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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三秒，我们将迎来新世界！
3……
2……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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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麦卡利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当中。有那么片刻，他以为自己正在
作一个黑暗的梦，不过眼球左侧一闪一灭的计时器戳破了他的梦想。他略略转过头，根据
上头的数字显示，他只入睡不到预定时间的一半而已。
麦卡利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迷迷糊糊的打开舱门，从一片黑暗的睡眠舱中起身，
跨入到闪烁著无数灯号的驾驶舱中。
“怎么回事？干嘛这么早就把我叫醒？”
麦卡利一面揉着自己僵硬的肩颈，一面开启航天飞机的仪表板说道。
“谁知道呢？说不定只是想找你玩吹牛而已。”
漆黑、呆板、无趣的仪表板，“啪”的一声开启了萤幕，用粗糙的合成音效回答麦卡
利。
“少来，我不跟会作弊的电脑玩牌，你自己上线找其他玩家好了。”
麦卡利调整好椅背的位置，将双脚跨到仪表板上，对着单人座舱内唯一的旅伴说道。
“那多无聊。根据《智能机械联合宣言》，智能商数在平均水平以上的机械，都享有
和人类同等的待遇，包括工作环境以及娱乐在内。”
麦卡利的向导兼旅伴——“独孤九号”的智能驾驶系统说道。
“我们现在的位置是？”麦卡利问道。
“用坎特伯里纪年法计算的话，是第四纪元6283年的达拉然宙域。”
“那不就结了吗？距离生效日期还有将近一百年呢。别跟我讨价还价。”
麦卡利将吸管插入铝箔包装的咖啡里说道。他叼著吸管，一口咖啡却怎么也吸不上来
。
“独孤？”
“干嘛？”
“为什么我们在这里？”
“我们在旅途中遭遇到一场小小的重力风暴，以致行进过程遭受了些许干扰。”
“所以？”
“能源不足，需要着陆进行补给。”粗糙的合成音效简短的回答道。
“见鬼！不是启航前才砸重本换新电瓶的吗？哪有这么快就没电的！”
“你的计时器或许没有显示，不过受到时间潮汐的影响，我们在外面的行进时间已经
相当于超过七十年。这也是为什么我把你叫起来的缘故。”
“该死！我把所有的贷款和希望都砸在那颗新电瓶上面耶？厂商还一再跟我保证不会
出错，现在怎么办！”麦卡利将脸埋入手掌当中，绝望的大声哭喊。
“请节哀。”
“去你的！独孤，最近的站点在哪里？”
“离我们最近的交易站点在一百五十年之外，但是我们的能源不够支撑到那里。不过
有一颗注册为农业开垦地的类地行星就在附近，也许可以向当地居民借用发电机进行充电
。”
“去到那颗行星需要多久？”
“三个月，差不多是我们航行距离的极限了。”
“好吧！独孤，先想办法联络上当地，向他们提出我们的需求，并且申请登陆许可。
”
“如果他们拒绝呢？”
“到时候再说。”
“完全了解。”
“行进时间超过七十年吗？辛苦你了。”
“不过是一点小意外罢了，有什么关系？”
“没有，我只是忽然觉得，宇宙真大。”麦卡利看着窗外，若有所思的说。
“……是啊。”粗糙的合成音效，简短却细腻的回答道。
＊＊＊
朱红色的单人航天飞机自天上缓缓降落，下降的气流在草地上掀起阵阵涟漪。在涟漪的
外侧，一名粗壮的的老人正携着他的孙子，向麦卡利挥手指引。
“欢迎，不过这颗行星上只有我们祖孙两人。我是这颗行星的农场主，敝姓班。这是
我的孙子——班六世。”
老人对着刚从航天飞机下来的麦卡利自我介绍道。
“冒昧请教，阁下的大名是？”粗嘎的合成音效，透过航天飞机的扬声器问道。
“班四世。”
“我想也是。”
“班老先生，我们在旅途中遇到了一些困难，能不能向你借台发电机替我们的电瓶充
电。”麦卡利诚恳的说道。
班四世点了点头。
“可以，但是我们祖训是没有不劳而获的午餐。作为对价，你和你的坐骑得留下来替
农场工作，我们才会同意你借用发电机。”
“这好办，这台航天飞机具备在重力圈内巡航的能力，还附有多功能智能处理系统，不
管是开垦、洒农药还是当稻草人，通通随你高兴！”麦卡利轻松的说。
“班先生，等你将电瓶充饱，这无耻的男人就随你使唤到死好了，我不介意。”
班四世摇了摇头。
“不急，我们的农用发电机相当老旧，要充饱电可能得花上不少的时间。我们可以一
边坐下来泡杯茶，一边讨论该作什么。六世，去将桌椅和茶具拿来。”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麦卡利点点头说。
班六世匆匆忙忙的将桌椅摆设在草地上。于此同时，班四世也牵出发电机的电缆接在
航天飞机上。数人围着航天飞机一面泡茶、一面聊著天。
“我们的祖先在一百四十年前来到这里。当时这里四处充斥着有毒的沼泽和气体，历
经一百四十年来的开垦，终于开花结果，才有你们现在坐着的这块绿地。”
“一百四十年前？正好是清洗运动的高峰期啊。”独孤插嘴道。
“我们久居边境，不太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旅人，不如你们说看看有什么
新闻好了。”
“……其实大部分时候我们也只是四处漫游，很少关心国家大事。不如我们把机上广
播打开，听听地方电台有什么新闻好了。独孤？”
“是是，知道了。”
粗嘎的合成音效说完，扬声器发出吱嘎的电流音，随后从中缓缓浮现出电台的播报声
。
“……续下一则新闻：盟军本日上午正式向帝国宣战。根据军方发言人表示，盟军已
经派遣第四、第七、第十五舰队对帝国要塞发动攻击，未来将继续动员更多舰队投入战事
当中。继续……”
“……下一则新闻：鼹鼠星的示威行动已经超过了十一个月。当地居民不堪忍受狭窄
的居住空间，愤而占领地方的行政机关，迫使鼹鼠星的殖民总督退回本国求援。然而截至
目前为止，有关当局并未对鼹鼠星的行动作出任何回应。继续下一则……”
“唔嗯，看来核心宙域还是老样子啊？”班四世捻著灰白的胡须说道。
“这是哪个电台的新闻，独孤？”
“《时间就是金钱》电台，发信源距离我们有七百五十四光年。”
“换句话说，这起码已经是七百五十四年前的新闻是吗？原来如此。”麦卡利点点头
。
“错误。该发信源只是《时间》电台的一个讯息中继站，如果算上电台位址与核心宙
域的距离，起码要再加上一千五百年以上的传输距离。”
“这就是我们不常听广播的原因。”班四世耸耸肩说。
“你们呢？大小事都好，说说看你们生活怎么样吧？”麦卡利问。
“嗯、农家生活没有旅行这么自由，大部分都是日复一日的——”
“我看到了。”“咦？”
一直在旁默默不语的班六世，忽然抬起头说道。
“六世，现在不是你插嘴的时候。”班四世严峻的警告道。
“但是爷爷，我真的有看到人影啊！”
“等等，你们是说这颗行星还有其他人吗？”麦卡利不解的问道。
“……伤脑筋，在客人面前真难以启齿。”班四世面露难色。
“几天前，这孩子似乎在沼泽附近发现外人的踪影，我们怀疑可能是——”
“那不是外人！那是爸爸！”班六世说道。
“住口！六世！”
“那是我爸爸！我看到你藏起来的照片了！你一直都骗我，说我是没有爸爸的小孩！
”
“那不是你爸的照片。回去！不要在客人面前继续丢脸了！”
“你又在骗人！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自己去把爸爸找出来！”
班六世噙着眼泪说道，头也不回的转身跑走。
“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合成的电子音说道。
“闭嘴，独孤。”麦卡利说。“失礼了，这台废铁就是废话特别多。”
“不，失礼的是我们，让你们看见如此窘态，实在过意不去。”班四世说道。
“班先生，您刚才说这里只有你们祖孙两人，那六世的父母亲呢？”
“很早就过世了。我们族中的血液遗传着某种疾患，很多人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离开
了人世。六世的双亲也是，所以六世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
“那么六世说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一辈子生活在这里，死后也就埋骨于此，不会留下什么来悼念故人。六世说的
那张照片，是我们族中唯一的一张照片，也就是我们共同的先祖——班一世的照片。”
班四世揉揉自己的双眼，疲倦的说道。
“六世心中一直希望能有个家人能陪在他身边。但是我老了，也不知道还能再看顾他
多少年，还必须照顾这座农场。六世心里也很明白，所以才会将人影当作自己的父亲吧。
”
“这样啊……”麦卡利低头沈吟，忽然抬起头说道。
“班先生，我有个提议，你看怎样？”
＊＊＊
轰轰轰——
朱红色的航天飞机巡弋于天上，原始丛林和沼气从机腹下匆匆而过。麦卡利和独孤九号
正航行在班行星的天际，四处搜寻着班六世的身影。
“我说……”
“干嘛？”
“这整颗行星就像他们家一样，我们等那小鬼自己回来就好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去
找？”通过驾驶舱内的广播系统，独孤对着麦卡利问道。
“有什么关系？反正就算我什么都不说，那老头也会拉着我们去干农活。与其如此，
还不如顺便出来看看风景也好。”麦卡利盯着窗外的夕阳，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看你只是想偷懒而已。”
“也不完全如此啦……再说，那老头的话我也有些在意，有些事想自己确认看看而已
。”
“你觉得这家人在说谎吗？”
“我想是不至于，不过隐瞒着什么倒是真的。从那老头身上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不如
我们去把六世找出来，也许会有不一样的说法。”
“你有求于人，人家可没亏待你。这样窥探别人的隐私好吗？”
“好不好可得视情形而定。纵使不需要了解全貌，心中也得有个底才能放心。”
“真是的，都市人这种斤斤计较的性格，真是令人受不了。”
“闭嘴啦你这台破电脑，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
“干嘛？怎么好几次问你都是这个反应？故障喔？”
“……根据班老头给的行进路线来看，应该是这一带没错。”
“那不就结了？”
“但是座标和路线描述对不上，我们按照指定的路线行驶，却没有位于指定的座标上
。”
“什么意思？”
“翻成白话文就是……”独孤沉吟道，“我们迷路了。”
……蛤？
“似乎在上次的旅途中，导航系统也因为不明的原因失效了。以致于我们没有办法朝
正确的方向行进。”独孤粗嘎的合成音效，用自信和专业的语气说著。
“我干你的咧！这种事不会早点说喔？”
“你又没问。”
“没问你不会讲喔？那我们是怎么抵达这颗星球的？”
“当然是依靠我天生优越的方向感和领导才能。”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们出发前可还没把电瓶充饱，现在剩多少电？”
“……”
“又怎么了？”
“根据机上的计时器显示，只经过了大约一小时半的时间。但是电瓶的耗竭却超乎预
期，先前储备的电力已经所剩无几。”
“所以？”
“能源不足，需要着陆进行补给。”
“……我真的会被你给气死。”麦卡利掩面说道。
＊＊＊
沼气渐浓，外头的夕阳正逐渐被云层所掩盖。原本一望无际的视野开始被昏暗所笼罩
。
“独孤，可以联系到班老头吗？”麦卡利焦急的问道。
“从刚才就一直在尝试了，但是都没有回应。”
“伤脑筋，本来是来找人的，现在却把自己也搞丢了。不晓得六世那小鬼怎么样？”
“这整颗行星就像他们家一样，也许他发现不对劲，自己先回去了也说不定。”
“真是这样就好了。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联络到班老头，然后找个地方……”
喂——！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独孤？”
“嗯，是从机外传来的。”
这边这边——！
“独孤，将画面切换到视讯镜头上，现在。”
仪表板上的萤幕映照出地面的景色，虽然光线昏暗，却隐约可以见到一个人影在向他
们招手。
“放大一点。”
视讯镜头对准了人影，进一步的放大画面，将对方的面貌照的一清二楚。不过令人讶
异的是，对方既非他们寻找的班六世，也非这颗行星的农场主班四世。
而是一名陌生的青年男子，面露微笑的在向他们招手。
“怎么办？”独孤问。
“这个嘛……”麦卡利也不禁感到犹豫。“对方好像也没有恶意的样子，不如下去打
探一下，总比现在坐困愁城要好得多。”
“那要是对方有恶意呢？”
“到时候再说。先将喷射引擎准备好，随时落跑。”
“完全了解。”
朱红色的航天飞机缓缓降落，就像天鹅一般优雅的停在地面。麦卡利从驾驶舱一跃而下
，像猫儿一样小心翼翼的靠近男子。
“呀！真是稀客，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了！你们是从哪来的？
”对方露出爽朗的笑容，热情的向麦卡利招呼。
“我们是旅游在星际间的旅人，因为电瓶出了点问题，不得已迫降在这里。这里只有
你一个人吗？”麦卡利谨慎的回答道。
“喔！是啊，我是这颗行星的农场主。敝姓班，请多指教。”
“班几世？”
“哪有什么几世不几世的？这里就我一个人，叫我班就可以啦！”
“喔……那还真巧啊。”
“可不是吗？我刚刚才在招呼一位小客人，没想到你们就出现了。宇宙这么大，却偏
偏要在这座穷乡僻壤落脚，我也是服了各位了。”
“小客人？”
“是啊，我们正聊着呢！可惜他什么都不肯说，我正头疼著，就看到你们的航天飞机了
。”班一边说著，用姆指指了指自己的身后。
“咦？六世？”遇见熟悉的人影，麦卡利忍不住吃了一惊。
“咦？是……麦先生对吧？”六世也忍不住睁大眼睛说道。
“咦？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就更巧了！来吧，你们是电瓶故障了是吧？不嫌弃的话，
就让我替你们检查看看吧。”
“啊？请便。”
麦卡利满脸困惑，但是并没有拒绝对方的提议。任由对方打开机腹的舱门检查。
“嗯……电瓶是耗损的蛮明显的，不过充饱电应该还可以再航行一阵子才对。”
过了一会，班盖上舱门说道。
“这颗行星经常出现磁场异常，有时会造成仪器失灵，不过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恢复
正常了，不用担心。来吧，我这正好有一台发电机，不用太久，花点时间把电瓶充饱就可
以上路囉！”
没有等麦卡利回答，班自顾自地从身后的屋子牵出电缆，接在机上。等待充电的时间
，班在空地上升起营火，拿出小铁锅、用简单的素材替众人煮一顿丰盛的晚餐。
“我原本也和你们一样，是个旅人。”
班拿着锅铲拨弄著铁锅说道。铁锅开始劈啪作响，橄榄的香气从锅内溅射而出。
“一开始是不情愿的，我的航天飞机出了点事故，不得已迫降在这里。我费尽力气才逃
出生天，却怎么样也忘不了离开前的夕阳，到头来又想尽办法回到这颗行星。”
班一边说著，手上的锅铲却逐渐放轻了动作。
“很奇怪吧？但当下我并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景色有一种荒凉的美，是我的……我的
故乡所没有的。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就再也离不开自己的家园了。”
班一边说著，手上的锅铲却终于停了下来。
“我久居边境，不太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旅人，可有听过什么新闻？什么
都好，只要你听过的，多告诉我一点。”
他沉默良久，好不容易才开了口，说到后来声音却几乎有些颤抖。
“……我们大部分时候也只是四处漫游，很少去接触身边以外的事。毕竟，我们也很
久没有回过自己的故乡了。”
麦卡利低声说道。
“……这样啊。”
班又再次沉默不语，只是怔怔地望着飞舞的火花。他将营火熄灭，站起身说。
“你们都吃饱了吧？我想电瓶应该也已经满了。要上路的话，我送你们一程。”
“班先生，最后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这座行星真的只有你一个人吗？”
“我迫降在这颗行星十几年，又花了好多年才回到这里。前前后后加起来，如果有其
他人住在这的话，我一定会注意到的。”
班略带苦笑的说道。
＊＊＊
“事情的经过我都听六世说了，谢谢你们将六世带回来。”
班四世点点头，对着麦卡利说道。
“六世人呢？怎么一回来就不见踪影了？”
“从你们回来之后就一直躲在屋里。他好像还是很困惑的样子，我会找时间和他谈谈
的。这张就是六世提到的照片，请你过目。”
班四世说道，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
“我看看……嗯？”
麦卡利睁大着眼，盯着照片上熟悉的面孔，不免吃了一惊。
“这是我们先祖——班一世的照片，也是一百四十年前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
“但、但是这个人——”
“我们班一族在这颗行星定居一百四十年，如果有外人，我们一定会知道的。”
班四世缓缓说道。
“但是对这颗行星而言，还有太多的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不管再过多少年都一样。
”
“我还是不太明白。”
“不需要明白，你只要记住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就可以了。”
“班先生，最后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这座行星真的只有一个人吗？”
班四世露出浅浅的微笑。
＊＊＊
“好了，准备出航。独孤，系统有任何异常吗？”
“完全没有。电瓶已经饱和，导航系统也正常运作，我都开始迫不及待了。”
“好！启动出航程序！立刻寻找这附近最近的交易站点，我要把那该死的电瓶换掉！
”
“那导航系统呢？”
“那个啊……留到下次吧。”麦卡利望向窗外，若有索思的说道。
“独孤？”
“干嘛？”
“宇宙真大。”
“……是啊。”
朱红色的单人航天飞机自天上缓缓升空，下降的气流在草地上掀起阵阵涟漪。留在原地
等待的，是一面挥手、一面露出笑容的班氏祖孙。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