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朋友脸书上看到的分析,
觉得内容写的很好,里面也有提到白先勇老师,
所以经过朋友许可之后转载到版上跟大家分享。
【战后国民党的偶然贡献】
文/江昺仑
殖民是一种压迫的现象,只要是有强者和弱者打斗,弱者输了可能就会被长期欺压,直到
他们团结起身反抗为止(黑格尔精神辩证简单来说就是讲这个)。
从这一点来看,殖民绝不是欧洲大航海时代才出现的现象,早在数千年前的黄河流域和印
度北方,就出现过武装殖民的历史(印度北方雅利安人入侵后建立了种姓制度)。然后再
经过数千年的同化,现在这些被殖民者与殖民者就被混为一谈了,我们就把他们视为单一
民族国家,这是用后来的眼光去检视所有的历史,所以容易变成我们自身的一厢情愿。
但同样的,殖民会带来细菌和枪砲,对被殖民者来说,在历史当下是个灾难,但却会留下
一个偶然的机会,突破某些传统的限制等等。
国民党就在一个非常偶然、不自觉的状况下,打破了台湾某些僵固的传统。例如说性别平
等的问题。
过去清朝统治的时候,台湾人有缠足的传统(从明朝传下来的),还有非常重男轻女的观
念,简直把女性当成负资产在看待。日本时代为了改善劳动品质,于是日本人废除了缠足
制度,让新女性可以到工厂、电信交换所去工作。少部分的女性从帝国的威权下找到一点
自主的空间,可以工作、求学甚至是谈“自由恋爱”。
当然,那都是踩线的行为,事实上日本时代男性的权力还是高高在上,日本男人嫖妓是正
常公开的行为,但女性就是如同附属一般的存在着,如聘金制度、童养媳等等问题还是普
遍存在。总之,就算制度上女性开始出现机会,还是被帝国、阶级及性别等不公平结构紧
紧压制着。
战后出现转机,是因为国民党狼狈来台,是无计划的武装移民。一百万军民抵台之后,随
即和中国家乡失去联系。于是他们无法持续地把亲族都接来台湾,只能孤身地在台湾落脚
,而且不知何时才能回家。
没有了家族,就没有传统束缚。数十万名年轻士兵陆续在本地结婚生子(也可能是再婚)
,于是多了许多新的“核心家庭”,没有长辈、没有亲族的小家庭。
许多台湾籍的女性嫁给年轻士兵之后,不需要侍应公婆,不需要配合传统,尤其是过年只
要在家与家人共桌吃饭,显得非常轻松。而且年轻士兵因为出于情感因素,也会把来台后
的家庭当成是新的“原乡”,一个人就代表新的家族,不似本地男子还有非常浓厚的传统
包袱,甚至还有日本时期的大男人主义遗绪(同时期中国大城市的“两性观念”是比较开
放的)。
加上国民党和它背后的快乐美军伙伴,需要一些好听的理由来统治台湾,所以以蒋宋美龄
为首,陆续推动了废除童养媳的运动,这中间的过程还包括基督教(也是因为蒋氏信仰之
故,比长老教会更快速渗入“外省”家庭,这方面有待研究)的广泛传教,以及美援的助
力等等。
总之因为国民党来台湾的时候气势很弱,与日本军队比起来简直丧家之犬,所以精神上的
男性气魄就输一半。想扮演绝对威权的国民党,本身是个败者,连打仗都要靠日本白团援
助,超废der,所以意外地带来相对阴性、半套的军国主义。
另外,因为美援关系,台湾成为美国半殖民地,于是要开设加工出口区发展美国人转移的
轻工业(重污染低毛利的工业);同时农村又被国民党强制征收稻谷几近破产,所以大量
人口就移入城市近郊的工业区。开始出现一批新的劳动人口。
这些劳动人口开始从传统农村紧密的社会网络中解放出来,可以谈自由恋爱,也可以开始
享受“私生活”。80年代开始快速都市化之后,这种私领域就成为了各种性别的发展空间
,类似《孽子》里台北新公园的功能。于是在城市赚钱养家活口的劳工,只需每年返乡一
两次,展演传统的亲密关系,有效脱去了家族之间的保守束缚。
透过某些特权,国民党的二代子弟享有特殊优势,而他们却意外发挥了位置上的优势,比
方白先勇率先写了同志小说、又或者马英九成为了台北市长之后默许同志大游行。透过很
曲折的路线促成了性别空间的开放。
总而言之,许多被视为殖民的、压迫的历史,却阴错阳差成为了某些方面的解放。当我们
看到东亚各国仍存有浓厚父权的氛围,台湾性别空间却意外相对平等开放。这和六十年来
台湾由一个被弱化的阳刚政权统治有关,台湾除了从美、日帝国文本寻找过去男性气概的
遗迹也别无他法,于是性别差异就在这种意外之中悄悄被弭平。
不过以上只是提供一种思考路径,不代表国民党真的有意要带来性别友善空间。只是这些
历史非预期的错误,是否就能让他成为一种“政治正确”呢?未来的路还很长,转型正义
绝非单向,各种压迫都还有待觉察,公民社会是无尽的旅程而非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