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w: [转录][小说] 宝树/三国献面记

楼主: monarchist (ドン・キホーテちゃん)   2015-11-10 23:05:38
※ [本文转录自 DummyHistory 看板 #1MGWUu38 ]
作者: monarchist (ドン・キホーテちゃん) 看板: DummyHistory
标题: [转录][小说] 宝树/三国献面记
时间: Tue Nov 10 23:05:24 2015
原文(简体)
http://www.douban.com/note/524151033/
三国献面记
宝树
1
故事是这样开头的:
赤壁之战中,曹操的八十万大军都被烧死了,曹操一个人逃了出来,在刘备和孙权的通缉
下隐姓埋名,四处乞讨,就快要饿死了。后来他来到长江边的一个渔村,村里一个姓郝的
姑娘可怜他,给了他一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鲜鱼面吃。曹操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觉得这辈
子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碗鲜鱼面保住了他的命,让他有了力气逃回许都。后来
曹操当了皇帝,想起郝姑娘的恩德,就派人回华容娶了郝姑娘为贵妃,郝家的鲜鱼面也成
了宫廷美食,因此名扬天下,成为一道中华传统名点……
2045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读著刚发送给我的这段不知所谓的话,一
边大皱眉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简直可说是漏洞百出。曹操虽说在赤壁战败后溃逃
,也不是他一个人,又何至于讨饭?后来华容道上,关云长义释曹操,这是人人都知道的
历史故事,和什么郝姑娘、鲜鱼面又有什么关系?再说曹操只是称王,皇帝是追封的,真
正当皇帝的是他儿子曹丕,看过《三国演义》的都知道……
我微微摇头,关闭了智慧眼镜上的资料显示,望向对面的女郎,皱起的眉头不自觉地又舒
展开来。那个女郎站在会客厅的一角,正在端详墙上天安门开国大典的巨幅彩照。她长发
披肩,身段窈窕,亭亭玉立,发现我在看她,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容光照人。我顿时有一
种春风拂面的感觉。
“那个……”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话头,“郝思嘉小姐,你给我看这个故事,是让我们帮你
去考察这个……传说的真假吗?”
我们的“小时代”时间旅行公司接到过不少莫名其妙的要求。今天有人要考证殷商舰队有
没有到过美洲,明天有人要看玄奘西游是不是带了一只猴子,后天有人来问宋朝有没有郭
靖黄蓉……至于家族传说中那些纯属胡扯的说法就更多了。去开动时间机器查看这种虚无
缥缈的传说,纯属把钱往海里扔。好在《历史时段保护法》出台之后,这种烦恼少了很多

郝思嘉却摇了摇头:“不,林先生,这个故事是胡编乱造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那你的意思是……”
“三十年前,”郝思嘉在沙发上坐下,凝视着我说,“有一个叫郝二蛋的湖北农村青年,
到武汉城里打拼,开了一家小面馆,卖自己做的鲜鱼面,这种面是用鱼头、鱼骨和一种特
别的酱汁熬的浓汤,加上筋道的手擀面和时令鲜鱼虾做出来的,在他家里也算是祖传,不
过没什么名气。为了给自己的面找点由头,他绞尽脑汁,模仿其他饭馆里的美食来历传说
,编了上面那个故事,装裱了贴在面馆的墙上。他只有小学文化,没有学历,故事当然也
破绽百出,稍有文化的人看了都觉得哭笑不得。”
“是啊,这个故事确实离谱了点,看过《三国演义》都不会这么写嘛。”
“故事写得这么糟糕,郝二蛋的面馆生意自然也就不怎么样。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在他垂头丧气,打算关门大吉的时候,有个叫马宝瑞的畅销书作家偶然进了面馆,看到
墙上的这段话,觉得好玩,给拍下来发到了微博上去——微博是当时的一种社交软件,类
似今天的脑博——转发了几十万条,郝二蛋的面馆一下子声名远扬。远远近近不少人都‘
慕名’来看他自编的美食起源,有的还要了鲜鱼面吃,一边吃一边装成曹操落魄的样子玩
cosplay,生意居然红火起来。不少人一开始只是为了好玩,后来真的喜欢上郝记鲜鱼面
了。”
“看来这鲜鱼面确实味道很不错。”
郝思嘉笑了笑:“这个嘛,有机会你来尝尝,多少有些独特的风味吧。总之郝二蛋的面馆
一下子出了名,利润也滚滚而来。过了两年,郝记重整了店面,开了分店。又过了五年,
分店开到了其他城市,二十年后,郝二蛋在国内外有超过一百五十家分店,还在美国上市
了。今天,郝记已经是国内有数的餐饮业巨头——”
“等一下!”我叫了出来,“你是说,那个郝记就是……就是鼎鼎大名的‘郝味道’?这
家店我知道,我家楼下就有一家啊。”
“是啊,我的名片上都有。”郝思嘉提醒道,“刚才给你了。”
我忙从兜里掏出她的名片仔细端详,果然看到在“郝思嘉”三个字下,印有“郝味道股份
有限公司执行总裁”字样。刚才她给我名片,我看到这名字就想起《乱世佳人》,加上只
顾看姑娘俏丽的容貌,便没留心看下面的字。我又惊诧地看了她一眼,郝味道可是赫赫有
名的公司,这姑娘看样子才二十多岁,就做到了执行总裁,她又姓郝,难道是……
“郝二蛋就是我父亲,”郝思嘉像看穿了我的心思,直言道,“他后来改名叫做郝伟旦,
原来的名字就不怎么提了。我父亲其实是一个很有自尊,很要面子的人,最无法忍受别人
嘲笑他。当初鲜鱼面起源的笑话,虽然给了他发家致富的机会,但他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不过天大的笑话已经闹了,还能怎么办呢?所以当‘郝味道’成功以后,我父亲就一直设
法想把这件事抹去。不但公司内部绝口不提,还出了许多公关费,让报纸和杂志上也不要
提及此事。所以这十多年下来,虽然郝味道越做越大,这件事却渐渐沉下去了。”
“是啊,我就没有听说过。”
“但如果要找的话,网上还是一搜就有,知道的人也是不少的。所以我父亲一直也没有放
下这个心结,直到几年前,得知时间旅行向民用开放之后,他才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可
以彻底解决这件事。”
“不会是回到三十年前,去让你父亲换一个鲜鱼面的故事吧?”我不由苦笑,“但这是你
们家发家的关键原因啊,如果这样的话,那不是郝味道都不存在了?”
“当然不是了,”郝思嘉摇头,“我父亲的意思是,回到三国时代,去让曹操吃上这碗鲜
鱼面!”
我愣住了,过了片刻,才摇摇头:“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郝思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们只需要回到三国,去给曹操送碗面
吃就行。如果曹操的确吃到了这碗面,那么就证明了我父亲没有瞎编,最多是细节有些不
准确。那么不仅他的心结可以放下,而且如果我们设法把这场景拍下来,对公司也是非常
有力的宣传。”
“郝小姐,你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叹口气说,“由于时间旅行的量子干扰效应,
任何时空点的时间旅行都会对原有时空平滑度造成破坏,所以你进行了旅行之后,这一时
空区间被损坏,下一次别人就无法进入同一时间段了。目前还没有很好的办法能够解决这
个问题。所以根据《历史时段保护法》,开放民间旅行的时间段基本都在冰河时代之前。
你要去侏罗纪看恐龙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可要是回三国,那就……难了。”
郝思嘉一笑:“林先生,我是燕京大学历史系的硕士,我自然有我的关系,可以让上面特
批一个历史研究开放许可。”
我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的确,为了历史研究的需要,政府也会允许一些历史时段的时
间旅行,但那是为数不多的特例,想不到郝思嘉能拿到特批。
“但这也不能解决你的问题,”我回过神后说,“这种特批只能限于通过历史视窗观看历
史事件,绝对不允许进入和改变历史世界,否则的话,我们会涉嫌改变历史,说不定得在
牢里过下半辈子了。”
“具体操作起来很容易规避,不会有人知道的。据我所知,这种事国内外很多公司都干过
,说白了,如果你们不去,别的公司也会去。”
“可万一查起来……”我仍然心有余悸。
郝思嘉含笑问:“林先生,请问在贵公司进行一次常规时间旅行收费多少?”
“五十万。”我料到她要说什么,“不过郝小姐,哪怕你给我一百万我也不会——”
郝思嘉伸出了右手,五根白皙纤细的玉指伸展在我面前:
“五千万,”她说,“我出五千万。”
我一时愣住了,郝思嘉凑到我的耳边,用一种魔鬼般诱惑的声音说,“给你一个人的。”
2
这么说可能比较矫情,不过我不全是为了那笔钱,当时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答应考虑一
下看看,或许心底是想和郝思嘉继续接触吧。
而且到头来那笔钜款基本也没归我。“小时代”管理还是比较严格的,时间机器绝非我一
个人所能开动。郝思嘉的头一笔款子到账后,我不得不拿出其中大部分来打通各个关节,
自己几乎没留下多少,不过在这过程中我也了解到许多以前不太清楚的事。
时间旅行中争议最大的就是改变历史的问题。许多民众都害怕,时间旅行者回到远古踩死
一只蚂蚁,于是人类文明灭绝。但自从人类开始时间旅行后,即便是所谓纯观察的过程也
不可避免地会对周围环境造成一定影响,比如热辐射、电磁波吸收等等。如果有所谓蝴蝶
效应,历史也许早就改变了——当然,也可能确实改变了,但我生活在改变了的时空里,
自然也不会知晓。
无论如何,我们所要干的比起纯观察也不过进了一小步。其实这样的禁忌之旅偶尔也会发
生,只要小心点,也不会出什么事。我听说了许多真真假假的故事,比如在时间机器的早
期试验阶段,就有人跑去听上个世纪的爱因斯坦拉琴,又派了个姓项的特种兵回到战国去
见证秦始皇登基,结果再也没有回来……还有一个广泛流传的故事,说有人偷偷跑去1815
年的厄尔巴岛把拿破仑放了出来,让他又复辟了一回,建立了百日王朝,我不禁纳闷,难
道本来的拿破仑没有复辟过吗?
不管怎么说,出了这些事以后,地球照样运转,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我们给曹操送一
碗面吃,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惜纸包不住火,我们的计画才刚刚开头,公司姚总就找我去谈话,果然有人透了风,东
窗事发,我绝望地等著坐牢。结果郝思嘉打了个电话,一切都摆平了。
她又追加了五千万。
一亿元是一个有魔力的数字,我们整个公司都被她买通了。实际上现在时间旅行的生意不
好做,成本高昂,一般人消费不起,又只限于观察,大部分游客新鲜劲一过,就丧失了兴
趣,而且不少可以观察的时间区域都沦为了损坏区,更影响业务。我们公司每年都要亏损
几千万,郝思嘉这笔钱,真是救命稻草。所以整个公司的高层都冒着坐牢的风险,要做成
这笔生意。
最后,各方面酬劳重新调整后,我成了新成立的“面操”(“下面给曹操吃”的缩写)项
目的实际负责人(也就是说,出了事黑锅我背),拿到了五……万,也不少了,不是?
不管怎么说,事情已经上了轨道,在此后一年里,我和郝思嘉经常见面,讨论这个项目的
具体细节。郝思嘉不愧是历史学科班出身,帮我搞清楚了很多混淆的地方。
“这么说,关云长义释曹操只是传说,不是历史?”一天见面时,我问她。
“是的,《三国志》只是说刘备派人追击未果,没有什么关羽在前头伏兵的事,你想想也
知道,曹操战后是往自己的地盘逃,刘备如果要埋伏,得在赤壁之战前就派关羽率军深入
曹操的后方,这非常危险。即使可行,变量也太多了,根本不策略。”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可我还是不明白,华容道是个什么道?为什么曹操非从那条
道走呢?”
郝思嘉干脆从头说起:“曹操战败后要回到曹仁留守的江陵,也就是南郡的治所,必须要
经过一片巨大的沼泽区。在春秋战国时代,这一带是一个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湖,就是著名
的云梦泽,到了三国时期,云梦泽在很多地方已经干涸了,但仍然有大片沼泽湿地,十分
难行。华容道就是穿越这片大沼泽的一条要道。”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我被电视误导了,还以为是山里的小道呢,那么我们这次
送面就在华容道上了?”
“是的,这是最好的选择。实际上,赤壁之战时段已经由历史学家们打开过时间视窗进行
了观察,资料比较多,我们可以利用。”
“那曹操败走华容道的时间区域还能够进入吗?”
“这个没问题,由于经费问题,观察正好在曹操逃离赤壁战区之后就中止了。但在那一时
段,观察的范围也包括了从赤壁到江陵的广泛区域,我们完全清楚了华容道的地形。”
时间视窗实际上是一个极小的时空蛀洞,可以接收到周围环境中的资讯如电磁波,再通过
资料分析还原出当时的原貌。我不久后就看到了赤壁之战的画面,从画面上可以看到赤壁
战后,曹军的部队在赤壁附近就被刘备、孙权的追击部队分割歼灭,曹操带着一股残兵逃
窜,第二天和周瑜率领的精锐江东军发生战斗,又减损了大半人马才勉强脱身,然后踏上
了华容道,此后的情形不得而知。
不过结合历史资料,我们可以分析得出,曹军企图从华容小道逃回江陵,却又遇到险阻。
不久后,他们险些陷入一片沼泽,不得不让一些羸弱的士兵躺在地上,让其他的步骑踩在
他们身上通过,这样又死伤了许多人,最后撤回到江陵的兵马寥寥无几。当然,其他方面
撤退下来的军马还有不少。不过单就曹操亲带的这一支来说,可说是狼狈凶险到了极点。
但光这个还不够,在实际出发之前,我们必须得了解曹操通过华容道,最后到达江陵的详
细时间座标。这一点被最新技术解决了:超远距时间视窗。我们将时空蛀洞在离地面数万
公里的远地轨道打开,这样可以保证时空点附近的损坏不至于影响到地面附近,又将从高
轨道观察得到的影像进行资料分析和图像恢复,花了几个月,终于掌握了曹操一行迤逦而
西,经过一系列地点的准确时间。但因为距离太远,且当时有雾,对于其中的细节还是看
不清楚。
我把资料给了郝思嘉后,她很快就做出了一份方案,找我来商议:“我发现了华容道上一
处淤泥形成的无名洲渚,上面有几间废弃的茅屋,在本来的历史中,曹军会在深夜十点左
右到达这里,并休息大约一个半小时,然后匆匆向西逃窜,这里很快就会起雾,曹军会在
夜里迷失道路,大约花了两个小时才找到方向,在第二天清晨五点钟,他们会和曹仁连夜
行军的接应部队相遇,此后曹操一行将顺利进入江陵城,获得安全。
“我们的计画是,住进这些茅屋里,冒充本地居民,迎接曹操到来。我们会款待他,让他
在茅屋里休息,向他献上郝记鲜鱼面,曹操此时差不多有一天一夜都没吃东西了,一定饥
寒交迫,所以应该会吃得狼吞虎咽,觉得非常美味。整个过程我们会用针孔摄像机偷偷录
下来,当成时间视窗在古代拍到的实录,并向外界公布。
“曹操吃完面后,可能会比历史上离开无名洲渚的时间晚一两个时辰,不过没有关系,我
们可以给他指明正确的方向,让曹军不会迷路,以补回进食和休息的时间,最后曹操仍然
会在大致相同的时刻和曹仁所部会合,对历史的影响可以降到最低。”
我又仔细看了一下方案,觉得可行,这种有限的接触几乎没有改变历史,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还是不免有些疑问:“要冒充两千年前的古人,不会露出破绽吗?”
“我们会找专业的演员,至于具体的礼仪、服饰和生活细节方面,也会请到历史专家指导
。主要的难点倒在于语言本身上,三国时所用的是中古汉语,和现在的语言差别很大,要
听懂经过培训倒不难,但很难说得惟妙惟肖。”
“那怎么办呢?”我也犯了愁。
“也不要紧,当时南北方各种方言很多,十里八乡的口音就不一样,而且资讯闭塞。曹操
一行都是北方人,本来就听不太懂南方人说的话,只要大致能说,他们不会很起疑心的。

我想了想说:“不管怎么说,这种接触还是有很大风险的。我会带一个讯号发射器去,如
果有什么危险,我只要按一下,时间机器立刻把我们回收到现代来。”
“你也要去?”郝思嘉好像有些诧异。作为项目总监,一般的时间旅行我不必亲自到场。
“当然要去,”我苦笑着,“万一你们中间有那种疯狂的三国迷,跑去把曹操杀了来个‘
灭曹兴汉’怎么办?公司必须有人在场监控,普通员工领导又不放心,那就只有我了。”
3
半年后,或者说一千八百三十八年前——看你怎么算了——我和郝思嘉以及另外四个人(
还有一条黄狗)一起,脸涂得黝黑,穿着破破烂烂的粗麻衣服,在一个雾濛濛的黑夜,站
在一片又湿又冷的沼泽地里。
那四个人都是郝思嘉找来的,我们六个人将在一起扮演渔民一家。拿过金鸡奖的老戏骨老
牛,扮演一家之主;演员老李,演老牛的弟弟;郝味道的一个主管杨大姐,演他的老婆;
另一个演员小郑,演他们的儿子;我和郝思嘉就扮老牛的儿子和儿媳妇。本来是想扮成兄
妹两个,但是仔细分析,我俩都年近三十,放古代这年龄说不定孙子都有了,演兄妹实在
有点别扭,只有演夫妇了。本来有几个小儿女会更自然,但这种事不方便把未成年人牵扯
进来,所以只好从简。好在这年月医疗条件差劲,小孩子养不大也常见。
我们在十多个小时前被时间机器送回到建安十三年的深冬,正是这一天的一大清早,于是
开始了筹备一年的“面操”行动。和一般穿越小说中描写的不同,由于不同历史年代的空
间膨胀差,古代的真空能级比现在要稍大一些,所以我们留在古代的每一秒都要耗费能量
维持,时间非常有限,即便我不向时间机器发讯号,时间机器也将在24小时后自动回收我
们。
我们首先必须进行各种安排布置,修整茅屋、摆放锅灶、整理床席等等,这就忙了整整一
天,其实这点时间本来也是不够的,不过所有的戏份都在晚上,光线比较昏暗,一些破绽
不太容易看出来,对我们很有利。
眼看已经将近夜里十点钟,我们的手脚却比排练的时候慢了不少,事到临头,还有些收尾
的功夫没做好。此时曹操等人随时会来,所以只好临时放弃,吹灭了火把,进房假装早已
休息,等著曹操一行大驾光临。
我和郝思嘉进了房,我站在那里,心中兀自紧张,郝思嘉却低声说:“快过来睡下。”说
著已经在后面躺了下去。这个时代没有高床,只有低低的卧榻,实际上以渔民的居住条件
连榻也谈不上,只是两块木板,上面铺了些烂席草垫。自然也没有暖和的棉被,只有几块
缝在一起的布,中间塞了些稻草当被子。
这一出事先没排练过,我不由一愣,郝思嘉却说:“我们是假装被他们吵醒的,如果一会
儿曹操进了房,看到床铺上没人睡过的痕迹,而且是冷的,不会生疑吗?”
我一想果然不错,便也爬上了那张“床”,感到郝思嘉躺在自己身边,呼吸气息都可以听
到。但此时的郝思嘉身上可没什么美女的芬芳,为了演得逼真,我们身上都喷了渔民特有
的鱼腥味,很不好闻。饶是如此,我依然心中一荡。
然而腊月的冷风从土墙上的一道道裂缝嗖嗖地吹进来,那破被根本挡不住,刚才在干活还
好,现在冷风袭来,我不由连打喷嚏,苦笑说:“我现在好想吟诗。”
“吟诗?”
“就是杜甫那个‘茅屋……茅屋被寒风吹破了’,我算是知道这滋味了。”我说,这是中
学课文,但我其实早不记得诗里是怎么写的了。
“是《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郝思嘉纠正我,随口吟了出来,“布衾多年……冷似铁,
娇儿恶卧……踏里裂。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如麻……”念到最后,也牙关打
战,念不下去了。
我想拥住她却又不敢,只得叹道:“唉,要是带个暖宝宝贴来多好……”
“都是你说的,”郝思嘉一边抚摩著身子一边抱怨,“除了绝对必要的物资,什么现代的
东西都不许带来。其实到时候时间机器一回收,什么东西都会收回未来了,包括曹操那碗
面,一个分子都不会留在这里,怕什么呢?”
“话不能这么说,”我辩解说,“要不是这样规定,怕你们把AK47都带来了。到时候万一
起了冲突,冲曹军突突突几下,把曹操打死,整个中国历史就完蛋了。”
“这当然……”郝思嘉刚要再说,忽然“咦”了一声,“你听,他们是不是来了?”
果然,遥远的地方传来人语声和蹚水声,显然是有人在穿过沼泽地,向这边过来。我们一
下子来了精神,坐了起来。从土墙上的一个破洞向外看去,已经可以看到东边有明显的火
光。古代的夜里没有光污染,所以一点点光芒都显得很亮。
“曹操到了!”我听到老牛也在隔壁说。我们带来的狗也吠了起来。
十分钟后,熊熊火把照亮了沙洲。我们从门缝外张望,看到几十个骑者从树丛后出现,两
边的骑士身穿皮甲,手持火把,身配刀弓,护卫著中间一个披挂明光铁甲的中年男子,此
人几绺长须,容貌威严,一双眼睛左顾右盼,眼神极为锐利。只是连人带马浑身都被泥浆
玷污了,和这威严架势不甚相符。
“这就是曹操了!”我心道,之前通过赤壁之战时的视窗看过他的样子,不过离得较远,
看不太清样子。真正看到此人出现在面前,和在视频上见到的又不可同日而语。我心道:
“曹操还是长得像鲍国安一点啊,和陈建斌差距比较大,前几年王俊凯演的就更不像了…
…”
“此田舍何人所居?左右视之!”曹操喝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三国时代的人说话,果然
很有古典韵味。此后我们的大部分对话都得用这种半文言进行,不过下面我还是尽量翻译
成白话,方便读者诸君理解。
两个骑兵下马查看,高声呼喝,很快就把我们“一家人”给拎了出来。
“你们……你们是……”老牛被拖到那一行人面前,瞪大了眼睛,颤声道。
“老丈不必惊慌,我等是平虏将军朱灵部下,”曹操身边一个亲随模样的人说,“因有紧
急军务,连夜赶回江陵公干。”
我脑子里“嗡”地一声,什么平虏将军朱灵?这是闹的哪一出,难道是我们搞错了?
我不由看向历史专家郝思嘉,她在我边上垂著头,低声道:“来,来。”
来?来什么来?我迷惑地抬头向她看了一眼,郝思嘉不得不又添了一个词:“English!

原来是lie!我也明白过来,想必是曹操等人不想向我们这些无知百姓暴露身份,才随便
编了个说法——
“小民郝犇,叩见丞相!”这时候,老牛却已经像我们排练过的那样,直接跪了下去,口
中高声道。
我一下子浑身的血都凝固了,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在咆哮。老牛你这是闹哪一出啊!!!人
家明明说是朱灵将军部下,你跑来说叩见丞相???虽然说是排好的台词,你也不能生搬
硬套,得随机应变一点啊!
双方都一下子僵在那里。曹操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哦?尔一介村野,怎知我是当今丞
相?”
“这……”老牛也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慌张,不知如何接口。
形格势禁,我连忙跪倒在地:“禀丞相,上月小民父子前往江陵城中卖鱼,正好看到丞相
亲率大军出征,所以远远见过丞相的威仪。”其实我也不知道曹操是怎么出征的,如果是
坐在马车里的,我们就完蛋了。
我暗暗将指尖放在戴的戒指上,这是向时间机器发信号的开关,只要我一按,我们这里所
有的人连同许多东西都会立刻消失在曹操面前,至于给历史会留下什么改变,眼下也顾不
得了。
但曹操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唔”了一声,问道:“此处离江陵还有多远?”
我大气也不敢喘,低头说:“约莫还有二百里地。”
曹操轻叹了一声:“看来今夜是赶不到了,是继续走呢还是歇息一晚?”
旁边那亲随道:“丞相连日赶路,已经很劳累了,万望珍重玉体!逆贼看来没有追来,不
如先在此处休息一下,再上路不迟。”
曹操想了想,颔首道:“本相倒还好。不过大伙儿也确实乏了,那就在此处歇一歇再走吧
。”
众将士纷纷下马,我偷眼看去,其中一大半左右看上去是普通士兵,另外有十几个人虽然
也穿着士兵的服色,但是容貌气质却又有些特异,看样子就是张辽、许褚等大将以及荀攸
、程昱等谋臣了。想到这些不仅注定被加载史册,而且后世将由各路明星来扮演的历史名
人都在我面前,我不由一下子兴奋起来。
老牛也念出了下一句台词:“丞相和诸位将士奔波劳苦,想必还没有进膳。小民荒野之人
,无以供奉,不过家中还有些鱼羹汤饼,丞相若不嫌弃,便请先用些吧!”
4
到目前为止,进展总算顺利,想不到曹操接下来却说了一句我万万想不到的话:“汤饼?
南方食稻,怎么会有汤饼?”
汉魏时没有面条一说,“汤饼”就是当时对水煮面食的称谓,也包括后世的面条。所以曹
操的话就是问为什么南方人也吃面条,这下可难倒我们了。
当然,南方人吃面条没有什么问题,重返三国之前,我们仔细研究过这个时代的饮食习俗
,诸如南方吃不吃面食的问题也查过好几本书,请教了几个专家。郝思嘉告诉我,根据《
齐民要术》《荆楚岁时记》《太平御览》等古籍记载,南方也种麦子,吃面食也是很常见
的,不足为异。我们也就放心大胆地准备了。
但我们忘了,曹操没读过《齐民要术》,他身为北方人,一时好奇问一句,这叫我们怎么
回答?面是买的还是自己磨的?几铢钱一升?哪里种的麦子?什么品种?产量多少?我们
知道的很少,万一露出什么破绽,分分钟穿帮。
老牛这人我们真是白指望了,身为拿过金鸡奖的知名演员,郝思嘉用八百万的重金聘来,
一点急智也没有,呆呆地跪在那里,就说了个“啊?”
曹操的眉头皱起来了。
“丞相恕罪!”我忙叫道,“我爹是乡下人,听不太懂洛下正音。小民……家里本来确实
很少吃汤饼,这不是快到新年了……所以去市集买了些……想不到能拿来供奉给丞相,真
是天大的福分!”我一边随口编词,一边又摸向戒指上的凸起,随时准备撤走。
“丞相,”此时曹操身边一个大嗓门的粗豪将军道,“荆州确实也有汤饼,前些日子在江
陵整军时,我还在市集吃过,不过味道粗劣得很,远远不能和北方的比了。”
“原来如此,”曹操恍然,“仲康,你这个什么都吃的饕餮,连你都说粗劣……哈哈……

仲康?是谁的字来着……我正在回想,忽听曹操好像不太想吃,不由一怔。尚未说话,郝
思嘉先急了:“丞相!我们郝家做的鱼羹汤饼,是乡里的一绝,可不比许都的山珍海味差
了!”
这话颇不得体,不过倒也符合无知乡下妇女的口吻。曹军将士虽在困厄中,也都哈哈笑了
起来。我忙补充道:“丞相恩泽,布于民间,我们虽是乡间野人,也是……那个仰慕已久
,今日幸而得见,真是前世……世代祖上积德(我刚想起来那时候还不兴佛教),请丞相
千万接受小民的一点心意!”
我大拍马屁,曹操却没有被灌迷汤,愣了一下,笑问道:“这倒奇了,荆州新附朝廷,不
到两个月,而且还在打仗,本相怎么就有恩德在民间了?”
“这……”我有些尴尬地道,“虽然荆州刚刚归顺,但丞相在中原的威名,我们也颇听闻
。”
曹操饶有兴味地说:“哦?你倒说说,我有什么威名?”
我没想到他步步进逼,一时有些慌了。我毕竟不是科班出身,只有回想历史书上的话:“
这个……自黄巾起……起事(差点说成起义),天下大乱,丞相你在公元——”
“咳咳!”郝思嘉连声咳嗽,曹操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我才发现忙中出错,只能勉力圆过
来:“……一再攻袁术、擒吕布、败袁绍、征张鲁……不不,张绣(征张鲁还在几年以后
)……统一中国——”
我颠三倒四地再也说不下去,曹操的脸色却好看了很多,点头说:“想不到边鄙南人,也
知道曹孟德的功业!赤壁虽然小挫,何足道哉!”喟叹良久,道:“好啊,既然是乡间父
老的心意,本相也却之不恭。不过我身边的将士还有几十个人,老丈,你们家里有什么吃
的,也分给他们一些吧。待本相回转江陵,必有重赏。”
等你的重赏?你马上就逃回北方去了,曹仁也守不住南郡,这地方马上姓刘了……我心里
念头乱转,自然也不敢说出来。老牛这厮总算又说了一句事先台词:“这个自然,小民家
中还有米饼、豆饭,微不足道,愿以尽数犒军!”
曹操毕竟带着一大堆兵将,要给他献面条当然也得给他手下点东西吃。这我们早就想过,
我们这里号称六口之家,储存够五十个人吃上一顿的粮食倒还说得过去,当然,不会有什
么高级美食,不过填饱肚子问题倒还不大。当然,等我们回到现代,这些营养物质就会消
失得一干二净,不过没关系,他们本来在历史上也没有得到过这些食物。
“米饼豆饭是好,”那粗豪将军道,“不过这里不是还有条狗……养得倒挺肥……不如宰
了……”
“啊?”郝思嘉大惊,这条中华田园犬我们为了培养感情养了大半年,和大伙儿都很熟,
特别是郝思嘉,很喜欢这条狗。眼看他手下几个大兵贼兮兮地向狗的方向围拢,忍不住叫
道:“不要啊,丞相,不要杀Bobbi……”
眼看变故又起,我一阵头大。曹操似乎也食指大动,想尝一尝狗肉滚三滚的滋味。却是那
亲随道:“丞相,要杀狗剥皮清洗下锅再煮熟,耗时太久,万一追兵赶来……恐不方便啊
。”
曹操恍然道:“不错!算啦,仲康,别动那条狗,莫误了大事!老丈,你快些将家中羹饭
备好,我们吃了也好上路。”
老牛唯唯诺诺,带曹操等几个大人物去他的房里歇息,计画总算又回到正轨,我们松了口
气。按事先的分工,我和郝思嘉还得去为曹操准备鲜鱼面,这才是重中之重。老李他们几
个也去别的屋子里,给其他的士兵准备干粮了。
“刚才你说什么‘公元’!”进了临时厨房,郝思嘉低声埋怨,“差点露馅!”
我不好意思地垂下头:“一时情急,就溜出嘴来了。那些个中平、建安的年号,我一直记
不清楚,三国年代全是按公元的年份记的。”
“还有,什么‘统一中国’啊,你不知道这时候的中国特指中原地区吗?”郝思嘉斥道,
“不过还好,你说的颠三倒四,文法不通,也才能符合一般乡民的知识水准,要是说得头
头是道,出口成章,曹操反而要怀疑了。”
我被她讥嘲文化水准不行,还击道:“你也不怎么样,刚才为了那条狗,什么Bobbi都出
来了,才差点误事呢。”
“这……你懂什么,现在很多人都不吃狗肉,要是曹操一边啃狗腿一边吃鲜鱼面,将来这
广告还怎么播?”
我们闲扯几句,略略平复紧张的心情,然后开始生火烧水。这些水、面、鱼和各种调料当
然都是从“郝味道”运回来的上等品,不过都放在这个时代的铜釜、陶碗、木杯等炊具里
,看上去就像是乡间土制的一样。
郝思嘉得了郝二蛋的真传,要用这种原始的厨具做面,火候和时间要把捏得非常精确,非
她亲自操作不可。我在边上帮忙打下手,这是我们一起排练过几十次的,干起来倒也顺手
。过了片刻,柴火烧得旺了起来,郝思嘉将洗好剖好的鱼块放进去,又放了一些浓缩酱汁
和菜叶子,用竹筷搅拌,一时鱼香四溢。
眼看鱼汤快好了,随时可以下面,我略松了口气,去另一边拿装面条的竹簋。孰料此时一
个人影闯进了厨房,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咸猪手便结结实实地摸在了郝思嘉的屁股上

“啊!林雨你干——”郝思嘉还以为是我,一边嗔著一边扭头,结果看到对方,一下子就
呆住了。
“美人儿,刚才我可救了你家的狗儿,你如何谢我?”
5
借着炉灶的火光,我看到那人白净面皮,颌下微须,模样还算周正,但此时贴著郝思嘉的
身子,一副陶醉的样子,脸上的神情自然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他穿着比一般士兵好一点的
服色,我总算认出来,这是曹操身边的一个亲随,就是刚才劝曹操在这里歇脚的。
“你、你干什么?”我呆了一呆,方惊问出来。
那人见我质问,略正色道:“你们在这里做汤饼,焉知会不会落毒加害?我在丞相身边,
自然要仔细查看明白……美人儿,你别走啊!”郝思嘉刚刚挣脱,又被他抓住了双手。
我忍着怒火道:“长官要监督我们做汤饼自然可以,可是为什么要……”
那人嬉皮笑脸,从腰间掏出一小块金光闪闪的东西,随手抛给我,道:“这二两黄金,可
以让你们全家过三年了,你懂的!”说着手脚又不干净起来,口中调笑道:“美人儿,想
不到这山野地方,还有你这样的出众人才……不如从了我……”
郝思嘉本来是高挑美女,我们也担心万一给曹操觊觎,恐怕惹出祸事来,所以这次精心请
了易容师,把脸涂黑不说,又加了好几处皱纹和赘疣,白嫩的手上也贴了仿造茧,又束了
胸。想不到曹操身边还有这么个色中饿鬼。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此人是谁,万一
去教训他而改变了历史……
郝思嘉可能也想到此节,用力推开他道:“等下……你……你是谁啊?”
那人在她脖颈上一亲,吹嘘道:“小娘子以为我是无名小卒么?哼哼,我乃是丞相身边的
贴身宿卫,复姓夏侯,单名一个杰字!”
夏侯……杰?夏侯杰?
我不由叫了出来:“你不是在长阪桥被——”后面几个字却说不出口了。
刚才我才想起来,那粗豪将军是许褚,曹操身边猛将,号称“虎痴”。这位夏侯杰先生虽
然名声不是很响,但事蹟倒也是赫赫有名的——他就是在长板桥前被张飞一声大吼吓死的
那个倒楣蛋!
我们没有观察过长板桥之战,但看起来,这只是罗贯中编的故事,真正的夏侯杰不但没死
,还跟着曹操到了华容道。现在可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郝思嘉受辱吧?
我又想发射信号,郝思嘉却看着我的眼睛,微微摇头。随后抡圆了胳膊,“啪”地给了正
在拉扯她衣服的夏侯杰一记耳光。
夏侯杰捂住脸,一时呆住,随即眼中冒出杀气,正要发作,郝思嘉却厉声道:“我们郝氏
一家对丞相忠心耿耿,丞相与诸将来此,我满门老少竭力供奉,长官你竟然如此凌辱民女
,这教天下百姓如何看曹丞相?以后谁还会对丞相效忠?”
夏侯杰刚想说什么,郝思嘉又发狠道:“好,民女这就叫丞相和列位将军过来评个理!看
看这是不是丞相的意思!如果丞相也纵容你,民女也就认命了!”
“别别!”听说要闹到曹操面前,夏侯杰终于萎了,“某不过开个玩笑罢了,小娘子既然
不情愿,那就算了。”
说着便要出去,我上前把那块金子还给他:“长官,这厚礼小民不敢收,还是请您收回吧
。”
夏侯杰将金子攥在手里,对我狠狠瞪了一眼,扭头出了草房。我和郝思嘉对视一眼,也均
感惊心动魄。
“夏侯杰怎么会在这里?”我问郝思嘉。
“我不知道,”郝思嘉摇头道,“历史上本来没有记载这么个人啊!”
“没这个人?不是说是被张飞吓死的吗?”
“那是小说家言……不过或许也有所本,是相关的历史记载失传了?回头得弄个明白。说
不定能解决很多历史疑难。”
我知道历史上三国的曹氏与夏侯氏一直纠缠不清,据说曹操的老爹曹嵩本来是夏侯家的子
嗣,被大宦官曹腾收为养子。如此说来,曹操父子本该姓夏侯。不过这个说法本世纪初被
两家后人的DNA测试推翻了。但是曹家和夏侯家的亲密关系仍然没有满意的答案,历史学
家也没搞清楚过,时间旅行发明后,他们要研究的问题太多,经费还没覆蓋到这种八卦上
来。
我看郝思嘉刚刚脱困,考据癖又发作了,提醒她说:“现在可不是研究学理的时候,那夏
侯杰被你打了耳光,这事还没完呢。唉,这家伙怎么这么急色?真是应了那句‘当兵三年
,母猪也能赛貂蝉’!”
“没关系,等他们吃完面,咱们一走了之就……不对,你说谁是母猪呢!?”
“哎,别揪耳朵……”
一刻钟后,热腾腾的鲜鱼面出来了。
刚才被夏侯杰一搅和,鱼汤的火候没把握好,鱼可能煮的太老了。不过郝思嘉也没心情再
伺候曹操这帮子人,凑合著做出来也罢。估计他们饥肠辘辘,也吃不出好坏来。
鲜鱼面大约做了十碗左右,我们盛好了,将最大的一碗端出去献给曹操,剩下的就送给他
身边的将领和幕僚,如张辽、许褚、程昱等人。这些人果然也饿得紧了,吃得狼吞虎咽,
连说话的余暇都没有了。
我们一边通过衣衽上的微型摄像头偷偷拍摄著这个场面,一边定位在曹操身上,满心希望
拍到他吃得陶醉不已的样子。不料曹操只是吃了一小筷鱼,微微抿了一口鱼汤便放下了木
碗,眉头紧皱,好像怕有毒一样。
我心想人道曹操疑心重,果然不假,先是派夏侯杰来查看,现在还怕有毒,不敢多吃。这
样子我们整个计画不是都白费了?
我对老牛低声道:“丞相怎么这样子?”老牛哭丧著脸道,刚才他带曹操进房去休息,曹
操好像发现有什么不对,问了他几句话,什么这房子什么时候造的,一家人怎么打渔的,
地方官收多少赋税等等。他按照事先的说法答了几句,但曹操的问题却越来越多,最后他
也招架不住,只能当听不懂,说了几句土话。曹操跟他沟通不了,好像也不敢待在房里,
转了一圈又出来了。
“唉,多半是什么地方露馅了!”我低声道,老牛更是惴惴不安。我又叮嘱了他几句,见
曹操还是没动筷子,上前赔笑道:“丞相怎么不吃?感情是下民的汤饼味道粗劣,不合丞
相的口味?”
曹操也不看我,抬头向天,紧皱的眉头终于渐渐舒展开来,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鲜美!
鲜美绝伦!想不到荆州的渔家能做出如此美味!”
我和郝思嘉对视一眼,心中都大喜,想不到曹操还是一个美食家,正在慢慢品味鱼汤呢。
曹操又问道:“这是什么鱼?何以味道鲜嫩如此?”
我心里说“是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吃到的大西洋鳕鱼”,却道:“就是这边湖泽里的一种
大鱼,我们叫银线鱼,是地方的特产,别的地方都没有。”
曹操赞道:“银线鱼,银线鱼……好名字!诗云:‘南有嘉鱼,烝然罩罩。’荆楚之邦,
果然地大物博,将来等平定天下,本相一定再回来尝尝!”
我们满心欢喜,等着他开始大吃,曹操却对身后一人道:“这碗汤饼很是美味,就赏给你
吃吧!”
我们大惊,随着他目光看去,看到那人原来是夏侯杰。见曹操赐汤饼,他也极是不安,道
:“丞相,这……某如何敢当?”
曹操笑道:“前日在赤壁船上,黄盖老贼来攻,本相被困在火船上。你奋不顾身,救了本
相的性命,本相向来有功必赏,有罪必罚,这是你应得的。何况今日大家患难与共,何分
尊卑?”
夏侯杰翻身拜倒道:“丞相深恩厚泽!某虽肝脑涂地,不能报也!这碗汤饼,某岂敢自专
,当与众士卒共用之,以彰丞相圣德,上配天地!”
曹操大喜,连连点头道:“好!我军中如此齐心,虽然一时困窘,何愁逆贼不灭,大业不
复!这几日护送本相撤退,在场的都有功勋,这碗汤饼,军中上下共用之,就是我们兴复
的起点!”
旁边的众士兵本来只能分到一点点野菜和冷饭,见曹操如此看重自己,愿把热腾腾的汤饼
和自己分享,无不感动流涕,欢呼起来。
我和郝思嘉看得目瞪口呆,一碗面条便收买了人心,曹操果然是绝代奸雄!
6
曹操演讲完毕,夏侯杰双手捧过面碗,微微喝了一口,然后递给身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大兵
,那士兵喝了一大口,辍吸著面条,口中含含糊糊地不知用哪里的土语说著什么,大概无
非是些感恩戴德的话头。
一群饥肠辘辘的士兵一起吃一碗面,这个场面可想而知。因为是丞相所赐,一开始的几个
人还有些忌惮,不敢多食,不过到了后来,士兵们也不管那么多了,围成一个大圈,用脏
手抓起面和鱼块放进嘴巴里,我凑近去拍摄,看到面汤很快变得黑乎乎的一片,中间不知
混有多少泥巴污垢,而那些叫花子一样的丘八们倒还都吃得欢快……
我正感反胃,身后也传来作呕的声音,是郝思嘉。她抚著胸口,皱着眉头,好像随时就要
吐出来一样。
我走到她身边,低声道:“你看这场面效果怎么样?”
“你开玩笑吗?”郝思嘉没好气地,“前面的还凑合,后面的……要是播出来我们郝味道
就等著破产吧!”
我想到郝家花了十亿打这个广告,却变成这幅样子,就想要笑,不过还是安慰她说:“你
也别着急,前面的场面还是蛮感人的,后面的我们再好好剪辑一下,我看问题不大……这
也算是完成任务了吧?”
曹操虽然没怎么吃鲜鱼面,不过喝了点米汤,吃了干饼,多少也填饱了肚子。不久,我们
看到夏侯杰跟着曹操,往我们住的茅屋里去了,大概是去休息一下,我们自不敢问。过了
一会儿。夏侯杰又从茅屋里出来,眼神中闪著奇特的光,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便听夏侯
杰对郝思嘉道:“小娘子,丞相要你服侍他更衣,过来吧。”
闻言,旁边众兵将都暧昧地笑了起来,显然早已见怪不怪。
这回郝思嘉一下子腿就软了:“啊?丞相……我……”
“我什么我?”夏侯杰皮笑肉不笑地,“丞相改了主意,今晚在这里歇息,要你伺候,那
不是天大的福分!还不快进屋来?”
我闻言脑子里“嗡”地一声,喃喃道:“他怎么可以这样?”
“是啊,他怎么能让我……实在太过分了!”郝思嘉也咬牙道。
“他怎么可以留下来过夜?”我续道,“在这里待上一晚上,说不定历史就改变了!”
“你说什么呢?”郝思嘉大怒,“那家伙走过来了!没时间了,快把我们弄回去!”
刚才夏侯杰心怀不轨,我们还可以拿曹操当挡箭牌,如今曹操自己也饱暖思淫欲,我们便
毫无法子了。难道去面斥曹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那只有死的更快。
如今难道真的只有这么撤了?还有什么办法没有?如果改变了历史,我们会怎么样?
夏侯杰见我们犹疑,冷笑一声,大步走了过来,这回郝思嘉真的怕了,躲在了我背后,拽
着我的袖子。我心中暗叹一声,将大拇指尖放在了指肚的戒指凸起上,高声叫道:“大家
听着,我们是——”
这是我们准备好的应急方案,叫一声我们是“西王母”派来的“天降神人”,特来拯救曹
公脱难云云,便即撤走,曹军多少可以接受一点,谁料这时候,大变又生。
在我后面,郝思嘉一声尖叫,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开,滚倒在一
旁的泥水里。抬眼看时,她被一个铁塔般的人影拎了起来,便如老鹰拎小鸡一般,向前大
步走去。
该死的许褚!
Bobbi见女主人吃亏,扑上去咬向许褚的腿肚子,许褚头也不回,回脚后踢,将它踢飞。
落在地上,一动不动,许褚这一脚,竟让一条大狗当场毙命!
许褚拎着郝思嘉,大笑着走向夏侯杰。夏侯杰笑道:“仲康,还是你明白丞相的心思!”
二人一起进去了。
我被许褚用蛮力打倒,一时摔得七荤八素,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脚便踩在我的左手上,
疼得我惨叫了起来。那是一个士兵,我抬头看向他,看到他眼中透著残忍冷漠的眼神。
“丞相要玩你的女人,你还在这里废什么话?”那士兵为了讨好上头,大声喝道,“给我
滚一边去!”一脚又踢到我肚子上,我痛得弓成了虾米。
这年头,人命如草芥,士兵折磨虐待老百姓,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事。那些英雄豪杰们可歌
可泣的风流事蹟,都是建立在无数百姓的血泪和生命之上的。曹操对他的手下尽可以慷慨
宽宏,但对于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老百姓,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的手被他踩了一脚,指骨都快断了。一时哪里按得动戒指?眼看情势危急,便把右手伸
过去,想要再按下去——
“干什么?”那士兵看到我的异样,目光聚焦在我还来不及捂住的左手上,显然是看到了
那枚戒指。
“没什么……”我忙想把戒指藏起来,可哪里还来得及?他将我刚被踩过的左手抓了起来
,随手便把戒指取了下来,放在眼前好奇地端详。
“这是……不值钱的……还给我……”我忙道。那戒指只是信号发射器,我们总不可能镶
一块大钻石上去当钻戒,经过伪装后,看上去只是一个黯淡无光的生锈铁环。
“是不值钱。”士兵嘟囔道,随手便扔到一边去了,我听到轻轻的“咕咚”一声,眼前顿
时一黑——戒指被他扔到茅屋边的湖沼里去了,黑灯瞎火的,我又没看清楚扔在什么方位
,叫我可怎么找?
何况,这时候我也根本没法去找。郝思嘉已经被许褚抓进了房里,夏侯杰也进去了,难道
他们要三个一起……一起……
这回郝思嘉完了,我们再也没法随意离开这个时空。当然,根据事先的安排,到明天早上
六点钟,也就是我们穿越后二十四个小时,时间机器会自动回收我们。但郝思嘉那时候恐
怕早就……
但我们不能救她!从刚才这些人的表现来看,只要他们高兴,随时可以杀了我们,没人会
心软,没人会阻止。我们如果在这里被杀,就算被回收到未来,也只是一堆尸块而已。目
前只有隐忍,极度隐忍,等到了明天早上才能……
但郝思嘉在房里的哭叫声不时传来,还有曹操和夏侯杰的声声淫笑,难道我就坐视暗暗心
仪的姑娘被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糟蹋?但如果不这样,难道让自己和老牛他们四个都送了
性命?这……这可如何是好呢?
愤怒、恐惧、焦急、关切、后悔、恨意……一切的一切,汇成一句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
“小民愿把拙荆献给丞相!请丞相尽兴享用!”
7
刚才一直低着头不敢吭声的老牛小郑他们都惊呆了,抬头瞪着我,眼神好像在说:林雨,
你不管郝思嘉也就算了,反正大家都这么想的,可不用叫得这么大声吧?
郝思嘉在屋里听到我的宣言,再也无法自控,大声哭骂:“林雨,我X你妈!你不是说有
你一切放心吗?王八蛋!还不快把我们弄回去——”
郝思嘉已经失态,这几句话是用普通话嚷的,曹操自然半个字也听不懂,我怕她说得太多
漏了底,忙道:“这愚妇胡言乱语,丞相恕罪!丞相今晚在这里尽兴就好,料想天色已晚
,刘备他们的追兵未必能赶上来。”最后一句话,我不露痕迹地加重了语气。
这话果然有效,曹操和夏侯杰的淫笑戛然而止,大概是想到被敌军生擒的悲惨,顿时性致
全无了。
片刻后,曹操衣衫不整地走了出来,脸色阴晴不定,许褚在他后面出来,怒喝道:“三军
立即开拔!继续行军!谁生的火?赶紧灭了!”
几个士兵生起了火,将Bobbi的尸身拖到火旁,正要剥皮烧烤,闻言极是失望,但也只有
扔下狗尸,灭了火,三三两两地站起来。
夏侯杰在最后面拖着郝思嘉走了出来。此时的郝思嘉头发蓬乱,双目红肿,衣服被撕破了
好几块,露出身上雪白的肌肤,惹得一众曹兵都露出野兽般的目光。郝思嘉看到我,狠狠
地瞪了我一眼,好像问我为什么不赶紧带她返回未来,我忙将被踩得脏兮兮的手摆在身前
,让她看到戒指已经没了,又比划了几个手势,郝思嘉倒也聪明,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
眼中的愤怒转为惊慌。
曹操似乎不知如何处置郝思嘉,沉吟未决,夏侯杰贼兮兮地耳语几句。便听曹操喜道:“
甚好,那就带回去吧!”
郝思嘉垂下头,没说什么。想来她也明白,如今说什么都没用,只有熬时间了,等到明天
早上六点,就可以和这个恐怖变态的世界再见了。
“那这些人呢?”另一个将军问,似乎是张辽。
夏侯杰道:“这几个人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若是留他们下来,一旦刘备或者周瑜追过来
,便知道了我们的行踪……”
我想不到此人阴狠如此,竟然要杀人灭口,忙抢著对曹操道:“丞相,不妨事不妨事,我
等愿追随丞相撤走!”
“你们随本相撤走?”曹操似乎觉得我们无甚价值,带着反而麻烦,我忙道,“丞相,前
头还有百十里的沼泽地,那里道路极难行,处处是软泥陷阱,深数十丈,一旦陷进去,就
再也出不来了!唯一一条出去的通道,只有我家里人知道,我们愿为丞相带路,将丞相平
安送到江陵!”
这几句话其实不无夸大其词,前头虽有泥泞,但不至于要人命,不过曹操等人不熟悉地貌
,听了也甚动容。这样一来,曹操要平安抵达江陵,非得靠我们不可。当然,就算带路也
不用那么多人,曹操可以把我们都杀光了,再勒逼郝思嘉带他们出去。不过说到底曹操和
我们没有根本矛盾,只要我们愿意跟他离开这里,应该不会乱下毒手,多生事端。
曹操果然意动,刚要说什么。却又听夏侯杰笑道:“你这小子,你老婆都让丞相给收了,
你难道没有怨怼之心么?”
我忙陪上一个贱笑:“俗话说得好,‘无为守穷贱,轗轲长苦辛。’(这是郝思嘉逼我背
下来的汉朝古诗,居然用得上)小民虽然无知,但也知道贱内如果能伺候丞相,我们一家
从此鸡犬升天,那个……她好我也好,有什么不乐意的!只是贱内是乡下愚妇,脾气顽劣
,不懂得这是丞相的恩泽,不如让小民来开导她,包管她从此安心伺候,让丞相满意!”
曹操和众将闻言皆笑,夏侯杰嘲讽道:“小子,你倒是很懂得变通!是个人才嘛!”
曹操捋须道:“不错不错,识得大体,不拘礼法,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忙道:“小民郝建,也跟村里的先生读过几天书,表字大通。”
“郝大通……你想得很通,倒是个可造之材。本相一向明扬侧陋,唯才是举,你也跟本相
回许昌好了,日后可以跟在身边办事,自不会亏待了你。”
“丞相大恩大德,小民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我忙跪下连连叩头,“太君……不是,丞
相,请这边走!”
郝思嘉又被送到我身边,让我“开导”。曹操大概想到很快可以得到佳人,心情愉快,所
以很“体恤”地让她和我可以最后相聚一晚,自然我们还得在前头为曹军带路。至于老牛
等则被押在后头,大概是作为人质。郝思嘉到了我身边,压低声音道:“林雨,快想个办
法,我要宰了这些王八蛋!”
我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这些畜生对我非礼,还杀了Bobbi,一定要给他们一点教训!”郝思嘉咬牙切齿地说。
的确,对她来说,这真是从未有过的耻辱。
“千万别轻举妄动!”我郑重地说,“连逃走也别想!曹军盯得严着呢,稍有异动,死的
就是我们!”
“可是我……”
“这些人都是死了一千八百年的烂骨头了,和他们较什么劲?”我苦口婆心地劝慰,“再
忍一下,等回了2046年,你可以投资拍一部新三国,把曹操拍成一堆狗屎好了!”
“哼,我要拍他被董卓、袁绍、吕布和刘备爆菊!”郝思嘉愤愤地道,不意却暴露出她的
腐女本质。
郝思嘉骂了几句,发泄过后也冷静下来,又问:“你怎么会把戒指弄丢了?”
“我先被许褚一把推倒在泥巴地里,然后被一个大兵踩住手把戒指摘下来的……唉,早知
如此,把信号发射器改成声控的多好。”
郝思嘉明白了当时的情况,也连声叹气。我又安慰她说:“不过目前来说情况还好,对历
史的改变仍然是最低的,等到曹操和曹仁会师,我们再撤走也不迟。”
我们一路前行,因为本来预料到给曹军带路的可能性,这一带的情况,我还是比较熟悉的
,前头的路倒还好说,但后面就越来越泥泞难行。曹操问我,我说这已经是这一带最好的
通路,换了其他地方直接就陷下去了。这印证了前面我的谎话,曹操也感惊惧,约束手下
跟得紧紧的,不可乱走。其实边上的情况也差不多。
走了一个多小时后,果然如历史上所发生的那样起雾了,四周又黑又冷,能见度变得极低
。历史上,曹操的军队便是在这一带迷路了一晚上的。《汉末英雄记》曰:“曹公赤壁之
败,至云梦大泽,遇大雾,迷道。”
起雾之后,曹军人心惶惶,曹操问我有没有问题,我硬著头皮说“请丞相宽心”。其实,
我也搞不清楚该往哪里走——这时代可没有GPS导航。正在头疼,郝思嘉悄声告诉我,她
带了一个微型的指南针,正好用得上,我才放下心来。
所以后来一段路实际上是郝思嘉带我们前进,我让她稍微绕一点路,在他和曹仁会合前消
磨点时间,这样可以保证我们能在曹操对郝思嘉有进一步企图之前脱身。其实郝思嘉自己
也很害怕,拉着我的手问:“林雨,你说我们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剩下最多不到两个小时了,一定行的。”我说,其实我也搞不清楚具体时间。
“林雨,刚才……谢谢你了。”沉默了一会儿后,郝思嘉又低声说,“我还误会你,以为
你……”
“应该的,其实信号发射器丢掉也是我的责任,当初如果我拼命抢回来按下去,也许来得
及的。”
“林雨,如果曹操他们不听你的话,还是要……要把我……你会怎么办?”
我一下子热血沸腾:“那我就冲进去救你!我怎么说也学过空手道,和许褚过两招,他还
未必是对手呢!”
“吹牛!”郝思嘉轻轻笑了一声,我转向她,借着后面曹军的火把,看到她笑起来的样子
,真是迷人极了。郝思嘉一对妙目,凝视着我的眼睛说:“林雨,你喜欢我,是不是?”
我的心脏一下子跳得飞快,无数酝酿了许久的情话飞向嘴边,但嗫嚅著就是说不出来。紧
张之下,最后吐出一个其烂无比的回答:“算是吧?”
但郝思嘉却并不在乎,带着几分羞涩,又带着几分情动,在我耳边说:“我答应你,如果
我们平安离开这里,我……就和你交往!”
啊啊啊啊啊!!!美女总裁答应和我交往了!!!发达了!!!
我几乎一下子魂飞天外,连身后的曹军都忘得一干二净,便想要大叫大嚷,宣泄心中的喜
悦。郝思嘉看出不对,忙掐我一把,让我能保持理智。
但接下去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仍然好像踩在云雾里一般,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郝思嘉和
我说著缠绵悱恻的情话,让我如饮蜜汁,如沐春风,如读了宝树最新的科幻小说般心醉神
迷!
大约到了凌晨四点多,脚下的地面又渐渐变为干地,应该已经快出沼泽地区,迷雾也散去
了一些。前方隐隐传来人语马嘶,甚是喧哗。显然有一支马队正在向我们这边过来。曹操
忙令我们停步,惊疑道:“前头何人?”
张辽想了想道:“丞相放心,前方已经接近江陵,是朝廷兵马控制的地盘,逆贼不可能在
前头伏击,想来是征南将军率领兵马连夜前来接应丞相!”
征南将军便是曹仁,曹操此时当如我们所设想好与他会合,大约一个小时后,我们就可以
和这个糟糕的时代说byebye,然后我就可以和郝思嘉约会,在我家的厨房里,尝到她亲手
为我做的鲜鱼面了……
我正浮想联翩,从薄雾中,星星点点的火把开始闪现,也不知有多少兵马,远远看到我们
,加快了脚步。双方逐渐接近,很快,一员将领策马上前,当他分开雾幕后,我看到此人
身材伟岸,跨在一匹枣红大马上,一身精甲,丹凤大眼,长髯垂胸,手中提着一把精光闪
闪的大刀。
我心中寻思:“这就是曹仁?看上去倒还挺面熟的……不对……他好像不是……难道他是
……”
几面旗帜在他身后出现,是后面的旗手跟了上来,在那大将身后挥舞著旗帜。借着火把的
光芒,我分明看到,最靠前的一面旗上,周围是代表汉室的红色火焰图案,而在中间,是
隶书写的一个大大的“关”字。
8
在这个时代,“关”作为姓氏,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只代表一个人,一个名字,一个注定
将流传两千年的传奇。
关羽,关云长,刘备军团的中流砥柱。
“什么!?”“是关羽?”“怎么会?”“这下完了……”看到那个伟岸的身影,曹军将
士纷纷发出惊呼和哀鸣。
令人惊讶地是,真实的关羽可以说和后世传说中的形象相差无几,他跨坐在赤兔马上,长
髯垂下,一动不动,宛如一尊凝固在时间中的雕像。
“难道刘备真的在前面埋下伏兵?”我喃喃自语道,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这不
可能!”
正如当初郝思嘉分析的,华容地区是曹军的后方,也是连接赤壁战区和江陵的要道,在赤
壁战前,曹军不可能放任刘备的军队长驱直入。在战后,也不可能挺进得如此之快。
何况“面操”行动之前,我们通过开在太空的时间视窗,对曹、孙、刘三家的军事部署和
调动也有过分析,发现刘备方面的追兵在曹操身后数十公里,并且在今天夜间同样因为云
梦地区的浓雾和沼泽而放弃了追击。至于孙权的军队就在后头更远了。即便我们的介入改
变了历史,也不可能让关羽跑到曹操前面去吧?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曹军正乱哄哄的自顾不暇,也没管我们几个草民,我便把郝思嘉
拉到一旁问,毕竟她是历史专业人士。
“这个……我……”郝思嘉支支吾吾地,似乎也有些慌张,却不像我这般全然一头雾水,
倒仿佛是心虚。蓦然间,我脑子里电光一闪,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是你干的!?你故意把曹操往回引?”
“我……我只是想教训他们一下下,我没想到……”郝思嘉低下了头。
“真的是你……”我浑身无力,“这么说,刚才你和我甜言蜜语……那都是……”
“对不起,林雨,我只是想分散你的注意力而已。”
我如同中了一记闷棍。刚才在浓雾中,连我也分不清方向,只有郝思嘉手上有一个指南针
,因此,只有郝思嘉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大概就在这个时候,她想到了向曹操报复
的法子:带着曹军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向西改为向东。其实我在她边上,只要一看指南针
,就露馅了,所以她跟我说了那些话,让我一时晕乎乎的,哪里还想得到方向问题?
“现在好了,曹操撞上了关羽,如你所愿了?”我没好气地道。
“我也不是故意想让他碰上关羽!”郝思嘉抗议,“我本来只是想让他们绕个大圈子,多
走点冤枉路嘛,这样可以保证我们在明天早上六点脱身!谁知道那么巧,正撞到关羽的枪
口上?”
“那现在怎么办?”
“曹操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我们?我看也快天亮了,我们随时就可以回2046年。”
“哪那么容易?”我啼笑皆非,“曹操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的2046还能存在吗?”
我们的存在是过去无数因果关系叠加的结果,其中任何一个因素出错我们都不复存在,至
少是不会以目前的形态存在。较小的事件或许还不至于有严重影响,但曹操的存在是中国
历史的关键一环,如果没有他,自然就没有天下三分,也就没有了东晋南北朝,唐宋元明
清……哪怕历史大框架不变,具体的人事也会千变万化,面目全非,哪里还会有我们?
“好啦……”郝思嘉不是不懂这个道理,见我脸色铁青,自觉理亏地说,“最多这样,到
时候如果我们没事,我一定履行承诺和你约会,下面给你吃……我是说给你做一碗鲜鱼面
吃,好了吧?”
“吃你妹的鲜鱼面!”我在心里大吼一声,却无力地道,“这个……再说吧,眼前的危机
还不一定能过去呢……”
曹军的骚乱越来越厉害,有些人已经开始往回跑了。倒不是怕关羽一个人,毕竟这时代他
还没成为后世万人敬仰的“关帝爷”,但那至少上千的刘备追兵只要合围过来,足以将这
剩下的几十个曹兵轻松绞杀。
“跑个屁!”面对曹军的乱象,许褚大吼起来,“现在跑得了吗?谁敢临阵脱逃,不等姓
关的动手,俺老许先宰了他!”
许褚发飙,曹军的溃逃稍稍止住,但关羽手下步骑却开始逼近。张辽许褚等欲将曹操护在
身后,曹操却做了一个手势,阻止了
作者: b1l3hlkff (有种被骗的感觉)   2015-11-17 15:01:00
最后www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