,“多富的老公(太监)穷家子,多穷的秀才富家生”,就一语道破,当太监者,
家里穷是主要原因。别人不说,清朝大太监李莲英,慈禧太后的贴心人,他也是来自穷家
子弟。
    *
  李莲英的祖辈原居住在山东省青州府齐河县石门高庄。明朝永乐年间,青州又燃起战
火,老百姓背井离乡,四散逃命,李家先人也随着人流逃难至河北大城县境。当年的河间
府大城县在元末明初连年战争中,生灵涂炭,遍遭横祸。明清交接之际,改朝换代的仗又
热火朝天地打了几年,大城县更是十室九空,李家先辈流落到大城县时,只见遍地饿殍、
莿棘丛生,举目四望只有乌鸦不停地盘旋,不见有半点人烟。此地虽生活无著,但李氏一
家颠沛流离赢月,实在无力往前走了。李家先人心想在这人迹罕见的“世外桃源”,只要
自己辛勤劳作,说不定能够栖身。便打定主意在这儿安家落户了。苍天保佑,李氏一家披
莿斩棘,经过几年两头不见太阳的劳作,总算自食其力,顾著了温饱,保存了李家一脉香
火。谁知这子牙河总是不老实,隔三岔五总是闹洪灾,毁堤埋田,冲房塌屋,残害生灵。
李家又舍不得离开这片“世外桃源”。就这么子牙河一直发著水,李家也一直挣扎着繁衍
生息,故而李家的人总兴旺不起来。到李莲英的父辈,就只剩李玉(李莲英的父亲)一条
根。等到李玉长到十来岁时,其父母双双撒手归西,一个孤儿四处游荡,幸亏一位算命先
生见他孤身一人,怪可怜的,即收他为徒,一边教他拉二胡,一边在四乡卜卦算命。不料
这算命先生又早早走完人生旅程,于是,李玉又是孤身一人,成天拉着三根弦的胡琴,辗
转在乡里,遇到别人有个红白喜事,上前凑个热闹,拉上一段琴,混口饭吃,平日里只好
靠乞讨度日。乡里把他的名字都忘了,只记得他的绰号:胡胡李。
  一天,十肠九空的“胡胡李”终于病倒了,横卧在村头的土地庙里,茶水不进,正在
奄奄一息之际,一位好心的老人收养了他。这位老人是胡胡李的远房叔叔,他是个老实本
分的忠厚的长者,村里都称他“老实人柱爷”。这位李柱凭著年轻时省吃俭用,拚死拼活
挣下一点家业,老俩口种著十几亩地,养著两头牲口,在当地来说也是个殷实之家。不如
意的是无儿无女,是个“瞪眼绝户”,后顾之忧的阴影时时笼罩在老俩口的心头。李柱见
胡胡李孤单可怜,老俩口早有心将胡胡李接到自己家中抚养,但一怕别人说话,二怕胡胡
李长大了变心,到时则自己会捡个包袱背,自讨没趣,所以一直下不了决心。如今见胡胡
李病得小命都快丢了,难去怜悯之心,才横下一条心,把胡胡李从破庙里背回来。
  在老俩口精心照料下,胡胡李现在一天有三顿饱饭,病很快就好了,身体也渐渐复原
。胡胡李是个聪明孩子,见二老对自己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于是平日里担水扫院,出
牲口棚:垫猪圈,样样都抢著干,“叔叔”、“婶娘”总是叫得那么甜,那么亲。老俩口
见他手脚勤快,老实懂事,着实喜欢,一合计,就认胡胡李为嗣子,自此之后,胡胡李有
了固定的栖身之地,并有一对再生父母。
    *
  斗转星移,转眼胡胡李已成为挑家过日子的壮劳力,而李柱夫妇则弯腰驼背显著地老
了。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城县农村的年轻人结婚都早,过了十五六岁还
没说上媳妇的就成“大龄青年”了,何况胡胡李现已长成一个虎背熊腰的棒小伙子了。
  老俩口要给胡胡李成家可费了脑子,自己一辈子口挪肚攒好不容易挣下来的家业,万
一年轻人人大心大,“娶个媳妇卖个儿”,落个人财两空,怎么办?就算胡胡李不变心,
媳妇进门不孝顺双老又怎么办?但眼见着胡胡李一天天成人,不给他完婚,续接李家香火
那怎么行呢?老太太还等著抱孙子呢!
  思来想去:老太太冲著柱爷一拍大腿,笑出声来:“老糊涂了,真是老糊涂了,放著
这么好的媳妇不要,还到哪里去找?”老头一时没反应过来,狐疑地问老伴:“你说的是
谁呀?!”
  原来老太太认为作胡胡李媳妇的最佳人选是老太太娘家的远房侄女。老太太娘家是曹
家坟的,在大城县东北角,离李贾村有十多里路,两个庄子都靠着子牙河,往来十分方便
,这村的闺女嫁到那村,那村的闺女嫁到这村的不少,老太太娘家人稀没落,嫡亲的娘家
人只有一个弟弟,前些年水灾也丧了命,再远的几个哥弟,也都成了一家子,只不过平常
不大走动。眼下说的这个侄女的爹娘与老太太是共太爷的,见了面打招呼还挺亲热的。侄
女的双亲也是水灾那年死的,她本没有亲姨、亲姑,跟着一个近门的叔叔过活,日子过得
很苦。
  老太太之所以挑中这个侄女,是考虑到有多方面的好处:其一,按辈份她本该叫老太
太姑姑,过了门成一家亲上加亲,婆媳之间容易相处。其二,这个侄女也是受过苦的,知
道怎么过日子。老太太说明心意,柱爷觉得有道理,于是一拍即合。胡胡李对这回事无所
谓,一句“全凭爹娘作主”就算同意了。
  老太太托人到侄女家说媒,对方也是痛痛快快地答应了。一切顺利,于是便在当年腊
月底给胡胡李完了婚,把媳妇接进了门。
  这曹氏应该说不能算漂亮,但也不算丑,四方团脸,五官匀称,厚厚的耳垂,满脸喜
气,待人托物举止大方,没有半点小家子气,谁见了都说她是个有福之人。
  过得门来,曹氏着实没有辜负公公、婆婆和丈夫的期望。夫妻恩爱,孝顺公婆,和睦
乡里,上炕一把剪子,下炕一把笤帚,不管干什么活计都是拿得起放得下。老头和老太太
开始还不服老,强撑著折腾。胡胡李和曹氏劝了几次之后,二位老人家发现自己辛辛苦苦
地干也起不了大作用,有些时候还会越帮越忙,于是图个清静,索性把地里活一推六二五
,全扔给胡胡李夫妻二人侍弄。曹氏除帮丈夫下地外,家里的洗衣做饭也搞得井井有条,
二老自此消遥自在赛过活神仙。这且不说,曹氏在待人接物方面也很让老人家满意,不像
有些媳妇,见有人时一口一个爹妈叫得比蛐蛐还欢,背地要横眉竖眼一口一个“老不死”
的诅咒。曹氏喊爹妈喊的那个甜劲,老俩口听着比泡在蜂蜜罐里都舒服。每顿吃饭先给爹
妈端上,然后是丈夫,最后才是她自己,平时问寒问暖,孝顺备至。对待左邻右舍,曹氏
向来是不卑不亢,谁有个急事跑前边帮忙,当然谁要是想欺负李家她也是从不示弱,遇到
麻烦镇静自若。因此,曹氏过门没半年功夫,左邻右舍都交口称赞李家娶了一位贤慧媳妇
,老俩口自是高兴得梦里笑醒了。
  更令老俩口乐得合不拢嘴的是:曹氏过门的第二年就生了肥头大耳的胖小子,老俩口
过子得孙,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
  俗话说是“福无双至”,那说的可能是人倒楣的时候,人倒霉时,喝凉水都能塞牙缝
,哪能有双至之福?!但是该你运气来了,真是泰山都挡不住,那才叫一顺百顺,一利万
利,天上掉下个金元宝就刚巧让你捡到。李家老俩口正你争我抢抱着个胖孙子乐陶陶时,
曹氏看两位老人家一个孙子不够,一鼓作气,再接再厉,连乐气又给二老生了四个胖小子
。老俩口这下有活干了,一人分两个抱着还得有一个坐在地上没人抱吱哇吱哇哭,尽管十
分辛苦,但仍是整天笑得合不拢嘴,因为一连串的五个孙子,彻底打破了李家濒临绝户的
困境。
    *
  曹氏所生五个男丁,肩挨肩像台阶一样,个个都壮壮实实,老俩口对任何一个都亲得
跟宝贝似的。不过五根指头伸出来都有长短,更何况人的感情呢?确切一点说,五个孙子
里面老俩口最疼爱的要数老二,大名叫李英泰,小名叫灵杰。老俩口疼爱小灵杰,是因为
这个孙子聪明伶俐。
  这个小灵杰出生时,虽不见瑞云罩屋顶,室内红光冲天,但他一落地便在举手投足之
间显示出那么一点特别倒是真的,小灵杰离开娘胎之后没像大哥和几位小弟一样手舞足蹈
著大哭不止,他只是象征性地哭了一下,似乎是表示对娘胎的那种眷恋,然后便很安详地
躺着了,经过些世面的老太太当时就说这小子不同常人。
  也真是的,小灵杰先天似乎就带了些聪明狡猾的本领,刚刚能坐定屁股就知道从哥哥
手里乱抓着抢东西,抢东西、夺玩具每个小孩都会的,不算稀奇,稀奇的是他不像别的小
孩一样抓住什么就往嘴里塞,塞不进去就哇哇大哭,仿佛上辈子从没吃过一顿饱饭似的,
小灵杰抢到东西以后立刻便会摹仿著别人玩的样子去玩,再不就是抓在手里凑到眼前去看
,翻来覆去地看,不哭不闹也不着急。
  小灵杰一晃眼长到了三岁,爷爷奶奶是变着法宠他,不过小家伙不管你怎么宠,也不
像别的小孩子那么淘气。相比之下,老大国泰可就差点了,国泰人长得也是虎头虎脑,好
眉好眼,但不知是什么缘故,浑身上下冒着一股子傻气。整天和几个弟弟非打即闹,吃什
么他得多吃,玩什么他得先玩。再大的事儿都得顺着他的心意办,稍不顺心便打死卖活地
哭。小灵杰可不,见了生人不怯场,该怎么玩就怎么玩,谁给他开玩笑他给谁笑,笑起来
就没个完,瞇缝著两只眼睛,满口小白牙跟玉石做的一样,那才叫人见人爱呢。下地干活
的人扛着家什打李家门口过,只要冲院里边伸著脖子叫一声“灵杰!”,小家伙立刻便会
拖都带调地接腔“噢”,然后便晃悠晃悠着出来了,爷爷大伯大叔的,叫得人直想抱住他
啃一口。一来二往,小灵杰简直成了李贾村的一个活宝,走到哪儿就会充满笑声。再看他
那个精灵劲,更是叫人不得不佩服。记得他三岁时,发生了这个一回事:
  那一天,曹氏的一个远房哥哥,突然提着礼物来到胡胡李家。原来这位堂兄的二儿子
说了一门亲事,是李贾村姓王的。堂兄不敢应承人家太死,特地跑到妹子这儿来打听一下
王家的情况。这位堂兄除曹氏与胡胡李办喜事来过一次后,再也没来过。对李家的几个儿
子一概不知。堂兄聊完正事之后,见小灵杰偎在曹氏怀里,一双大眼睛,冲着他眨巴眨巴
的,怪可爱的,便逗他说:
  “小家伙,多大啦,让舅舅给你说个媳妇吧!”
  曹氏含笑看着儿子,心想看你这个小捣蛋怎样回答。只见小灵杰一撇嘴,似乎极力不
屑的样子,吐出一句话:
  “我要先找一个有钱的爹!再让人给我说媳妇!”
  在场的人一听这话,一下子愣了,没想到三岁多一点的孩子会这么答话,曹氏瞠目结
舌著不知怎么圆场,那边堂兄只是拍著小灵杰的脑瓜笑得前仰后合,小灵杰一看更来了精
神,咽了口唾沫接着说,丝毫不理会曹氏的白眼:
  “我要找一个有钱的爹,像三孬的爹(他指的李贾村的一位财主)一样有钱,我就用
爹的钱给媳妇买好多好多花衣服,让她穿着出去好看,我不想要这个穷爹,连花衣服都给
我娘买不起,让我娘没法出门,没法带我们出去玩。”
  曹氏听了前半截气得牙都快咬碎了,眼里喷火真想掴他几个耳刮子。当听到后半截又
一阵心酸,小孩子想的没什么错,没钱做人就是难。可是,曹氏又感到好笑,小灵杰呀小
灵杰,大人们的事你懂些什么喔!你这个小脑瓜,整天都装些什么。
  堂兄笑出了眼泪,一边笑一边揉肚皮,嘴里数落:
  “你这小子,你这小子,哈哈哈!你爹……”
  胡胡李回来时曹氏堂兄笑出来的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刚止住肚痛,一瞅见胡胡李又大
笑起来。小灵杰一看形势不对,瞅个空就跑到外面去了,边跑还边回头观察老爹的脸色。
  胡胡李并没有责罚小灵杰,小家伙说的话虽然让他很惭愧,但毕竟是实话。等客人走
后,胡胡李把小灵杰叫到屋里和颜悦色告诉他,爹是不能随便找的,每个人一辈子就只能
有一个爹。他说他希望小灵杰能靠自己的力量去赚钱,别让以后他的儿子也像他一样说自
己的爹又穷又笨。
  胡胡李说著这些话心里不太好受,猫咬一样,眨眼过了半辈子,他从没有服过谁,也
没有被人说过笨蛋,到如今自己养出来的二儿子竟然当着外人的面说他是个笨蛋,不会赚
钱。胡胡李不得不承认,“小孩嘴里吐实话”,他就是不会赚钱,但这能怪他吗?有能耐
和能赚钱完全是两码事,小孩子怎么能懂?
  小灵杰听完老爹的话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又没说,也许胡胡李的话给小灵杰
作了关于赚钱的最早启蒙,那就是,要赚钱,一定要赚钱,胡胡李没讲赚钱用什么手段,
反正他知道要赚大钱不能靠正当手段,这一点小灵杰或许想了,也或许没想,但他肯定牢
记着老爹的话:要让人看得起,就得赚大钱。小灵杰幼小的心灵最早播下了一颗种子,生
根发芽生长出来后到底是好苗还是杂草,当时谁也说不清楚。
    *
  秋去春来,寒来暑往,转眼又是一个年头,小灵杰已经整整五岁了。胡胡李夫妇和老
头老太太一商量,决定把他送到私塾去读圣贤书。说起这种私塾学校,并不是什么正规的
专门学校,只是一种季节性的临时学校。
  原来,在冀中农村有个办冬学的习惯,地净场光,轴枷把一卸,乡亲们就请个先生,
组织村里的孩子们上学。学习冬仨月,到腊月二十放学,然后老师是老师,学生是学生,
谁也不认得谁。如果还要学习,来年重新组织,老百姓把这种学校叫“放冬牛”,大概是
叫先生把这些生性放荡不羁,生牛野马似的孩子驯一驯拢一拢心的意思。因为农家人本来
就不要求孩子能读好书往上考取功名,识两个字认得自己姓名就不赖,再往高里想,能算
个小帐更好。正因为如此,学校就十分简陋,在村里找一家闲房,桌凳都是自家搬去的,
高低不等。学生多者二十几人,少者十几人。念的书也是自家的书,有什么书就念什么,
并不要求统一。一般初入学者念《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名贤集》、《
弟子规》等,这些被认为是启蒙课本,高一点的念的就是《大学》、《中庸》、《论语》
、《孟子》了。对于小孩子,先生只是教认字,教几行回去自己乱哄哄的念,念了背,背
后再教新的,学了再念,再背,并不讲解什么意思。如果有谁中途忽然站起来发问,先生
不但不解释,还会生气的唠叨:
  “圣贤书就是圣贤书,是靠自己去体会的,唉?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也!”
  如果你背不过书,或者犯了纪律,那后果更惨,教书先生不是拿起戒尺,就是顺手操
起烟袋锅,轻者打你的手掌,重则敲你的脑袋。单调枯燥的生活,严厉的教师,自由惯了
的孩子,哪里受得了?因此,学生对教书先生总有敌对情绪,背地里就胡编乱诌顺口溜出
气。诸如:
  “人之初,性本善,越打老爹越不念。”
  “大学之道,给先生拌料,先生不吃,拉过来就套”(把先生比作牲口),若是被先
生发现,自然又是好打。
  灵杰呢?却既不是那种学生,又不是顽皮蛋,读书是颇为用心的,《百家姓》、《三
字经》很快背得滚瓜烂熟。尤其是他爱练习写字,先是由先生写一“仿影”,把“元书纸
”铺在上面,照着摹画,练来练去就把“仿影”撤掉,写“临帖”(看着字帖写字)了,
而且,每次让先生“号仿”(判作业),都得到赞许,在他的作业上往往是一个红圈连着
一个红圈,有时还称赞他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胡胡李全家也为此感到高兴。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正当胡胡李家的日子蒸蒸日上的关节,子牙河又
一次决口,全县被淹。洪水过后,大城境内发生了瘟疫,患者一个个是上吐下泻,腿肚子
转筋,一传十,十传百,而且发病快,得病就难活,晌午还好好的,下午一蹬腿就完了。
就在骇人听闻的时疫流行中,夺去中老李柱爷的生命。胡胡李一想到没有李柱爷,哪有他
的今天,此份恩德平时无以为报,如今老人家到了极乐世界,这葬事绝不能从简。当他从
悲痛中清醒过来后,冲著几位长辈说道:
  “老刘叔,张大爷,我爹的后事有劳你们照护着办吧!花多少银子我应着!”
  两老头儿平时就是李柱的最要好的老伙计,又见胡胡李有如此一份孝心,便像模像样
地给李柱办理后事。这李柱爷的葬事算是办得既体面,又热闹,但钱也花了不少,胡胡李
两口不但一点不心疼,反而花了钱心里觉得安然。
  谁知“屋漏恰逢连阴雨,破船偏遇顶头风”,李柱老头辞世的阴影还没从李家老小心
里抹掉,老太太也一朝撒手西去了。胡胡李两口哭天抹泪地葬了老太太之后,晚上一合计
,欠下的债窟窿已经大的补不住了。两口子正盘算著今后如何还债,如何度日,一场更大
的麻烦,如同平静的水面掀起的恶浪狂飙,向胡胡李全家扑来,打得他们晕头转向。
  一天晚饭后,胡胡李俩口子对着孤灯伤感著李柱爷俩口子对他们夫妻的恩德,自己没
有尽到孝道,老人却一前一后魂归了地府,这时候一帮人却没喊门进来了。
  进来的是几家平时和李家不太对劲的家族里的长辈,按辈份都是胡胡李的大爷。几个
人进来时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招呼也没打,也不等胡胡李夫妇让座便各自找地儿一屁股
坐下来了。胡胡李心里纳闷,这几位是怎么了,我哪点做的不对惹了他们?
  那几位老爷们儿此次来的目的一说出来,竟然让胡胡李夫妇瞠目结舌,这几个老头要
胡胡李全家大腿上绑西瓜--滚出李柱爷家!这是何等蹊跷的事?!这几位老头的话一出
口,胡胡李如遭雷击,一下子蒙了,这可是他们始料不及的事情。说事情蹊跷吧,也有它
一定的前因后果。
  原来,老实人李柱爷生前虽然没有亲侄子,但有近支的侄子,平时很少跟他们来往,
过继胡胡李为嗣子也没和这几位长辈商量。按照家族规矩,过继嗣子必须先及著近支过,
近支没有才轮到远支,而且还要找个证人,立个过继文书,请族门当家吃喝一顿,记入家
谱取得各方面的承认才行。而那位死去的李柱爷,当时想的比较简单:我个人挣的家业,
愿给谁就给谁,全没按那套规矩办,当时这几位爷们也不指望李柱爷家有什么发展,害怕
背包袱,避之犹恐不及,所以没人计较。如今李柱老两口已去世,留下几间瓦房和十几亩
好地的家业,就有意争夺继承权。于是便抓住李柱爷当时的一时疏忽,说胡胡李充其量只
能算是暂住在李柱爷家的客人,算不上是李柱的过继儿子,尽管胡胡李在埋葬李柱时指示
几个孩子和媳妇哭得涕泪交流,他本人也披麻戴孝,那也无济于事,按照李柱爷原先和胡
胡李的关系,这份家业胡胡李要继承可就差火候了!
  胡胡李夫妇听完之后,犹如二十五只小猫钻肚里--百爪挠心。诚然,这些老头说的
话没半句错,老头当初接胡胡李回家时是没有办啥过继儿子的排场,但村里谁不晓得胡胡
李到李柱家那么多年,朝着柱爷夫妇“爹娘”不知叫了多少遍,有谁提出过异议?!到现
在二老一合眼,尸骨未寒,却有人拱到大门口叫骂着说胡胡李无权拥有老头老太太留下的
遗产,这是从何说起啊!
  其实,这几个老头的行为背后是有人唆使的,不过胡胡李不知道。李柱爷当年过继胡
胡李没办酒席,没立文书是事实,几个近支的老头尽管心里不痛快,也没人出来挑刺,李
柱爷夫妇一死,他近支几个侄子尽管对他留下的家产垂涎,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时,躲在
阴暗角落里的本村邓财主却瞅准机会,认为这是整治胡胡李家的绝好时机。胡胡李家为何
与邓财主有冤?那是因为他家有五亩旱涝保收的好地是与邓财主家的地接壤,李柱爷在世
时邓财主几次三番要买这块地,胡胡李不卖,邓财主要以多换少,胡胡李不干!从此与邓
财主结下仇,李柱爷一死,邓财主认为时机已到,便暗地唆使李柱爷近支几位房下兄弟出
来撵胡胡李出门,并答应事成之后以高价买回那几亩好地。乡下的习惯就是这样,有很多
事本来是大家已经习惯了而且从心里和表面上都承认的,谁都觉得那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可是一旦有人挑头发难,便很多人立刻又觉得这铁的事实又是不攻自破的,于是便群起而
攻之,墙倒众人推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胡胡李夫妇即便满身是嘴,也无法与这些人说出个所以然来,李贾村是没有法子呆下
去了,只好商量何时卷铺盖卷,铺盖卷到哪里去……
  “人到难处思亲朋”,曹氏忽然想起有个娘家堂兄在北京耍手艺,干皮行。于是夫妻
一合计,携带全家奔京城,投靠那个堂兄,以谋求一条生路。咸丰五年(公元一八五五年
),在一个萧索冷落的秋天,当排着人字形的大雁鸣叫着向南飞去的时候,胡胡李一家却
担筐背篓向北走了。八岁的灵杰动情地望着炊烟袅袅的家乡,望着生他养他的宅院,望着
蜿蜒的子牙河堤,他曾在这里上过学,放过牛,割过草,捉过鸟,度过难以忘怀的童年,
沿着河堤一步一回头,无可奈何地向着茫茫的天际走去。
  小灵杰跟着爹娘一路逃荒,来到了永定门城楼下。古都北京,高大的城墙,巍峨的城
楼,白塔古刹,五彩缤纷的市场,是当朝天子的圣地,是达官贵人的乐土,然而,却不一
定是穷人赖以谋生的好去处。
  前门外大街路西有个“同增皮货店”,专门收售皮货,收购了新旧皮货,经过加工修
饰再卖出去,曹氏的堂兄就在这里耍手艺,干皮行。胡胡李一家投奔他来,他只不过是个
手艺人能帮什么忙呢?开始就让胡胡李买这里剪下来的皮屑,缝补破鞋,干这最下等的臭
皮匠的生意。可是,就这个臭皮匠也不是那么好干的。技术如何先不论,当时行帮盛行,
“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不懂行规行语的门外汉,则寸步难行。就说胡胡李干皮匠生意
将近一个月时发生的事吧:
  曹氏的那位堂兄告诉胡胡李,干皮匠生意,利润是少,但相对而言,比其他事儿麻烦
也要少一些。你买一个架子,再弄几件工具,可以在这一片串街走巷干,不过千万记住,
可别到街上摆摊定点干活。胡胡李按照堂兄的嘱咐干了起来,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月。胡胡
李是个精细人,不但补鞋的活学得快,干得俐落,而且在走街串巷的时候,见了顾客大老
远就大叔大爷地问好,做活价钱又要的便宜,又讲信用,时间不长,附近的客户都十分信
赖,而且有一定知名度,所以生意还算红火。半个月下来,胡胡李也没见人来找岔,胆子
也大起来,觉得曹氏堂兄的话有点吓人的意味,便大著胆子在一个三岔路口把摊子支起来
,定点干活了。
  头两天生意还特别好,把胡胡李累得够呛。第三天晌午时分,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
汉,在几个人的簇拥下来到了胡胡李的摊前。
  “这位爷,你是来照顾我的生意的?”胡胡李面带笑容地问道。
  那大汉走到胡胡李面前,不搭理胡胡李的话,只是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尖,大声吼道:
  “哥们儿,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此设码头,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地盘?

  胡胡李知道麻烦来了,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只要我多说几句好话,兴许这位找岔的人会放我一马。便仍带笑地说道:
  “这位爷,咱们都是受苦受累的,小的初来乍到,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请多多包涵
。”
  那汉子见胡胡李没有一点惊慌的样子,说话还彬彬有礼的样子,心想这位爷别有什么
来头,到时偷鸡不得反蚀一把米,便想探探虚实,他忽地从胡胡李筐箩里拿过一只穿缝用
的大针,在胡胡李跟前晃了晃:
  “哥们儿,虽然没下海捉蛟,上山缚虎,总得有捉蛟伏虎的本事,我龙四爷就先给你
留点面子,考较一下你的基本功,我问你,这是啥玩艺?”
  胡胡李看着那明晃晃的大针发了呆:这是我穿缝用的大针,还用问吗?不过在鞋匠的
行话里肯定不这么叫,那又叫什么呢?他不懂。可那位龙四爷一个劲地逼问,此时四周又
围满看热闹的人,他一横心硬起头皮说:
  “这不就是穿缝用的大针吗?”
  四周轰堂大笑,龙四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差点眼泪都笑出来了。他又从筐箩拿出一只
鞋刷子,问道:
  “这个呢,叫啥?”
  胡胡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答道:
  “是鞋刷子!”
  四周又是一阵哄笑。
  原来,在皮匠的行话里,穿缝用的针不叫针叫“穿山甲”,刷子不叫刷子,而叫“吸
水石”,还有诸如鞋拐子叫“量天尺”;锥子叫“凿洞”;钳子叫“虎口”;切皮刀叫“
快口”;麻线叫“小白龙”;榔头叫“送客”;丁子叫“尖子”;皮子叫“老七”;包鞋
头叫“承前”;补后跟叫“继后”……这些隐而不宣的奥秘,对于头顶高梁花刚刚进城的
胡胡李来说,则是闻所未闻的。那位龙四见胡胡李两样简单的东西都叫不出来,知道他不
但是地道的门外汉,而且还是个临时“单干”户,胆子一下子壮了,便冲著身边几位随从
一声吼:
  “弟兄们,揍死这个野种,看他还猖狂不!”
  人群中呼呼啦啦窜出几个汉子,上去对胡胡李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胡胡李抱着头挨住
疼痛在地上打滚,也不出声求饶,也不站起来反抗,几个人打得兴起,一位瘦猴似的家伙
空出身子,将胡胡李的挑子、工具、马扎跺了个稀巴烂,然后耀武扬威地抱着膀子站到龙
四身边,媚笑着说:
  “四哥,照我说咱把这野种废了得了!”
  四周看热闹的人见龙四以强欺弱,把胡胡李打得不轻,吃饭的家什也毁了,再照瘦猴
的话做,胡胡李小命难保了,于是七嘴八舌,有的说龙四不该以众欺寡,有的求龙四得饶
人处且饶人,龙四见众怒难犯,便招呼弟兄们说:
  “今儿暂且饶了这小子,看他今后识相不?!”说完率随从扬长而去。
  胡胡李挣扎着爬起来,收拾收拾破烂,一瘸一拐地跛回家,身体虽无大碍,但这鞋匠
是无法干了,便又找那位曹氏的堂兄,看看有没有别的生计。
  胡胡李这位亲戚还真不错,他见胡胡李干修鞋这一行行不通,就和买卖皮货的商人一
沟通,帮胡胡李改行--作起收生皮子的生意。在西直门外堂子胡同坐东朝西的一座三合
院里,低矮的身子起脊不挂瓦,破旧不堪,门口挂出一块一尺多长的木牌,上写“永德堂
皮作坊”六个字。这就是曹氏的堂兄帮胡胡李建起来的熟皮作坊,熟好的皮子供应同增皮
货店销售。胡胡李的名字京城不知道,“皮硝李”的绰号又由此而来。
  小小的皮作坊院,摆着七八口矮缸,盛满黄花绿沫的臭水,墙上钉著、屋里屋外挂著
一串串羊皮、狗皮,夏天脏水横流,绿豆蝇嗡嗡乱飞,冬天坑坑洼洼都是冰水。长年累月
一股腥臭难闻的芒硝味,呛得人透不过气来,就是眼睛也辣得难受。常言道:“没有享不
了的福,没有受不了的罪”,胡胡李和曹氏带着全家,就是在这又脏又臭的环境中,起五
更睡半夜,翻缸倒水,洗皮搓皮,拚死拼活地挣扎着。小灵杰哥儿几个也不闲著,干着力
所能及的活儿,“打皮”、“爪毛”刷洗,直至“登缸”。
  全家靠这档子生意,好不容易稍微安定下来,灾祸又悄悄袭来。小灵杰在帮助爹妈干
活的时候,不知何时左膝盖上擦伤了皮,受伤的膝盖又侵入的污水,竟然红肿突起,如蝎
蜇狗咬疼得钻心。后来竟然由疼变麻,浑身软苏苏地发起烧来,不过三天,疮口肿得有柿
子那么大,且上面分布著七个窟窿,冒着黄水。仔细端详一下,有鼻子有眼,活像个小人
脑袋。胡胡李夫妇为儿子的腿伤可是操了不少心,碰著先生郎中就请人回来看,凡是京城
地方在经济条件许可下能请来的所谓名医也都请了,不管是游方郎中,江湖野医,还是号
称家传秘方,百治百灵的,碰著小家伙这腿却都只有搔脑袋,搔完脑袋后漫不经心地开几
丸药,留下几句“试试以观后效”的话,作为遮羞布然后掉头就走,喊都喊不回来。
  眼见小家伙一天比一天虚下去,说话舌头似乎也不灵便了,眼睛珠子也没了昔日生气
,黄皮寡瘦地躺在床上像一根芦柴棒。这一天曹氏正坐在灵杰的床头上,暗自流泪,心想
我们为什么总是摊著倒霉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可怎么办啊!在她自叹命苦的当儿,
必然听见一缕笛声由远而近,她侧耳细听,这笛声悠扬顿挫,声声入耳,她不禁听得入了
神,但笛声骤然而止,只听得一个吆喝声:
  “看病啦,包治各种疑难杂症,不管是腰腿疼,心口疼,大病小病,还是心病,一律
包治。”
  曹氏一听这个大为扫兴,心说,又是一个江湖野医,这是曹氏给小灵杰看了一段伤病
后得出的经验。但这时小灵杰吃力地睁开眼睛,气息微弱地冲她说:
  “娘,你去把那个先生请进来吧?说不定他能治好我的腿。”
  曹氏一听儿子要请,痛病在床的人的要求,哪好拒绝,何况灵杰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啊
!就算看不好病,满足一下儿子的要求,也是应该的,便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吹笛子的江湖
郎中请了进来,原来他是个拉骆驼云游四方的江湖郎中。
  在旧社会,算卦、相面、打把式、卖艺、变戏法、卖野药的,全凭着他那一张磨不破
的嘴皮子,说出话来是八面风,两头截,没有个堵不上。比如他看你垂头丧气,面带愁容
,便说你不是破财,便是有灾,还念上一段似歌非歌,似唱非唱的断语来。不过由于他们
自身大都出身低微,故而其中也不乏对穷苦人家有些同情、怜悯之心的人。江湖郎中进屋
一看,小灵杰家是个穷苦人家,挤不出什么油水,只好认真看病图个名声了。
  他说了一段江湖话之后,便让小灵杰挽起裤腿,他看了看,又用手按了按,左瞧右瞧
地瞅了一会儿,不禁紧皱眉头,叹口气道:
  “这孩子长的是人面疮啊!”
  “有治吗?”曹氏一听郎中能讲出个究竟来,赶紧抱着希望地问。
  那位郎中长眉一展:
  “治倒是能治,可是‘病怕无名,疮怕有名’,人面疮可是难治得很啊!”
  曹氏以为郎中是卖关子想多要钱,急忙给他吃定心丸:
  “先生,你开开恩,救我儿一命,要多少钱,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不会短你一文。”
  郎中连忙摆手:
  “女主人误会了。我看你们也不是大户人家,全部家当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银子,难道
我忍心敲你们竹杠不成,我是初来京城,只不过图个名声而已。”
  说完在钱搭子里掏出一帖膏药,用火烤烤贴在灵杰的疮口上,又抄起笔来,笔走龙蛇
地开了一剂药方,递给曹氏说:
  “若是信得过我,你们就按这个处方去抓药,将这些药研成粉末,以米饭为丸,每丸
五钱,早晚各一丸,白滚汤送下。”他又说:“服下药后,三天见效,十天见好,一个月
就可百事皆无了。”曹氏正在将信将疑,那郎中又补一句:“十天头上,我来看分晓,若
无效果分文不取。”
  灵杰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自打贴上膏药起,似乎将病痛都收拢到疮口上,他身
觉得有些轻松。不过事实摆在面前,三天后果真停止流脓,十天开始结疤,卧床半个月的
小灵杰能下地活动,脸色又慢慢地恢复了红润血色。
  第十天,郎中如期而至,胡胡李夫妇像待神仙一样毕恭毕敬地侍奉在左右。郎中见小
灵杰的腿已大见好,元气开始恢复,孩童那个活泼劲已展现出来,他不禁仔细端详了一下
灵杰,然后对曹氏夫妇说:
  “这小兄弟二目有神,额宽嘴阔,气宇非凡,非等闲之辈。相书上说:目秀而长,必
近君王;口角如弓,位至王公。但依我看,他看无远虑,却有近忧。你们如果愿破费一点
,我可以给他算算命相。”此时此刻,胡胡李夫妇视这位郎中为救命恩人,对他的话,哪
会怀疑,自然百依百从了。于是说了灵杰的生辰八字,就让他测测命相。
  这位郎中仔细端详了小灵杰的面相,又将小灵杰的左手掌翻看了半天,便盘腿坐在地
上,眼观鼻,鼻观心,满脸虔诚,口中振振有词道:
  “属猴的是木命,木命兢金,冬天的猴时运不佳,眼前是一小灾,只是皮肉之苦,没
有性命之忧。可到了十岁上还要闯过一大关口……”
  胡胡李夫妇急问怎么回事?郎中慢吞吞地说:“恕我直言,这孩子命硬,上克父母,
下克兄弟,到十岁上免不了有大灾大难呢!”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先生!这有破吗?”
  胡胡李俩口一听,忙不迭地问那位郎中。江湖郎中皱起眉头咋咋舌,声称天机不可泄
露,两口子再三央求,郎中磨不过,掏出一部旧书来翻了翻,念出四句偈语来:
    山阴枯木难适春,
    太公独钓空劳神;
    若要逢凶化为吉,
    不入空门入皇门。
  再往下,郎中什么也不说了。胡胡李夫妇听到这里,已像掉进万丈深渊,战栗不已。
小灵杰听不懂道士那几句话的意思,等郎中一走,他就问爹娘。胡胡李夫妇不能完全理解
偈语的意思,但对于后一句他们是明白的,郎中所说的空门就是要出家当和尚,他所说的
皇门,就是进宫当“老公”。小灵杰听完直嚷嚷:“老公是啥东西?”曹氏含着眼泪说:
“儿啊,当‘老公’就是作皇宫的太监啦!”
  “那我愿意当老公!”灵杰随口而出。
  小灵杰的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胡胡李夫妇心头不禁一颤,连忙问灵杰为啥愿意当“老
公”,灵杰告诉他们两年前,在家乡他遇到的一件事:
  一天,因胡胡李生病,曹氏让灵杰到十几里外的袁郎中家抓药。晌午时分,当小灵杰
走到袁郎中家那条路拐口的时候,前面忽然吹吹打打着过来一群人,大人小孩子都有,还
有三四顶轿子,小灵杰感到很迷惑不解,这群人干啥的,五黄绿月抬着轿子满地乱跑?不
会是办喜事,农村办喜事的吉期都一般定在大年三十前后几天,再说办喜事娶媳妇能抬一
顶轿子接新娘在这块儿就算是光耀门庭了。
  说话间队伍已到面前,吹鼓手们分成两行,列在轿的两边,边往前走边卖力地吹打,
好像是要在技艺上比个高低上下。几个吹唢呐的都憋成了猪脸,其余的也是满脸油汗,队
伍走得并不快,抬轿的几位小伙子看着都精神头倍儿足。小灵杰正看得出神,忽然在他的
身后、轿子和队伍的前方响起了一片鞭炮声。小灵杰扭过头去看,鞭炮的火花猛烈地冲击
着地面,震得大地都在抖动,鞭炮声响处,原来也聚集著黑压压的人群,啊!他们正在迎
接着这边走来的队伍,小灵杰虽闹不明白这两起队伍是干什么的,但好奇驱赶着他随着轿
子队伍前进,当两支队伍会合时,鞭炮声更是震天价响,鼓乐声也是震耳欲聋。在这一片
嘈杂声中,轿子徐徐停下,从轿子里走出几位官服打扮的人。这里没有公堂,当官来这里
干啥?灵杰更纳闷,便扯住旁边一个年龄与自己相仿的小孩子问:
  “小哥儿,你们这是干啥的?轿子里下来的是什么人?”
  那孩子看了灵杰一眼:“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噢!我知道了,你不是俺们村的。这是
俺们村在皇宫作太监老爷的李公公回家省亲!”话语中不无炫耀的成分。
  “当太监回来还这么威风?”灵杰问。
  那孩子又白了灵杰一眼,“这还不算最威风的,去年邻村一位太监省亲,县太爷还亲
自陪送到他家,那场面才威风哩!”
  在皇宫当太监,在大城县不是什么新鲜事,但小灵杰没亲眼见过,今个看见一个真的
,原来是如此威风,如今听爹娘说老公就是“太监”,他一想起这件事,立刻回答,他要
当老公。在他那幼小的心灵里,当老公不但自己威风,而且肯定会有很多钱,有了钱,就
不会整天在这里硝皮,闻难闻的气味,干又脏又臭的活计了。
作者: Tamiya (云母蓝)   2014-09-23 16:07:00
沙发推
作者: gametv (期待着今天)   2014-09-23 16:17:00
作者: iiooiioou (爱幻想的O宅)   2014-09-23 16:44:00
作者: jackjack0040 (小肥肥)   2014-09-23 18:38:00
推…没想到小李子受的苦还挺多的…才能比安德烈长命
作者: talentrobin (胖仔)   2014-09-25 00:40:00
推推
作者: mstar (Wayne Su)   2014-09-25 09:34:00
所以小李子才能活到告老啊,只是之后受戏剧影响,民众都把清政府的问题全推给他,问题他又不是像明朝太监那样有权势且根据史料来看,小李子算是守份,那些民间传说根本胡扯
作者: mayaman5566 (伯利兹天团)   2014-09-26 00:32:00
李莲英贪财是贪财,但纣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
作者: barry630621 (难笑)   2014-09-26 18:44:00
作者: abckk (ヽ(゚□。)ノ)   2014-09-30 22:4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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