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 [转贴] 一枚袁大头17

楼主: phantom23 (九降风)   2012-08-16 09:57:48
“是啊,爹,我跟你去不行么?”大伯也在一旁劝道。
  
“哎呦别废话了!”
舅爷推开他们,急道:“我带他上山找样东西,又不是去送死!
跟你们说也说不明白,再耽误就真出人命了!”
  
“舅爷,烟飘走了!”
我听他们说话的同时,还注意著那缕白烟,
此时它已经上升了几十米,并缓慢朝东面飘去,于是慌忙提醒道。
  
舅爷抬头一看,再不和他们废话,发动摩托,带着我就冲上了深夜中的大街。
  
一路上,我只是负责看那白烟的行进方向,并时刻提醒舅爷,
他再按照我说的,找路跟着,始终和白烟保持着二百米以内的距离。
  
说来也怪,夜里的农村漆黑一片,那缕薄薄的白烟,就像是飘在风中的丝巾,
但我却看得清清楚楚。我想,这应该是舅爷非让我跟出来的原因吧?
  
农村的夜路非但黑得要命,还极为不好走,
我俩骑着辆摩托,一路上坑坑洼洼,好几次都险些把我颠下去。
好在这个摩托屁股上有个后备箱,刚巧卡着我,这才不至于在疾驰中掉下车去。
  
跟着白烟追了有半个多小时,隐约看到前方不再是深蓝色的天,
换成了巨大的黑影和微风吹过的沙沙声,应该是到了山脚下。
  
只见那白烟顺着山坡再次升高,在离我们大约四五百米的地方停住后,
开始原地打转,越转越快,最后嗖地一下钻进树林里,再也没了踪影。
  
我给舅爷指了大概方位后,他锁上摩托,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一把手电,
开始拉着我向山上爬去。
  
这个山坡上不知道种的是什么树,个头儿倒挺高,
几乎每棵都要有一个人环抱粗细。
  
我们深夜进山,根本找不到路,只能一脚深一脚浅地摸索著前进。
好在山势并不陡,也不怕会摔下去。
  
只不过一进林子就更黑了,时不时还有猫头鹰的叫声,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我这个十四五岁的年纪,即使害怕也会因为好强而不表露出来,
虽然紧贴著舅爷,但也时时张望,总以为会有个野兽怪物突然冲出来,把自己叼走。
  
可能舅爷也感觉到我越来越紧张,
于是边走边和我聊天道:“阳阳,你知道舅爷带你来干吗么?”
  
“救……救志豪!”我心不在焉地回答著。
  
“怎么救你知道么?”舅爷又问。
  
“……不知道。”我的注意力开始分散。
  
“舅爷呀,带你来找一个东西!咱们找到了这个东西,就能救志豪了!”
  
“是……什么东西?”注意力终于被成功转移了。
  
“这个东西啊,叫伴生材!”
  
“拌……拌生菜?”
  
“呵呵。”舅爷笑着说道:“你知道么?每个大山脚下的孩子啊,
在附近的山上,都有一棵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树木,这棵树就叫伴生材。
山里的孩子不像你们城里的,天刚一冷,父母就给加了厚衣服,
一旦生病,马上就给送到医院去看。
我们这里的孩子,有病都是挺著,挺一挺就过去了,
实在挺不住了,才会去上医院。
所以呢,大山看到这种情况,就很可怜山里的孩子,
于是她在每个孩子出生的时候,都会种下一颗祈福树,
让这颗树和孩子一起成长,保佑着他们。
直到十八岁成人,这棵祈福树就完成了它的使命,
以后的日子就能自由生长了。”
舅爷顿了顿,接着道:“就这样,每个大山的孩子,只要不到十八岁,
如果突然出了意外,我们就能找到那棵祈福树,救他一命。
只要不是非死不可的重伤绝症,都没有问题!”
  
“哦……我们现在是去找志豪的那棵祈福树么?”
我倒有点羡慕起志豪来,他现在等于有两条命,丢了一条了,还能用另一条。
  
“对!真是个聪明孩子!”舅爷夸奖我道。
  
“可是……找到了以后,就要把树扛回去么?咱们俩扛不动吧?”
我想到这里,不无担心道。
  
“哈哈,当然不用那么费劲!”
舅爷笑了笑,接道:“如果是志豪的祈福树,咱们找到之后,
扒掉树干底部冲着志豪所在方向的那一片树皮,会有张模糊的人脸轮廓,
你仔细看,会发现长得很像志豪,咱们只用把那一小片挖出来带回去,
调配后喂给志豪吃下去就好了。
这样树木还能继续生长,大自然绝不会允许有那种杀鸡取卵的事情出现。”
  
“哦……”我似懂非懂地应道。
  
“所以啊,准确来说,只有那截像人脸的木头才叫‘伴生材’。”舅爷总结道。
  
“可是……我扒过树皮,从来也没见过人脸啊!”我有点不服气。
  
“呵呵,好!”舅爷突然夸我道:“你这个孩子心思缜密,脑子转得也快,
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子,以后能干大事啊!”
  
摸了摸我的脑袋,他又耐心解释道:“所以刚才在家里烧掉志豪的头发,
吹出白烟,就等于是通知‘伴生材’,它保佑的孩子有危险了。
等祈福树收到了白烟,人面‘伴生材’自然就会显现出来。
所以咱们平时是看不到的。”
  
“哦……舅爷我懂了。”
我虽然嘴上答应,却还想问为什么山里的孩子有,城里的孩子却没有,
是否有点不公平。但终究忍住了,毕竟先救志豪的命要紧。
  
长大以后,我渐渐明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就包含了伴生材的哲理,
何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们爱护大自然,大自然也会保护人类,就是这个道理!
  
走了一会,我估计差不多快到那缕白烟消失的位置了,
舅爷又突然和我说道:“今晚的事情,舅爷知道不是你干的,
却连你也一起打了,你知道为什么?”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毕竟被冤枉是一件很不爽的事情。
  
舅爷直视前方,似乎满腹心事,
自顾自地说道:“虽然是志豪出的主意带的头,但你也参与了。
所以舅爷当着你们俩的面,必须一碗水端平。
甭管是兄弟也好,朋友也罢,除了原则问题,没有单独处罚和夸奖的做法。
要罚一起罚,要夸一起夸,这样你们以后才能拧成一股绳,亲如兄弟,知道么?”
舅爷说完低头看了我一眼,
又接着道:“特别是志豪,他是外人,你是我孙子,所以,
我更不能只打他一个而不打你。不然志豪会有自卑感的,他是个要强的孩子……”
“舅爷,我明白您的意思!我和志豪对您都是一样亲的。”我懂事地道。
  
“好孩子!……好孩子~”舅爷不住地夸奖我。
转而叹了口气,又喃喃地说著:“志豪要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这孩子,
聪明归聪明,性子拗,脾气怪,真怕他长大了会钻死胡同,到时候没有人管他……”
  
“舅爷放心好了,长大了我会看着他的!”
我被夸得早就忘了那一巴掌,此时自告奋勇道。
  
舅爷还要再说什么,却突然将我往身后一拽,放轻脚步,举着手电慢慢向前挪去。
  
我探出脑袋,看见光亮所在之处,有一棵直径约半米的大树倒在地上,
孤零零的树桩上面,还放著一个绿色的老式单肩包。
  
“别吭声啊!跟着舅爷走。”舅爷一边小声嘱咐我,一边举着手电继续前行。
  
我们此刻走在山脊上,基本上长得最好最粗壮的树都在这里,
短短二十多米的距离,就有四棵被砍倒的大树,而且还都是最粗的。
有的上面都已经绑好了绳子,各种工具被扔得满地都是。
  
我还在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夜里砍树,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
回头看去,有两个黑影正靠过来。
  
“有人!”我慌忙转身通知舅爷,却发现前面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上了人。
  
数了数,一共有五个人围着我和舅爷,手里还都拿了家伙。
  
对面的人也打开一个手电照着我们,
随即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传来:“我不管你……你们来干嘛的,
哥几个……手头最近有……有点紧,来倒腾点钱花。
趁都还没有认……认出来,所以咱……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老爷子,领着你孙子下山去吧,这……这里的事,你们就当没碰见过。”
  
“四哥,绑了吧!”那个中年声音刚落,
背后又传来一个稍微年轻些的声音:“放他们走,万一下山就告发咱们,
别钱还没到手呢,就被抓了。”
  
这两人说话的时候,舅爷却镇定得很,还轻轻“嗯”了一声。
  
“老八,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前方的中年男人用手电照了照我,
又说道:“这爷俩看……看打扮就不是护林员,不会管……管那么多闲事的。”
  
“呵呵,那我要非管不可呢?”舅爷可不怵他们,乐呵呵地道。
  
“你……”前方的中年声音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熟悉这个声音,
犹豫了一下,举起手电朝舅爷照来。
  
舅爷的脸顿时泛起白光,我看见他板著脸道:“唐老四,你见过几个天天赌博,
兜里还有钱的?输了就来盗伐山林,亏你想得出来!”
  
前方的灯光晃了晃,明显是手抖所致。
  
“陆……陆家四爷?!”那个中年男人果然认识舅爷,语气惊讶中掺杂着害怕。
  
“呼!”舅爷还没接他的话茬,我只听身后风声传来,刮到头顶的时候,戛然而止。
抬头看去,舅爷依然面向前方,但右手却捏著一柄斧头的刃口向上一寸处。
  
斧把则被身后的一名彪形大汉握在手中。
  
此时他喘著粗气,显是在用尽全力往回抽斧头,却纹丝不动。
  
“呵呵”舅爷回头看着他,打趣道:“你想要啊?那我松手好了,站稳啊!”
说完,指尖轻收力道。
  
那个大汉压根没想到一个快七十的老头,竟然有这么强劲的力道,
更没想到的是,舅爷说松就松,他全身的力量一下没了着落,
连着退了几步,脚下一绊,就向山下滚去。
  
“啊~啊~啊~啊~啊~”声音越传越远,大约在几十米外停了下来。
  
“陆……路四……爷。”那个中年人见舅爷露了这么一手,本来就不利索的口舌,
此时更结巴了:“小……小的不……不懂事,您……您老……别动气啊!”
  
“呵呵,好说好说!谁让咱俩都排行老四呢?”
舅爷笑着和他客套过后,突然厉声喝道:“还不把手里的家伙给我扔了!!!”
  
“叮叮梆梆”斧头木棍顿时掉了一地。
  
舅爷护着我肩膀,往前走了几步,手电照在那人脸上,
果然是一个邋里邋遢的中年男子。
  
“明天上午,你负责召集这几个人,还有刚滚下去那个,到警察局自首去。
该赔钱赔钱,该蹲号子就给我老老实实地蹲几天,听见没有?!”舅爷严肃吩咐道。
  
“是……是!”这个邋遢大叔一边弯腰答应着,一边擦头上的汗。
  
“好了,没你们事儿了,赶紧滚回家睡觉去!”
舅爷说完,也不理他们,只管拉着我向前走。
  
走了没几步,只听后面那个唐老四谄媚道:“四……四爷,找什么?
给小的说一声,我们也……也好帮帮您,只求您老高……高抬贵手啊!”
  
“哼,你们啊?”舅爷回头用手电挨个照了一圈,
说道:“别想好事儿,模样我都记下了,明天上午我就去县警局里坐着等,
谁敢不来,唐老四,你是知道后果的。”
  
舅爷这句话听起来并不怎么唬人,但站在最前面的唐老四却从头到脚狂抖一下,
显然是想起了往事。
  
“陆……陆叔!”唐老四愣了好一会,脸色数遍,
最终又凑上来一边给舅爷让烟,一边笑着道:“您看咱……咱们两家都这……
这么多年交情了,看……看在我那死去老爹的……份上,
您就饶……饶我们这一次吧。这……这些树木,我……我们都不要了!
您就别……别让我们再……再去自首了!”
  
舅爷挨个查看被砍倒的树,有一搭没一搭地“哦?啊!”应着他。
  
过了一会儿,舅爷似乎没找到志豪的伴生材,
直起身道:“和我讨价还价啊?你应该知道县城人都怎么叫我吧?”
  
“说……说一不二陆……陆四爷。”
唐老四的脸沉了下来:“真……真的没商量?”
  
“你说呢?”舅爷笑着瞟了他一眼,又去看那些还没被砍到的树。
  
“那……那只有得罪了!”这个唐老四说著,
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一根手臂粗的树枝,举起来就朝舅爷头上砸去。
  
“咔嚓!”树枝应声而断,这下结结实实地敲在了舅爷的后脖颈上。
  
我被这一瞬间的变故给吓得不轻,连叫喊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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