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败阵 1 强手压场
康浩陵全神贯注于场中的对战，情势却越来对我方越是不利：
本门的二名师兄身为事主，却先后败了，于是北霆门调戏妇人和讹诈豆皮
小贩的弟子，胜利荣归，那嘴脸看了就有气。封师兄出战时，是对方的大弟子
刘冈所接下，刘冈不以武艺见长，在北霆门中总掌财务名簿等事，虽在四十多
岁的壮年，亦被年青招快的封师兄所打败；可是封师兄肩上也挂了彩，被刘冈
一记偏刀斩中。
封师兄退场时，康浩陵发现他伤口不深，肩头却肿了老大一块。接着本门
又败了一场……
再接着，北面队伍中一条大汉提着离鞘弯刀而出，袍如墨黑，刀似雪亮，
迈步是豹行，立定则岳峙。“奥支第一”黎绍之终于入场。
这时双方所争之事，乃是北霆门人在巴州私下向百姓收取银钱，名为保护
商家安宁，实为勒索；几名南霄门人路过干涉，双方由此生怨。冷云痴已将勒
索的门人重重责罚，把那三名正主儿关在了“旦夕楼”。然而整个巴蜀武林都
要卖北霆门面子，南霄门人跑去生事，北霆门人自然感到不忿。
冷云痴对内赏罚分明，对外则偏帮门人到底。事实上，当时各门派之主处
事，对内对外，往往都分作了两套规矩。此时他换了黎绍之下场，这名爱徒刀
法既高，耐力更长，胜算可不是一场两场就罢。可以说今日的“五年清算”，
南霄门再讨不了好去了。
对方遣出这名奥支第一人，南霄门这边却是肩头带伤的封晋敏接招。康浩
陵一见黎绍之下场，掌心一热，在狱中与黎绍之交手的回忆又挑起了他的战斗
之心，一阵冲动，向师兄高叫：“封师兄，你受了伤，别去…我，我去！”
这几句大叫，倒把南霄门的众师兄都吓了一跳。封晋敏也不知这名小师弟
哪里来的斗志，竟要代为出战“奥支第一”？只摆手道：“我伤在左肩，不妨
。”
康浩陵口边一句“我有把握用奇招胜他”实在说不出口，妘渟已在一旁下
令：“庭威，你去替封师兄。”
史庭威接令下场，来至场心，反手背后抽剑。他未满三十，身形微瘦，面
上犹带稚气，肢体处处显得精力充沛。他正视著年过四十的黎绍之，尽量不去
想对方的响亮名头，只专注瞪着对手那沉如兵器的四肢，以及闲若无事的高手
姿态。
二人相对躬身，史庭威一招“捕星式”的“飞瀑沉渊”便迅雷般刺了出去，
一到黎绍之身前五尺，无形内劲有如一个烟花炸开，钟罩般洒落黎绍之身前！
虽则史庭威功力尚浅，暗劲笼罩径长不足二尺，但这一招苦练积年，劲力
的不足，已被娴熟动作弥补，早已颇具威势。“捕星式”讲究内力，史庭威入
门较康浩陵早，这一招“飞瀑沉渊”康浩陵只练了几个月，便使不出烟花般的
劲力笼罩。
康浩陵心中正要叫好，只见黎绍之的刀迅速滑过史庭威内劲范围边沿，兜
了一个圆弧，拦架、化劲，一气呵成，巧妙之极。刀尖来至史庭威左侧，向其
胁下突地递出，竟是第一招防守便转为狠攻。史庭威被迫得只使半招，便跳开
防御。
在康浩陵眼中，这一个圆弧、一下突刺，哪里是列雾刀？分明就是本门流
星式的意旨，模拟夜空边缘的流星缓缓划过，又突然坠下。所谓“天似穹庐”，
因此流星倘若滑落较慢，在人眼中便有如滑过一顶圆帐。但黎绍之这一下，亦
靠北霆门的特殊弯弧刀身占了便宜，可说是将二派刀剑的长处合并。
“如果我拿剑使这一招，该如何使？如果我持着北霆门的刀，使流星式的
招数，那又如何？”
破狱逃出那日，持刀与黎绍之相斗的感觉仍十分清晰：那刀柄的质地、刀
身的重量、劈打时如何操纵向内弯入的特制刀头、以及那几乎制黎绍之死命的
一记回抹……
场中局面演变，却比他的念头更快更明确：史庭威左肩吃了浅浅一刀，再
斗数招，黎绍之的刀被史庭威长剑圈住，黎绍之不退反进，那刀竟化作小蛇，
向史庭威身前游去，硬是在他肘内划了一刀。
黎绍之似乎打定主意，教史庭威受一身轻伤，不得不认输。以他功夫，定
能做到，他虽颇有分寸，不显傲慢，然而众人更加瞧出，他是艺业胜过史庭威
甚多，方能如此把握战局。列雾刀有如小蛇游走之时，在康浩陵眼前，又幻化
成了本门的流星式剑招……
忽听史庭威痛哼一声，又挨一刀。这一刀中在腿上，入肉较深，他出其不
意，终不免呼痛。黎绍之举刀过顶，猛朝他身旁劈下。看来是要欺史庭威纵跃
不便，逼他旁跃，令其自行跌倒。
这一场五年清算之中，却至少有四个人，知道这招更有后续——冷云痴知
道，妘渟知道，出招的黎绍之自己知道，在狱中苦思“旦夕篇”的康浩陵也模
模糊糊猜到了。他一见黎绍之举起刀来，再也忍不住，高喝：“慢著！”
若换作其他南霄门人呼喝，便是喊得惊天动地，黎绍之这一刀也不会为此
暂停。然而他对康浩陵关心殊甚，更没想到康浩陵会出声干预，一听见声音，
错愕之下，刀招不禁略停。
他并不回头，一腿灵活无比地代之而出，已将史庭威扫倒。史庭威忍痛跳
起，不料身子挺到一半，眼前雪光乍现，黎绍之刀刃已对他右侧劈下。
史庭威紧急向旁挪移，但股上被踢中了筋，大腿一软，根本无法大幅闪避。
刀刃急速向他右臂堕下，他瞳孔骤然放大，奋力撑地弹起，这一阵未败，右臂
决不能伤。
黎绍之受了康浩陵呼喝所扰，一刀劈得略慢，史庭威已弹出了数寸，这刀
便无法劈到他肩头。陡然间，黎绍之感到身侧风响大作，一柄剑直射而至，击
正他刀身！
黎绍之这一刀原拟劈至一半转向，要将史庭威右臂斜斜斩一道口子，使他
无法再打。那飞来的一剑却正算准了他刀路。黎绍之拿刀一挑，长剑直飞上天。
仲夏的阳光里，南霄门形制的细长剑身闪耀光芒，悠然飞升，煞是好看！
他将那柄横空飞来干预的长剑打飞，便架住史庭威长剑，左手一把已抓住
史庭威肘底，一甩一踢，将他摔回地面。史庭威伸腰欲跳，黎绍之手臂如铁棍
一拦，史庭威又跌了下去，狼狈不堪。
他正要再补一脚，将史庭威轻轻踢昏，从南霄门人众中抢出的康浩陵已飞
奔赶至，不顾自己空手、而面前刀剑生光，竟大胆近身袭击，以手作剑，疾戳
黎绍之空出的左胁。这并不是打穴功夫——是剑术，黑牢中所悟的“无剑之剑
”。
黎绍之缩手不进，反掌护身。康浩陵立即住手。史庭威见小师弟奔到，史
黎二人不明康浩陵用意，双双跃开。
妘渟斥道：“浩陵，不得群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