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欧阳诧道:“我也是迟至今日才偶遇你和胡姑娘阿!一路跟踪此话如何说起?”
慧难嘿嘿一笑,道:“我身子不能动了,脑子还清醒的很,你若没有一路跟踪,又如何知道
我中了‘幽冥鬼爪’?”
上官欧阳脸抽了一下,没想到自己无意间在话语中露出了马脚,只听慧难继续道:“自从我
和胡姑娘受那两个恶僧狭持后,你便一直暗中尾随其后,起初我道你是要暗中助我们脱身,
便不断用言语挤兑他们,在镇上胡绕瞎绕,目的是给你制造机会,谁知你明明有数次良机,
却不为所动,似乎是有意错失,仅是不断的暗中窥视胡姑娘的一举一动,我便开始怀疑,莫
非你也是要利用胡姑娘,找到那地图上之物。”
上官欧阳愣住不语,突然说道:“是,我是利用胡姑娘,只不过目的不是找什么地图上之物
。我这回前来桃源镇,乃奉皇上之命要将至尊真言门的恶僧一举消灭,但我势单力薄,根本
及不上对方人多势众,因此只能暗中潜伏,等待时机。我来到镇上后,意外得知胡姑娘对恶
僧十分重要,想必其掌握了什么秘密,因此才一直暗中窥测,只要我一得到这秘密,便能狭
持这群恶僧,将他们一网打尽。”
慧难见他言之坦然,丝毫没有作伪之色,不由得相信了几分,但仍是不悦道:“食人之禄,
忠人之事,这我明白,但既然知道这些和尚行事凶残,又如何能让胡姑娘限于水深火热之
中?要知道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姑娘,而且还双目失明,那两个和尚随时都可能凶性大发
,意欲对她行不利之事。我被封了武功,根本保护不了她,只要她在他们身边一天,便是多
一分凶险。你那天说要跟她当朋友后,不知道她有多高兴,无时不刻都将你给的铜牌带在
身上,想像你随时都在身边。她将你看得如此重要,你又于心何忍将她作为完成任务的棋子
呢?”
上官欧阳叹了一口气,道:“她对我如此看重,我都是知道的,但我岂能为了儿女私情,放
弃完成任务的机会?”
慧难正要说话,突然呕的一声,双手按住胸口坐倒,原来他身上的幽冥血爪只解了一成,虽
然四肢已能动弹,但寒气仍散布在经脉中,全赖他以内力制住寒气。他却为了制住上官欧阳
,不惜凝聚所有的内力拍他一掌,体内寒气便无法制住,重新散入任脉与丹田之中,直到此
时才方发作。
上官欧阳恍然大悟,原来慧难的寒毒还没解开,刚才那一掌是他剩余的功力。于是他连提真
气几次,却觉好像有数千把冰锥在丹田中乱刺,十分难受,只听慧难道:“我将一部份的寒
气打入了你诸脉汇集处,你暂时....暂时不能用内力...”说到最后牙齿不禁格格打颤。
上官欧阳道:“你为了保护胡姑娘,不惜牺牲性命,可见她对你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现在
咱们俩都中了寒毒,半斤八两,不如就此罢战?”他伸手过来搀扶慧难,两人摇摇晃晃的起
身。慧难忽道:“只...只要你答应不再利用胡姑娘,我....我就不告诉....她你...你的事
。”
突然他“缺盆穴”、“肩贞穴”、“关元穴”一痒,他反应奇快,右腿一招“魁星踢斗”反
挑,只见上官欧阳跃后数尺,笑道:“你以为就你会凝聚内力吗?”
慧难只觉两条手臂麻木无力,知道刚刚上官欧阳伸手扶他时暗中点了穴道,这才知道原来他
的点穴功夫如此厉害,不用碰到也能封住该穴。
他又惊又怒 ,一脚扫了去,他知道上官欧阳此时一定用不了内力,随意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都能将他打倒,这腿虽然无力,却也足已伤到他
。
上官欧阳见慧难腿来,却不避不闪,反而往前扑去,撞向他胸口。慧难没料到他会做出两败
俱伤的打法,闪避不及,被他扭抱在地上,只觉胸口剧痛无比,便咬牙扣住了他的颈子。
两人登时在地上扭打了起来,在石室中翻来覆去,即便打得喘气连连,依然谁也不让谁,就
是不肯让对方起身。
两人扭打了片刻,上官欧阳终究中毒较浅,力气较足,他将慧难推开后,转身往门口逃去。
慧难见他就要逃走,身体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气,直接扑到上官欧阳身后,他喝道:“不准
走!” 伸手往他背上抓去。
上官欧阳忽然转过身,笑道:“我没有要走阿!”左臂反揽住慧难双臂,右掌按在他头上,直
接将他的脸推到墙上。
那块石墙受大火燃烧多时,早就烫的像块烧红的铁板,此时热度未消,慧难左脸一贴上,立
刻被烫的皮开肉绽,他痛得连连大叫,但上官欧阳仍不放手,紧紧的按著,只听的石墙上不
断发出嘶嘶声,慧难脸上的肉逐渐被烧焦,他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你....你在干什么!”、“快放开我师弟!” 慧妙与吴喜儿见慧难和上官欧阳迟迟未来,
隐约觉得不大对劲,于是又跑了回来,却见到慧难被上官欧阳按在墙上,嘴里还不停乱叫。
慧妙立刻一个箭步过去,右掌同时拍向上官欧阳,上官欧阳一惊,连忙松开慧难,往旁边一
躲,慧妙早料定他动向,前掌未使老,左手立刻反抓向后,嘶的一声,上官欧阳的袖子被她
抓下了一块,只见他满脸惊惶,脸上都是冷汗。
吴喜儿将慧难抱起,只闻到一股焦味,她将他的脸翻过一看,大吃一惊,只见张原本精明灵
巧的圆脸,左半边已被烫的血肉模糊,宛如焦尸,根本认不出是谁。她突然浑身发抖起来,
珍珠大的眼泪不自觉的滴下,嘴里不断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这时慧妙已将上官欧阳制住,将他的手反口到背后,并问道:“我师弟怎么样?”只见吴喜儿
背部不住抽动,她心里一凉,连忙走过去一看,见到慧难的样子,整个人登时呆住,脑海一
片空白。
上官欧阳见她神色恍惚,见机不可失,连忙挣脱往外逃走,才没走出几步路,头顶突然一阵
风声,只见吴喜儿已经站在他前面,她猛地出手扼住了他脖子,吼道:“我要杀了你!”刷的
一声,右手抽出短刀,正要往他脸上刺下,慧妙忽然叫道:“不能杀人!”
吴喜儿刀停在半空,惊问道:“小师太妳傻了吗?这狗官害你师弟变....变成这副模样阿!”
慧妙哽咽道:“不行...妳不能杀人...的外表不过是..是臭皮囊...我们赶快去找吴大夫..
.他一定能治好的...”说完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于是慧妙揹起慧难,吴喜儿用刀抵著上官欧阳背部,四人疾行回去吴药救待的地洞里。吴药
救见到慧难的模样,大吃一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吴喜儿刀指著上官欧阳道:“就是这
个狗官害得小弟变成这样。吴大夫,请你让吴夫人在他脸上拍上一记‘化尸掌’,让他也尝
尝烂脸的滋味。”
上官欧阳冷笑道:“你敢吗?我是朝廷命官,杀我可是死罪阿!” 吴喜儿怒道:“杀便杀,怕
你不成?”便要将刀刺入他咽喉,吴药救忽然叫道:“姑娘别冲动,他说的没错,你杀他绝对
难逃一死,只不过我这里几百个病患,搞不好也会因此受牵连,到时锦衣卫大举前来,我们
可阻挡不了。”
吴喜儿哼了一声,向卓青莲拿了一条藤蔓将上官欧阳绑起,并要大宝小宝好好看管着他。
胡灵曦正在照顾石奶妈,一名叫病患向她告知慧难受重伤的消息,连忙跑来关照。只听吴
药救叹气连连,慧妙与吴喜儿不住啜泣,不禁说道:“吴大夫一定有办法的,连接回手臂都
没问题,要为小师父换张脸一定不会太困难吧!”
吴药救道:“倘若要换张脸一定不会有问题,只是这小和尚左脸的神经都被烫坏了,恐怕就
算换上新的皮,左脸肌肉也不能正常控制,一张脸可能会变成左右不协调,有点儿诡异。”
现场陷入了沉默,胡灵曦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也大略能想像那‘有点诡异’的情形,她光是
失明的就已受众人嘲笑,慧难半脸不能动,样貌的变化更是明显,此后定要受他人投以异样
眼光,她将心比心,实在万分的不舍。
吴药救接着道:“除了脸之外,令我最头痛的,是他体内的寒气,本来他突然手脚能动,已
让我十分讶异,只是他不好好休息,强运内功力与人打斗,让寒毒在血液中的运行更快,而
他现在体内没有足够的真气抗衡,随时都有可能会变成像之前那样的大冰棍。”
吴喜儿好不容易见到慧难活跳跳的模样,急忙跪下道:“吴大夫,请你一定要治好他,让他
恢复成能跑能跳的样子,我愿意一生为你做牛作马...”突然弯腰要磕头,吴药救急忙将她
扶起,道:“吴姑娘妳不用如此,我又没说不救他,事实上呢,我已经想出了三种方法,只
是看你们想哪一种。”
三女一听慧难有救,不禁大喜过望,连忙叫吴药救别卖关子。吴药救摸摸下巴胡须,道:“
小师父体内的寒气,主要是聚在气海、坛中等真气汇聚之处,只要其一动真气,寒毒便会跟
著并发,沿着真气运行慢慢凝结血液。是故只要我把他的肚子剖开,重新帮他接过这两处的
经脉,就能驱走寒气,只是这么一来,他就会武功尽废,变成一个普通人。”
“另一个方法,就是你们带着他上少林寺,请里面的高僧传授他‘洗髓经’,他便能自行驱
毒,同时又不会失去内力。只是少林寺离这里有千里之远,而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所以恐
怕是行不通。”
“第三个方法,就是请六位与他练过相同内功的人,一齐为他运功驱毒,他体内寒气太强,
光靠一人是无法承受的,所以至少要六位分担方较合适。”
吴喜儿听完,说道:“第三个方法似乎最为合适阿,除了小师太以外,他还有四个会武功的
师姐,再加一个师父,这样就有六个人了,只要传个信请他们过来,就能治治好小弟啦,小
师太妳这就去传信吧!”
却见慧妙面有难色,眼神闪烁,似乎不太赞同这个方法,吴喜儿不禁问道:“小师太,这法
子不好吗?”
慧妙道:“不是不好,是人数不够。”吴喜儿奇道:“怎么不够,明明算的刚刚好阿,而且妳
不是说过,这次水月庵里所有的尼姑都下了山。难道有人没出来吗?”慧妙沉吟一阵,道:
“是这样没错,但我不知道大师姐在哪,所以会少一人。”
吴喜儿愣住,随即笑道:“还会在哪?不就是跟妳师父一块儿吗?还是她跟妳一样也迷了路?
”
慧妙终于忍不住,大声道:“我大师姐六根不清,让男人拐骗走了,所以师父才会带我们所
有人下山来找她!现在只有五个人,怎么救我师弟?”说完掩面哭了起来。
吴喜儿不禁有点歉疚,忙拍拍慧妙的背,道:“小师太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原来是这么
一回事。”
吴药救听到慧妙说的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妳师姐法号叫慧真吗?”慧妙抬起头,问
道:“你怎么知道?”
吴药救道:“约莫一年前,有个叫‘信无书’的中年书生带着一个大肚子的尼姑来找我,说
这是他娘子,请我替她看看胎儿,还在我这住了几日,我便对他们印象非常深刻。”
慧妙登时一呆,正想继续问下去,却想起此刻应以慧难的性命为重,她顿一顿,说道:“吴
大夫,请你用第一个方法治我师弟吧,武功没了,可重新练过 ,大不了我再陪他从头练一
次。”
胡灵曦忽道:“但小师父如果醒来发现自己被毁容,又没了武功,心情一定会沉到谷底阿,
搞不好会认为死了还比较好过一点。”
吴喜儿也道:“是阿,而且说不定你师父已经找到了大师姐,正好凑齐了六人,倘若妳先用
了第一个方法,不就白费了一场吗?妳还是先传信给妳师父吧!”
吴药救听三女意见不一,争执不休,便说道:“这事情你们慢慢商量吧,当前最要紧的,是
先治好他的脸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