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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一、中田永一、山白朝子、越前魔太郎、安达宽高合著的《杀死玛丽苏》,趣味在于其
概念,乙一的影分身如何在创作各作品时,展露作家的路数歧异?我必须承认,形式的特
出,某一部分让人稍稍忽略了这本短篇集不是那么篇篇亮眼的事实。(可要说不好也不是
,就是介于那种普通到不错之间的微妙过渡)
印象深刻的有两篇吧,但也非全部满意。〈山羊座的友人〉有着非常乙一的奇幻感,仿佛
处于世界与世界的断层岔口,阳台总是堆积著大量无以名状的物品--2000年的毕业文集
卡、读不懂的外文笔记本,甚至还有小狗。某日,一张肮脏的报纸沾黏于上,上头写了山
羊误闯车站,以及杀人报导。同时间,长期代替同学,担任欺凌羔羊的男生,终于反抗了
对方...... 怎么说呢,或许这样讲失之武断,但我总觉得这篇的霸凌没有那么戳人,没
有割伤我,这该说人生已日渐圆满的乙一,在写这种题材时,已经没办法如此精准地掌握
到痛楚所在?又或者是读者我,已经距离那个被忽视、被排挤的过去越来越远了呢?或者
两者皆有吧。这当然是很乙一的一篇,奇特的发想、边缘角落的不起眼学生、灰色的孤寂
感,可某部分,或许太俱全了,反而像作家在写自己的仿作赝品,但这样指称又有些冒犯
。抱歉。
而〈杀死玛丽苏〉,我好喜欢这篇。这篇简直就像回应我对〈山羊座的友人〉的质疑所在
,其貌不扬的阴沉女学生,唯有在二创世界中,才能获得满足。但她发表在动漫研究社的
刊物《千门》上的小说,却被人批评出现玛丽苏。为了让自己的小说更好,她仔细地自我
检视,发觉自己大概是活得太空虚,才把种种向往投射于上,为了让小说更好,她开始跑
步、上料理教室、查询各类知识,不知不觉,变得充实的自己,似乎也不畏惧与人交谈,
也渐渐远离了往昔的动漫社好友。
但在读者以为,这只是个藉著阿宅的爱而蜕变的成长故事,小说又猛然回首,已经失去了
二创动力的女主角,接到过去朋友的委托:写小说。没了玛丽苏、没了方便主义,没了固
有世界观的自己,真的有办法再度提笔吗?她畏惧著。内心又充斥期盼。
“不过,我隐约觉得我不能忘记这名少女。还有我十几岁时,那悲惨的记忆,以及那寂寞
、不安,几欲崩溃的记忆。那段尽管活在世上,却没遇见过任何好事,对自己竟然还能继
续活着感到不可思议的岁月。如果忘了这一切,仿佛我将不再是我,这股不安深深将我攫
获。”(P200)
“那天,我判断自己已可以开始写作,就下定决心,坐在电脑前。
但我的手指却无法动弹。
这不是二次创作,而是即将在我自己的世界里展开的旅程。要怎么写都行,这样的自由度
令我害怕。我暗自在心里唱诵她的名字。
玛丽苏!请助我一臂之力!
之前借用某人的世界写小说时,我从没想过会发生这种问题。但在那样的日子里,若不向
她求救,根本无法往前跨出半步。我需要的就是那时候的那份自恋,以及完全不怕写作,
不顾一切往前冲的热情。
我暗自祈祷今后我要创造的世界,会有许多人们不曾见过的故事。主角们的冒险能一直持
续,不会半途而废,同时期盼我的写作过程充满快乐。”(P203)
会喜欢这篇,是觉得它可能回答了乙一的心境变化吧。乙一曾在很多地方提到,自己过去
是个肥嘟嘟、不讨喜、备受霸凌的学生,他在写这种作品时也是异常有说服力(笑)但他
不可能永远只写这,也不可能永远都维持相同面目,朋友曾提到当乙一越来越幸福了(娶
老婆、生孩子)小说似乎也丧失了某种魅力。我们不禁怀疑,当境遇变了,属于创作的内
核,会不会也变了?而在同时,看到〈杀死玛丽苏〉,感觉就是答案。小说中的女生,似
乎已经失去了创作的理由,那个最显然易见的补偿心态已然不复存在,但在“自己”这个
读者消失同时,真正的“读者”才得以浮现,她才得以见到那些引颈期盼自己继续写下去
的人,是他们,让她愿意再次尝试。也是他们,让她畏惧又渴盼,这一次,她为他们而写
。
怎么说呢,我觉得这篇的确是现在的乙一所能写的(虽然是以中田永一笔名发表),非常
诚实恳切的一篇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