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魔途振剑录 307

楼主: D7Inglet (contextualist)   2016-12-13 09:07:26
第四十五章 迷途 6 伤情真相
  殷迟瞠目不答。眼前,他最信赖的朋友,正将他不可告人的隐秘说出来,
还要挖掘更多的隐秘。
  康浩陵还在问:“你用自己的大好身躯,去给他们试毒了么?天留门常抓
人去做药人,你不爱惜自己,自我牺牲去换取剑术好报仇么?阿迟,你若有委
屈,别怕说出来!”
  殷迟听康浩陵虽在质问他,始终是出于同情与回护的心情,始终是想为他
出力,半点也没怀疑他是自作孽,不禁胸头热血翻涌,眼眶也有些酸热,就想
将自己所惹出的风波全向大哥招了。甚至还想招出杀阿七、宋惠尊等人的事……
  他撇开了头,牙关格格数声,终于转了回来,迎向康浩陵焦急的目光。
  “不,我没想牺牲自己。”他第一句便扯了谎,“我和天留门谈条件,以
换取全本画水剑谱,谁知他们豺狼之性害我,反悔了,突然将我抛入断霞池中
。我姨婆是天留门出身的,我以为他们会顾念那点情份。是我…太天真。”
  康浩陵疾声问:“你和他们谈了什么条件?”
  殷迟胃中起了一股反逆,霎时也分不清:是地底城中的一切教他作呕,还
是毕竟毒发了?他心中翻覆:“我和他们谈了什么条件?一是杀人,二是陪伴
冯宿雪。赤派和青派的人我自己也想杀,那女子我自己也想要,我一手杀人学
剑,一手拥抱美人,曾经多么意气风发……究竟是我屈就他们的条件,抑或我
起初已经走上和他们同流合污之途?”
  康浩陵看他摇摇晃晃,十分不对劲,忙按住他肩膀:“算了,我不问了。
你快坐下歇歇。”
  殷迟已听不见这句,一迳想着:“我该怎样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思念未毕,眼前迅速蒙上一层鲜丽又诡怪的彩虹之色。他头一低,脚下石
块映着的日光越来越大、越来越烈,光影浮动起来,摇荡成为白光波浪……同
时,后脑、背心、胸口三处,泛起一股飕飕凉意……
  断霞池毒发!
  殷迟拼著残存的清明,抽剑三寸,右手对准剑刃一拖,小臂外侧登时鲜血
迸流。但这一著已然太迟,疼痛虽强,他已感受不到,只有不断扩张的恐惧,
毫无来由、却很熟悉的恐惧……
  他大叫一声:“不要管我!”从石堆一跃而下。
  二人所坐之处离开地面有一个半人高,他轻功仍在,轻巧着地,只是冲出
石堆时打翻了酒坛子。康浩陵骇然不已,跟着跃下,殷迟已如箭离弦,向北面
的山地狂奔而去。
  

  康浩陵最终在一处乱坟堆中找到了殷迟。倾倒断裂的墓碑和野草之中,一
个蓝袍身影蠕蠕而动,挣扎着要爬出。康浩陵奔到近前,一股难当的酸臭味袭
来,只见墓碑之间一滩绿莹莹的呕吐物,混著黑血。
  殷迟呕出黑血,便算是毒发已过,脑子清醒过来了。他听见康浩陵脚步声
,慌道:“别…别过来。”急忙翻过身,背朝康浩陵,却是连这么动一动也头
脑发晕,不由自主地垂头倒下。康浩陵抢上来,扶他坐起,只见他口角边犹有
血迹。
  康浩陵道:“别说话,放松四体,别动真元。”将殷迟拖出乱坟堆,将他
身体倚在树下。
  他在身周寻了半天,掏不著干净布块,只好摘下树叶,替殷迟擦拭脸面。
见其襟前脏秽淋漓,淌满呕吐物和血,便将树叶摁在他衣上,用力刷拭。殷迟
怀中落下好些屑块,已湿透烂污,也不知是破布或碎纸。康浩陵叹道:“你怎
地弄成这般落魄?破烂物事也带在身上?”将屑块抖落地下,顺脚抹了开去。
却不知那是凤翔使者的密函。
  随即思忖:“我自习练‘回空诀’以来,只用来精进武技,但我从湘西回
来蜀中时,曾听真妹说,江庄主亦能用‘回空诀’救助伤病之人。不知怎样做
的?唉,庄主在这儿就好了,眼下没法子,我且试试。”
  当即捉住殷迟双手手腕,试去感应他体内气劲的流动,要寻出不正常的变
化,加以导引归流。不料他释出的“元劲”与殷迟脉门处传来的动静一碰,便
觉察到:“怪了,他体内的真气实在正常,可说充沛得紧,甚至可能强过了许
多练武之人。他的心脉也活泼极了!”
  再一感应,更发现:“虽说他体表劲力不足,但那是方才毒发、以蛮力运
使肢体肌肉的结果,他体内蓄积的劲力,实在是强韧绵长到了极处!一点也不
像是中了如此剧毒啊。”
  康浩陵有所不知,断霞池水经特殊方式炼出的诸般丹药,无不以激发人体
潜能为主要功效,真气的充沛、心脉的活泼、劲力的绵韧,无不大受提升。即
使丹药炼制不当,坏处较快显现,服用的初时也难以察觉。是以,殷迟在“倚
翠园”中以炼坏了的断霞散引诱连如金,连如金一试之下,立时难挡诱惑。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过于暴烈的力量与事物,本来应为短暂;可是
断霞池药物所催发的潜能,却几乎是源源不绝。只因人平时所用上的能耐,仅
是体内潜能的九牛一毛罢了!
  这样的潜能什么时候会消散?人究竟属血肉之躯,血肉的能耐毕竟有限制
,终须油尽灯枯。然而,受断霞池所摆布的人们,亦罕有机会去不断催逼体力
,除非体力本已快被药力所耗竭,再碰上了长久的力战——“滚扇刀”文玄绪
暴死在殷迟和康浩陵眼前,即是一个例子。
  康浩陵无法以“回空诀”助殷迟恢复,只得放开他手,让他自行复原,自
己坐在一旁陪伴,目不转睛,瞧着殷迟有无特异变化,心道:“侍桐不知在哪
里?一路多亏了她和真妹通风报信,怎么她这会儿又不见了?若有她在,便能
周到地照顾阿迟了。”却不知侍桐被留置在城里的客店。
  殷迟缓过气,忽然微微一笑,笑容中颇含凄凉,道:“我苦练画水剑术,
已有小成,已起始报仇。我还有许多的打算,也可以凭著这身武功去完成。大
哥,我觉著很值。”
  康浩陵瞪着他:“胡说!弄成这样,也值得么?你糟蹋自己,家里人会怎
么说?你曾说你阿娘很疼你,她会怎么说?”
  殷迟凄凉笑容更甚,道:“他们?他们也会觉得值的。”
  康浩陵哼了声:“我不信,我太清楚你为人了。天下最不爱惜你的,只怕
就是你自己!”
  殷迟道:“不说这些了。大哥我跟你说,我已决定,此后在江湖上闯,再
不易容或蒙面。我要让天下人看见我是什么面相、知道我是什么来头。”他没
说的是:这条命剩不了多长,总要令天下看见最后燃烧的光芒。
  康浩陵道:“很好啊。我也觉得遮遮掩掩的不好,乔装改扮易于脱身,到
底不如真面目示人,是条汉子。”
  殷迟顿了一顿,慢慢地道:“天留门那帮豺狼,我会叫他们付出代价的。
”他语声很沉,每一字皆蕴含极坚定的决心。
  康浩陵再度转过脸,凝视殷迟。“很好,你有这样大的决心,我竭尽所能
帮你。但是咱们首先要做的,不是灭天留门,而是从他们那里弄到解毒的法子
。”
  他这么说时,心中已有预感,果然殷迟一口回绝:“不,解毒、复仇,我
不要旁人帮!”
  康浩陵一股气冒上来:“你口口声声管我叫大哥,我可不是‘旁人’。”
  殷迟口气软下:“总之,我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康浩陵知道他极倔,但就是忍不住想斥责他的一意孤行,气道:“你孤身
一人,剑术再高,又怎能——”转念一想,翻疑庄主对殷迟的困境已决意管到
底,殷迟是庄主的故人之子,以庄主的武功、智力与财力,帮起忙来胜过自己
太多。庄主要自己保密,眼前还是由得殷迟罢,硬生生咽下了后半句。若不是
殷迟毒发过后模样疲弱,他就要在殷迟头上狠敲一记了。
  殷迟心中苦笑:“旁人也罢了,就是最不能欠你的情。我若欠了你,以后
阿七、宋惠尊等人的死因一揭,我对赤派下手的案子一发,我在你面前如何做
人?”
  他却没有想到,康浩陵欠他那么多回相救的恩情,他宁死不愿康浩陵回报
,即是替康浩陵埋下了情义两难的后果!
  他不愿康浩陵再提此事,瞧康浩陵气呼呼坐在一边,想找点轻松的事儿来
说,忽地掠过顽皮的一念,便问:“对了,一年前你跟我说过一个姑娘,现在
你俩走到一起没有啊?”
  康浩陵一时懵了:“我哪有跟你说过什么姑娘?”
  “怎么没有,有个在北霆门的,和你共患难过来的、很美丽的姑娘,你俩
一块儿听常居疑那怪老头说故事呢。”
  康浩陵抵赖不得,道:“我和她…这些日子经常见到的。我说过她美么?
没有啊。”心想:“没想到你记着的是这档事。”
  殷迟喜道:“肯定美的,我要有嫂子啦。”
  康浩陵一听嫂子二字,便想到,那即是真妹做了自己的“夫人”,登时大
羞,猛甩着手:“别瞎喊。她…她家里的尊长还没有答允。”
  殷迟倒觉出奇:“原来你求过亲了?以你的师承、人品、武功,哪一家的
尊长不喜欢?”
  康浩陵窘道:“我不骗你,真真没有这么顺利,她的尊长真的没露过口风
。我求了亲,那一头既不答允、也不拒绝,我也着急得很呢。”突然好笑:“
你糊涂了,说话缠七夹八,说得好像你不认识她似地。你和她那次联手——”
陡然见到殷迟神色大变,吓得住了口。
  原来,殷迟本想嘲笑他几句,几个念头猛地窜上心来,霎时怔住。
  ——“我的行踪是谁传出去的?能一直密切得知我动向的,只有侍桐。”
  ——“侍桐可能和谁串通?她会害我么?不会的,那丫头有着天底下最纯
净的心眼,她若将我的行踪传出去,也是为了我好。况且她交游的人很少,来
来去去就只是她家那些家仆。”
  ——“除了家仆,便是她家的小娘子。那才是一个有心计的人物。”
  ——“而她家的小娘子,曾和我书信相答的那位佳人,不知为了什么秘密
目的,潜伏在北霆门中,故此能和我里应外合,搭救康大哥出狱。”
  “康大哥是南霄门人,在北霆门中岂能有‘朋友’?当然唯有那个卧底的
姑娘了!”殷迟愤激之中,只觉自己无比可笑,险些一掌往自己脸上掴去,为
免康浩陵起疑,抑住了冲动。“我怎么这么笨?哪里会有那么多个在北霆门卧
底的姑娘?我怎会想不到?”
  “我是因中毒而神智低迷么?或是这一年都逃避著不去想?从头到尾,康
大哥在北霆门的‘朋友’,从头至尾只是那一个……是我不惜自尊、明明见她
对我毫无好感、仍一再向她剖白心迹的,那个绝代丽人!”
  是在我哀伤欲狂时,以“善哉行”抚慰我的人儿啊。她和我通信,斗说故
事,不嫌我幼稚无聊。我曾在“旦夕楼”前将她挟持,她曾在我怀中停留短短
一刻……
  ——我永远不可以喜欢她了,她是康大哥的人。
  殷迟的笑容发僵,心头闷著一股钝痛,眼中看出来的世界泛著奇异的亮光
,很像是断霞毒又要发作,却并不是,而是世间儿女求爱不得的悲伤。他的心
声在与自己斗争:“殷迟啊,假使是别的男子想动康大哥的人,你会怎样?不
等康大哥说话,你必动手替他除去情敌。既是如此,你自己又怎可对那位丽人
有非份之想?”
  康浩陵见他魂不附体的样子,越看越感骇异,忙握住他胳膊:“还好罢?
是不是体内毒质又不老实了?”
  殷迟只觉一股寒霜从心底冷遍了全身,这一刻,他真正心死了。原本他只
是自暴自弃,自感配不上司倚真,但模模糊糊仍有盼望,司倚真某天会突然受
到感动,而青眼相待。否则,他也就不会捎去那些直诚表白的书信了。可是,
现下他与司倚真之间有了一个致命的障碍,称为“道义”。
  殷迟为人极其偏激,越是禁忌之事,越令他想去挑战。但同时他亦极重情
义,尤其是无宁门的情、与康浩陵的义。过激的性子一遇上情义二字,更走偏
锋。也就是说,司倚真本来是他豁出了命也要追求的,可是康浩陵的一切,亦
是他豁出了命也要保护的。
  这局面,无异于他自己与自己针锋相对!
  
  
作者: laste (拉斯提)   2016-12-13 13:03:00
所以殷迟 要上翻疑庄 啦
作者: ghed (ghed)   2016-12-13 21:45:00
一边是友情 一边是爱情 左右都不是为难了自己(泄露年龄了)
作者: Jabez (MADAO)   2016-12-14 09:58:00
我與二樓同也XD
作者: tonyyan (ËŠË‹)   2016-12-14 11:29:00
好文 好歌 哈哈
作者: biglafu (哥吉拉弗)   2016-12-14 12:53:00
這部小說真是所有人都有腦內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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