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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开伟：李敖为什么向龙应台发难？
4月21日《文学报》发表了该报一篇署名谢玉的“特约撰稿”，名曰《李敖出重手，痛批
龙应台》，专门介绍李敖出版的专著《大江大海骗了你——李敖秘密谈话录》如何“痛
批”龙应台的历史纪实著作《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的内容，但对龙应台这部著作到底写
的什么却只字未提；李敖的“痛批”中也只有对龙应台本人的攻击和谩骂，回避了对《
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的具体内容分析。这是一篇很离奇的批判文章，使读者扑朔迷离，
莫测高深，不明究里，徒生许多悬念。这也许是一种调起读者口胃的商业手段，更可能
是刻意如此的文化策略。
龙应台这部著作在台湾引起巨大轰动，十分畅销，很受读者青睐。通过朋友的帮助，我
有幸读到了龙的原著。《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年》主要是作者通过在大陆翔实的调查访问
所获得的第一手材料，客观地记述一九四九年这个特定的历史年代国共两党内战中普通
百姓所遭受的深重苦难以及国民党军队溃败撤退到台湾的种种惨状。特别是其中对当年
长春被围严密封锁，城中百姓饥寒交迫无处逃生惨死无数的状况，令人惊心动魄，扼腕
长叹，不忍卒读。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魏瑟尔告诫我们：“忘掉历史，无异于对历史受
害者的第二次谋杀”，雨果曾宣示：“在主义之上，我选择良知。”龙应台超越党派政
治偏见和主义的严密樊篱，以开阔的视野和文化智慧勇敢地挖掘被掩埋的历史，沉思被
遮蔽的历史，对历史的受害者和牺牲者倾注著深厚的人道情怀和悲悯同情，探索战争的
残酷危害和人类的道义责任，这实在是做了一件极有意义的工作，善莫大焉！功莫大焉
！何错之有？何罪之有？李敖对她的指控都是虚妄的，是对人类正义和良知的挑战和亵
渎，对历史和思想探索者残暴的精神虐杀，这是读者所不能接受的，不能容忍的。
且看李敖在他那本书中是怎样攻击谩骂龙应台的？他说：“龙应台出道以来，他用心建
立起冒充放火的文明。其实她放的，只是烟火，不是野火，她没有任何放火者的历练，
监牢，捶楚，刑求，查禁，她都陌生；争自由，争民主，争人权，争法治，她都肖遥法
外，她从不拔一毛抗争蓝色绿色的野蛮，却在白色恐怖风头过后的一片风凉，要我们用
文明说服她。”
李敖忘记了龙应台挑战台湾国民党统治社会弊病的《野火集》出版时，国民党当时还未
开放党禁，白色恐怖依然存在，所以上述嘲讽乃是不实之词。那么，李敖是用什么样的
“文明”来“说服”龙应台呢？是“骂街”似的粗暴语言：“龙应台只是残山剩水中横
亘的一块木头”“他的历史训练太差了，思想训练……大都一知半解，可叫龙半截。并
且一半之中还有假的”“真是其书可谋诛啊。”“龙应台做过德国的太太，嫁给洋人不
算错，但处处指著被她背离的中国人，以德国腔说三道四，指手划脚，就偏差不妥了。
”李敖对龙的指控不举出任何实例做佐证，连龙应台嫁给德国人后的言论也成了“背离
中国人”的严重罪名，到底什么言论是“德国腔”背离了中国人，也无需证实，这种荒
唐的逻辑，这种空对空式无的放矢的论战方法，实在是太滑稽可笑，太有伤厚道了！
不仅如此，李敖还更进一步诬称：“龙应台‘靠财阀等支持，成立了龙应台文化基金会
，除了邀美国主子演讲外，又埋头狂写《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结果，越求详赡渊博…
…越泄了底，终于被我逮住，用一本《大江大海骗了你》一次斩绝。”“龙应台之流要
偷走名器，偷走自由主义的神主牌和诠释权。《大江大海一九四九》的可恶，是它发展
了‘神偷范本’”“假货男人中以柏杨居首，假货女人中以龙应台带头。”……等等。
够了！李敖对龙应台攻击谩骂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连已经作古的柏杨也被他当作
“陪斩”的对象，李敖学术品格之低劣有目共睹，由此可见一斑。
李敖在海峡两岸以骂人著称，但他攻击对手从不按学术规范和正常规律出牌，常用狠招
、绝招大打出手。有时污水泼人，有时板砖投掷，有时强加罪名，有时暗箭封喉。这次
对龙应台“痛批”就是如此。李敖现在借《大江大海一九四九年》这本书向龙应台发难
，实际上是出于内因和外因两方面所致。
且说内因。他毫不隐讳地说：“之所以对准龙应台，是因为她的问题是正在拦路，正在
过街”，拦了谁的路？过了什么街？他不便说明，读者确能心领神会，所谓“正在拦路
”在他看来是拦了李敖的路？所谓“正在过街”，是因为龙应台在海峡两岸声望和影响
愈来愈大，她的著作和言论愈来愈受读者欢迎和瞩目，也就是说“龙卷风”又一次刮起
，正在“跑红”，使他忍不住大呼：“我李敖就是气不过，我只好浪费四十天，大开杀
戒一下。”这乃是李敖的“夫子自道”。其实，学术道路是很宽广的，条条道路通罗马
，学者之间各有所专，各有所长，尽可以各显神通，互相探讨，互相竞争，各攀学术高
?，是绝对不应该互成敌手，不可能谁拦谁的路。龙应台怎么会拦李敖的路呢？李“大师
”现在在大陆不是仍然很风光，很受当局青睐么？他上述“既生瑜何生亮”的狭窄心理
，似乎太阴暗，太荒谬了！李大师对龙应台“气不过”似乎是缺乏学者的包容性和宽宏
雅量，真有点荒腔走板，举止失态，贻笑大方。
再说外因。反复无常的李敖由于现实利益和政治保险的需要，向大陆大送秋波，受到大
陆以贵宾优遇，被暨南大学授予“荣誉教授”称号，他在受宠若惊之余，当然会投桃报
李。龙应台没有李大师那么乖巧，每次来大陆访问，不识时务，屡屡进谏忠言，引起有
关方面不悦。这次又写出《大江大海一九四九》这样探索见证历史悲剧的著作，更使有
关方面不大待见。聪明绝顶的李大师深知这一点，为了迎合某种政治需要，立马拿龙应
台祭旗开刀，迫不急待地写出粗制滥造的屠龙著作《大江大海骗了你》，替有关方面作
消毒宣传，以此献礼表功，这是不言而喻、明若观火的。
李敖和龙应台过去是否有“过节”和“宿怨”，我们不得而知。然而，我们能够清楚地
看到，李敖对龙应台有着深仇大恨，不然他不至于写出这样刻毒的攻击和谩骂文字。我
们更清楚的知道，李敖和龙应台是两个不同类型、不同个性、不同层次的学者和作家。
李敖是玩世不恭、唯我独尊、傲视群儒，以自我为中心，充满著政治功利和商业诉求的
投机文人，龙应台却是具有社会良知和正义感、具有历史担当和道德情操真正意义的知
识分子，两者自然是冰炭不同器，邪正不合流，彼此思想分歧和性格殊异，学术道路不
同，这都是显而易见的。
李敖在台湾这几十年并非以学术成就称雄于世，而是以敢于骂人和打官司而名扬四海，
所以他霸气十足，顾盼自雄，自认所向无敌。诚如台湾著名学者许倬云先生所说：“李
敖是骂人，不骂政权”。被他痛骂痛批的名人可谓多矣，他曾攻击比他成就影响大的柏
杨、余光中、龙应台等等大家，而且也攻击过三毛、琼瑶这样深受读者欢迎的女性作家
，这几十年被李敖骂过的名人，几乎不计其数，但鲜见被他骂倒骂臭的名家。在李敖看
来，上述这些名家都拦了他的路，罪在不赦，所以不该出手也出手，这使他不愧当年享
有胡秋原所赠予的“小疯狗”的称号，并曾由此引起一场旷日持久长达四十年的官司。
现在李敖七十六岁高龄，已经垂垂老矣，然而依旧“老来疯”，秉性不改，老眼平生空
四海，傲视同行，傲视一切。这使我想起了圣经《传道书》中两句话：“汝本泥尘，何
傲之有？”
二O一一年五月二十五日写于长沙望月湖
原文链接：http://wlcexpress.banzhu.net/article/wlcexpress-12-240335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