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马不停蹄的赶路,到山下时天色已亮,无忧江畔一如往常的悠然,夜间大雾散去了七八
分,船客陆续聚往渡头,河面上回绕着船家招客吆呼声。
一名船家迎面而来,笑嘻嘻的问道:“四位客倌可是要搭船船么?”黄二虎心想他们在此地
闹出了那么多事,师父还因此受了伤,也许趁早离开是为上策,便向慧妙道:“师父,我们
俩找了那么久,也许师叔早就离开了,不如咱们先搭船离开,去与师祖与其他师伯们会合,
之后再做打算。”
慧妙低头不语,正自犹豫,杨伯威道:“两位若不嫌弃,不妨先到寒舍避避风头,等小师太
完全伤愈后再离开也不迟。”杨月凤附和道:“是阿,而且我也要到杭州灵隐寺一趟,到时
咱们还能一起作伴。”
杨伯威斥道:“妳这一番逃婚离家,一过就一个半月,还闹出那么多事,爹爹岂会再让妳出
去惹事生非?况且妳害得严公子身受重伤,还不知要如何赔罪...我看这递交信物一事,还是
交给我来做就好。”
杨月凤嘟起嘴,拉着杨伯威的衣袖道:“我也是逼不得已,人家就是不想嫁给那小子嘛...四
哥你到时一定要替我说情阿!”
杨伯威叹了口气,道:“还是先回家再说吧,况且胡姑娘下落未明,咱们还是要找爹爹商量
一下,请他帮忙找人,妳到时可别乱说话,否则连我也帮不了妳”
四人在镇上换过衣裳后,不多耽搁,直接走到杨府,杨月凤许久未归,此时见到久违的家门
,不由得触景生情,当下也不顾父亲是否还在生气,直接在门外大叫:“爹爹,女儿回家啦
,何嫂快开门!”
她接连叫了几声,却没有人来开门,又叫道:“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在里面吗?我是阿
凤阿!我和四哥一起回来了!”屋内却仍是静悄悄一片,没有任何声音,两兄妹均觉奇怪,
明明是大白天,家里却一个人也没有,而且门也打不开,与平常情形大有不同。
他们从后门绕了进去,将所有的房间搜过一遍,包刮厨房、柴房,却一个人也没有,就连前
庭的校场也是空荡荡的,一般的丫鬟、下人都不见踪影,气氛十分诡异,就算杨府举家出去
找人,也不可能未留下一人在家中,于是杨伯威道:“我去衙门看看,说不定大哥、二哥、
三哥他们在那,妹妹妳问问附近邻居,问问有没有看到有人从家里离开。”
两兄妹出去后,杨府中便只剩慧妙及黄二虎,他们在杨府中闲逛了片刻,便自行在后院坐下
休息。却见慧妙坐下后又不断的
起身漫走,黄二虎道:“师父你好好坐下休息吧,别让伤口又破了。”
慧妙皱眉道:“不知为何,总觉心绪无法安定,好像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一样。唉 ,不知师弟
现在到底在哪儿...”
黄二虎见她愁眉不展,气色萎靡,与当初在镇上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完全不同,显然这几日
惊吓过度,心绪不稳,内息自也无法正常运转,进而影响到气色。他不禁感到怜惜,却又不
知要如何安慰,毕竟这就是江湖,杀人流血、快意恩仇,我不杀你,他日你便会来杀我,千
百年皆是如此,不会因为一念之差而改变。
转眼间便到了正午,却不见杨氏兄妹回来,黄二虎开始有些担心,他向慧妙道:“师父妳待
在这好好休息,我去给妳找些吃的,顺便去看看杨兄和杨姑娘怎么还没回家。”
黄二虎出门后,慧妙心想自己现在这副病奄奄的模样,老是要人服侍也不是办法,于是开始
静下心打坐运功,一点一滴凝聚真气,接着按五蕴自在心法运过大小周天,呼吸渐渐平稳了
下来,脑海中的种种烦闷,似乎随着吐纳慢慢跑出体外,约莫过了一顿饭的时刻,身心已经
轻松许多,突然觉的有些倦意,打了个哈欠后,忍不住伏在石桌上打盹起来。
这一觉睡的十分香甜,口水都沾湿了衣领还没发觉,直到黄昏才被乌啼声吵醒,她揉揉双眼
,起身伸个懒腰后,在杨府里四下走走,却仍不见杨伯威与杨月凤,而且连黄二虎都没回来
,于是她又回到院子,桌上只剩下那根碧绿的竹棒及自己和黄二虎的包袱,位置全没改变。
就在这时,后门突然传来叩叩声,十分的缓慢,慧妙突然感到一阵寒意,拎起竹棒后走到门
旁,问道:“主人不在,请问是谁阿?”
一个苍老的女人声缓慢说道:“老太婆饿了好几天,劳烦姑娘可怜可怜我,施舍点吃饭钱”
慧妙打开门,一阵恶臭窜入鼻中,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的老乞婆颤巍巍的站在门外,双手端著
一个破钵,脸全被脏兮兮的灰发盖住,完全认不出她的样貌。
她见到慧妙后,头慢慢的上下移动,一副在打量似的,忽然啊的一叫,慧妙吃了一惊,只见
那老乞婆跪倒在地,道:“属...属下参见帮主。”
慧妙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说道:“老婆婆妳快起来,我不是什么帮主,妳认错人了。”
伸手去扶她肩膀,却隐约感到有股似曾相识内劲在抵抗,心道:“这婆婆这副孱弱的样子是
装的,只是她为何要叫我帮主?”
老婆婆慢慢起身,指着她手中的竹棒问道:“妳如果不是帮主, 为何会持有丐帮的信物?”
慧妙这才恍然大悟,道:“这根不是我的,是...是我一位朋友的,她受托丐帮使者之命,要
将这根竹棒拿去西湖交给丐帮帮主,只是她现在出门去了,暂且先放在我这。”
老婆婆点点头,却默然不语,慧妙又道:“老婆婆对不起,我身上没有什么钱,而且也没有
吃的东西,不如妳先进来,等我徒弟回来再拿吃的东西给妳。”
老婆婆却摇摇头,沉声说道:“小师太,我劝妳赶快离开这吧,最近这里不太平静,妳年纪
还小,别枉丢了性命。我知道帮主现在在哪,这根信物还是先交给我,让我转交给帮主。”
说完便伸手取棒,慧妙不禁错愕,没想到她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出手却十分快速,连忙翻
手向上,登时与那只布满黑渍的手相碰。两人肌肤一碰到,突然像触电一样,一齐缩手。
只听那老婆婆道:“小师太,你徒弟还有朋友可能不会回来了,劝妳今晚还是别待在这,免
得受池鱼之殃”她突然嘿嘿嘿的怪笑,转身一跛一跛的离去。
慧妙望着她的背影,隐约又觉好像在哪见过,却总是想不起来,适才与她交手,只觉武功不
弱,却不知她讲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好像待在这会有危险一样,尤其是最后那一段话,什
么她的朋友和徒弟不会回来了,让她不禁怀疑又担心。
她突然阿的一叫,心想难道是那些红衣恶僧已经找下山来,又将杨家兄妹掳去,而且这次连
带黄二虎一起抓走,想到此处,忍不住跑上前要向那婆婆问清楚,谁知那婆婆已经不见踪影
。
她回到屋子里,心中诧想:“那婆婆明明身手那么好,为何还要装一跛一跛的模样,难道是
在隐瞒什么?”眼见天色已暗,其他三人仍未归来,却又不知是否该出去找人,就算要找也
不知该如何找起,不禁忧心忡忡,又暗骂自己没用,徒弟出事了却束手无策。
忽然屋顶发出喀喇一声,慧妙一惊,叫道:“是谁?”身子同时蹬墙纵上,却见屋顶空荡荡
一片,什么人也没有,她心道:“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忽然一阵清香传来,慧妙跃下屋顶,顺着那股香味慢慢来到了厨房,忽然觉的身子轻飘飘的
,甚是舒服,她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脚底离地面越来越远,自己正在慢慢上升,好像在水
中顺着海流飘摇,体内中空没了骨骼,十分轻盈,双手忍不住滑了起来。
她隐约听见有人在说话,却不是很清楚,耳朵仿佛进了水,一切声音都是模模糊糊,自己则
是漫无目的的遨游,犹如一条鱼,此时尘世的一切似乎都与自己无关。
正当她不断往上游时,突然有样物事缠住了她的脚,硬生生的将她往海底深渊拉去,想挣扎
却挣扎不了,因为她的身子此时实在太轻了,根本无能为力。只见眼前的光亮越来越暗,索
性闭上双眼,任由身体沉入黑暗之中。
慧妙只觉自己的身子不停的在黑暗中下坠,起初四周静悄悄的一片,突然听见了微弱的水声
,而且越来越响,身子渐渐也感受到了重量,猛地脑海像被电击了一样,全身的神经瞬间张
大了十倍,她忍不住大叫一声,眼皮反射性自动张开,只见一道弦月挂在前上方,自己似乎
躺在一块漂浮不定的板子上。
她坐起身后,左右张望,原来自己正坐在一个船舱中,那根碧绿的竹棒和包袱就放在身旁,
不禁好奇自己什么时候到了船上。突然,旁边伸出了一只白晳的手掌,手掌里放著一片蓝色
的叶子,有人说道:“吃下叶子。”
慧妙接过叶子后,放到鼻前嗅了嗅,一股恶臭感立时冲醒了脑袋,她皱着眉,道:“这是什
么叶子,好臭..”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俏丽的女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束衣,眼波似水,
却又带着几分坚毅,她道:“妳刚刚中了‘七彩曼陀罗’的迷烟,现在身子内还有余毒,得
赶快吃下这片蓝叶子,否则将会一辈子痴痴呆呆,连亲人也不认得。”
慧妙半信半疑咬下半片,一股强烈的刺酸涌上舌尖,正想直接吞入肚,那女人又道:“不能
直接吞,一定要咬碎让汁液透入齿缝来,才能解开七彩曼陀罗的毒。”
慧妙含糊道:“但...但遮耶子...则头好动!” 那女人微微一笑,道:“难道妳不想见到妳
最亲爱的小师弟慧难吗?”
慧妙一愣,忍着痛将整片叶子咬碎吞落肚,只觉舌头热辣辣的,涨成了两倍大,此时说话一
定含糊不清,但她听那女人提到慧难,还是忍不住问道:“瑟(这)威(位)姑两(娘),妳认似(
识)我司(师)弟吗?”
那姑娘听她这么说话,忍不住哈哈大笑,慧妙脸上一红,颇为不好意思,突然脑海中灵光闪
过,想起那位老乞婆身上也有这种叶子的恶臭,忍不住叫道:“妳...妳四(是)那威婆婆,
我早就兹(知)道你四骗我!”
那姑娘边笑边道:“四阿四阿,我是骗妳的,我还骗妳那片叶子是解药哪!”
慧妙一听,惊道:“妳...妳骗我...那我瑟(的)毒还没血(解)阿!”
那姑娘笑道:“妳中的只不过是一般的迷药,只会让人昏迷几个时辰,根本不会有什么副作
用,唉,没想到慧难竟然会有妳这么一个笨师姐!”
慧妙一听她只是戏耍自己,感到非常不悦,却不能开口骂人,只好怒目而视。
只见那女人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说道:“含着这粒药丸,便能消肿。”
慧妙撇过头,不想相信她的话 ,那女人微微一笑,当着她的面咬碎一片蓝叶子吞下后,再
将药丸放入口中,过了片刻又吐出,说道:“呐,妳看我吃完讲话有没有事哪?”
慧妙听她说话字正腔圆,不由得相信,正要伸手拿过药丸,那女人忽然往外一丢,直接将药
丸丢入河里,慧妙登时惊呆了,支支吾吾道:“妳...妳...”
那女人忽然又从袖子里掏出一粒药丸,笑道:“刚刚那粒药丸我含过,药性已经没了,妳要
含的是这粒新的。”
慧妙接过药丸含下,心道:“我跟她有什么仇,怎么一见面就要这般戏耍我?”不一会儿舌头
消去了刺痛感,她便开口问道:“请问我有何处得罪姑娘了,为何一见面就要这般戏弄?”
那姑娘睁大眼睛,问道:“妳前几天才救过我,怎么现在就把我忘了?”她忽然掀开衣服,
只见雪白的胸前有一道短短的刀疤,肚脐上一两吋处也有一个。慧妙愣住了一下,再看看她
的脸,突然叫道:“妳...妳是那天被刺伤的吴姑娘,怎么妳的伤好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