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 [讨论] 对Sars还有印象吗?

楼主: FeAm (冷作絕望)   2015-06-04 15:58:21
▲和平医院SARS隔离日记
 ⊙林秉鸿(和平医院小儿科医师)
 (原文来自:http://wiki.newzilla.org/SARSQuarantineDiary)
  △前一日(2003年4月23日)
  早上起床之后,电视用很惊悚的报导和平医院有7名SARS极可能病例,爆发院内
  集体感染。其实这件事情在昨天院内的耳语就已经沸沸扬扬,只是院方一直没有
  公开的说明与措施,处理的时效是有点晚。妈妈惊慌失措的叫我不要去,反正我
  都已经要去另外的医院任职,我说先去医院看看上级有什么指示,我相信医院应
  该会有一套有效的管理防疫措施。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当初的想法真的是太天真了。
  来到医院之后,可预期的,除了病患家属人心惶惶之外,所有医护人员也是人心
  思变。整个上午病房忙翻了,所有病人都吵着要出院,院方的指示要把全体病人
  转往士林的阳明医院,可是万华离士林实在有点远,大部分的病人还是选择提早
  出院或是自动离院再自行前往其他家医院的急诊为多。但还是有4位病人表示要
  留下来继续住院,我们医生护士都笑笑说应该叫院长颁发“和平之友”奖章给他
  们。
  下午召开科内会议,院方指示和平医院关急诊、病房、及门诊,只剩下预约门诊
  的部分,本科也精简留下大约1/5的人力,大家轮流在家休息。其实我们科内的住
  院医师都有轮值急诊,谁会被感染都不晓得。
  护理站惊传出与我们科同一楼层的妇产科病人X光片发现肺右叶白色区块,而且比
  昨天的来的大,科内同仁纷纷议论这两张X光片,并且狂骂收她住院的主治医师。
  这位病人正是B8病房的看护工,28岁印尼籍人士而且是名孕妇,不巧的是她这
  次照顾胡姓超级散播者隔壁床的中风病人。前天背病人的时候出现下体流血,晚
  间开始发烧,这位妇产科主治医师明知其危险性还把她收来我们病房,自然被大
  骂猪头。我们会本院感染科医生但他一直迟迟未出现,最后是一名胸腔科医师来
  看,他看了也说不能排除SARS的可能性,然后就走了。我们有4位照顾她的护士小
  姐听了脸都绿了,她们事先并不知情。
  全院笼罩在一股不安的气氛当中,所有医护人员强迫照胸腔X光,我照了,没事,
  可以准备回家了。一位学姐照了之后发现有异常立刻被要求切一张电脑断层,后
  来切出来只是一些纤维化组织,是旧的发炎留下来的痕迹。科内大家虚惊一场。
  回到家后我立即沐浴更衣,晚餐自己一份菜饭并使用免洗餐具,我也尽量离爸妈
  远远的,两位住校的妹妹也通知她们不必回来了,整晚接到亲友的安慰电话不断,
  甚至报秘方的都有。我心里想想其实没事的话有一段长假也不错,在忧喜参半的
  心情之下也就睡了。
  △第一日(2003年4月24日)
  早上睡觉睡到自然醒,起来看看午间新闻发现还没什么事,一样用过自己一份的
  早餐之后,一边回email一边心里盘算这一两个礼拜有什么计画。但不巧下午三点
  钟便接到所有和平医护工作人员紧急召回的电话,我搬了一只旅行箱,收拾好衣
  服、电脑和几本书,和下班刚回到家的爸爸说明情况,然后就开车往和平医院进
  发。路上我还特别到7-11狂购一些饼干粮食和一副扑克牌,接着又接到学长的一
  通特急电,说如果一小时之内不到的话就要被罚六万块钱。
  心里想政府怎么会发明这种隔离措施,把一千多名和平医院员工全部召回和SARS
  病人关在一起,这不是要做一千多份的病毒培养吗?在SARS的传染途径不明的情
  况之下,一千多人在一起很容易就交叉感染,然后就一个一个发病,刚好便证明
  台北市卫生局这个措施是不对的。
  在无奈的心情之中,最后到达和平医院,戴口罩的员警把黄布条拉起来,我就驱
  车下停车场,停车场的出口已经被一座长椅堵住,不过我想想搬开其实不是难事,
  只不过现在万夫所指,离开已经不太可能,而且在外面社区遇到也是迟早的事。
  儿科的医师几乎全到齐,只有一位R1到现在还在落跑。大家聚在办公室一边看新
  闻一边抱怨连连,妇儿科三班的护士小姐也几乎全到,开始把婴儿室的婴儿床全
  部推出来,然后消毒婴儿室,她们今天晚上全部都要挤在那边过夜。院方高层现
  在更是忙着开会和应付记者,没有任何的指示或说明,整个医院简直是无政府状
  态。我们还被通知家人要被居家隔离,心情更加沮丧。
  科内有位新生儿科的主治医师,妻子也是本科的护理师,两个人同时被隔离,六
  个月大的女儿还在家中不知托谁照顾。我们几个住院医师开始打扫清理病房并领
  东西(棉被、睡袋、枕头、牙膏)等等,后来听说卫生局长邱淑媞要来,便吆喝
  去堵邱淑媞,但是侧门有两层黄布条围着,中间有警卫挡着,外面的布条围着大
  批的媒体记者,里面的布条聚集着我们和平的工作人员,等了半天不见邱淑媞来,
  大家就自行离去。
  晚上大约10点,我刚好备好一份资料给科上的小儿感染专家蔡医师,走进院长室
  看见黄主任、蔡医师及吴院长等医院高层正在和邱淑媞开视讯会议。好个邱淑媞!
  原来说要来是这种来法。主任和蔡医师激动的说卫生局和疾病管制局应该要指派
  专人来指挥和平医院,但是邱叔缇却反要求我们医院内部自己要组织起来,并要
  求院长要约束一下自己的手下。我听了心里真的是凉到谷底。
  没办法!现在的内科主任黄莲奇、总医师詹尚易与全体内科医师等人运用和平医
  院仅有的11间负压隔离房(其中有两房不能用),一肩扛起第一线救治SARS的责
  任,等卫生局的人来实在太慢。当主管的人无法身先士卒,怎能够了解第一线的
  实际情况呢?邱淑媞妳好歹也是和平医院家医科出来的吧!因为家医科主任不让
  妳升主治医师,今天妳就来报复了吗?所有医学界人士摸著良心都知道,现在每
  家医院都藏着SARS病人隐瞒不报,SARS的渗入台湾,不是因为今天和平医院漏看
  了一位病人然后爆发集体院内感染所引起的这么单纯,而是今日两岸交流实在太
  频繁,SARS早已悄悄进来了。
  台大医师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SARS防护网终于破了,这句话实在说的很没知识
  也没良心。不过也好,他们的压力也很大,如今终于可以找一个台阶下。台大的
  成就在于卓越的ICU照护技术,使我们SARS的死亡率保持为零,这点我们必须向
  台大致敬,不过以后感染人数不断攀升、呼吸器不够用的情况之下,死亡率恐怕
  就没有那么漂亮了。
  全台湾的医疗单位和卫生单位有个共同认知在,要在北中南东各找一两间SARS专
  门医院,谁早被抓到院内感染谁就倒楣,所以大家都知情不报,以致于在和平医
  院爆发之前,全台SARS疑似病例只有30例左右。今天将和平医院一千多位员工及
  病患及家属留在这里,除了加强社会大众“哦!原来SARS就是从和平医院传出去。”
  的惩罚性隔离之外,实在想不出来这种隔离法有哪一点符合防疫的原理?为什么
  不把没发病的的医护人员居家隔离就好?要办集中隔离为何不做好分区隔离?没
  办法!台湾人民好骗!政客爱演戏!
  晚间又出现一位和平医院护士搭乘阿囉哈跑回高雄的新闻,我心想这下和平医院
  真的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晚间12点钟行政院发布命令让符合七点条件的病患
  家属能够离院,更证明了这次的隔离是依照政治运作原理而不是医学防疫的原则。
  院内不断广播全体内科医师到五楼开会或到哪里哪里,我看他们迟早会力尽倒下,
  院内分区隔离的措施做的不是很好,又有一位跟急诊及B8病房八竿子打不著的
  秘书室的行政人员发病。大家在一片谩骂声中看完夜间新闻,忙了一天实在很累,
  也就各自回房睡了。
  △第二日(2003年4月25日)
  大约八点的时候就被学长吵起床,说是有护士小姐集体抗议,在电视上看到那些
  熟悉的面孔,有些是我们A6病房或是急诊的工作伙伴,新闻报导的方式先是用
  同情及人权的角度出发,接着市政府发布命令说要罚六万块钱及记两大过处分之
  后,再改以与香港威尔斯亲王医院医护人员自动自发照顾SARS病患做比较报导。
  我还是一句老话:“今天政府是以强制集中隔离的方式而不是以成立SARS专门医
  院来做号召来扣住这一千多人,既然如此我们要求隔离的人权以及正当性并不过
  份。”台湾媒体胡改滥造新闻的恶质由此可见一斑。
  科内的医师全部接受耳温枪的测量,蔡医师37.8。C最高,但还不到38。C发烧的
  标准,我37.2。C,好险好险!蔡医师说她还有点拉肚子,她说她如果真的发烧的
  话就马上从10楼跳下去,大家听了都说没必要这样,总医师学长趁她不在的时候
  叫大家盯住她。
  这几天感染科医师的压力很大,不是去开会就是去看疑似SARS病人,几乎没有时
  间休息。科内的人只要聚在办公室内就戴着口罩,连睡觉也戴着只有吃东西时才
  会脱下来,而且每两天就换一副。婴儿室的隔离衣也被我们拿来利用,只要出去
  办公室就穿着,手套也是戴着,尤其是当坐电梯需要按电梯按钮时一定由戴手套
  的人去按。科内做每天例行性的消毒,用消毒水喷洒办公室的器物桌椅,走廊及
  护理站。
  但我们深知这样的隔离漏洞还是很大,比如说主任常去和高层开会,至少院长副
  院长和内科主任就有进入SARS病房。蔡医师有看过SARS极可能病例,护理长有去
  照顾SARS病患。如果从B栋那边渗透到A栋那一点都不意外。
  B栋照顾SARS病患的人力告急,医院开始摆烂,要求A栋的护士小姐进入B栋去
  轮班,如不配合就要签下离职申请书。我们A6的小姐大部分都签了,医院用这
  招也没用,少数一两个不签答应去帮忙,那纯粹是她们人格的崇高,到这个节骨
  眼,身外的名跟利还重要吗?科内再度召开会议,主任说她被暗示我们儿科医师
  也要去B栋帮忙,她希望听听我们的意见。总医师学长询问工作的内容是什么,
  结果是一些打杂的工作。又有人发问为什么非要我们儿科医师不可?主任说我们
  医师被要求身先士卒,我们如果不去的话那么护士小姐也不愿意去。
  我们觉得这种作法真的是很愚蠢,儿科的人力应该是保留到小儿SARS病患的出现,
  而不是在第一时间把我们都烧掉,而且现在B栋那边照顾SARS病患的防范措施还没
  setup好,去了也只是白白送死。后来我们科内达成共识,除非是本院内科医师全
  部不支倒地,而又无外院的奥援,我们儿科医师只好披着隔离衣硬上,前提是要
  事先声明我们不熟悉内科的业务,后果不能负责。
  小儿感染科蔡医师接着召开学术讨论会,讲题是The Worst Condition We Face,
  讲解这几天来SARS在本院扩散的大致可能途径,以及如果我们都不去care SARS病
  患或是分区隔离没做好我们会遇到什么样的最差情况。可能途径大致如下:
  Line 1:曹姓妇人,
  4/6发病,4/9来和平医院然后转台大,4/9传染给放射师,4/16发病转三总。
  Line 2:胡姓先生,
  4/18蜂窝性组织炎入急诊住院A7,4/20自动出院,4/21发病回急诊再转台大,
  4/18传染给急诊医师,4/22发病。同病室两病人,4/22发病,一名急诊护士,
  4/23发病,两名急诊实习护生,4/23发病,一名医检师,4/23发病。
  Line 3:
  B8不明患者、B8护理长,4/17发病。
  B8书记,4/19发病。
  三名B8护士、七名B8病人、一名B8工友、一名B8住院医师、
  一名B8看护,4/21-23发病。
  二名洗衣房工友,分别于4/16及4/20发病(收送B8衣物?)
  其中二名洗衣房工友是有问题的,因为洗衣房工友都是大陆籍人士,到底是B8
  传给他们还是他们传给B8,无法厘清。蔡医师还提到她实在不明白当局的集中
  隔离到底用意为何,她已经建议疾病管制局的人做全院人员唾液、尿液、血液、
  粪便的抗体测试、 RTPCR,以及病毒培养,让和平医院一千多人的牺牲能做个研
  究,对全人类有贡献。
  说完与会人士心情都相当沉重,主任出来讲几句话提振士气,说是笑口常开身体
  的免疫自然好起来,就不怕SARS病毒了,说完大家用数位相机照了张合照。
  傍晚公馆国军替代役男中心开放四百床让和平医护人员去休息,但只限于B栋的
  人员,我们想上车但是被挡了回来,其实我们的护士已经偷渡过去了。
  晚间大家又量一次体温,我37.3。C,量到蔡医师38.5。C,她心平气和的说终于
  可以不用奔波去开会,叫我们给她几分钟的时间,她打了几通电话,收拾好大包
  小包的东西,就到二楼去照X光,然后自己一个人到B栋去。我戴着手套帮她把
  东西提到A栋与B栋的交接处,心里实在非常生气,外行领导专业结果就是会这
  样,结果人才不断被牺牲。(蔡医师开始有喘的情况,我们从她的移动电话得知,
  时间是四月二十六日下午两点三十分,之后她拒接任何电话,早上还有电话联络
  本科,我们描绘下她设计的分区隔离动线。)
  总医师说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的情况,要不然她不会说那种话,帮大家上了这堂
  课。其实她会被感染我们科上很吃惊,因为她是我们科上唯一看完一个病人便洗
  一次手的人,做事非常细心。我们现在的身份已经由C级的隔离者上升到B级的
  隔离者(指跟疑似感染者有第一类接触的人),情况不太乐观。
  蔡医师走后我们执行一次全科大消毒,喷洒消毒水之后,再用紫消灯照射我们的
  办公室及厕所一个小时,口罩换过,洗澡更衣之后大家各自回房间睡觉。我睡不
  太著,打开电脑继续写我的日记。约莫两点的时候我路过护理站,一位可爱的大
  夜nurse正在写纪录,照顾剩下的四床病人,我和她聊天聊到去照顾B栋病人的
  问题,好像目前也没有很好的解决方式。
  这几天打电话来探听或是慰问的师长朋友很多,让我感觉不是孤军奋战,可惜我
  还缺一位女朋友,如果有这样的一个人来support我,那该有多好。可爱的nurse
  用耳温枪自己量体温,37.9。C,我笑着跟她说妳要好好保重,她也笑笑回应我,
  之后我便回病房,结束了漫长的第二天。
  △第三日(2003年4月26日)
  唤我起床的是院长的全院广播,除了信心喊话之外,还强调已做好A、B栋的隔
  离措施。我听了想想这真是个不错的开始,冲淡了不少昨天悲戚的气氛。起床测
  体温,36.7。C,很好。
  中午去领便当时发现事实又不是如此,还是跟前几天一样,各单位的人派人带着
  口罩推著推车领便当,而且是A栋、B栋的人混合排在一排。排队的时候还看到
  感染科的林医师,他自己一个人来拿;耳鼻喉科的学长说,他现在是人见人嫌,
  医院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他感控(感染控制)没做好的缘故,所以他必须自己拿。
  吃便当时,阳明医院的一名小儿科医师出现在科内的办公室,我们问市府派29名
  医护人员来我们医院做什么,他回答照顾我们A栋的病人,我们说A栋根本不需
  要什么医师照顾,我们自己照顾就很够了,你们来就是去B栋照顾SARS病人。他
  说来之前就已经跟医院签切结书了,说绝对不去B栋,他算是半自愿来的,想说
  每天还有一万块可以领还不错,他的医院只有一位是自愿要来的。其他的医院都
  是发配名额抽签,谁抽到谁倒楣。
  我们心里想这些医师是来这里瞎搅和的吗?有皮肤科的还有妇产科的,现在医院
  里妇产科的病人只有一位,而且我们五位妇产科医师全部被关在这里不能走。至
  于皮肤科医师,真不知道要来干嘛。
  早上蔡医师有来电,问我们能不能帮她查到香港的总人口数,我们帮她上网查了,
  香港的总人口数是680万,她估计了一下,算出了如果感染已经扩散,那实际上留
  在和平医院一千人中只有九人会发病。(后来隔了一天,她修正为一百人。)我
  们当时听了都深具信心。下午约两点的时候,我们打电话过去,得知她开始喘,
  护士给她氧气她还自己拿下来,她说如果她需要她会自己戴,之后就不接电话了。
  黄主任很着急,因为现在都没人管A栋。
  美国CDC的两位官员进驻,可是并不了解目前我们A栋的情况,而我们A栋的人员
  很想疏散,但是外面不相干的人又跑进来。于是她想出来一个分隔AB栋以及疏
  散的系统,我们看看都觉得她的构想比蔡医师设计的更完善,于是叶医师把她的
  想法打成电脑档。
  她的大意是说A栋是一般生病的人住的地方,B栋是SARS的极可能病例住的地方,
  A1是照顾A栋病患的医护人员和其他没发病的人住的地方,B1是照顾B栋病
  患的医护人员和其他SARS疑似病例住的地方,A1、B1各自在和平医院外找一
  栋建筑,各地区严格控管,只要身份一改变就到该去的地方。她说她这个构想已
  经跟很多高层说,只是他们都没心情及时间听,现在她要统计一下A栋各病房的
  人数拿去说服他们A栋根本不需要留守那么多的人员在这里。我们住院医师一个
  人负责统计一层,并把人数绘成表格。
  下午就是新闻报导和平医院B栋出现三名死亡的消息,一名上吊自杀。原本我担
  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SARS的杀伤力已经表现在它的非生物面。另外两名是心律
  不整和心肺衰竭,和平医院内科以前就天天有人死,只不过现在他们的死大概都
  会被解释为SARS吧!
  晚上得知蔡医师的情况已经好转,吃了Ribavirin之后,已经烧退而且不喘了,不
  过还有泥巴状的腹泻。她目前已经转往国军松山医院隔离观察,她昨天深夜在急
  诊室留观的时候,还写了封信给高层当局。蔡医师!原谅我私自将妳的名字和信
  件曝光,我只是觉得如果留在医院里的每个人都是像妳这样想,那SARS就好办了。
  有人自私的制造混乱的同时,有人是沈著冷静的去面对,而且还考虑到其他人。
  真是人性的两种极致。
  主任极力斡旋的结果我们终于也可以转往国军松山医院,但不久又打电话来通知
  我们不能去。整栋A栋的阿嫂全部住在我们A6,可是我们常常看到她们全部都
  没戴口罩挤在小小的房间里吃便当。B栋的8名阿嫂有帮忙推病人,据说几乎全
  倒了。医院紧急征调A栋的阿嫂前去支援,但其中有一位发烧,坐车去替代役男
  中心又被打回来A栋。有位阿嫂说好在她每天都有吃普拿疼预防,才能够顺利去
  替代役男中心。也有B栋胖胖的内科医生跑回来A6占据房间,现在摆烂不去照
  顾病人。AB栋的隔离其实已没意义,现在我们都明白自我隔离才是最重要。只
  要这几天做好自己跟外界的隔离,一旦发病,身边的人就不会怪你。
  入眠时我再度想到如何解决SARS的问题,以目前的情况,就算是今天解除封院令,
  我也不想回家了。我天马行空的想了许多方法,做了许多的假设,直觉这种新的
  疾病一定能够破解的,以我才毕业一年的学养,我想得到的,病毒学家一定想得
  更多更深。目前经历这场隔离才第三天,日子还长的很,端看我们要以什么态度
  去渡过。
  △第四日(2003年4月27日)
  腋温36.2。C,开始轻微咳嗽。今天是星期日,气温非常炎热的一天。
  早上又是全院广播,院长的声音有些虚弱及嘶哑,我想这几天他一定是没睡好,
  没有好好充分的休息才会这样。我心里想好在这几天都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做隔
  离,与自己熟悉的同事一起吃饭、睡觉互相加油打气,连院长的声音的都是那么
  的熟悉。院内不少隔离人员心情都是起起伏伏,尤其是工作负荷重、离SARS又近、
  心理压力大的B栋工作人员,情绪趋于崩溃的状态。我又想到今天如果是在人生
  地不熟的地方与自己不认识的人做隔离又会怎样,而人性又会怎样呢?
  广播内容充满建设性,并且要求AB栋做好分栋分层隔离,所有人员待在原单位
  不动并做严格的管制,AB栋的连接走道是所谓的C区,人员的进出必须穿隔离
  衣并且消毒。其实我深知防止SARS交叉传染的黄金24小时已过,从第一天召回员
  工开始就应该这样做,而不是每个人发个N95口罩就进来,不过再怎么说,总算
  建立了秩序。
  中午不必去领,便当就自己送来了,用过餐后,我在想蔡医师的话,一个训练有
  素的感染专家的直觉。我们在她离开的时候发现她在科上电脑的资料夹里头有一
  份文件。故事很感人但这不是重点,它告诉了我们这个病的自然进程(Nature
  Course)。
  作者Johnny是大陆的实习医师,1/31接触到严重SARS病人(咳血帮他戴氧气罩),
  并在密闭空间(救护车上)中待20分钟,2/2发病(相隔三天),发病时以严重发
  烧、无力、和腹泻来表现,2/6开始咳嗽,也开始接受得到这个病的事实(已经拖
  四天了)。发烧七天之后进入下呼吸道期,也开始出现呼吸困难和咳血,这时候
  他是用两边的烂肺在呼吸,每呼吸一下就痛一次。发烧第九天时他才等到呼吸研
  究所(也就是我们台湾的加护病房)的病床,开始用呼吸器带着他呼吸两个多礼
  拜,然后痊愈出院。最后在学校宿舍隔离两个礼拜才恢复正常人的身份。
  依照这个故事,作者Johnny经历潜伏期3天,症状期7天,下呼吸道期两个多礼拜,
  恢复隔离期两个礼拜,其整个自然进程的结束大约要一个半月。Johnny的潜伏期
  只有短短三天大概跟他接触到的SARS病患的病毒量(Viral Load)有关,表示这
  个SARS病患在短短的20分钟之内传染了大量的病毒给这位Johnny医生,所以病毒
  复制到需要发病的量只要短短三天,这也代表现在在B栋的医护人员如果防护没
  做好的情况。呼吸衰竭的那两个礼拜是关键,死亡就是发生在这个时候,不知是
  否有人统计插管后病人的存活率?发病到死亡,最快大约只要一个礼拜左右。
  我看完了心想,如果感控没做好,这就是以后和平A栋和B栋的命运,每个人都
  是一个半月没完没了,故事一直重复,时间无限延长,这场防疫大战,很有可能
  只是拖而已。届时呼吸照护的人力(有加护病房经验的护士、胸腔科医师、麻醉
  科医师)、资源(呼吸器、类固醇、Rebavirin、IVIG等等)都是很迫切需要,
  当人力一个一个倒下,病患人数冲破呼吸加护的资源时,那死亡率就会节节上升
  (如同目前香港和新加坡的情形),最后直逼这个疾病的自然死亡率,也就是没
  有呼吸照护下的死亡率。
  而这个数字,目前只有中国知道,听说目前大陆乡下有很多人都死在设备、资源
  根本就不足的地区医院里(如Johnny文中提到的护工)。这个情形,问落跑回来
  的台商或是逃难出来的大陆人士最是清楚。但另一方面想,会不会有一部份的人
  已经有病毒的抗体,根本不会发病,这个答案,只有检验试剂的发明才能知道。
  现在我们儿科医师大概都比关在这里的其他人了解SARS,虽然忧心,但也比较镇
  定,接下来要想想该怎么做。人体在SARS病毒入侵的时候,由于对这个病毒还不
  认识,所以先启动非专一免疫,一些淋巴球、吞噬球先扑上去(如同现在对SARS
  未做任何训练的和平医院医护人员,把SARS全堵在B栋),接下来的一个月的时
  间,让身体慢慢产生对抗SARS病毒的专一免疫,如抗体、杀手等T细胞冲出来杀
  死病毒(好比说美国科学家突然发明了疫苗送达台湾,全部的人都打一针)。
  哪边速度快哪边嬴,所以目前我们和平医院医护人员(尤其是B栋)正在抢救外
  界无感染区的时间,而我们有些人体内的白血球正在抢救自己的时间,这是场拼
  速度的战争,检验试剂与疫苗的研发一定要快。
  我想到了危机总动员里头的达斯汀霍夫曼,一个超越政治运作,对疾病有充分的
  了解而心里头只有人民生命的疫情控制专家,这样子做事才能抢在病毒扩散的前
  面。台湾的达斯汀霍夫曼,你在哪里?
  当天晚上我得知B栋里头的情况,已经有4名医师和25名护士开始发烧,B8的护
  理长开始呼吸衰竭,插上气管内管转长X医院,她是4/17发病的,进入下呼吸道
  期刚好10天。有位医师一天哭了三次。今天的天气非常的炎热,为了阻绝空气传
  染的机会,AB两栋空调全部关闭。进去B栋的人员都要穿白色的生物防护衣,
  样子就像是新竹科学园区的无尘衣一样,穿上去大约10分钟就全身大汗,然后必
  须持续这样工作8到10小时,里头的人没便当吃,因为送便当的人一放下便当在B
  栋门口人就跑了,所有人忙到没人有空去拿便当。护士小姐也是忙完交班人就走
  了,根本没有人想要留下来吃便当,回到替代役中心时整个人就像快休克一样。
  A6的阿嫂每个人眼睛都哭的红红的,只要那边的阿嫂倒一个,这里的阿嫂就要
  过去一个,有位阿嫂大热天还穿着大外套,口含温度计,手里拿着经文符咒。我
  从科办公室外的窗户看整座B栋大楼,仿佛是座燃烧的地狱。
  晚上科内最后一位医师也来报到了,我们都笑笑说他这几天到底躲在哪里。从学
  弟妹和同学打来的电话当中得知其他家医院也在清出SARS病房以及SARS疑似病例
  的隔离房。前局长叶金川下午就进来,统一对外发言,我们都期待他能改善一下
  和平医院目前混乱的情况。邱淑媞晚上才穿白色防护衣进来跟我们高层开会,大
  家十分不满她4/24号的封院措施,她却推说这件事她也是第一次经历,得知的人
  都气到想要去撕她的隔离衣。
  蔡医师听说目前已从B栋急诊室转往松山国军医院,走时碰到了我们一位A6林
  护士进来急诊室,说便当刚好可以留给她吃。这位林小姐在封院前后跟本没有被
  护理长征调过去B栋支援,唯一的解释就是4/22到4/23照顾我们A6的那位印尼
  籍看护。截至目前为止,我所认识的同事中已有两名成为SARS疑似病例,大约一
  个礼拜,只要她们出现呼吸衰竭或是X光有大片的浸润,就会变成SARS的极可能病
  例。如果没出现,那她们可能只是普通的感冒或是肠胃炎而已,或者是SARS病毒
  只对她们造成轻微的影响。
  A6的窗口看到中华路的另一端有一群人为我们点蜡烛祈祷,我们向他们招手他
  们也向我们招手,他们齐声说:“加油!”我们回应说:“谢谢!”蜡烛的火焰
  排成了一个台湾的形状,像是为整个台湾祈福。台湾所有各级的医疗体系就像是
  一个人的免疫系统一样,渐渐将被这只SARS病毒所激发。
  △第五日(2003年4月28日)
  腋温37。C,流鼻水,持续咳嗽。
  不知道为什么咳嗽还没好,鼻水也跑出来,我本身有过敏性鼻炎,常常起床就是
  流鼻水,然后鼻涕倒流咳嗽,今天早上醒来就是这个情况。戴着一整晚的口罩,
  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就已经掉在床边?
  吴院长的广播还是强调A、B各层已经做好分栋分层控管,并为所有隔离人员加
  油打气,他期许所有和平医院员工不要忘记市立医院的三好运动,那就是“存好
  心、说好话、做好事。”我笑笑,虽然是政令的宣导,不过在这节骨眼的确是需
  要这么做。
  黄主任知道B栋的人没拿便当的事情,也知道我们昨天大约有300多个原封不动的
  就丢掉的便当,很是心疼。外面很多无业游民没饭吃,而300多个便当就被当作SARS
  垃圾丢掉,而且还有某些县市会阻挡SARS垃圾的进入。于是召开科内会议,通过
  由小儿科接手统计AB栋人员以及发放便当的业务,而且统一由我们发放A栋每
  个楼层,就不会发生有人跑出来拿便当的情形。
  这个方法很聪明,因为还可以统计现在在AB栋各层各单位的人数,清清楚楚的
  知道每个医院的角落藏着有多少人。于是我们逐层清点人数,终于统计出现在在
  AB栋的各层的人员。
  A栋大约是500人,B栋大约是200人,这些人数是会变动的,因为有些是从替代
  役男中心过来支援的护理人员来轮三班,所以我们必须指派每楼层的负责人每天
  统计一次素食和荤食便当的人数回报给我们,再由我们儿科医师冒着在一楼大厅
  交叉感染的危险从便当车上卸下便当、分好。
  B栋的便当我们就全部装在一部推车上,我们把它推到AB栋的连结通道(C区)
  就掉头走人。A栋的话我们坐电梯从10楼开始发起,越高楼层的便当摆在推车的
  越外面,电梯门一打开,就叫各楼层的负责人来拿,如此一来我们每层人员都不
  会互相碰触到。便当最重要,由于我们的努力终于使得全院便当控管到正负误差
  10到50个左右,当然有时也会出错,比如医院临时加派人手。像有一顿午餐便当
  不够,我们儿科就把我们自己的便当都捐出去。
  各界捐给和平医院的物资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居家休闲服、捕蚊灯、空气清
  净机、佛书、大富翁游戏、跳棋、象棋、刮胡泡、卫生棉等等,还有两台按摩椅、
  三台跑步机和三台健身车。我们不插手非食物类的物资发放,因为我们儿科扣掉
  蔡医师全部也才九个人而已,所以其他物资也是各单位派人到大厅来拿。像我们
  有一次切西瓜分装就可以切很久,每个人都是戴口罩、戴手套、穿婴儿室隔离衣
  在那边切,一位妇产科冯医师也跑过来帮我们切,他说他这个就是切子宫肌瘤的
  刀法。
  政府释出去照顾B栋的病患医师一天一万块、护士一天三千块,七天之后就可以
  移出,隔离十四天后便可回家的消息。有外院的医师和护士开始响应这项政策,
  投身进入B栋第一线照顾SARS病患。我们A栋的人先是封院时人心已失,再者又
  知道B栋那边的内情,所以大都不愿意去。不过也有人想去B栋那边支援,像我
  们科上的吴医师和A6的一些小姐,因为这是最快出去的办法。继4/24封院14天
  以来预计解除隔离的时间是5/7,但是因为A栋又有人爆发感染所以延到5/11。所
  以就有人想要速战速决,不过可能要冒极大的风险。
  今天开始有媒体来联络我,我在网络上传递的日记好像已经出名,我还是保持我
  的原则不在媒体上公布我的日记,可是还是有媒体不断透过总机电话找到我,这
  使得我没有时间写日记。晚间又有一位热心政治活动的人士联络上我,谈到和平
  医院员工封院造成的伤亡以及接下来去支援的医护人员的抚卹金发放的问题,如
  此一来才能招到义勇军去照顾SARS病患。我说这绝对是需要的,尤其是4/23、4/24
  被征调过去B栋的A栋人员,因为那时候那边一点合格的防护措施都没有。但这又
  牵扯到政治力量的运作,令我十分头疼,最后我还是选择再观察。
  咳嗽实在太严重,整天咳不停,已经引起身边的人的怀疑。主任说没关系你就去
  照胸部X光这样对自己或大家都好。我走到A栋2楼的X光科,请求照X光,一
  位技术员出来叫我自己拿卡,写下自己的姓名和病例号,拿卡启动机器,照相,
  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碰触。我在门外的椅子坐着,心里忐忑不安,这种经验在4/23
  全院大筛检时就已经经历过。我心祈求老天保佑肺部不要出现任何阴影,我还有
  些事情要做。技术员在隔我十步之遥的X光看片箱前说没问题,我感激神再度赐
  我几天自由的时间。
  晚间约莫12点时路过A6护理站,从大夜护士那边拦截到一分给叶金川教授的资
  料,是台大给叶教授的建议。大意是说由各医学中心认养各市立署立医院,由医
  学中心收养SARS急重症病患,市立署立医院收留SARS疑似病患及极可能病患,医
  学中心就近认养,如台大认养妇幼、和平医院,北荣认养阳明、署基医院,长庚
  认养省桃,国泰、马偕也相继加入等等。我心想不愧是医界的龙头及全台第一家
  照顾SARS病患的医院,全台SARS的疫情他们已能预见,必须提早做准备。今天全
  台其他县市都在怪台北市,视我们为瘟神,等到SARS疫情全台延烧,拥有医疗资
  源最丰富的台北市将是存活率最高的地方。
  △第六日(2003年4月29日)
  腋温仍是37。C,咳嗽变轻微。
  我想我真的出名了,今早就有人打电话来找我谈我日记的内容,是我们A6的李
  小姐,从她的谈话中我终于可以拼凑出这次事件的全貌,她告诉我封院前后我所
  不知的另一半——B栋那边发生的事情。
  “4/23封馆前,阿长说B8那边急需要人手,叫我去上小夜班,我问说那边有没有
  做好防护措施?阿长说已经做好了。我说我还是不想去,阿长就大骂我,说我怎
  么这么自私?!如果这次我不去,以后就不用回来上班了,我想我是家里唯一的
  经济来源,家人都失业,我没工作他们就没饭吃了,只好硬著头皮答应,前提是
  那里已经做好防护措施。
  可是当我戴着口罩进到了B8病房问那边的隔离衣在哪里,那边的学姐指著墙上的
  白袍叫我穿上,我说这不是隔离衣呀?她说这就是隔离衣。真的耶!她们就只是
  戴个口罩穿着白袍就在SARS病房里走来走去。我们B8病房里总共大约有30个病
  人,却只有3个护士在照顾(就我所知整座B栋大楼约有100多个病人,护士小姐
  只有20几人。)忙都忙到累死,学姐叫我去量所有病人的体温、心跳、呼吸速率、
  和血压(也就是生命迹象)。我去量了,发现所有的病人都在发烧,心里实在很
  害怕。因为我不想碰到那些病人,就用电子血压计量,学姐看到了说,不准,重
  量。我当然知道电子血压计比较不准,可是用水银血压计我就要碰到那些病人了
  呀?
  另外她又指那两间负压病房说,里面的也要量。我跟医生说那是不是SARS病人,
  医师说不是,他们只是一般呼吸衰竭的病人而已。他叫我进去时要穿手术衣、戴
  手术帽、手套、穿鞋套,我真的欲哭无泪,这只是一般开刀房的无菌穿着,哪里
  是隔离衣呢?我赶快进去里面量一量赶快出来,发现里面四个人全部都被插管接
  呼吸器,那时候真的快要当场哭出来。
  我还有看到开刀房的学妹,她们只是护生而已还没毕业,连量个血压都不会,我
  发觉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开刀房护理长要她们过来她们就被骗过来了,什么都要
  教,现在那边照顾SARS的人力都是师徒制一个带一个,很少人真正有加护病房的
  经验。我下班回到替代役中心,阿长又派郑小姐去上大夜,然后白班又排我,真
  的很不公平,为什么不让其他人去呢?后来有白色防护衣后就有人自愿要去了,
  然后我跟郑小姐的班就没有了,直到第14天才有我的班,叫我待在房间里不要出
  来,我看到阿长排的班表我就明白我被牺牲了。
  我原先想的也是这样啊!为什么要骗我?!我是受害者你知不知道?!今天到最
  后我可能会死掉,而我的家人连我的尸体都见不到,而且他们还要饿肚子。请你
  把它写出来但不要写出我的名字,我不怕得罪任何人,我早就豁出去了,我只是
  怕我的家人看到我的名字他们会很担心、会很难过。”说完就哭了起来。
  我答应她写出这段故事,看来封院时B栋的感控比A栋更糟糕,这种情况,我估
  计大约在第三天的时候才稳定下来,难怪封院第二天B栋的护理人员会跑出来抗
  争,而A栋的人员没有人想去B栋,不是没有道理的。虽然我知道B栋的王督导
  和许多AB栋的护理长早就亲自下海,可是看来有人已经陷下去就不顾别人的死
  活。目前这场SARS防疫大战的最根本问题在于没有去面对现实,防疫的概念太随
  便,措施不符合防疫原理。如果封院时防护措施有做好,那派去B栋的人员将是
  扑灭SARS大火的水,如果没有,那她们就是送进大火的油。
  这个故事只是冰山一角,我无法估算封院三天内有多少人成为当局粉饰太平的受
  害者,注意!是受害者而不是牺牲者!非自愿或不知情者为受害,自愿的人才是
  牺牲,当然也有些自愿的人只是去作秀而已。我想起昨天有人打电话来帮我们争
  取抚卹金,那时后实在应该答应他的。
  今天的广播已经不是吴院长的声音,而是叶金川叶教授的声音。他向我们解释目
  前医院的处理政策,他承诺分三天把B栋的病患及人员全部撤离,到时医院的危
  险降低而A栋又没有人发生感染的话,隔离的14天期限一到就可以全撤。他呼吁
  有发烧有症状的人一定要报告主管,然后到B栋一楼的急诊室照X光,吃Ribavirin。
  我们都暂时接受这个官方说法。蔡医师打电话过来说她在松山医院,目前身体情
  况还好。她们一进医院衣服就要自己脱光,所有东西都不能带进去,连手机都被
  销毁。她费了好大劲才联络上我们,那边没有水没电的,问我们能不能送点水跟
  食物还有闹钟给她们?因为她们在里头完全不知到外界的时间。
  下午传出B栋男看护工病危而太太不得进来的消息。晚间又有一位内科医师插管
  转国泰医院。而且A栋五楼的加护病房又有人呼吸衰竭死掉,不知道是否是SARS
  病人?我们科上的大雄医师送便当去A栋B2的太平间时吓了一跳,怎么都是穿白
  色防护衣的人?才知他们刚转一个尸体出去。
  晚上主任跑来告诉我,她刚才被高层叫去刮了一顿,说是看到我的日记,写到A
  B栋没有做好分栋分层控管,我心里想他们可能看到我第三天的日记。主任说她
  跟高层说我写的都是事实啊!可是高层就是很不高兴,她叫我要稍微节制点。我
  跟她说不用担心,这是我的个人行为我会自己负责,而且我还是要照实写,她听
  了也哑口无言。目前我身边没有任何的资源和工具可以对SARS做研究,唯一能做
  的,国中生物课本有教过我们,那就是观察与纪录,这几篇日记就是我的观察与
  纪录。其实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我自己的处境以及前途,不过面对生命的问题,
  不是最需要诚实吗?希望台湾的防疫高层能够诚实的面对问题,不要再作秀了。
  晚间我们从新闻得知华西街的西霸天仁济医院也封院了,原因就是隐瞒SARS疫情
  而造成院内感染,不过这次市政府的防疫总算有了经验,不会把SARS病患留在隔
  离设施根本不够的仁济医院和所有的员工一起隔离。和平经验,算是对台湾民众
  有了贡献。
  △第七日(2003年4月30日)
  耳温37.9。C,已经几乎不咳了。但今天是我们隔离人员心情很差的一天。
  慈济大学叶金川教授的声音经由全院广播,噩耗在全院的每个角落飘散。
  “A5加护病房现为疫区视同B区加强隔离,所有A栋人员自今天起重算14天。”
  他交代B栋人员移出的工作进度,并呼吁所有A栋人员坚守岗位不动,并由各单位
  主管发给每个人一张体温及症状记录表,从4/30到5/13,A栋是白卡,B栋是红
  卡,每个人把卡片挂在脖子上,红白卡持有人不可相混。他说他视察A栋的结果
  发现有人脱口罩一起吃便当,互相摸来摸去,打球。他呼吁有这些行为的人不要
  拿其他人的生命开玩笑,请尊重别人的生命。广播完我想这一定跟昨天A5加护
  病房死亡的病人脱不了关系。
  官方认定相对低危险的区域只剩A栋6F到10F,B2到4F,及A5的洗肾室和行政办
  公室两个地方等。但我们早知A栋与B栋的隔离一直不是最完全的隔离,像叶教
  授睡A616,院长睡A5院长室等,有几个内科医师会回来睡A6病房。这些人
  都是拿红卡,他们在连结通道C区会脱下白色防护衣,并宣称会沐浴,我们有跟
  这些医师争辩过这个问题。何院士认为不可以从B栋跑到A栋,B者恒B,可是
  高层认为可以。
  我觉得这就是目前我们台湾最大的悲哀,专家比官小,由外行做决策,可是官员
  往往最后却不负责。A栋与B栋的护理人员下班后会有专车各自接送到国军替代
  役中心,A栋的人睡二楼,B栋的人睡三楼,在那边AB栋人员的隔离我目前还
  没很详细的调查。各层的隔离也不是绝对的隔离,基于一些庶务,有些人员会到
  1F,或是没控管好的单位就会任由人员到1F大厅拿东西。
  听到这个消息A栋人员的反弹很大,因为大家已经辛苦的撑了7天了,没想到又要
  延长14天,所有的努力全归零。主任知道了很是灰心,她说干脆不要发便当了,
  因为我们每发一天的便当就要出去危险的环境待一天,外面没人管我们,如果我
  们小儿科有人发病的话,那全部A栋的人发病是不是要算在我们小儿科人的头上
  呢?!
  依照官方的逻辑,当初因无法估计和平医院院内感染规模的大小,紧急在4/23拿
  一个锅盖把整个和平医院罩住(罩得不完全,因为选票的压力或人情的考量把一
  些病人以及病患家属都放走。医生也很有警觉性,早在前一天尽量把病人出光。),
  到4/30为止和平医院A栋的人几乎都没有发病。那表示4/20左右B栋的感染散播
  (也就是蔡医师所说的line 3)并没有影响到A栋,甚至是B栋的大部分医护人员。
  我们全体人员前七天的体温记录卡将是最有力的证据,不知道是否有人做这种蒐
  证的工作?
  如果以B8病人及护理长等人为第一波感染者,B8原工作人员为第二波感染者,
  现在强留我们下来的原因,可能是他们发觉已经有第三波(封院隔离尚未做好时,
  从A栋征调过去B栋支援的人员)或是第四波感染者(支援的人员回到A栋在A栋
  散播)的产生。当我们在上一波感染观察时间的同时,却无法阻断下一波感染的
  发生,而必须再度延长观察时间,如此一来,最后的结果就是全部的人员都遭感
  染。除非你能够在和平医院的某个封闭的角落,自己切断和所有人的一切接触,
  独自生存到封院解除的那一天为止。
  封院的第一天,应该要每个人发配一个独立的房间,并由外来的人穿生物防护衣
  来帮我们每个人每天量体温、提供衣食、和维持秩序,但是这些举措都没有,院
  内的人自行维持系统的运作,已造成交叉感染的发生。
  大雄医师和学长算出要A栋500人14天不发烧的机率等于1个人20年不发烧的机率。
  这个机率实在很低,A栋的人应该尽速撤出并找500个单人房隔离14天。各科主任
  忙着相互联络,准备和叶金川教授提出我们的诉求。
  虽然嘴里这么说,我们儿科医师还是照样发便当。我被分到送A5的便当,那里
  大约有100个便当要送,其中AICU大约有20个人。我从电梯口推出半截推车大喊:
  “赶快来拿便当!”AICU铁门外的有个人穿着白色生物防护衣坐在警戒线的后面
  喊:“我不能过去!”没办法!一咬牙把便当推到警戒线外放下就快跑,我回头
  瞄了一下洗肾室、秘书室和院长室,现在有大约80个人现在在这里做治疗或过著
  隔离生活。
  今天医院开始流行用大块布或床单泡消毒水,然后放在各个进出口或电梯口的地
  上给大家踩。A6的地上处处可见,可能跟发布不幸消息有关。目前各个科室私
  底下的连署行动悄悄在进行,高层对A栋的提早疏散的计画到底是否能接受就看
  我们能不能把握住这关键的几天。
  △第八日(2003年5月1日)
  早上大雄医师拿着耳温枪笑着走向我,“接受现实吧!”一量,37.6。C,全科最
  高,不过还是不算发烧,身体也没任何异常。
  在这几天情势未明的隔离生活里,疑神疑鬼很正常,像我们个性一向活泼的黄主
  任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她常常和高层开会后听到不利的消息就会说:“我好像得
  到SARS了!我觉得我的免疫力已经没办法去抵抗它了!”学长问我的咳嗽是不是
  在封院之前就开始?我说不是!我很清楚他的怀疑是什么。他怀疑4/18胡姓病人
  在急诊室造成的感染扩散(line 2)会不会经由我传到科上?因为4/18当天我与
  那个急诊外科医师一起在急诊室值班,而我们儿科急诊一向都是和外科急诊共用
  同一个护士。那位急诊外科医师后来得到SARS送台大,目前已经好转。
  我个人本身是不大认同这种推论,因为那一波遭到感染的人现在不是康复中就是
  病的很严重,而我连发病都没有,不过一被怀疑也会叫人担心个十天八天的。至
  于要隐瞒病情那更是简单不过,只要偷吃退烧药就好,谁叫SARS的初期症状就是
  轻微的发烧呢?这种道理连阿嫂都知道。新生儿科廖医师常常削水果给大家吃,
  说可以增加抵抗力,尤其是芭乐,他说吃了大便会变硬,我听了连忙跑去吃了一
  个很大的芭乐。
  电视上报导B8护理长陈静秋不幸死亡的消息,台北市长马英九前来致意,并比
  照公职人员从优抚卹。昨天我从网络上得知此不幸的消息,长庚的同学post说她
  自己拔掉气管内管,后来又被医师重新插回去,但是不久之后就宣告急救无效死
  亡,我得知很是难过。我才刚来到和平医院服务不满一年,不曾看过她,但科上
  资深的医师都认识她,她是全台湾第一个因SARS而死的医护人员,从4/17发病到
  4/30死亡历经短短的14天。
  不幸中的小小幸运是,因为她公务人员的身份可以领到大约一千万台币的抚卹金,
  但是其他的无名英雄呢?阿嫂、护生呢?因错误的政策或是被上级主管压迫去送
  死的人呢?希望政府或企业主财团能够从优对待这些在第一线奋战的医护人员,
  使我们能够无后顾之忧的坚守住岗位。也让政府想想花钱做好隔离可以省下多少
  抚卹金?多少条不必要的人命?!
  不幸消息持续传出,昨晚我们也另外得知B8印尼籍看护在基隆长庚死亡的消息。
  她就是我们A607的病人,4/22发病到4/30死亡只有短短的9天,这让我们非常担
  心A6的林护士。她是4/22上A6小夜班的护士,由于病人住院时必须由护士详
  细询问基本资料和疾病史,她当时没戴口罩没有做任何的防护,在一般谈话距离
  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她便染上了这个疾病,由此可推测此病飞沫传染力之强。其余
  三名有到过A607也没有做任何防护的护士并没有像她一样跟病人有过近距离的
  对话,到目前为止均无发病迹象。
  如果有人问我隔离这几天观察到SARS的最有可能的传染途径是什么?我个人认为
  飞沫传染还是最主要有效的传染途径。目前林护士在国军松山医院高烧两天不退,
  任何退烧药都无效,高烧时意识不清,还有拉肚子。我们科上的人关心她有无打
  IVIG,如果还没,叫她赶快自费打。IVIG不便宜,一瓶大约要台币3000元,以她
  的体重来算两天总共要打掉40瓶共120000元,但还是值得。后来得知那边无药可
  打,连蔡医师吃Ribavirin也只给7天而已。医疗资源似乎出现分配不平均或是短
  缺的现象,改善此点刻不容缓,如果在SARS初期不迅速投予Rebavirin和IVIG,那
  么病人很快就会呼吸衰竭。
  A6的小姐打电话去关心她,发觉她说话时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她说她很不舒
  服,非常想吐。Ribavirin是一种干扰病毒复制酵素的药物,它同时也会干扰人体
  其他正常的代谢功能,副作用非常的大,吃下去会有疾病更加恶化的错觉。据我
  们一位去照顾SARS病患的A6小姐说,她在B8看到的病人都吃不下东西,然后
  一直吐一直吐,身体非常虚弱,还有头痛欲裂。病人痛到向她拿止痛药跟安眠药,
  可是帮助不大。那里的人生存意志力非常的薄弱,既无助而且还要面对所有人对
  他们的歧视。
  下午忽然想到外面的世界还是照常运作著,我想到我报名的网球班已经好几堂都
  没去上了。打电话过去球场,老板娘责备我怎么没有事先请假,没有请假是不能
  补课的。我诚实的回答说我在和平医院,她很害怕的回答叫我不要回去上课了,
  话没说几句就挂电话。我终于了解以前在医学院上课时,老师所提到的病患人权
  问题。病人总是觉得生了病周围的人看不起他、不把他当正常人,医生用权威来
  歧视他,或是医疗行为伤害了他的心里。如今我一点一滴的都感受到。
  晚间又听到叶金川教授的广播,报告B栋疏散的进度。他强调他也有帮A栋的人
  找疏散的地方,如国军英雄馆和麒麟饭店或是中坜的某个军方单位,可是碰到的
  问题是对方不答应,他层级也不够高,不过他会尽量帮我们想办法。他在广播中
  说他是救火员,是进来帮我们拆炸弹的人,他已经尽量的拆,不要没事就诅咒他。
  我想可能是各科室的连署抗议把他给逼急了。今天一天有关于撤到哪里的传闻总
  是不绝于耳,每次都带给我们很大的希望,只是当一天的结束时,我发觉我还是
  躺在A612的同一张床上。
  △第九日(2003年5月2日)
  睡梦中被一声“林医师呢?他是不是住这间?”给吵醒,“他现在在睡觉。”门
  又关上,门外感觉上有两三人,好像是市医团队的医生,我心想不妙,难道又是
  日记惹上的麻烦?但一大早扰人清梦实在是很讨厌,我继续在床上睡很久才起来。
  中午发完便当之后有三位市医团队的医生来科办公室找我,分别是忠孝医院的皮
  肤科王医师、阳明医院的小儿科吴医师、和一名中兴医院的医师,我们到楼梯间
  密谈。他们说话时态度温和让我放下原先的戒心。他们表示看到我第三天的日记,
  里面写的有些不是实情。他们不在乎外面的记者写什么,报纸看完笑笑就丢掉,
  但是他们必须来跟我澄清,因为有很多人相信我写的日记。
  他们前来支援我们是根据卫生局跟各市立医院开视讯会议所做成的决议,由他们
  市医团队接手和平医院A栋的业务,使得我们的医师能够到B栋去照顾SARS病人,
  前提也是等到我们A栋都没有内科医师可用时他们才会前去B栋,根本没有所谓
  的“与医院签切结书绝不去B栋”。而忠孝医院派过来的皮肤科王医师因为有在
  长庚医院训练过内科一年的经验所以前来支援。
  我对他们因为我日记所受到的指责和伤害感到十二万分的抱歉,并答应他们在日
  记中做道歉与更正。我也请他们谅解我写的日记是根据4/26吴医师到我们科办公
  室吃午餐所说的话,那时候很多人都在气头上,所以听不出他说的其实是玩笑话。
  谈话中我得知阳明医院的赖明隆医师自A5ICU传出SARS疫情时自愿和本院的一名内
  科医师(我们不知道到底是谁?)留守ICU,一共大约20几人一同封在AICU的铁门
  内。我知道AICU里面也很毒,前天已有一名SARS病人死亡。
  B栋5楼ICU传出惨重的疫情就是前几天由AICU转过去一名SARS极可能病例给他们。
  另外又得知,A9的一般内科病房有一个抽血数据很像SARS的病人。此尿毒症的
  病人之前有到A5洗肾室洗肾(AICU前天死亡的病人也有在洗肾室洗肾),4/23
  发烧并且有呼吸喘的现象,抽血发现白血球7780、淋巴球0.95%、GOT 26、GPT 23、
  CPK 834、LDH 685,X光片两边肺叶全白,所有痰液血液培养培养不出任何的细菌,
  霉浆菌披衣菌抗体也都是阴性,现在病人已退烧而且呼吸正常。
  主治医师给的诊断是肾衰竭造成的肺水肿,不过他们还是不放心,效法新加坡医
  院的作法用两台电风扇制造简单的负压,将病人身上的病毒吹向窗口。后来我跟
  科上的医师讨论过这个case,大家认为这个病人的临床数据很像但是传染力不像,
  果真是SARS的话,那A5洗肾室和A9病房现在应该会爆发出疫情。
  下午有位台北市议会某议员研究室王主任打电话联络我,我告知他A栋的危急以
  及即刻疏散的必要性。这几天经历急遽的变化,使我的眼光一下子拉得很远,我
  建议他应推动政府迅速做到以下五点。这是我的个人意见,我的师长们一定想得
  更深远更完备。
  一、尽速立法通过SARS防治法,赋予政府权力得以征用土地建筑物资做为隔离之
  用,医院建立隔离房及负压病房,征召口罩制造商、药商、医疗器材商使得防护
  和治疗资源不于匮乏,动用军警维持社会金融秩序,及强制实行隔离。
  二、派人到香港或新加坡(尤其是新加坡)考察,参考当地政府的隔离措施,以
  及如何实行隔离并维持社会正常功能的运作,以及如何和人民建立互信。
  三、防疫要符合学理而不要符合政治,请有经历过SARS且训练有素的感染科医师
  主导,只有经历过的专家才会培养出强烈的直觉,制敌于机先。官员不是往来于
  公文就是经历过也看不懂,防疫动作不恰当或太慢。
  四、通过抚卹法,使得医护人员得以抛下家庭生计及亲人,勇敢的投入第一线治
  疗SARS的工作。
  五、发扬台大治疗SARS经验,利用视讯会议或是派人实习的方式教导全国的医护
  人员如何治疗SARS,以提高治愈率。台大第一批治疗SARS成功的人是全民的资产,
  请优先保护他们的生命。
  大约两点多,全院广播传来叶金川教授的声音,这次他的音量特别小声。他说他
  的工作期限已到要离院了,B栋的人大部分都已移出。A栋的人如果防护习惯做
  的好又没有人发病的话,5/13便可回家,但是他不能保证接下来完全无院内感染
  的发生。他又说这次的事件可以给后人或是加拿大的政府做为参考。接下来广播
  传来不知道那个长官的声音,说为了答谢叶教授这6天的帮忙我们全体隔离人员来
  合唱一首“友情”,然后就唱了起来。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人在唱,倒是很担心我
  们就这样被放弃了。
  SARS就像窜烧的火苗不断从B栋那边溅到我们A栋500人的稻草堆上,想不透当局
  为什么不把这500人的稻草堆打散呢?这样零星的火苗就会自动熄灭,而可以保存
  大部分的稻草,不然的话我们A栋将来会变成另一个规模两到三倍的B栋。
  约莫下午五点,我们最后的三位新生儿加护病房的婴儿也成功的转去妇幼医院,
  这几天黄主任为了这件事打了好几家医院的电话,有幸苏前主任在妇幼医院帮了
  我们很大的忙,也特别感激妇幼医院的儿科的王主任和院长的大力支持。黄主任
  说她总算让病人都没有事情的出去,接下来的就是把我们也平安的送出去。我们
  高兴的和也被隔离了9天的保温箱及婴儿合照。
  有关A栋是否会爆发出感染的疑点实在很多,无法一一详述。替代役中心三楼爆
  发出一位医检师经三天的发烧寒颤无法忍耐才求医的事情,令我为去替代役中心
  三楼隔离的A6小姐们担心。从阿嫂那边得知插管转去新竹省立医院的B8阿嫂
  已经走了的消息。后来学长又告诉我B栋1F急诊室的小姐已经有4人不行了要插管,
  其他很多人都发烧。我听了急忙问是哪4人要插管?学长说他也不知道。我虽然早
  就知道B1不可能没事,但是我不知道会那么严重,4/26打电话去急诊询问蔡医
  师的状况还有跟一位小姐通过电话,那时候听声音都还好好的。
  ER三班的小姐我们儿科医师都认识,因为值急诊轮来轮去,到最后大家都很熟。
  她们有时候很可爱,比如说会煮宵夜给你吃,但有时候又很可恨,比如说大夜时
  急call你起床去看病人。我脑中突然浮现出她们每个人的脸,想到冰冷的喉头镜
  插入她们年轻美丽的脸庞,呼吸器将一波波的氧气打入她们无力的躯体内的情景,
  眼眶不自觉的模糊了,几滴泪掉到手中发送的便当上面,我尽量让自己忙着,刻
  意不要去想。
  前几天前主任到我们急诊室对面一家很有名的干面店吃干面,听到老板说“护士
  赚那么多,有什么好抗争的?!”打电话来告诉我们,大家听了都很生气。护士
  一毕业薪水三万,做久了了不起四万多,又轮三班又要急救病人,哪里是份好工
  作?!不过她们现在都不会再抗争了,她们已经静静的躺下,然后被拆散送往各
  处,然后无声无息,罪名跟着她们,但她们再也不会出现在电视上了。
  前后9天,和平医院遭到全部工作人员几近感染的单位计有B8、B6、B5ICU、及B1
  急诊,AICU的情形我不是很清楚。死亡及感染的人数已超出我能掌握的范围。
  △第十日(2003年5月3日)
  写在前面
  更正数点,忠孝医院皮肤科是王医师,赖明隆是阳明医院的内科医师,A9病人
  的淋巴球是0.95%。第三天(4/26)日记中有关市医团队前来和平医院支援的描述
  违背事实,在此向因我日记而遭到中伤的他们感到十万分的抱歉,第九天和第十
  天(5/2、5/3)日记有对他们在和平医院一同抗SARS的奋斗做描述。也对他们连
  日来的辛劳以及至今(5/7)仍未脱离危险的处境(他们的护士已经进到危险的
  AICU中轮班)致上崇高的敬意。
  最后一日(2003年5月3日)
  昨晚睡的不好,一直挂念著A9的那个病人到底是不是SARS。起床量完体温,在
  科办公室发现一份文件,这是一位在B栋的医师写的,他现已遭感染,我们都知
  道他是谁,他不愿公布姓名有他的考量,这份文件提供了许多重要的讯息。
  首先,谜底终于揭晓,B8的感染源来自于洗衣工人,而洗衣工人为曹姓妇人所
  感染,line 3其实为line 1的延伸。洗衣工人成为衔接line 1与l
作者: mapxu664 (井底之哞)   2015-06-04 16:10:00
哇塞这篇
作者: ariel780102 (艾利儿)   2015-06-04 16:14:00
林医师那段的描述...好清晰
作者: info1994 (凹嗚~)   2015-06-04 16:15:00
现在韩旅版 还在说大家不能理解他们 韩国人也来台有差吗
作者: thebirds (The Birds)   2015-06-04 16:32:00
作者: minaminojill (hisako)   2015-06-04 16:37:00
就是这篇呀,因为上学途中都曾经过和平医院,看到文章格外难过
作者: hahagogo123 (haha)   2015-06-04 16:43:00
作者: LisaLee (Liz)   2015-06-04 16:47:00
看了真难过
作者: abububu (大胆刁民)   2015-06-04 16:49:00
难过...
作者: kuma0408   2015-06-04 16:50:00
推 整篇看完心情复杂
作者: abc713efg   2015-06-04 16:52:00
推这篇…
作者: jslinbb (be)   2015-06-04 16:52:00
作者: yun0215 (阿酥)   2015-06-04 17:11:00
作者: zoduo (Half-done egg)   2015-06-04 17:38:00
好长...但看完好想哭
作者: azdc (听猫猫的话)   2015-06-04 17:38:00
邱淑堤 标准__官嘴脸 2014还参选宜兰县长选举 还好没当选
作者: Lovekyubi   2015-06-04 17:42:00
推这篇 看完真难过...
作者: jean5220 (jean5220)   2015-06-04 17:44:00
医院规定每个单位申请卫材不可超过一周"平均"用量,因此对于这种平常用不到的东西,安全量小的可以,多备还会被稽查长官叮。所以发生突发状况东西不够用一点也不意外啊~
作者: jeneaqa1 (ja)   2015-06-04 17:57:00
作者: shannfish (深海鱼)   2015-06-04 18:02:00
谢谢医疗人员的付出...真的很伟大
作者: bluespot (镜花水月)   2015-06-04 18:10:00
作者: pobby920 (ann_pig)   2015-06-04 18:10:00
好难过
作者: mochicake (蜜桃拿铁)   2015-06-04 18:15:00
今天也在看这篇...
作者: lazylucy (懒)   2015-06-04 18:25:00
推 全部看完了
作者: cicadana (无语,若言。)   2015-06-04 18:40:00
看完了,很难过...
作者: jenny5025023 (chen)   2015-06-04 18:46:00
看完真的难过
作者: herbii (irene)   2015-06-04 18:53:00
看完了!真的很感谢医护人员!
作者: minaminojill (hisako)   2015-06-04 19:11:00
转录林重威医师父亲的文章https://goo.gl/TXll3u
作者: extrude (extrude)   2015-06-04 19:14:00
佳铃学姊真的是个狠好的学姊
作者: ghostwa (巧比酱油膏)   2015-06-04 19:17:00
作者: akaiya (red)   2015-06-04 19:26:00
作者: ohno91 (818思 那么我应该删除吗)   2015-06-04 19:31:00
作者: elims (...)   2015-06-04 19:37:00
当年就是马和邱一手导致的!事后很多医护人员的证言都证实这点!
作者: noblelifes (勇者小孩小姐)   2015-06-04 19:38:00
推 医护人员的付出真的好伟大...
作者: bonnie10236 (枫)   2015-06-04 19:44:00
作者: aysoku0717 (非常)   2015-06-04 19:56:00
推 难过的不知道该讲什么
作者: PoloHuang (黄保罗)   2015-06-04 20:04:00
邱淑媞就是个智障 回去选宜兰还屁话一堆
作者: haciendo (也无风雨也无晴)   2015-06-04 20:06:00
看完好难过 SARS 那时我才小五,都不知道原来医院内部发生这么多事
作者: proenza (Schouler)   2015-06-04 20:16:00
马跟邱,一辈子都记着你们,最可悲是还让马这种人选上,还两次,干
作者: Lacoste5566 (鳄鱼五六)   2015-06-04 20:28:00
推,大家都要记得这群天使的奉献
作者: dora88 (八七六五)   2015-06-04 20:37:00
还有记得谁让他们变天使的,唉
作者: mitayi520 (呆呆)   2015-06-04 20:49:00
好长可是看完了 真的好难过
作者: ahah   2015-06-04 20:53:00
推...
作者: tgsz (mui)   2015-06-04 20:53:00
看完想哭QQ
作者: SHIU0315 (SHIU)   2015-06-04 21:12:00
推………
作者: tammic (固力果!)   2015-06-04 21:19:00
作者: twtp (twtp)   2015-06-04 22:10:00
作者: ming77719 (小明)   2015-06-04 22:19:00
好沈重
作者: wennai (纹)   2015-06-04 22:36:00
作者: willow   2015-06-04 22:41:00
推 应该让更多人看到
作者: qulqulqul (PIAO)   2015-06-04 23:46:00
泪推,看完觉得好沉重,压垮人类的不是疾病而是人性……好人走了,却留下一堆败类…干!
作者: Dreamkids (芛芛)   2015-06-04 23:53:00
看完也忍不住哭了…
作者: luelue (煞气a)   2015-06-04 23:59:00
干好难受 在看纪录片的感觉 心好痛
作者: iisandos (烦恼都是自找的)   2015-06-05 00:09:00
很沉重 看了很痛心...希望不要重蹈覆辙了...
作者: ru8yaya (发福中)   2015-06-05 00:11:00
推 QQ
作者: iwtfly (知足)   2015-06-05 00:12:00
推 真的很沉重
作者: chu3 (天真的致命伤)   2015-06-05 00:31:00
唉,希望不要再重演
作者: artw1201 (amanda)   2015-06-05 00:34:00
谢谢站在最前线的医护人员
作者: t520131412 (羽)   2015-06-05 00:39:00
鼻酸...
作者: freely10469 (  ̄ (工)  ̄ )   2015-06-05 00:49:00
看到最后哭了...
作者: sosoeyes (soso)   2015-06-05 00:54:00
好沈重...
作者: seavon (Rock to die!)   2015-06-05 01:07:00
看完哭的好惨
作者: zoosharon23 (zoosharon23)   2015-06-05 02:04:00
向伟大的医护人员致敬 还有对台湾官员感到愤怒!当初那些官员错误决策断送几条人命 却不用负责 现在还在当高官!实在很生气!
作者: dn91201017 (时雨)   2015-06-05 02:24:00
sars当年我还很小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沈重的故事,看完都哭了
作者: lalaya (lalaya)   2015-06-05 02:44:00
作者: tiffany15 (摩摩喳喳)   2015-06-05 02:51:00
推,悲剧真的不要重演
作者: bloodfish (血鱼)   2015-06-05 04:04:00
看了好想哭
作者: chuchuning (住妮)   2015-06-05 04:19:00
推 向伟大的医护人员致敬
作者: et99899 (MH)   2015-06-05 05:34:00
医护人员好伟大
作者: haveyouseen (Thousand miles)   2015-06-05 09:42:00
鼻酸... 身为医疗人员觉得好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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