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安归涪州城 暂住瞿阳帮 (四)
上官鸿江见连击不中,更加焦急,步法不自觉地愈来愈快,白纯儿勉强跟着,渐感
不支,突然一步没有踩稳,跌了下去,上官鸿江两爪挥出,方济世忙道:“上官公子,
手下留情!”上官鸿江亦自知下手重了,但两爪已出,来不及收力了,只听见刷刷两声
,白纯儿衣襟破开交叉的六道破孔,白纯儿顺势倒在地上,双手掩著胸口,方济世上前
扶起白纯儿,问道:“白姑娘,你没事吧?”白纯儿的双手紧紧按住胸口,神情痛楚,
似乎十分难受。上官鸿江愣在原地,看着倒地的白纯儿,手足无措。方济世见白纯儿的
衣衫已破,生怕伤及皮肉,立刻解开白纯儿衣襟查看,所幸衣衫承受大部分劲力,白纯
儿胸口上只留下六道猩红爪痕,没有破皮见血,但看白纯儿痛苦的神情,不知是否受到
内伤,方济世急忙抱起白纯儿往湖中小屋而去,对上官鸿江喝道:“掌灯!”
上官鸿江如梦初醒,跃上竹子将灯笼取下,急忙引路回湖中小屋。走到半路,白纯
儿道:“方叔叔、上官哥哥,我没事啦,你们别担心。”方济世低头一看白纯儿,只见
白纯儿脸色泛白,强自微笑,看上去不像没事的样子。方济世道:“虽然没有流血受伤
,但还是赶紧回小屋去诊疗一番,免得落下病根。”上官鸿江亦道:“抱歉,纯儿,我
出手太重了,竟误伤了你。”白纯儿道:“那就代表我又变强了一些,上官哥哥给我逼
急了,这才下重手的不是吗?”上官鸿江被白纯儿说中,满脸胀红,嘴上却不肯认,反
口道:“就算你变强了一些,也还远不是我的对手,我急什么?”
韩霏霏见天黑了上官鸿江三人仍未回来,有些担心,这时看到方济世抱着白纯儿进
屋,吓了一跳,只见白纯儿的衣襟上破了数道裂缝,白纯儿也脸色发白,急问:“怎么
了?发生什么事了?”上官鸿江吞吞吐吐地道:“是我在过招时出手太重,误伤了纯儿
……”韩霏霏一听,面若寒霜,连忙上前探看白纯儿的伤势,方济世已将白纯儿的衣衫
解开,只见胸口上六道爪痕交错,红肿异常,方济世在白纯儿胸口上按压诊断,又把脉
评估伤势,便将白纯儿的衣衫掩上,对韩霏霏道:“上官夫人,请你取新的衣衫给白姑
娘穿。”韩霏霏连忙叫婉儿去取衣衫,随即问道:“白姑娘的伤势如何?”方济世道:
“看来是没有受到内伤,但外伤颇重,又在女孩儿胸口,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
韩霏霏道:“白姑娘的伤只见红肿,又无伤口,怎算伤重?”方济世道:“上官氏这套
‘三指爪’功夫不只伤人皮肉,劲力透入肌骨之间,此伤过几日后会成为瘀伤,伤势复
原后会有数道凹陷的疤痕,犹如被猛禽抓伤一般,虽然上官公子功力尚浅,但仍不免留
下疤痕。”
韩霏霏吩咐婉儿道:“待方大侠替纯儿疗伤完毕后,为纯儿换了衣衫,并安置她在
床上休养。”随后便匆匆把上官鸿江带到小厅,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过招
比试,怎会将纯儿伤成这样?”上官鸿江低下头,不敢说话。韩霏霏怒道:“抬起头来
看着我,怎么回事?”上官鸿江抬起头来道:“纯儿这次学了新拳法,我输了一招,心
里急了,一时下手太重,等到发觉会伤到纯儿时已经来不及收手了,就变成这样了。”
韩霏霏骂道:“你的年纪比纯儿大,身材也比纯儿高大,武功更是比纯儿高出不知道多
少倍,交手过招还要动气,眼下误伤了纯儿,她可是个孤儿,这样别人会怎么说你?”
上官鸿江道:“我知道错了,我交手过招时不该动气的……”韩霏霏看上官鸿江一脸担
忧的样子,知道他并非有意打伤白纯儿,心中怒气渐消,拍拍上官鸿江肩膀道:“你知
道错了就好,下回与纯儿过招时,要谨记纯儿是个小姑娘,气力、武功都及不上你,千
万要让着她点,不可动气。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想想办法如何治疗纯儿的伤,你伤了
女孩儿家的胸口,叫她往后怎么嫁人?”上官鸿江道:“成亲只看女孩儿的身子吗?即
使是心爱的女孩儿,身上有疤痕就不肯娶了吗?这种男子不嫁也罢,纯儿若真的嫁不出
去,难道我不会娶她吗?”韩霏霏一听上官鸿江如此说,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不一会儿,方济世来到小厅对韩霏霏道:“我已替白姑娘敷上生肌化瘀的膏药,是
否会留下疤痕,得过三日才会知晓,若劲力深入肌骨,疤痕较难去除,恐怕要去寻求奇
药,才能消除;若劲力至肌肉而止,我知道有一剂药方,内服外敷可以平复此疤。”韩
霏霏道:“如此有劳方大侠费心。”方济世摇手道:“是我要上官公子与白姑娘比试的
,两人过招时我也在场,没能及时阻止上官公子,误伤了白姑娘,我也有责任。上官公
子毕竟年幼,好胜心强些,不是不能理解,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的武功比白姑娘高上许多
,下手重了些,只是无心之过,所幸没有造成什么伤害,请上官夫人不要太过责备上官
公子。”上官鸿江一听便知方济世已将韩霏霏责备自己的一番话全听了去,一想到自己
刚才说“难道我不会娶她吗?”脸上便如火烧般滚烫。
匆匆过了三日,方济世每日替白纯儿敷药换药,总算上官鸿江年纪尚幼,功力仍不
到家,劲力未深入肌骨之间,方济世将药方告诉韩璋,让韩璋去煎煮汤药、调配膏药,
让白纯儿内服外用,又过了数日,白纯儿胸口的伤痕才渐渐消退。经过这么一折腾,方
济世前去找寻玉门关白氏长辈的出发日又推迟了许久,这几日白纯儿虽躺在床上休养,
但方济世仍不断与白纯儿解说击石拳的变化与精要,待白纯儿伤愈之后,就能够自行练
习。这天方济世替白纯儿换过药后,对韩霏霏道:“白姑娘的伤势已无大碍,剩下的调
理交代给婉儿姑娘也行,我也该出发了。”韩霏霏点头道:“也是,本来方大侠十多天
前就该出发了,都是鸿儿鲁莽,才让方大侠又耽搁了这么多天,方大侠打算几时出发?”
方济世道:“能够早一日出发便早一日得好,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出发。”韩霏霏道
:“既是如此,今日便让白姑娘、鸿儿他们与你饯行。”方济世摇摇头道:“倒是不必
,江湖中人来去漂泊,离别何等寻常,繁文缛节当可省去,只要不忘老方这人,我已万
分感谢。”韩霏霏道:“方大侠太过客气,你救了白姑娘的性命,又要到江湖上奔波替
白姑娘找寻长辈亲人,大恩大德,白姑娘怎能时刻或忘?”方济世道:“我做这些事并
非为了白姑娘着想,而是为了我自己的良心,对白姑娘究竟是好是坏,我也不敢妄下断
言,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只盼老天爷能对这可怜的孩子好一些。”韩霏霏道:“白姑娘
能够在大难中遇到方大侠,便是老天爷对白姑娘的恩赐了,还能求什么呢?”方济世道
:“上官夫人过奖,老方承受不起。”于是两人约定翌日于涪州总舵门口替方济世送行。
翌日一早,韩霏霏带着上官鸿江及白纯儿来到涪洲总舵门口,只见方济世已整好行
囊,准备出发,丁瑞、韩刚等人亦来送行。方济世见上官鸿江三人到来,放下丁、韩二
人,拉起上官鸿江的手道;“上官公子,白姑娘就交给你了,请你好好看顾她,白姑娘
眼下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她在瞿阳帮中过得好不好,全凭你的一念之间,还望你能够
好好待她。”上官鸿江未及答话,一旁的廊道上就有一人朗声道:“方大侠未免太信不
过我们瞿阳帮了,在场这么多大人,你偏偏要交代一个孩子,是说我们瞿阳帮都没人能
做主了吗?”一个身影从容步出,却是左添。方济世正色道:“并非信不过你们瞿阳帮
,而是当初上官帮主亲口允诺,白姑娘的去留由上官公子决定,若非如此,老方何必絮
絮叨叨与上官公子嘱咐?”左添道:“哼,那是帮主大人日理万机,没空理会这般鸡毛
蒜皮的小事,才会说那番话,不过是个孤儿的去留,要瞿阳帮收留那么十个八个,瞿阳
帮也不看在眼里。”方济世道:“瞿阳帮如此宽宏大量,实是武林之福。只是收留白姑
娘恐怕会引起江岷帮的不满,此节左龙头不会不知道吧?”左添道:“区区江岷帮,不
足挂齿,难道我们瞿阳帮会在危急之时把白姑娘送入虎口吗?”方济世道:“江湖上什
么事没发生过?比这更无情的事我也见得多了,左龙头敢说没有这种可能吗?”
左添尚未答话,门外转入一人道:“方兄如此信赖犬子,老夫甚感欣慰,我们瞿阳
帮连个十多岁的孩子都能信任了,方兄还担心江岷帮的人来要人时,我们会乖乖把这丫
头交出去吗?江岷帮算什么东西?就算赵老头亲至,也还不够资格与我动手!”原来是
上官盛阳来了,丁瑞等人急忙抱拳道:“帮主好。”上官盛阳道:“大伙都好,怎么?
方兄要走,竟没人通知我一声,若非今日早上城西出了些事,我走了一趟,碰巧这时候
回来,这不是就让方兄悄悄走了?”方济世道:“上官帮主请别责备他们,是我要他们
别惊动帮主您的,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不必如此麻烦。”上官盛阳道:“也是,那就
祝方兄一帆风顺,马到成功了!”说着便带着随从的帮众往议事大厅去了,没走几步,
又回过头来道:“左龙头,你跟我来。”上官鸿江看了父亲一眼,发现上官盛阳竟对他
眨了眨眼,看来竟是刻意支开左添,心中不敢置信。
上官盛阳与左添一行人离开后,方济世慎重的拉起上官鸿江与白纯儿的手,将两人
的手叠在一起,语重心长道:“你们两人要好好相处,上官公子若有空闲就与白姑娘多
过过招,练武对白姑娘不知是好是坏,但她毕竟也是武学世家出身的人,父母的血仇未
报,能够在武艺上有所精进,往后总会有用的,切记切记。”方济世又与韩霏霏、丁瑞
、韩刚各别说了些话后,便跨上马离去了,白纯儿自从遭逢灭门血案后,便将方济世视
为亲人长辈,如今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不禁洒了几滴眼泪。
过不几日,白纯儿胸口的伤势总算痊愈了,留下了六道淡淡的痕迹,虽然不仔细看
很难看得出来,但总是留下了些许痕迹。上官鸿江惭愧地对白纯儿道:“抱歉,纯儿,
都是因为我才让你留下了这种伤痕。”白纯儿笑道:“上官哥哥用不着道歉呀,要不是
你跟丁龙头救了我,我说不定早就死了也不一定,这痕迹既淡,又不是成天会让人瞧见
的地方,有什么关系?”虽然白纯儿如此说,上官鸿江仍是久久难以释怀。
上官鸿江谨记方济世临别前交待他要时常与白纯儿过招练武的话,每天都抽出小半
个时辰与白纯儿过招,一开始还顾忌白纯儿的伤势初愈,不敢过分进逼,只是让白纯儿
在实战中熟悉击石拳的用法,但白纯儿的击石拳愈练愈熟,上官鸿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
分精神与她过招,这天两人练武过后,在竹林中漫步,上官鸿江道:“纯儿,你的击石
拳练得真不错,只可惜方叔叔这一去不知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找到你的叔叔或师叔伯,不
然大可继续教你玉门关白氏更高深的武功。”白纯儿道:“上官哥哥过奖了,我的击石
拳还练得不到家呢,一次也没赢过你。”上官鸿江道:“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输给你?
我爹教我练武可是十足严格,要是让他知道我输给你这个小姑娘,我可是要吃苦头的。”
白纯儿道:“从前我练武只是为了好玩,哥哥姐姐们都在练武,我也跟着凑凑热闹罢了
,现在想想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现在想要跟他们一起练武,却已经做不到了……”上
官鸿江道:“我会陪你练武嘛,难道你不喜欢我陪你练武吗?”白纯儿摇摇头道:“当
然不是,我也很喜欢跟上官哥哥练武,只是你只能陪我过招,却没办法教我武功。”上
官鸿江道:“你别担心,等到你的叔叔、师叔伯他们来接你,自然就能教你玉门关白氏
的武功了,不然……不然我去问问我爹,看能不能教你一些上官氏的武功。”白纯儿眼
睛一亮,兴奋道:“好呀、好呀,如果能够学到像你一样好的武功,那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