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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4日苹果日报的一则即时新闻“台大工友陈尸男舍”,谁也没想到这则躲在平凡角
落的小新闻,直到今天才被人发现这个暴毙的小人物,原来是水晶唱片时代出过两张精
彩唱片的传奇素人歌手:刘淞洲。
2003年本刊曾做过刘淞洲专访,以下为专访全文:
大标:工友乐手
撰文:李宥楼
摄影:黄鹏杰
【前言】:
刘淞洲在台大当工友17年,交了数不清学生朋友。学生叫他“老哥”,尊他为“地下校
长”,最爱到工友室陪他值夜,听他唱歌。他却认为,学生让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让他有了新生命。
学生来了又毕业,只有老哥一直守着工友室。他不断地写歌,没人帮他出唱片,他就把
歌丢到网站上,让大家分享他的音乐。他说,他不期待人家喜欢他这个人,只要喜欢他
的歌就行了。
【内文】: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家都管刘淞洲叫“老哥”。时日久了,没几个朋友记得他的本名
,只知道他在台大当工友,爱唱歌;天气不冷时,他黝黑瘦巴的身上,穿的永远是T恤
、短裤、凉鞋和一个软趴趴的旧书包。
只要不出台北市,老哥从不搭公共汽车,再远也要骑脚踏车。这天,他顶着正午烈阳,哼著
小曲儿,在乱糟糟的车阵里溜转了快一个钟头,从台大来到实践大学。他挺直腰杆,喊
口令似地使劲吆喝:“号外!台大地下校长推出新作!”用力得连顶上斑驳的三分发丝
也全立正起来。
他不时鞠躬三十度,微笑向学生递上小传单。许多学生摇手拒收,老哥也不在意,一个
劲儿兴奋地跟我说:“已经有四千多人上我的网站了。只要我再用力一点,到各大学发
完传单,一定能很快达到十万人的目标。”
“地下校长”是台大学生帮他封的。九〇年代,他在水晶出过二张唱片《魔神仔的世界
》、《乱》。现在没人愿意帮五十岁的老头出唱片了,老哥就把自己做的歌丢上“滚石
可乐”网站,免费让大家分享。
老哥住在信义区的一栋旧国宅。客厅近十尊佛如躲防空警报般同挤在很窄的柜子里。
阴暗卧室内,衣橱边堆满纸箱,几排佛书和《易经》立在架上和老木床对看,窗帘随便
用细铁丝挂上。跟简陋的家具比起来,床头那台要价二十万元的MIDI(电子混音器)和
电脑,尊贵得像皇帝。
一回家,老哥就迫不及待上网,看他网站的人次又增加多少。他舍不得开大灯,就著电
脑旁的一盏小台灯,做混音,菸抽过一根又一根,菸灰缸顺手就摆在床上。
他大腿上有一大片刺青:歪斜的“忠”字,还有几个小圈圈、一棵树、一把剑。我问他
这图案是什么?老哥露出难得的讷涩:“这是‘孤星、冷月、无情剑’的意思,我和士
校几个同学都有一样的刺青,代表我们的兄弟义朋友情。”
老哥讲“兄弟义朋友情”这六个字,顺溜得好比泼水落地,他把一切归因于“缺乏母爱
”:“我老爸是退役军官,娶两个老婆,他脾气又坏,麻将打输了,回家就打人,打得
我妈和二娘轮流离家出走。因为有大房、二房的问题,小时候我家十一个兄弟姊妹也常
吵架,朋友变成最大的依靠。”
为了“兄弟义朋友情”,他六岁就学会抽菸、喝酒,听邻居大哥哥的话去打人。十五岁
被老爸送进士校念书,当兵十年,数不清被关了几次禁闭,退伍后考上辅大法律系夜间
部,不到二个月,又因为跟朋友打群架被退学。
之后他送报纸、开出租车、开自助餐店、当家具工厂从业员、征信社调查员。“反正就
是几个月换一行,朋友一打电话来找,就没命地往外跑,到处喝酒闹事,这样混到三十
岁。我‘前前妻’走掉之前,把我从小到大的照片、士校毕业纪念册、朋友联络簿全烧
掉,她恨我那些朋友害她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