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 作者:黄雍嘉
风卷帘叹息。“我问你,现今江湖中,最大的势力,有几股?”
风满楼感到奇怪,为何父亲突然问这种三岁小儿也知道答案的问题,但还是马上回话
。
“一帮两门三家五教七大派,百年来,武林最强大的十八股势力,形成一股微妙的均
衡,就像一座天平,不偏向任何一方,有如十八只无形的巨手,托住了整座江湖。这十八
股势力,被称为十八方,又有个别称:‘九天九地,十八极道’。”
“好,我问你,十八极道中,谁最强?”
风满楼立刻回应:“当然是丐帮。不然,就是少林武当。”
“错!”风卷帘猛然挥袖,“是唐门。”
“唐门,怎么可能?”风满楼哑然失笑,“五大家族中,唐门虽然号称是最神秘的家
族,渊源流长,超过千年,但一向只注重蜀中这块地盘,没有向外扩张的野心,这几年,
更被‘别家’打到还不了手,失去大半地盘,眼看就要灭族了,父亲,你在说笑吧。”
岭南别家,与唐门相邻,双方为了地盘上的利益,缠斗近一甲子。
别家的独门武学“解元功”,在修练初期,以五毒,蜈蚣、蜘蛛、蟾蜍、毒蛇、蝎子
,来激发人体潜能,进展不但极快,对毒药还有相当大的抗性。族中修练有成者,会配置
专人打造的铁甲护手,不惧刀枪暗器,方能进修“绕指柔拳”。
武林俗谚,手是两扇门,全凭脚打人。
洪拳相反,这套拳路,被南方武界公认为第一拳法,手法丰富、腿法较少、步稳势烈
、硬桥硬马、刚劲有力、以气催力、以声助威,要求形、意、气、力、声的高度统一,主
张以力服人、以威取胜、硬打直上、劲透过身。
五十年前,别家派出十多位少年菁英,隐姓埋名,至南方各大拳派拜师,偷取绝招。
偷招,是武林大忌。最后,只有一半的弟子返回别家。
族中所有的长老,耗尽心思,将各派拳招融会贯通,十年后,创出“绕指柔拳”。
自此,别家克制了唐门引以为傲的暗器,唐门节节败退。
风卷帘正要说话,眼见厅堂内,有几个奴仆正在打扫自己造成的废墟。连忙咳一声。
“我们进内堂再说。”
“上月初十,别家灭亡了,从此,在江湖中除名。然后,由方家代替了别家。”
“怎么可能?”
风满楼手一抖,茶水溅出了大半,泼湿了上襟。
“千真万确,这是青楼传的消息。为父每年花千两,成为乙级会员,才得知更深一层
的内幕。”
风满楼耳闻青楼之名,内心一懔,不再多言。
四圣楼,中原最神秘的组织,专司赚钱的买卖。
东青龙,又名青楼,专司情报的买卖。想知天下事,问青楼准没错。
“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乃千古之道理,非人力所能控制的,江湖也是如此。”
风卷帘浅喝口茶,整个人瘫坐在太师椅上。
“自从太祖开国,以猛治国,大明至今已经两百多年了,朝廷渐趋腐败,直到当朝天
子神宗继位,年纪尚幼,内阁首辅张居正得到摄政的李太后完全的信任,大刀阔斧推行考
成法,一条鞭法,更重用戚继光、光成梁等名将,安内攘外,这十年,中土得到休养,人
称万历中兴。百业兴旺了,江湖也是,大小帮派,如雨后春笋林立。后来,因为国本之争
,天子怠朝,出现江南士大夫为首的在野政治集团东林党,更因为万历三大征,虽然保全
了宗主国的地位,国力却因此大损,自此,天下大乱,江湖也是,许多新生的帮派企图瓜
分老门派的地盘。别家,就是一例。他们偷师南方各大拳派的绝招,创出了绕指柔拳,难
道,别人不会有样学样吗?”
“父亲是说……”
“没错。”风卷帘浅喝口茶,润润喉,缓口气,才继续说下去,“现任唐门家主唐静
,在十二岁那年,装成穷农女,被高金聘来的农家假父母,用十两银子卖给别家当婢女。
然后,她用尽各种心机,上了别家家主的床,盗出‘解元功’秘笈。那年她才十五岁。接
著,她花十年功夫,将解元功与唐门祖传毒药结合,创出‘五毒天罗大阵’。”
风满楼说不出话来。
“唐静在各地收养了百名体质强健的幼龄孤儿,用各种课程洗脑,使其对唐门忠贞不
二,死心踏地。三餐以五毒熬煮,洗澡时浸泡在有百种珍贵药草的浴盆内,将毒素以解元
功的心法收纳在丹田中。
光是毒物药草的费用,每年至少花费千两。
功成后,摘叶掬水皆成剧毒。
十年后,只剩五人存活,任何一人,其毒功可毙百人,五人联手,可以毁灭千人的大
门派。
于是,岭南别家上下八百余人,一夜间死得干干净净。”
内堂内,只有两父子,窗外阳光明媚,两人却感到冰冷。
“这消息,很快传遍江湖各大派,却只限掌门人知道,深怕引起武林恐慌。”
风满楼点头,表示认同。
“此役之后,四川武林,除青城、峨眉两大派外,大小数十个门派纷纷归附唐门,唐
门,隐然成为四川武林的龙头,声势之望一时无两。”
“这个自然。”
“但是,唐静还有更恐怖的计画。江湖传言,她已经与江南霹雳堂雷家秘密合作,企
图一统江湖。我特地带你见雷残,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挖出一点情报,不料,这老头壮到
像熊,却比狐狸还精,唉。”
“想不到父亲也会说笑。”
风满楼拼命忍住肚内涌出的笑意。
“远自东周,诸多刺客,为了义气,舍身成仁,然后,就有了江湖的存在。江湖至今
多少年,孩儿不知,至少,也数千年吧,企图一统江湖,当上武林盟主的豪杰不知有多少
,至今,没有一个成功过。”
“但,我不时感觉眼皮在跳,这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