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传话 2 坚心许诺
她真情流露，康浩陵听得心疼，在她手上轻拍。司倚真的眼泪为他的温情
一激，便这么掉了下来：“你在黑牢之中，说过无论如何也不怪罪我的。你现
今怪我了么？”
康浩陵怎再说得出个“怪”字？只好说：“唉，我还是不怪妳。”
司倚真一手擦泪，不好意思地道：“我原是要来接应你的，怎料到自己这
么没用，先哭起来啦。”
康浩陵宽和地一笑：“妳本来是个小姑娘嘛，何必在我面前好胜？”
司倚真哽咽道：“我很小的时候，便知道师父不会陪伴我一生一世。我这
个身世不明之人，这一生漂流到何处是何处，因此虽是女子，也不可在人前示
弱……”
康浩陵道：“妳不但是个小姑娘，还是个矜贵惯了的千金小娘子——”见
司倚真面露不服，张嘴欲辩，他晃了晃她手，打了个“且别出声”的手势，柔
声道：“妳比起旁的姑娘，脊梁骨是硬得多了，可是妳记着啊，和我在一块儿
，妳永远也可以示弱，可以撒娇，爱哭便哭。妳淘气了也好，软弱了也好，无
论如何，总是有我照看着。”
他生长在男人堆里，从不知如何对女子盟誓。司倚真是他爱慕的第一个少
女，看着这向来活泼豪迈的女孩突现娇弱模样，他心头温热难制，自然而然地
便这么对她说了。这短短数句，无一字涉及风月情话，没有一句花巧，却是最
真挚、最坚诚的许诺。
司倚真被他这宠爱无边的言语一惹，眼泪更是流个不止，颊边却展开了浅
笑：“多谢你，这辈子可没人这么对我说过。就连侍桐，虽然大我一岁，却是
个戆直姐儿，还得我照看她多些呢。”
康浩陵道：“我对妳师父为人一无所知，但听妳说得多了，知道他对妳极
是挂怀。无论他对外人如何，待妳一定是慈父心情，妳倒不必怕他和妳生疏。”
他说这话时，心中实在想起的是义父的形象：那形象高大雄硕，待自己恩
威并至，又对自己期待甚深，比起一味责骂求全的师父，更加像个亲生父亲。
然而，义父何尝不是瞒了他好多事？
“我的身世，义父究竟知不知情？师父因我是敌人之子而提防着我，难道
义父也跟着信不过我么？不，不会的，倘若义父不信我，便不会让我在西旌赤
派见习，不会对我多所期许。义父和我相处不多，却…却……”
义父比师父还更加爱自己！康浩陵此时只想飞奔到义父跟前，把自己的委
屈全说出来，从此跟在义父身边，成为西旌的死士，什么武林之事都不管，甚
么刀剑同途的“旦夕篇”也不练了，将来就和那许多西旌的先人一样，默默无
闻地死在这乱世里，也就是了。
然而这逃避的念头只是一刹那，他很快回复了刚硬的心智，决心拜见真妹
的师父，正面迎向那无数谜团。自己是南霄、北霆门人私通的孽子，所练“旦
夕篇”又是师门禁忌，事情已不能再坏了，世上还有什么怕的？
男儿一朝踏入江湖，问的便不是怕与不怕，而是自己能不能步步踏前，踏
出条血路！
他只不知道，这也是李继徽青年时，与少年江璟之间惺惺相惜的豪语。
他伸指抚过司倚真面颊，拭干她泪痕，道：“好，我听妳的，此间事了之
后，我随妳返家一趟，正式拜见尊师。他若坚持传我功夫，我自然肯学。在那
之前，便要央请妳照妳师父的意思，代传我口诀。”
司倚真眨着眼，眼神被泪水一洗，更是莹亮动人，问他：“你此时流落师
门之外避难，却有何事要办？”
康浩陵道：“唉，妳一早料中了，还问什么？我是要和西旌赤派的人取得
联系，将冷云痴的奇特作为传报与我义父知道。”又轻叹道：“我的身份没向
殷迟说，却对妳坦承了；我爹娘的事，没向师父禀报，也跟妳说了。我在妳眼
底再没秘密啦！妳的出身，我可仍是一头雾水。是福是祸，我真不知道。”
司倚真哭过一场，心境平复不少，轻轻巧巧便岔开了有关自己来历的话头
：“那个殷迟，杀起人来太狠了。北霆门中好人虽然未必多，可我见他滥杀北
霆门人，瞧得心里难受。你从前怎么拿我来比他？难道我在你心中也是这样的
人？”
康浩陵道：“据我所知，他家世不幸，又负著血仇，行事难免过激。你俩
人像是像在都有一门精灵心思，实则又挺善良。”
司倚真问：“你信他是善良之人？”不由想起殷迟和自己鱼雁相答、斗说
故事的经过。
康浩陵点点头：“有时人和人碰上了，说话不多，也就那么一餐饭一坛酒
的交往，便知道谁是好人，谁真心相待。后来我和他相处更多了，更知他待我
率真。”再也无法克制，吻上了司倚真的额头：“你师徒主仆三人，不也有好
些事瞒着我？可是我，我…终究是喜欢妳了。”
他唇边感觉司倚真额上皮肤霎时滚烫起来，不知那是司倚真羞涩难持，他
自己在这一触之际，亦是脑子发晕，哪有心思顾及其他？轻轻一吻，立即退开
，未敢停留，只怕在她细柔肌肤上停留稍久，嘴唇就要不受自控地向下吻落她
的鼻尖，以及她总是泛著淘气笑意的唇角……若真那样，可不知如何收拾局面
了。
他抑压了绮念，心思已又飞到了冷云痴的密谋之上：“冷云痴给了韩浊宜
什么好处？凭什么换得韩浊宜的信任？韩浊宜是李存勗的谋士，富贵荣华什么
也不缺，冷云痴一介武夫，又能给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