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就诗论诗看《诗经》──以〈野有死?〉、〈关睢〉、〈静女〉

楼主: writerou (春衫犹湿)   2010-05-31 20:4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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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就诗论诗看《诗经》──以〈野有死?〉、〈关睢〉、〈静女〉为例
内文:
(一)《诗经》是活生生的文学
所谓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十三经之首的《诗经》,在春秋时代是士大夫及上流社会人物必读之书,加以诸侯间交往频繁,外交人员为了锻炼口才,加强外交辞令,使其语言含蓄、婉转而又生动,常会引用诗经章句,来表达本国或自己的态度和希望,所以孔子云:“不学诗,无以言。”除此之外,读诗咸认为还具有涵养品德、练达世务的功用。
《诗经》本是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北方文学的代表,它在孔子时称为“诗”或“诗三百”;到了汉武帝时,独尊儒术,将孔子整理过的书称为“经”,才确定《诗经》为名。《诗经》都是周朝的诗,分为风、雅、颂三大类,共三百零五篇,“风”大多数是经过润色之后的各国民间歌谣;“雅”分小雅、大雅,多数为王朝士大夫之作;“颂”分三类,周颂,全部是庙堂祀神之辞;鲁颂,则全为阿谀 时 君的诗;商颂,多是祀神的乐歌,少部分为讨好 国
君的作品。大体而言,《诗经》反映了周代的社会面貌和人民的思想情感,阅之犹如读到一部周族从后稷到春秋中叶的发展史。
其中十五国风是《诗经》的精华,多的是抒写关于恋爱、婚姻、家庭生活的精采作品,可惜从汉代以来,迂腐的儒生和道学家拘泥于所谓的“诗序”(一般认为是孔子和子夏所作),即总论全诗之义的诗〈大序〉或分论各诗之义的诗〈小序〉,一味把国风中那些平民思妇吟?情性的诗篇,都说成是赞美某人或是讽刺某人之作,含有教导世人的大道理,希望借此在政治和教化上发生作用,合乎陈说人伦道德或通经致用的原则,如此硬是曲解原意,把诗说成教训或鉴戒的意义,以致这些活生生的文学作品,都变成了死板板的八股、教条,弄坏了后人读诗的胃口。
(二)〈野有死?〉
以“召南”之〈野有死?〉为例,原诗为:“野有死?(ㄐㄩㄣ),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ㄙㄨˋ),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通“撼”)我帨(ㄕㄨㄟˋ)兮!无使尨(ㄆㄤˊ)也吠!”大意是:“野地有只男子猎得的幼鹿,用白茅草包装起来;一位姑娘正值思春,年轻男子就以此猎物来讨好求爱。森林里有些小树,野地有只死鹿,用白茅草綑作一束送给娇美如玉的女子。两人互有好感,男子性情冲动,但姑娘要他先别着急,放轻松,慢慢儿来,不要粗鲁地硬将她的衣裙扯开,千万别惊动那不解何故的狗儿狂吠起来!”
此分明是一篇年轻男女于野外大胆调情求爱的诗作,其男欢女爱之描述,多么生动!汉代郑玄却认定为“淫诗”,宋儒朱熹则受到当时理学思想影响,在其《诗集传》说:“南国被文王之化,女子有贞洁自守,不为强暴所污者,故诗人因所见以兴其事而美之。”此一说法昧于诗义,无异于掩耳盗铃,实在无法令人茍同。
(三)〈关睢〉
如果我们敞开心胸,摆脱“诗序”和汉儒的“思想桎梏”,就诗论诗来看《诗经》,就诗的原文,推寻其原意,就会觉得《诗经》可亲可爱多了。兹再以《诗经》第一篇“周南”之〈关睢〉为例,原诗云:“关关睢(ㄐㄩ)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ㄏㄠˇ)逑。参差荇(ㄒㄧㄥˋ)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ㄇㄠˋ)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大意是:“睢鸠水鸟双宿双栖在河中沙洲,关关地对唱着;纯洁美丽的好姑娘,真是彬彬君子追求
的好对象。姑娘左手右手顺着水流,采著河水中长长短短的荇菜;纯洁美丽的好姑娘,真是教人醒着相思梦里爱呀!但追求姑娘的心愿难以实现,醒来或梦中都在害相思;一片深情多么悠长,整夜翻来覆去,难以成眠。长长短短的荇菜,姑娘左手采来右手拣;君子弹琴奏瑟,向纯洁美丽的好姑娘传达爱意。姑娘左手右手不停地采择著长长短短的荇菜,皇天不负苦心人,君子终于敲钟打鼓,快乐地将纯洁美丽的好姑娘迎娶回家。”
就诗论诗,这是一首男女恋歌,绝对无庸置疑,此诗描写一名男子爱上一个采荇菜的美丽女子,因为“求之不得”而饱尝相思之苦,所幸最后有个圆满的结局,郎才女貌的有情人终成眷属,诗中苦乐的描写,层次分明,错落有致。偏偏〈诗大序〉谓:“〈关睢〉,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关睢〉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睢〉之义也。”像这样勉强配合政教风化以诠释诗歌,认为诗中的“君子”指周文王,“淑女”指文王之妻“太姒”,实在荒谬可笑,完全是牵强附会的曲解,毫
无趣味可言。
(四)〈静女〉
“邶风”之〈静女〉亦可充分说明汉儒解诗之迂腐心态,原诗如下:“静女其姝(ㄕㄨ),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ㄌㄩㄢˇ),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ㄩㄝˋ)怿(ㄧˋ)女(ㄖㄨˇ)美。自牧归(ㄎㄨㄟˋ)荑(ㄊㄧˊ),洵美且异;匪女(ㄖㄨˇ)之为美,美人之贻。”大意是:“姑娘多么善良美丽,等着我去城楼角落幽会;她故意躲藏起来,惹得我苦恼地搔头徘徊,不知如何是好?姑娘多么善良美丽,送我的红管表示情意深长;那彤管红光闪闪,教人越看越是喜爱。从郊外回来,姑娘再送柔嫩的白茅表示爱意,那嫩茅真是美得特异,祇因
那是美人儿所送的啊!”
这首诗以女性为主角,将一对青春男女恋爱生活的情趣,极为生动地描绘出来,先是女子约会时躲了起来,再送给男友红管,后来又送白茅给心仪的对象,在在看出女子的矜持与主动,确是一篇充满爱意的出色作品。〈诗序〉却说:“〈静女〉,刺时也,卫君无道,夫人无德。”汉儒郑玄发挥“想像力”,进一步解释:“以君子及夫人无道德,故陈静女遗我以彤管之法,德如是,可以易之,为人君之配。”如此真是大煞风景,不知所云,一般读者应该都不太可能接受这样“正经”、“严肃”的说法吧?其实,“彤管”或可解为红管草、红管的笔或是像笛的乐器等,总之,它
在诗中不过是男女用来表达爱情的礼物,和“道德”根本很难扯上关系。〈静女〉的内容就是这么简单,类似此种以男女约会为题材的作品,在“国风”中比比皆是。
宋明以来的道学家,听到男女情事,就要掩耳而走,读《诗经》时,于是以理性取代感性,把这些先民发乎情而未必止乎礼的情歌,都说成是讽刺或隐喻之作,也就不足为奇了。如今,思想开放,百无禁忌,透过就诗论诗,可以了解、欣赏《诗经》浪漫、感性之美,可见二、三千年前的古代中国,对于男女私情并不像后世看得那么严重,妇女还是拥有一些恋爱和婚姻自由的,并且不必虚伪造作,可以自自然然、大大方方地表达其追求人生理想的热情,我们也借此得知她们的心灵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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