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霹雳啪啦的爆竹响声在大街上传开,迎来了新的一年,新的气象。
人人脸上均挂著喜气,定如与定禾这两个小尼姑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著,赶紧
捂著耳朵,分别躲到慈芸与铁摩诃的衣袍之下。
慈芸叹道:“妳们这两个孩子怎忒地胆小?不过是鞭炮声便怕成这样,将来不幸遇上
邪魔歪道,如何弘法护道?”
定禾心有余悸的说道:“都....都是师妹硬要拉我出来,说什么....什么有师弟和师
父在,一切都没有问题。早知道鞭炮声像打雷一样可怕,我还不如留在山上就好了....
”
定如听她连讲话声都在发颤,笑道:“师姐啊师姐,你还真没用,区区一串鞭炮就将
妳吓得魂不附体。唉,早知如此,我也不用好心拉妳一起出来玩了。”说完,还故意摆
了个鬼脸。
定禾跺了两下脚,叫道:“妳....妳自己还不是怕得躲在师弟背后,还敢来说我!”
“住口!”慈芸面带一丝怒意,道:“给我听好了,咱们这回下山是为了给庵里采买
年货,谁说是出来玩的?妳们两个再不安分点,我马上让摩诃带妳们回去山上!咳....咳
咳....”
定如与定禾见师父又气得咳嗽,登时不敢再说话。铁摩诃立刻掏出水壶给慈芸,安
抚道:“师父您别气了,二位师姐正是因为没下过山,对这一切事物感到新奇也是理所当
然的。”
慈芸喝完水,咳嗽也缓和了下来,点头道:“嗯,还是你最懂事。”忽地咦了一声,
问道:“你对山下这一切事物,难道不觉得新奇吗?”
铁摩诃愣了一下,道:“弟子不明白师父意思?”
慈芸道:“我的意思是,你有过年的印象吗?”
铁摩诃苦笑道:“师父啊,您就别再考我了,我对过去的事当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弟子不过是觉得,这里的人、事、物跟普陀山其实也没多大分别罢了,就算有差异,也
该以平常心面对,这不是您教我的么?”
慈芸没想到铁摩诃会这么回答,顿时支吾道:“啊....是啊....正所谓众生平等,面
对一切外来变化,都该以平常心面对。你若是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定如忽然抬起脖子,往空中嗅了嗅,发现味道是从前方的茶楼里传来,里头还有笑
声传出。一向喜爱热闹的她,忍不住叫道:“好香的味道啊,师父,已经中午了,不如.
...”想到慈芸说不定还没对自己气消,便扯了一下铁摩诃袖子,在他耳旁低语:“师弟
,快跟师父说你肚子饿了,大家一同去前面那茶馆里吃点东西。”
殊不知慈芸内功精湛,就算定如声若细蚊也听得一清二楚,还没待铁摩诃发话,便
要出声数落,但随后转念,过年过节,老是这般唠叨实在大煞风景,况且这两个孩子难
得能下山,顺着她们的心意一次又有何妨?
铁摩诃才道:“师父,弟子觉得....”慈芸便手一挥,道:“行了,为师被你们这几
个小毛头气得也饿了,去前面茶楼随便吃点什么再回山吧。”
定如乐得拍手叫好,道:“我和师弟先去找位置!”勾著铁摩诃的手当先跑向茶楼。
慈芸在后方只是摇头苦笑,心道:“这么没有定性,经都不知道唸到哪去了....”牵着定
禾缓步上前。
师徒四人捡了个靠墙角的辟静位置坐下,小二哥立即上来招呼:“嘿呦,祝各位师太
、大师新年快乐!恭喜发财!要吃些什么,尽管跟小弟....咦....”
他的眼神就这么停在铁摩诃脸上,来回打量著,疑惑中带着一丝惊讶。
定如嘻嘻一笑,道:“小二哥,我师弟的脸吓着你了么?吓得话吞回肚子了吗?”
慈芸眉头一皱,心中隐隐有些不妙,道:“敢问小哥,您曾见过小徒么?”
“哦....哦没事,没事,哈哈....”小二哥咽了一下口水,道:“我要说的是,咱们
这里的素八宝斋也是远近驰名的,你任何有需要,尽管向小的吩咐....”也没等他们回
应,毛巾一收,匆匆离开。
茶水很快的便送上来,那小二哥却一副心思不属的样子,慈芸师徒们还没点菜,
便又匆忙的奔下楼梯,时不时回头偷瞄铁摩诃。
定如不禁失笑道:“我说这人怎如此胆小,师弟不过是长得粗犷些便害怕这副德性,
连茶杯都险些打翻了。所以我说师弟啊,你往后还是多待在山里好,别随便出来吓坏人
家。”
“快喝妳的茶,少说闲话!”慈芸见铁摩诃露出困惑之色,担心他胡思乱想,便道:
“摩诃,别想太多,身外色相皆空,不必理会旁人眼光。”
铁摩诃嗯了一声,望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喃喃道:“我当真生得如此恐怖吗?”
“这是什么?”定禾忽然弯下腰去,从桌下捡起一张发黄的宣纸,上面绘著一个人像
,头发凌乱,两眼眼皮下垂,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胡渣自两腮蔓延到下颌,整张脸看
起来就像个潦倒的流浪汉一般。
只见人像上方印着“通缉”二字,人像左边写道:
姓名:铁浩风
别名:冯摩诃
外号:天外魔龙
罪刑:血洗五虎门冯家满门、残害巾帼山庄遗孤、屠杀武林九大派豪杰不计其数。
悬赏: 活人三千
死人一千
发缉人: 九大派掌门与夏家堡主夏金川共同发缉
只见定禾呆呆得盯着纸,脸色变得如同那小二哥一般,定如感到好奇,伸头过去一
看,咦了一声,道:“师弟,这人好像你.....”话还没说完,一只大手冷不防从上方伸
来,拍了定禾的肩膀一下。
定禾吓得惊叫一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躲到了慈芸背后。
只见一个独眼汉子站在前方,左臂裸露,肩膀上刺著一头老鹰图腾,腰间挂著一把
怪剑,剑刃是螺旋状,因此没有入鞘。
那汉子粗声粗气道:“小尼姑,妳们可见过纸上这人么?”
定禾往后偷瞄一眼,正要脱口而出,忽听慈芸道:“施主见笑了,小徒自幼生于普陀
山上,此为头一回下山,不大可能见过您所说之人。”
那独眼汉子哼了一声,道:“没见过干什么乱拿纸,都不知道老子撕得有多辛苦!”
慈芸虽未见到图上之内容,但见二位徒儿的反应,猜想与铁摩诃脱不了干系。她也
知道酒楼、茶馆素为江湖上容易生事之地,见这汉子形貌不善,暗想附近必有帮手,倘
若让他们瞧出身旁这位和尚便是铁摩诃,必会引起骚乱,于是起身走上前,身子刚好挡
住了铁摩诃,合十拜道:“小徒年幼心性,不小心取了施主之物,让施主徒增困扰,贫尼
在此向施主赔罪,有请施主见谅。”
那独眼汉子见慈芸这副谦和的态度,当下也不好意思发作,手一摆,碎唸道:“算啦
!问妳们这些出家人有个屁用?他奶奶的,我说这么大的一个人,怎会如此难找?八成是
死了....”一边说,一边走回右方一张大桌上。
只见那张桌子坐了七八个人,与那独眼大汉均是同样打扮:光着胳膊,肩上刺著老鹰
图腾,明显同为某个江湖帮会子弟,慈芸暗叫一声好险,回过头时,却发现铁摩诃的椅
子空着,不禁问道:“定如,妳师弟呢?”
定如愣了愣,吞吞吐吐道:“刚刚师弟看了那张纸后,突然变得十分激动,然后就.
...就自个儿从窗户跳出去了....”将那张悬赏令交给了慈芸。慈芸看完悬赏令后,大惊
失色,连忙跑到栏杆边往下一望。
只见下方聚集著一群人,七嘴八舌著讨论著什么事,当下便道:“妳们两个乖乖待在
这,在我回来之前不准乱跑。”纵身跨过栏杆,从空中轻飘飘落到围观的人面前。
人们纷纷惊呼,只听一人叫道:“刚刚从天而降下一个和尚,现在又掉下一个尼姑,
今年肯定非比寻常啊!”
慈芸立向那人问道:“施主,请问刚刚掉下来那位和尚,他到哪去了?”
那人见慈芸这副焦急的样子,忽然露出了一抹奇异的神情,讪讪道:“这位师太,虽
然说和尚、尼姑皆为出家人,但您们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搅和在一块,未免有伤风化?
”
他这么一说,众人纷纷鼓噪起来,慈芸头一次被这般侮辱,一时之间百口莫辩,然
而,徒儿的安危在她心中远大过自身的名誉,也不想辩白,起身一登,如一头轻燕般从
众人头顶滑过。
她在大街上左顾右盼,寻找铁摩诃的身影,忽觉身后衣服被人拉了一下,回头一看
,只见一个绑着双辨,舔著糖葫芦的四岁小女孩正用水汪汪的大眼盯着她。
那小女孩用生涩的声音道:“光....光头去....去大....大....大鼓”
慈芸奇道:“大鼓?”
小女孩点点头,手指比了个方向,道:“大鼓....抓坏蛋....”
慈芸一脸困惑,正想再追问,一挺著大肚子的妇人已过来将那小女孩拉走,眼神里
露出鄙视,斥责道:“小梅,别跟这种不检点的尼姑说话!”
慈芸感到无奈,只能顺着那女孩所指方向寻去,心中猜想着“大鼓”、“抓坏蛋”
到底是什么意思。
走出里许,离人声鼎沸的市集渐远,蓦听得一阵隆隆击鼓声传来,好似有队伍在前
方举办庆典。
“莫非那女孩所说的大鼓,便是庆典中的击鼓声吗?”慈芸走上前去探望,却见并
无庆典举行,一座森严的大屋立于广场上,正是本地的衙门。
只见一人手握鼓棒,大力搥著门前的大鼓,每一声都宛如雷鸣,仿佛要将鼓给搥破
似的。
慈芸不禁暗想:“大过年的,怎么还有人在击鼓喊冤?”蓦觉那人有些眼熟,上前两
步,仔细一看,却不是自己的徒弟铁摩诃是谁,心里又惊又喜,连忙奔了上去,问道:“
摩诃,你在作什么?”
铁摩诃叫道:“我要报官!”
慈芸困惑道:“报官?你被谁欺负了么?为什么不告诉为师?”
铁摩诃停下动作,一脸愧疚的看着慈芸,道:“师父,我要向官府自首,告诉他们我
便是那悬赏令上的恶人。”
慈芸一阵错愕,道:“昨日总总,譬如昨日死;今日总总,譬如今日生,你既已入我
佛门洗心革面,又何必纠结过去?”
铁摩诃摇头道:“师父,您常告诉我,一个人不怕做错事,怕的是不敢承认自己错了
。我如果真得做了那些坏事,便不该藉失忆之名逃避,必须还给那些被我害的人一个公
道,只是....”双目忽然泛红,双膝跪地,哽咽道:“师父,徒儿恐怕无法兑现诺言,在
您身边侍奉一辈子了!”
面对他这种反应,慈芸当真是哭也不是,劝也不是,但见四周纷纷有人将目光转了
过来,心想一一个和尚跪在衙门前,对自己这么一位尼姑哭哭啼啼的,实在不何体统,
连忙低声:“你先起来,大庭广众下别这个样子....”
忽然衙门中传来一阵喝骂:“他妈的死老百姓,存心不想给本官过个好年就对了
,待会先给你吃一顿板子再说!”
铁摩诃立刻叫道:“大人,我便是铁....”一只手掌忽然捂上他的嘴。慈芸低声道
:“阿弥陀佛,罪过”另一手揪住他后领,提气一跃,飞身穿过一旁的平房,贴墙滑入窄
巷之中。
“操你妈的乌龟!谁那么无聊胆敢戏弄本官!老子诅咒你生儿子没屁眼,十八代祖坟
被人挖开刨尸....”
县太爷兀自乱骂不停,慈芸不禁心想:“这父母官怎讲话如此阴毒?无怪百姓会过得
水深火热....”忽觉一股粗重的成年男子气息袭上脸,这才发现铁摩诃的脸与自己离不
过一尺,几乎快要贴在一起,耳根子不自觉一热,连忙往旁移开。
待脑子清醒后,她转回头,只见铁摩诃蹲在地上,喃喃唸道:“佛祖、菩萨,祢们别
怪我师父,我师父是舍不得我才带我逃罪的,所有的错都是我铁摩诃的错,一切的报应
自当由我一人承担....”
“不,不是这样的”慈芸在铁摩诃身边坐了下来,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道:“听着
,过去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坏人,从你剃度那天,便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只是一个平平
凡凡的出家和尚,天外魔龙、铁浩风、冯摩诃这些名字,都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干系,知
道了吗?”
她又道:“你若想洗清自己过去犯下的错,可以,为师就罚你这次回山后,便终生不
得离开普陀山,一生一世都得在庵中念经礼佛,静心悔过,这样行了罢?”
“师父,这样不对的!”铁摩诃摇头,脸上充满了苦涩,道:“弟子岂不知您这么做
,是在保护弟子,让弟子不会被外面的仇家迫害。而且,若出家便能洗刷所有罪孽,那
天底下所有做了坏事的人,各个投奔到庙里去不就永远平安无事了?那这天下还有是非对
错吗?谁能还给那些受害者公道呢?”
慈芸被他这么一顿抢白,一时哑口无言,饶是她修了这么多年佛法,面对这种人世
间的是非对错,一样想不到一个合情合理的解答。
她顿了顿,叹道:“摩诃啊,你的问题,请恕为师没有办法回答你。但你难道不能站
在为师的角度想想,我如何能看着自己的徒儿受天下人围攻,却坐视不管呢?”
铁摩诃怔然道:“师父您...”
慈芸两眼坚定的看着他,道:“你若执意要去自首,那为师跟你一块去吧。你过去犯
下的罪孽,咱们师徒俩一起承担吧!”
面对慈芸这种无私的关爱,铁摩诃突然感到胸中涌上一股热血,颤声道:“师父...
.徒儿岂能让您....让您....”
“你是我徒弟,徒弟在外头犯了错,当师父的也有责任。走吧,我们一起去自首!”
慈芸拉起铁摩诃的手,出了窄巷,迳往衙门过去。铁摩诃忽道:“等等,师父,倘若
我们去自首,定如师姐与定禾师姐怎么办?”
慈芸停住脚步,忖思半晌,道:“你与我回去,待我先将她们送到附近的广善庵安顿
,咱们再一起回来报官。”
铁摩诃不禁叹道:“师父啊,您怎么就是如此固执呢?”
慈芸不答此话,生怕铁摩诃会逃脱似的,紧拽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赶回茶楼,这
一路上,自然又受到许多人的异样眼光。
然而,当他们回到原来的座位时,却没见到定如与定禾两人,只留下那张通缉令放
在桌上。
慈芸不禁气愤道:“这两个孩子真是不长性,全将我的交代当作耳边风啦!”忍不住
往桌上一拍,砰的一声,悬赏纸被震得飞起,铁摩诃忽然叫道:“师父,纸背后有写字!
”伸手将纸取了下来。
纸背后如此写道:“九天鹰爪帮暂请二位小师太至敝寨作客。师太勿要紧张,请择日
抽空携同高徒至栖霞山凤翔峰换人。”
只见字的最后画了一个老鹰图腾,与那独眼汉子身上的一模一样,慈芸不禁往右望
去,见那群人也已离去,当下醒悟,那些人早就认出了铁摩诃。
铁摩诃愧疚道:“都是弟子的错,连累了二位师姐。”
慈芸道:“这不是你的错,这不是你的错,是....”好好一个过年,弟子们却先后
失踪,她的心情岂有不崩溃之理?
铁摩诃见到慈芸那削瘦的两肩正轻轻发抖,心里突然一横,叫道:“师父,这祸是弟
子闯出的,弟子这就上去栖霞山跟他们要回师姐,用不着您操烦了!”
“等一下!”慈芸身形一晃,挡在铁摩诃面前。她拭了拭泪水,道:“这是为师的疏
忽,她们两个年纪还小,我本来便不该让他们独自留在这里。这些江湖黑道行事不能依
常理而论,就算你依言到指定的地方,他们也不见得会放人。”
铁摩诃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慈芸沉吟了半刻,紧绷的神情忽然舒展,道:“我认识一个人,他刚好就住在这无锡
镇,说不定他能帮我们!”
于是师徒俩又回到了大街上,慈芸向一名路人问明太湖的方向,随即与铁摩诃快步
过去。
一座烟波澔渺的大湖立于无锡城外,岸边阳柳伊伊,在水面上荡出无数波纹,此时
天色近黄昏,整座湖面宛如一张赤色的圆镜,这正是位江苏与浙江交界处,江南五湖之
一的太湖。
慈芸与铁摩诃此时根本无心去欣赏湖岸风光,只见慈芸领着他来到一座码头上,这
码头已为柳条完全掩覆,木板腐朽,显已废弃。
他不禁问道:“师父,您所说的那人,难道是住在这大湖上吗?”
慈芸道:“差不多是了。”
铁摩诃又道:“但弟子见这码头似乎年久失修,船家恐怕不会在这靠岸呐!”
慈芸道:“我们不用搭船过湖,用走的过去。”
铁摩诃一愣,只见慈芸拨开柳条,走到码头底部,伸手探入水中,不知拉动了什么
,湖面上先是起了一阵波动,随即复归平静。
“跟我来吧。”慈芸脚踏上湖面,往湖中疾行而去。
铁摩诃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没想到她竟然可以踏水而行,这岂不与神仙没有两
样?待他走到码头边往下一望,顿时恍然,原来湖面下已立有一排木桩,慈芸看似踏水而
行,实则是踏着木桩前进。
他踩上水底木桩,紧跟上慈芸。师徒俩不知前近了多远距离,天色也全暗了下来,
只见前方忽尔出现一座小岛的黑影,铁摩诃一脚踩了上去,蓦觉足底轻浮不稳,小岛竟
似飘在水面上一般。
原来这座小岛并不是一座真正的岛,而是一艘翻倒的大船,船底露出水面,由于年
代久远,上面都生满了青苔与野草,因此看起来像是一座湖中小岛。
铁摩诃对这一切感到惊奇,同时也纳闷为何慈芸会知道这种地方,并带他来这里。
只见慈芸走到船底正中,也是这座“岛”的最高点,那儿刚好凿出了一个圆洞,她
拿出打火石,点然火褶后,抛入那圆洞中,“咻!”得一响,那洞动迸出一点亮光,一道
流星直冲半空,在空中炸出了一个船桨图形的烟火,停了好半晌才渐渐消去。
铁摩诃不禁问道:“师父,这到底是什么?”
慈芸手指比在嘴前,命他别出声,另一手往外一指。铁摩诃顺着方向望去,只见黑
暗中出现了一个小光点,紧接着又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光点越来越多,最后仿佛有
一圈星海围绕着他们师徒。
这些光点不但持续出现,且越来越大,似乎正朝他们靠近,当整座湖面几乎被照亮
时,铁摩诃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些光点都是船灯,湖面上有将近一百五十艘快艇自四面
八方疾驰过来。
这时,空中冒出了一声喝叱:“何方奸人,胆敢假冒五湖盟主传令!”
铁摩诃心中一震,没想到这里竟是江湖帮会的地盘,却听慈芸朗声回应:“贫尼夤夜
叨扰,有事相求,请各位大哥见谅。”
她这句话用内力发了出去,整个湖上都能清楚听见她的声音。铁摩诃正觉奇怪,只
见有十几艘船已离他们所站之处不超过七、八丈,每艘船上都站了五六个头缠青布的水
手,手握兵刃,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只见这几艘船上水手头上的青布虽然一致,身上的服饰却各有不同,好像是数个帮
派共同结盟一般。
蓦听一褐衣汉子叫道:“哎呀,我认得他,这是受九大派掌门通缉的天外魔龙!”
此话一出,湖面上登时传来一阵大骚动,铁摩诃正叫不妙,蓦地一个人影从右方跃
将上来,乃是一个身穿背心,鸡皮鹤发的老头子。
他却是一脸欣喜,跑到慈芸面前,叫道:“大小姐,大小姐,我就知道是妳,好久不
见,都长这么大啦!”
慈芸微笑道:“金老大,我早就不是你们的大小姐了,我现在在水月庵出家,法号唤
慈芸。”
那老头挥手道:“不不不,妳母亲待咱们恩重如山,妳哥哥是咱们的盟主,所以不
管妳是出家还是俗家,永远是咱们的大小姐。妳以前叫李芸,现在叫慈芸,也没多大分
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