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辈子只能许一个愿望,那么,让心爱的人重拾健康,绝对是当
下会考虑的选项。
至少,年迈的叶典隆是这么想的,他最大的骄傲,就是拉拔心肝宝贝
儿子叶宏培长大,成为国立大学热门科系的高材生,并身兼篮球校队的当
家中锋与得分王。叶宏培肌肉棒子的猛男外型,再加上聪明敏捷的头脑,
可说是校园情人的最佳典范,也让许多美眉倾倒。
只可惜,老天爷开了叶家超级大玩笑,虽然赋与叶宏培人生胜利组的
礼物,但同时也用一场突发车祸,夺走他的一切。现在的他,只是个躺在
医院的植物人,面容痴呆,全身瘫痪如烂泥,只能靠线路繁杂的医疗设备
,勉强维持基本的生理机能。叶典隆身为老爹,看见病床上憔悴的儿子,
丰采不再,只是个干涸如漠地的皮囊,除了强忍感伤,几乎无计可施。
叶典隆坐在床边,紧握叶宏培的双手,希望会有奇蹟发生的一天,听
到儿子喊一声“爸”,那么,生命就不会有缺憾。只不过,每次的期待都
落空。虽然医疗技术可以随着时代推移而进步,但是对于植物人的案例,
仍是无计可施,家属面临锥心煎熬,当下景象便是活生生的地狱。
“累了吗?何需硬撑呢?不如躺下来休息一下。”打瞌睡如钓鱼的叶
典隆,被陌生的声音唤醒。
叶典隆抬头看,在病床的另一端,是个打扮体面的男子詹牧奇,他一
身深蓝色系的订做西装,留着飘逸的金色长发,戴了高顶礼帽,眼神中饱
含诡谲的光芒,他的肤色苍白,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色,仿佛是严寒雪地塑
造出来的虚拟人物。
“我见过你吗?”叶典隆问。
会不会是幻觉呢?叶典隆抬头看了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过了探望时间,照道理说,他应该会被护理长赶走,对面的人,也不可能
会存在。
“这不重要,我只是个关心你儿子病况的粉丝。”詹牧奇摘下礼帽,
向叶典隆微微躬身。
“你是宏培的球迷?他出车祸后,本来有很多女球迷来探望他,不过
,当他变成这个样子,几乎就没有什么人来看了。”
“这很正常的,人性就是那么现实,大家想看到的,都是能在球场杀
神砍佛、不停创造奇蹟的战将,可不是一个……”詹牧奇说时,见到叶典
隆一脸愁苦,随即住口。
“唉!一个废人吗?”叶典隆叹气。
“抱歉,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你儿子的遭遇,我深深感到惋惜。
”詹牧奇从背后拿出一大束色彩鲜艳的向日葵,插在桌上的花瓶里。
“你怎么变出花的?你是魔术师?”
“不妨这么说吧!我做的事,和一般人不太一样,我专门替人寻找迷
失的魂,而魔术师只是擅长使用障眼法而已。”
“你可以寻魂?”
“简单来说,人的魂如果跑掉了,我可以帮忙找回来。你大概知道,
人有三魂七魄,不过,最重要的,就是三魂里的识魂,有了这个,你的儿
子,又是生龙活虎了。”
“识魂?你是说,宏培这个样子,是因为他的三魂七魄消失了吗?你
要把他的识魂找回来?其他的魂呢?还有,那个七魄不用找吗?”
“三魂七魄,支配了人类活动的一切,三魂包括了生魂、觉魂、识魂
,如果用电脑的概念来看待,三魂就是人类的软件,生魂是用来维持人类
的生理机能,如同Windows、Linux之类的电脑作业系统,觉魂则是控制了
人类的行动机能,这就像电脑灌了作业系统仍然不够,还需要安装各类型
的软件,才能顺利的使用。”
“人类的软件?我以前没有听过这种比喻。”
詹牧奇笑了笑,手中不知何时冒出了一台平板电脑,而萤幕画面里,
竟然有叶宏培在球场帅气灌篮的照片,场边一堆女粉丝如痴如醉,纷纷为
他的英姿倾倒。
“为什么你有我儿子的照片?”叶典隆问。
“这是他脸书里的,你应该看过,快要拿下冠军的他,可是欢欣鼓舞
呢!人类和动物最大的不同,就是拥有丰富的情感,可以展现七情六欲,
而人类的情绪、潜意识以及记忆,就是由识魂所控制。你不妨把它看成电
脑的资料档案,你儿子失去了识魂,就像电脑硬盘资料全部被洗掉。”
“我儿子会变成植物人,就是因为少了识魂?”
“不止,同时也缺了觉魂,你儿子才无法醒来,只剩下基本的生理机
能运作。这就好像你的电脑中了病毒,虽然可以开启电源,硬件功能正常
,不过,软件无法使用,你储存的资料也被破坏。识魂是独一无二的,因
为它收入了你儿子所有的记忆、情感、思想以及所有无形的心灵资讯,无
法被替代。”
“原来如此,医生从来没有这样说明过。”
“现代的医学,对于植物人的治疗,还是束手无策的,不过,这正是
我的专长。”
“找回了觉魂和识魂,是不是也需要找回七魄?”
“所谓的七魄,是人体生理机能的七个控制处,以头部和脊椎为分布
点,从上到下,包括了顶、眉、喉、心、胃、脐、底。七魄可以看成是人
类的硬件,如同电脑硬件,由各项零件组成,像是 CPU、主机板、内存
、硬盘、显示卡、声卡、电源供应器等。如果人往生了,就代表七魄跟
着肉体一同化为乌有。”
“你是说,他的七魄还在?”
“没错,若是那些躺在太平间冷冰冰的亡者,七魄已经停止运作,就
算是肉体完好,再找回三魂,也是于事无补,人是不可能复生的。”
詹牧奇肤色泛白的右手,在叶宏培的眉心上方不停的比划,如同书法
家挥毫,每笔都有凌劲的弧度,他嘴中唸唸有词,所流泄的,则是一连串
古怪的音声,但却悦耳动听,有如世界首席男高音举办小型演唱会。
“你在唸咒吗?”叶典隆问。
詹牧奇左手食指比了嘴巴,但叶典隆无法住口,反而开得更大。一直
躺在床上的叶宏培,此刻竟然睁开眼睛,而且,嘴巴也微微开启,勉强吐
出两个字。
“阿……爸……”
“宝贝儿子,你终于醒来了,我好想你啊!每天为了你的病,我到处
为你打官司,要为你争取福利,帮你找最好的医生,只可惜,你从来不会
张开眼,今天总算让我等到了。”叶典隆紧握儿子的双手,眼泪不停的流
出,有如梅雨季节过境。
不过,叶宏培只讲了两个字,就闭上眼睛,无论叶典隆如何使劲的摇
动,都未曾醒来,就像陷入熟睡的童话人物,静静的躺着。至于站在一旁
的詹牧奇,则是将礼帽当成陀螺把玩,礼帽不停旋转,摆脱了地心引力的
限制,在右手掌心上方飘浮。
“他怎么又睡了?你可不可以想想办法?我要我的宝贝儿子回来,再
大的代价,我都愿意付。”叶典隆赶紧向詹牧奇求救。
“正确来讲,他根本没有醒来过。他会叫你阿爸,是我刚才略施法术
的结果,代表你儿子的维生机制算正常,只是缺乏适用的回魂程序。你有
没有发现到,他刚才说话的声音,是不是和你以前听到的不一样呢?”詹
牧奇拿起帽子,替叶宏培搧风。
顿时之间,整个病房风雨交加,将叶典隆淋成像是入汤锅的水饺,奇
特的是,暴雨似乎是选择性的降下,詹牧奇和叶宏培身上却是干爽完好,
不见任何浸湿的痕迹。虽然强风掠过叶宏培的脸庞和身躯,但他没有任何
的变化,还是一朵静止的睡莲。
眼见詹牧奇展现电影手法般的临场特效,叶典隆除了用手擦掉身上的
水滴,只能瞠目结舌,这位看起来像英国绅士的神秘家伙,或许真的带给
他解决方案。
“嗯!好像不太一样,宏培的声音应该是比较低沈的。你是打算说,
他的觉魂和识魂并没有回来吗?”
叶典隆仔细回想,刚才叶宏培的神色,也有些古怪,的确不像过往那
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当然没有,如果这么容易的就找回觉魂、识魂,这世界的植物人会
减少一半以上,医院和看护机构大概会先疯掉,因为少了一个可以收医疗
费的超级金矿。”
“现在要怎么办呢?”
“让我确定一下,你真的会为了你的儿子,付出庞大的代价?”
“你怀疑我吗?”叶典隆略显不悦。
詹牧奇笑了笑,戴回礼帽,从背后拿出一盘刚烤好的格状巧克力华夫
饼,热腾香气弥漫整间病房,取代了原本占据于此的浓重药水味。
不过,叶典隆只是猛摇手,他很难确定,这饼里头是不是掺了什么不
明的特别药剂,而且,他现在唯一关心的,还是儿子何时才能够迎接一个
正常的人生。
“真的不吃吗?我保证,这绝对是正常的点心,我根本不需要对你下
药的,更何况,我要确定你在不受摆布的状况下,会做出符合你真正想法
的决定。”詹牧奇拿起华夫饼就咬,愉悦的吃完。
“真正想法的决定?”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要找回你儿子的觉魂和识魂,代价很高,
而且不是钱可以付的。”
“钱不能付?我应该要给你什么?”
“三十年寿命,或是你的视觉消失,也就是说,你想要减寿呢?还是
要当个盲人呢?”
叶典隆的面孔,像是被扑盖多条灰暗的咸鱼,这和他原本的认知不同
,如果真的要他用自己身上的东西来换,是不是要立刻答应呢?
“你说的视觉,是完全看不到吗?”
“七魄的这边,就是掌管视觉了,它其实是被一个非常微小细腻的东
西控管,就和手机的 sim卡差不多,如果我拿走,你就什么都看不到。不
过,这已经超出现代医学的范围,任何高明的医生都无法取出,就算华陀
再世,也是枉然。”詹牧奇指了自己的眉心。
“我……”叶典隆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
“这很难做决定的,虽然他是你的亲生骨肉,但如果你必须自残才能
保全他,未必所有的父母都会这样做,再怎么说,人总是会在乎自己的,
希望活得久,又活得健康。如果你不打算用这两样东西之一,来换你儿子
的觉魂、识魂,我还有另外一个方案,想要听听看吗?”
叶典隆勉强的点头,他现在几乎和透明人无异,心中的想法,全都被
这位陌生男士看穿。他希望儿子能醒过来,但也希望能够长命百岁,继续
享乐下去,如果什么都看不到了,活着也只是痛苦而已。
“很简单,我会付你六万六千美金,以及你所花的全部医药费,不过
,我会把你儿子带走。六万六千,六六大顺,很吉祥的数字,不是吗?”
詹牧奇拿出两张支票,在叶典隆面前晃了晃。
“带走?要带去哪里?我以后再也看不到宏培?”
“你每天见到他这样子,没有真正的活着,也不算真的往生,无法入
土为安,你不会痛苦吗?再说,你也不太想以你的寿命和视觉来换,要不
然,你要如何去酒家和那些性感美眉玩呢?”
叶典隆一脸讶异,詹牧奇竟然说出他平日的嗜好,不过,他在酒池肉
林中,可是从来没有见过眼前这号人物。
“不要太吃惊了,要掌握你的行踪,只是小事一桩。身为单亲爸爸,
你感到压力巨大无比,只有酒家的美眉,才能让你稍微放松。毕竟光是当
保全,所赚的微薄薪水,根本不够付医药费,你编了新身份,办了许多信
用卡,还没有被银行抓到,而保全公司也不知道你擅长伪造文书。”
“你不会告诉宏培吧!我办信用卡是为了讨饭吃、求生存,至于酒家
,也只是休闲活动。”显然的,叶典隆已经承认詹牧奇所说为实。
“现在的他,怎么会知道你的秘密呢?相信在他飘荡的识魂里,仍然
会保存著关于父亲的良好形象。”
“你带走宏培之后,要替他找回觉魂和识魂吗?”
“如果你希望拿到支票,这就不是你能过问的。”
“那我不就变成贩卖亲生骨肉的无良爸爸了吗?只是两张支票,就要
切断我和他之间所有的亲情吗?”
“你不可能什么都兼顾的,必定要有所取舍,这就是人生,当你儿子
发生车祸后,他这辈子就不容易得到幸福了,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因为他
想要耍帅把妹飙快车,他变成植物人,女生只受了皮肉伤,后来还跟别人
跑了,没办法,这是他的选择,你也应该替自己的命运做出抉择。”
就在此刻,单调呆板的手机声音响起,显然的,来自叶典隆身上,但
他似乎不打算接,脸上神情绷得像拉满的弓,额头汗滴不时落下。
“应该是很重要的人找你吧!”詹牧奇又说。
“这……这没什么……”叶典隆看到手机显示的发话者,连忙关机,
试图保持镇静,但右手发抖不已。
“真的没什么吗?”詹牧奇向叶典隆使眼色,瞄向他的背后。
叶典隆一转身,刚好几位穿黑色西装的壮硕大汉打开病房大门,像是
人墙一般,将他挡在门前。
“好久不见了,老叶,怎么不接我电话呢?我可是非常想念你。”带
头的大汉是陆简元,右手从西装内里暗袋拿出手枪,杀气十足。
一旁的詹牧奇,则是悠闲品尝巧克力华夫饼,当观众欣赏好戏。
“你……你有打来吗?可能我手机没电了。”
“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欠的六万美金,要什么时候还?”
“六万美金?怎么变这么多?”
“你当我开酒店是吃素的吗?又要找美眉,又要赌钱,你想要赊帐,
当然要用我的利率来计算了,一天不付,欠费当然会一直滚的。”
“我的财务顾问在这里,我和他商量一下好吗?”叶典隆指了站在窗
边的詹牧奇。
“即然你有财务顾问,怎么会还不起钱呢?”陆简元拿出手枪,对准
了叶典隆的喉咙。
“要吃吗?”詹牧奇走向前,端上华夫饼。
奇特的是,陆简元和身边的大汉,顿时变成博物馆等级的人型标本
,一动也不动。詹牧奇逐一捏了他们的脸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谢谢你解危。”叶典隆的语气充满感激。
“还不算唷!他们过了三分钟就会正常,看起来,不会放过你。”
“如果我把宏培交给你,这些人你可以处理吗?我还可以拿到支票吗
?什么时候能领到钱?”
“你要我把他们送到太平间冰柜?接下来呢?你打算到第二间酒家,
重新展开新人生吗?”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会重新做人,脚踏实地,不再进任何的风化
场所,我会去夜市摆摊位,这样赚比较多,那些支票的钱可以当我的创业
基金。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我绝对没有办法瞒过你的。”
“不想念宝贝儿子了吗?”
“就像你讲的,他要替自己的命运负责,我也需要向前看,不能一直
纠结在父子的缘份上,感谢你,给我改变的机会。”叶典隆伸出手。
詹牧奇嘴角扬起,与叶典隆握手,眼神瞄向陆简元一票人的脑袋。
隔日一大早的报纸,刊出某位知名酒家老板和手下失踪的消息,警方
派出大票人马追查,锁定了老板的仇家,但无论逼问,就是查不出老板等
人的下落。至于叶宏培所待的医院,则是在中午接到快递送来的手提箱,
里头有信函和满满的现金,信件的内容,在于感谢医生、护士的细心照顾
。原本焦急寻人的护理长,终于松了一口气。
过了两个星期,詹牧奇在夜市出现,仍然是礼帽加西装的绅士打扮,
他和另一位刚投出完全比赛的职棒好手,较劲九宫格投准游戏,大家都替
职棒好手加油,而最后胜出的却是詹牧奇,他将赢来的娃娃,全都送给在
场的小孩,赢得一片掌声。
站在九宫格旁的叶典隆,虽然心痛,但随后而来的蜂拥顾客,则是让
他笑开怀。
“你动作可真快,没几天就开张。”收摊后,詹牧奇把一堆娃娃还给
叶典隆。
“这些娃娃不是都送给小朋友了吗?”
“你不希望失而复得吗?”
“如果我问你,现在宏培在哪里,你会回答吗?我连你的名字、几岁
都不知道。”叶典隆听出詹牧奇的弦外之音。
“也对,我应该自我介绍,至于年纪,我一直都是23岁,永远不会变
。”詹牧奇拿出笔,在一张叶典隆印的广告单上写了自己名字。
“你真的是23岁吗?”
詹牧奇秀出掌心,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笑脸,逐渐从叶典隆的视线消
失,隐没在夜市拥挤的人海。
几天之后,詹牧奇一身深蓝色系西装,开着崭新的亮银AUDI跑车,在
午夜的伦敦街头闪电般疾驰,奔至郊外绿荫广布的园区。他徒步穿越设计
精巧的灌木迷宫,伫立于古老巴洛克式建筑的大理石拱门前,认真咀嚼当
下仙境般的景致。
“抱歉,我们休息了,连值班医护都在小睡。”穿着灰色科幻风格制
服的警卫从拱门内走出,右手一直放在腰间的枪柄上。
“我是好人,没有携带武器,只是来拜访几个 VIP贵客,他们是我送
来的。我不会待太久,你完全没看到我来过,我有小礼物要送你。”詹牧
奇高举双手。
“礼物?”
忽然间,詹牧奇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多出了两张英镑大钞,被风
带飞,遮住警卫眼睛,也暂时停止警卫的戒备行动。
詹牧奇踏入幽静的巴洛克式建筑内,步上五楼,巡视走廊两侧的病房
,这里就是陆简元和身边大汉接受治疗的地方,自从他们威胁叶典隆后,
竟然莫名的失去神智,多亏被詹牧奇发觉,才捡回一命。这些人全都换上
病患专用的白色点状睡衣,目光呆滞,不时对着墙壁傻笑。
不过,詹牧奇特别在中间的病房外停住脚步,他望向门口玻璃,里头
空空如也。
“嗯!大概是跑去迷宫了,这个比要放高利贷来得好玩。”詹牧奇推
开门,整个病房绕了一圈,不见陆简元的踪影。
詹牧奇步向走廊尽头,踏入专属病房,这里正是叶宏培的新家,所接
受的照顾,和原来的相比,可说是升级许多,只可惜本人仍然无法体会。
但是,病房只有床位和医疗仪器,应该躺在上面的叶宏培,则不知去
向。詹牧奇凑近枕头,右手一探,还能感受出些许温热,他连忙走到窗边
巡视,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窗而入的痕迹。
“今晚八成是玩密室逃脱的好日子。”
詹牧奇走回床位,检视医疗仪器的数据记录,不过,少了礼帽的遮蔽
,他的脸颊,顿时多了几滴黏稠的液体,他往上瞧,竟然瞧见陆简元像标
本一样被钉在天花板,全身遍布伤口,血水如同融化的冰淇淋,一滴一滴
的落下。
“原来你变成装置艺术了,重点是,到底是哪位大师的杰作呢?文艺
复兴盛世又要再度开启了吗?”
“啊!”陆简元忽然惊醒,身上刮花的疼痛逼使他失声哀嚎。
伴随着尖叫声的,则是火云堆叠的爆炸,将陆简元迅速烧成了焦炭,
不让他有再度哀嚎的机会。整间病房,已经成为火神即兴发挥的画布,处
处留下火焰疯狂肆虐的笔迹,詹牧奇手中多出礼帽,不停搧风,脸色微变
。此刻竟然无法招来肥硕的风雨来削弱火势,反而像常见的森林大火,引
来烈火更剧烈的波浪猛攻,即将袭击詹牧奇。
在熊熊火焰之中,有个眼冒血丝、一身休闲穿着的家伙慢慢走出,让
詹牧奇颇感惊讶。
“你竟然醒了?我猜,你应该不是叶宏培本人吧!怎么看,觉魂和识
魂,根本不是你自己的,就我所知,叶宏培是一个对美丽女孩充满爱心和
关怀的好男人,绝对不会想玩火。”
“说得好,很多事情,我们应该了结才对,尤其是一个世纪之前,不
要忘记你做的好事……”叶宏培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