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 (长篇) 头条新闻(11) (第四章)

楼主: epxvice (雨夜中的雪狼)   2014-11-08 21:03:40
第四章 言论自由
1.
眼神有点模糊不清,刚刚才喝完的黑咖啡似乎没有起任何作用。
稍早才从医院回到警局,虽然早就过了轮班时间,但在这种非常时刻我也只能强打起
精神窝在办公桌前。
很多资讯混杂在脑袋中—犯罪现场的惨况、医院时被害人及赶来亲友的悲痛、诗娟稍
早交代要注意的细节…
我只觉得好累,看到周遭的学长们也是个个脸上露出疲态,毕竟整个辖区内也不只有
这件连续杀人案要处理就好,吸毒、酒驾、伤害、家暴等等大小案件仍旧像免费赠阅的报
纸一样天天送来。
(不止线索不够,就连人力也不足啊。)
“哇靠,我们中枪了!”瑞仔夸张的惊呼声把我从恍神状态拉回现实,他把今天的各
家早报放在柜台前吆喝着:“快来看看这个。”
大伙纷纷放下手中的配额早餐,急忙将几份报纸分散好方便阅读。
“靠夭,这标题竟然把我们写成这样!”有人才刚拿到报纸就惨叫。
各家媒体仿佛串通好一样,分别以斗大的标题文字来指责我们警方没有尽全力缉凶─
内文的火力更是对准我们分局─再随便引用一些奇怪的数据或不知名网友的感想,最后将
造成社会动荡不安、股票下跌、失业率攀升、禽流感传染等等负面结论归咎到我们身上。
有些立场鲜明的报纸,更是将矛头对准执政党来大肆抨击,一些社论的谩骂指谪程度
几近抹黑;而支持执政党的报纸,虽然还是把警方骂到臭头,不过很明显拉起了一道政治
防火线,避免波及到执政党身上。
“照这种情况来看,搞不好明天的新闻连隔壁老王他家的狗死了都跟我们有关。”瑞
仔无厘头的说著冷笑话,但此时此刻实在没什么人有心思回应他。
记者们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吗,我心想着。找不到守门员,又得冒着生命危险工作,接
著看到自己身旁的同伴纷纷惨遭毒手,不知道明天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目标的恐惧心理,
让记者们亟欲找个代罪羔羊来纾解心中的不满吗?
“小戴,你过来一下。”弥勒佛不知在何时进入大厅,只见他一脸严肃的招手要我进
去他的办公室。
进办公室后才刚将大门关好就听到弥勒佛的叹息声,他的大光头仿佛失去脖子支撑般
,双手搭在桌上交叠著好支撑下巴。
“我说小戴啊,诗娟现在有没有新的突破啊?”
“还没吧,我猜。”本来我想拿昨天成功拯救被害人自杀来当作说明,但一来弥勒佛
彻彻底底是自己人,对他说这种敷衍上司的话实在没什么意思;再来他想问的应该是关于
追缉守门员的进度,关于这点诗娟应该不至于隐瞒她老爸才对。
“那这么一来就有点糟糕了…”弥勒佛有些丧气的说著,我进一步询问是否发生了么
事情,他再度叹了口气说著:“上头要我们交人。”
“什么?真的假的?可是谢叔,我们没有嫌犯啊!”
“这点我也向上头报告过了,只是今天各大新闻媒体纷拿警政署当箭靶来猛力攻击,
上面那些搞政治的担心这样会对他们的执政经历有负面影响,听说今天早上已经打了好几
通电话跟警政署长交代,至少要先找几个嫌疑犯出来跟社会大众交差。”
“这样不就是抓了几个无辜的人出来交差吗,谢叔。”
“不不不,那些搞政治的现在也不敢要我们警察随便抓人交差了事,这年头出现冤案
的负面影响可是更大。
“之前守门员犯下几件较轻微的案子,我们不是有询问过那些被害人关于犯人的描述
吗,上头要我们再问问当初有涉嫌的人。”
我低头沉思了一会,还是觉得不妥。“但是前三件有可能犯案的人士,不就是经过学
长们前几天不眠不休的调查下才证实他们的清白吗,他们不可能是守门员啊!我记得前几
天才提出报告不是吗。”
“你还年轻,不懂上面城府深厚的奸诈手法。
“上头只有‘指示’我们分局要再仔细彻查可疑嫌犯,于情于理我们都无法反驳,但
是我们一但重新询问那些关系人,你想现在的记者们还会跟你客气吗,无辜的人肯定会被
媒体攻击到体无完肤啊!
“将饵丢出去后,他们也算是有给媒体一个交代,但几天后媒体发现他们咬错人了,
那些关系人不是守门员,你想他们会把晦气出到谁头上─我们中正二分局啊!”
我觉得有些恶心,前几天我才体验过受镁光灯瞩目下的罪人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而这样的酷刑不久后要施加到整个分局?
弥勒佛拍了拍脑袋替自己打气,“我当然会跟上头提出说明,但只怕拖不了多久时间
,局里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处理就好,要委屈你少休息一点,去诗娟那里看看能不能帮上
什么忙。”
“我明白了。”我情绪激动的点头示意后,急忙跑出办公室准备交接。
2.
谢诗娟翻阅著刚拿到手的报纸,抱着些许期待想从中找出关于守门员的线索。由于目
前还没有任一个跑综艺线或写八卦杂志的记者遇害,于是她只挑出政治、社会和国际版来
看—虽然台湾记者撰写国际新闻的素质以及承担的风险远不及国外同业,不过在国内刊登
的“国际”新闻倒是常常影响整个社会。
大致浏览后,她发现最近的报导来源不再刊出撰稿记者的真实姓名—也许这是媒体力
求自保的手段,仅仅用中央社或社论等名义发布新闻稿。
—但是这种不负责任的做法是否会更加激怒守门员?
公共电视台的总经理提名争议仍旧持续著,目前进入司法阶段。攸关公共电视经营方
针,守门员是否会用暴力介入其中。还是说下一则新闻,关于侵害隐私权的宪法法庭实况
辩论?
怎么想都想不出个结论,在现实中追缉连续杀人犯比当初想像中困难多了!
虽然潜在被害人数量非常庞大,在她心中认为守门员所挑选的被害者应该都是指标性
人物,警方蒐证显示前几位被害者在工作上都有几件显著的新闻道德缺失,像是沥青鸭、
脚尾饭或者偷拍报导,这是守门员挑上他们原因,不过全台湾哪个记者没有犯过这种错误
?守门员挑选被害人的模式为何?
所有的新闻从业人员不都是这个共犯体系中的一份子吗?
所以只是挑简单的目标下手?
不对。记者和摄影师或许比较好下手,但是其中有一位被害人是总编辑,而昨天的被
害者更是当家主播,严格说起来不易追踪这两人的行程才对。
而且仔细分析他们工作单位所支持的政党倾向,几乎也是蓝绿各半,守门员似乎没有
特定反对个党派—也许是因为这两个政党也都把媒体当作宣传手段之一吧。
两蒋时代到解严之前,新闻媒体向来是政府的传声筒、消毒美化工具,不论是那些明
了新闻自由真谛及其价值的知识份子,抑或是只想安稳过生活的老百姓,都曾经历过一段
残酷的白色恐怖时期。
宣布解严后,台湾的民主的确一步步向前迈进。
郑南榕更以自焚来表达其追求言论自由和政治民主的信念。
历经风风雨雨,台湾人民终于拥有畅所欲言的言论自由。
但曾几何时,我们的新闻媒体再度走回头路呢?蓝绿两党纷纷投资赞助或经营有利于
己的新闻电台,各家新闻人员顶着无冕王的头衔,表面上是在替老百姓监督,但实际上是
拿着显微镜来检视敌对政党的缺失,一旦发现后便如获至宝似地大肆宣扬,充其量跟政党
党工或道上讨生活的黑道兄弟没啥两样。
各派宗教、补教界等等行业也觊觎著媒体的传播力量,只要能抢占一台频道就占有一
席之地!
当权者都用新闻媒体来宣扬自认自夸的真理。这宛如军阀割据的现实,可悲的是台湾
老百姓几无反抗的自觉。
民众也曾抗议过!大家唾弃著恶质新闻,人人叫骂着失责的新闻记者,不过充其量也
只能这样而已,记者们暂时走避风头一阵子后大家也无力持续监督,毕竟老百姓总得讨生
活、养家餬口,没几个人有空闲时间监督那些原本应该负责监督职责的记者们。
(我好像能体会到守门员的想法…)
谢诗娟对于这点感到泄气,她明知守门员残忍的对无辜者展开杀戮是不正确的,但内
心却隐约有种叫好看戏的心态逐渐萌芽。
(有人会和我有相同的想法吗?有多少人是这样想的?)
一阵急促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还来不及回答门叫被打开,只见戴思勉一脸紧张的说
著:“诗娟,大事不好了!”
“你应该等我回应再进来的。”
“啊,抱歉!不过我是…”
“这次就算了,先说说看发生什么大事情。”谢诗娟冷冷地说著。她不需要他说道歉
,此时略微恼怒的表情主要是因为熬夜过后不但没有重大进展,现在还得听到坏消息。
“对不起啦,诗娟,妳不要生气。”戴思勉还是先道歉过后才向她报告,“刚刚妳爸
跟我说目前最新变化。”
才听完开头几句谢诗娟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但事实上也没有太多资讯让戴思勉报告。
“总之在我看来,记者们现在是想逼我们警方赶快找出犯人,不过他们竟然不怕这样
乱报导会有什么后果。”
“这点倒是其次,毕竟他们也不是第一天球员兼裁判了,但是这样一来守门员肯定会
有进一步动作,这才是你们警方应该担心的。”
“进一步动作?”戴思勉表情有些疑惑的问著:“妳是指他会再找一个记者下手?”
“不,”谢诗娟一脸严肃,“他们这次应该会有大规模的报复行动,你可以想成是一
种恐怖攻击。”
戴思勉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妳是说—恐怖攻击?像电影或者911那样,有大量的
爆炸或者枪砲,最后附带一堆伤亡?”
“目前没有足够的证据显示守门员会使用枪械和爆裂物,不过我认为接下来他们的攻
击肯定是大范围,所以我们得加快进度作准备了。”
“准备什么?可以攻击的目标太多了啊,警方不可能有足够的人力去支援啊,再者,
媒体现在的反击又该如何处理呢?”
3.
“那妳知道守门员他们下一次犯案的时间吗?”
看到谢诗娟摇著头,他没来由的感到愤怒,甚至听不见她的解释。好不容易用深呼吸
度过这股怒气,他再次询问:“如果是下一个犯罪地点呢?”
“有可能,但我没办法百分之百的保证。”
“靠,话都妳在说的!”戴思勉怒吼著,“这个有可能、那个不一定,我告诉妳,那
群白目记者们等一下就要逼警方招开记者会,目的是要在民众面前公审我们警方妳知不知
道!”
“思勉,你不能老是被愤怒给牵着鼻子走。”谢诗娟语气平缓,两眼坚定地的看着对
方说著,“我知道目前我们输守门员很多,我甚至可能没办法阻止守门员下次的犯罪─那
意味着会死很多人。
“但纵使如此也不能将愤怒做为逃避的理由,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不是吗。”
谢诗娟跨步走近戴思勉,让他一步步退到墙边。她抬起头直视戴思勉,不用诱惑或眼
泪攻势,而是比平常更认真的说著:“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那样,让我们一起抓住守门
员。”
“这个…,我明白了。”他闻到她的发香,用全身的鸡皮疙瘩回应着她的威严,原本
的怒气瞬间被急促的心跳所取代,羞愧和紧张的情绪让他有些软脚。
戴思勉厌恶著自己摇摆不定的立场,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当个听话的侦探雇员抑或
是尽职保护民众的好警察,他很不愿意地承认自己或许只是被色欲诱惑的傻子。
谢诗娟缓缓离开走到吧台啜饮一口咖啡,犹豫了一会儿后才说出她的决定。“现阶段
我们是没办法阻止那场记者会了,记者现在最想要的是守门员被绳之以法,有没有新消息
则是其次。所以当务之急是要请我爸跟警方高层说明,宁可这场记者会受到指责,也不要
随便找一个嫌疑犯出来,以免之后受到社会大众更大的责骂
“我认为守门员接下来会针对大批新闻记者所在的地点展开攻击,守门员应该不会自
投罗网去那场记者会,但你还是要通知警方事先做好准备。
“另外,我们得加强各大电视台或报社办公室的巡逻警备。对,我知道你们已经有派
人加强巡逻,而且也有警卫和保全驻守各大办公室,但我可以肯定守门员绝对能突破这种
警备。”
“你认为守门员他们会用火力强行突破?”
谢诗娟再次思考,随后说:“是有这种可能性,但如此一来他们只要一行动就会被发
现,这样子是没办法有大量的人员伤亡,而且他们的真实身分也会从此曝光,这对他们来
说并非明智之举,所以我认为他们会从建筑物内部展开攻势。”
“妳的意思是寄炸弹或者毒气之类包裹武器的吗?但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守门员精通爆
裂物啊。”
“我觉得他们是用更简单的方法。”她戏剧性的停顿著,然后说出伪装这个答案。
“原来如此,他们会假扮成记者或打杂人员之类的来混入公司!我们应该要叫警卫们
注意每位职员的工作证是否有伪造的痕迹。”戴思勉说完急忙掏出手机来准备联络弥勒佛
,但看到谢诗娟摇著头,他又急忙挂掉电话。
“不只如此而已,我认为守门员的现职就是记者。”谢诗娟缓慢的说出这个想法,让
戴思勉张大嘴巴到差点合不起来。
“我的天啊,妳说的是真的吗?我的老天啊…。所以妳现在指控有几个记者在屠杀他
们的同业。守门员真正的目的该不会只是想要制造头条新闻吧?”戴思勉说着他自己都不
相信的答案,然后有些恍神的傻笑着。
“和你想像的有些出入,我坚信守门员最初的目的是要改善台湾的新闻素质,他们摇
身一变成为记者是为了后续的计画─因为痛恨他们,所以加入他们。
“─最后则是追杀他们。”
4.
再次回到中正二分局内,时间已经9点半了,耀眼的阳光让我只能背靠着窗櫺,虽然
有些炎热,但总比昏睡还来得强。
左手的冰美式是从对面便利商店买来的,我一口气喝到只剩半杯,廉价的咖啡因仍旧
没有驱走睡意,这下倒想念起雪猫的咖啡香味了。只可惜纯纯还在补眠,而我也连羡慕她
的动力都快要消失殆尽。
至于诗娟又再次埋首于雪猫办公室的资料堆当中,哪怕早一秒找出有利办案的线索也
好,真不敢相信她纤细的身体怎么会有无穷的精力?
谢叔的办公室大门仍旧没有动静,恐怕还在跟电话那头的高层拉锯奋战中吧。右手上
是诗娟交给我的A4简报夹,我心里默背着她多次交代的报告细节,脑海中同时回忆起几天
前邦叔命令我报告的经过。
总是在不够成熟的状态下报告著别人交付给我的资料,如今邦叔已经身故,有时我总
会想到,邦叔自杀一事是不是因为自己当初报告不够完善有关?
虽然明知两者毫不相干,但万一接下来我搞砸诗娟的报告该怎么办?她不是警察,但
她制作的报告内容不久就会成为追缉守门员的方针,这会不会让她惹祸上身呢?
前几天还在租屋处附近徘徊的记者们,自从我暂住到雪猫去之后,他们讨厌的身影几
乎就销声匿迹了。
本以为是因为媒体大老李襄佳的缘故,但仔细想想仍有许多不合理之处,纵使记者们
不管我搬去哪里,但是诗娟昨晚明明就跑进分局,更夸张的是还跑去三芝现场和记者呛声
和救人,诡异的是今天的报纸竟然对诗娟只字未提—甚至连照片都没有她的身影。
(仿佛是不存在的人。)
(明明是追捕犯人的紧要关头,而我却开始对诗娟感到怀疑。)
我下意识地喝着咖啡,思绪烦躁地别过头看着窗外人挤人的街景,胃部有些恶心的翻
搅著,感觉什么都不对劲。
似乎过了很久,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弥勒佛一脸沈重的走出来。我实在不敢发问
出什么问题,只能呆呆站在走廊上等待。
弥勒佛看着我手上的资料夹,语气平淡问著:“阿娟给的?”我只是点点头没多说什
么。
“阿娟她有先传短信跟我说过了,等会跟大家报告你有把握吗?”
应该吧,我耸耸肩说著,连自己都不太相信自己。
弥勒佛笑着拍拍我的肩膀,“那就进简报室和其他同事报告吧。”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着,爬上一层楼梯后继续迈向简报室。稀疏的聊天声音从简报室的
门缝中流出,弥勒佛只停顿一下子就转开门把走进去,我抓准机会连忙坐到后面几排位子
上。
除了最基本的巡逻及内勤警力外,目前连休假的人力都已经被调度回来支援本案,每
个同事脸上多半带有怒意或疲倦,台面下隐约有股浮动的情绪在酝酿着。
“你听说了吗?”瑞仔不知何时就坐在我后方,神秘兮兮的压低音量说著:“够扯的
,我听说等一下会有攻坚任务。”
你可以再唬烂一点没关系,瑞仔。
“听谁说的啊?你傻了啊,我们有嫌犯吗?连根毛都没有!”我心不在焉的回应着,
弥勒佛现在找了几位官阶在侦查佐的学长们在前面低声交谈著,他们沈重的脸色渐渐感染
到整个简报室里的人。
“你看,他们现在不是在做任务分配吗。怎么办小戴,我一点都不想出任务啊!”
我受够了瑞仔的俗辣态度,口气略带不耐的叫他闭嘴,他根本就不了解像我这个准备
再次上场演讲的人心中是作何感想。
“各位同事,注意这边。我知道大家都很累,有些人甚至是提早销假上班,我想客套
话就不多说,上头稍早来电要求我们几件事情,也许有人先知道了,是跟守门员那件案子
有关。”弥勒佛示意大家安静就坐,短暂的寂静让人更加担心接踵而来的风雨。
“短短半个月就连续发生四起凶杀案,昨天发生案子虽然不在我们辖区,但社会舆论
俨然有一股无形的责任加诸在我们分局,守门员一天没抓到,我们就得天天吃排头。跟各
位说实话,我现在已经口头上被记两个小过了,只差公文没下来罢了,而这个代理队长的
位子恐怕下个礼拜就会被换掉。
“代理队长的虚名或是小过什么的我是不介意,只不过这次高层被舆论逼急了,你们
也都看到早上署长在记者会上是怎么被洗脸的吧?
“上面口头命令要我们做出一点‘成绩’出来!对,有些人或许有耳闻,现在至少得
抓几个嫌疑犯来分局内问问话、做笔录。”
弥勒佛话还没说完就引起满场骚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摆明了就是要找替死鬼

“谢叔,哪来的嫌犯啊?万一移送到地检署那边,肯定会因为没有证据而被检座骂到
臭头!”哈雷学长率先发难,不过其他有几年资历的学长们也都这么认为。
“怎么会没嫌犯?上头是这样交代的啊:‘你们就找和被害者有过争执的亲戚、朋友
或情人,把他们找来问看看先啊,然后适度给媒体一些消息。最后,切记不要走漏这通电
话的内容喔!’”弥勒佛像是对着空气通话说著,挖苦的神情让众人忍不住莞尔。
“够白痴吧?高层说的‘嫌犯’我们哪一位没有详细调查过?就只会出一张嘴而已。
”弥勒佛话锋一转:“现在最令人头疼的还在后头。”
弥勒佛多花了一点时间说明可能发生的风险,但就算他不说,大伙这几天也都体验到
这群嗜血鲨鱼的攻击能力有多么恐怖了。
“地检署那边倒是不用担心,他们目前也承担不少压力,SNG车和记者轮流在办公室
外面站岗,正缺嫌犯过去问话,他们想必也是球来就打、人来就收,大伙先做场戏再说。
就像我说那样,有没有人有问题或意见?”谢叔说完用眼光巡视全场,众人虽然有满腹抱
怨,此时也只能摆一张臭脸装个哑巴,毕竟没人想当出头鸟。
谢叔的目光终于和我对上,我无奈的叹息一声后随即举手发言:“不好意思,我有一
点问题想说。”
征得发言许可后,我便在众人怀疑的注目下讲出诗娟的推论,“我认为除了刚刚谢叔
所说的做法之外,守门员很有可能在近期对一些媒体的公司发动大规模的伤害行动。”
“小子你没睡醒喔,你是在说会有恐怖攻击喔?”
“你会不会想太多?”
“长寿乡土连续剧都没你扯。”
果不其然,话才刚说出口台面下就立刻产生新的骚动,由于我是菜鸟的缘故,质疑或
嘲笑的言语也随之而来,多数人毫不掩饰厌恶的表情,除了认为我没事找事之外,不想多
添工作负担也是人之常情。
“你的推论有证据吗”原本静静坐在角落的鉴识组组长郭耀开口了,他的发言宛如其
工作内容一般精确的切入问题核心,场面一下子安静许多,有些人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期待
我被电。
但他们殊不知我早已事先和郭耀套好招了。
“物理上的证据没有,这点你们鉴识科应该最清楚。”明知郭耀他是好意帮我,但不
知为何我对他说话的语气充满了火药味。干咳了几声后,我继续说明:“相反的,我认为
有一个很重要的心理证据。”
在场者的好奇心已经被我激起,人人都摒息以待想知道我在卖什么膏药,我在心中暗
想着,能否达成诗娟交付的任务就在这一瞬间了。
“昨晚守门员袭击女主播之后并未将她杀害,而仅仅拍摄施暴过程后将影片放到网络
上,我推测这举动目的在于让被害人承受不了压力而自杀,而被害人也的确割腕自杀,幸
好在我们大家努力下获救。拜他最讨厌的媒体所赐,守门员现在也早该知道被害人没死了

“守门员既然大胆留下活口,就应该有一些因应的配套措施,我们不妨设身处地来想
看看,今天被害人没有死成,警方必定会想从她的口中问出守门员是圆是扁、是长是短,
他因此被逮捕的风险也因此提高了,如果你是守门员会怎么办?”
“到医院追杀被害人?”郭耀率先回答,而我则是回应警方一定会加派人手保护,再
次动手对守门员来说风险太大,两人攻防完全按照说好的剧本来走。
实际上也是这样,警政署长一听到还有被害者生还,就立刻下令在医院加派好几队便
衣想抓住守门员,夸张的程度不下围捕张锡铭这类凶猛抢匪!
“也许他会按兵不动,等风声过了再说。”
“要不就跑路?”
对于其他人接二连三地回答到默认题库的问题,我高兴的说出标准答案来应对,“不
能说没有这两个可能性,只是请学长们想想看,被害人没死成喔,守门员的身高长相可是
不久就会被我们警方制作成画像或素描,然后被媒体公诸于世,搞不好他只不过去巷口买
个面就会被人认出来,守门员真的这么带种吗!另外跑路这个答案,一般正常的犯人大概
都会选这个吧,只可惜他不是一般犯人,守门员还有目标没有完成。”
“所以说这么多,小戴你推论有恐怖攻击的依据是?”弥勒佛开口替我收尾,好让我
说出最后结论。
“猜的!”瑞仔突然冒出这个答案,但立刻遭到大家白眼,只好赶快干笑敷衍过去。
“是根据国外一堆学家研究出来的赛局理论,”我怀疑有几个人懂这鬼理论,“说白
一点就是我认为守门员会赌大一点,毕竟现在还是没人鸟他的理念,守门员肯定会轰轰烈
烈大干一场,要说不服输或是狗急跳墙也行。”
当警察的就算自己没有签大乐透或打牌小赌的习惯,平常移送这类赌客也不少,这种
想大捞一票的赌徒思考模式很轻易地就被大家接受。
那还不是跟我说的差不多,瑞仔虽在一旁嘀咕著,可惜没人理他,但我个人是非常心
虚的同意他的看法─但抬出学者专家的理论比较没人能反驳啦─不过新闻报导出来的英国
研究倒是没几个人会信就是了。
谢叔沈吟半晌后发问:“小戴,你说会有恐怖攻击,但目前守门员最多也不过就拿着
弓箭或电锯乱杀人,这点你又有什么说法?”
“啊…嗯…那个,那个目前所有的犯罪工具都是赃物,我推测守门员当中有一位犯人
曾经是贩卖黑道赃物的商人,因此取得黑枪及弹药的机率相当高。”说到这里,我还得多
花些时间来向大家说明诗娟推理出来的共犯理论。而这些内容也让台下的众人讶异不已,
分分交头接耳讨论起来。
谢叔以眼神询问郭耀看法,只见他不疾不徐的推了一下镜框后说著,“以统计数据来
讲,收受赃物的罪犯未必就有较高的机率接触枪械,但考虑到本案的犯罪道具像弓箭、电
锯这类带有杀伤力的物品,的确有相当的可能性是从黑道那边取得,从此推论到守门员可
以取得枪械并非不合理。”
此话由鉴识组组长亲口说出来份量当然比我强多了,谢叔这时又招手叫刚才那几位侦
查佐过来商讨,简报室内再度掀起一阵骚动。
“小戴啊,你说的事情都是真的吗?什么时候会在哪发生啊?”
我也不怪瑞仔一脸忧心忡忡,毕竟我们也才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连值勤的经验都不
满一年就得追缉连续杀人犯,更夸张的是现在连续杀人犯又摇身变成恐怖分子。
不管是诗娟也好还是署长也罢,又或者一般死老百姓,在紧要关头都要求基层员警个
个要像布鲁斯威利一样威猛,实在是太过份了点─薪水不高但偏偏屎缺总是推到我们警方
头上。
“时间地点我哪知啊,有可能一个礼拜、一个月甚至不发生也说不定。只是依照推论
来看,最近三、五天内守门员发动恐怖攻击的机率是最高的。”
纵使妄想也不能解决问题,回答完瑞仔后,我开始推测守门员发动攻击的地点会选在
何处。只可惜在谢叔他们宣布命令前我连一个影子也没生出来。
“有鉴于上头的命令,局里原则上扣除最低限度的人力之外,有一半的人员要负责去
请前几个案件的嫌犯过来制作笔录,人员分派稍后再公布。
“剩下一半的人,以两个人为一组,暂时先驻守在本局辖区内的媒体会场、各家新闻
台的警卫室,至于非我们辖区的地点,我会再请求其他分局支援。重点是大家务必穿上外
勤装备及配枪,要记得这次我们是要去记者的地盘—没有必要千万别开枪。”
我想这点就算不提也没人会忘记─在台湾这种鬼岛,就算警方是正当防卫或追捕歹徒
才开枪,下一刻就得防备媒体的默认立场报导,不管是开枪杀歹徒还是不开枪殉职,记者
这群垃圾都有题材可写,事后还得被家属和家属请来的立委大肆质疑一番,就算幸运活下
来还得写一堆报告收尾,这也算是另类的台湾奇蹟了。
看得出大家满脸的无奈,工作增加不说,这次的任务甚至会提升我们警方的工作风险
,但我们竟然还不能率先拔枪保障自己和其他人的生命安全。这还不得怪那群垃圾记者,
随随便便就把值勤过当或不当用枪的大帽子扣在我们头上。
但现在情况恰恰相反,不知道这群垃圾是希望我们开枪打死歹徒然后再恩将仇报说警
方用枪过当,抑或是让他们死后卯起来称赞警方合乎枪枝使用范围、以人道方式逮捕歹徒

台湾看似学习每个先进国家的制度,但总是学成四不像,更离谱的是大家都习以为常
,真是干他妈的鬼岛!
“别再抱怨了,大家准备上工,早一天抓到守门员就早一天解脱。”谢叔一声令下,
宣告任务正式开始。
会议结束后我并没有分配到任何工作,谢叔在众人面前大声刁难著说这是我出的点子
,要我滚到档案室里面想办法缩小警戒范围,否则要我回家吃自已。
听懂弥勒佛的弦外之音,我便独自窝在档案室内吃了一个油腻腻的便当,接着稍微小
憩一下。
但才休息没多久就接到诗娟的新指示,我感觉根本没有恢复到半点体力,但疲劳倒像
是诅咒般一点一滴加诸在我身上。
虽然百般不情愿,我还是打起精神来在档案室内翻找资料—诗娟她还特别指示先从没
有数位化的纸本资料开始找起,也就是说我要陈年旧案是吧。
(唉,真想骂脏话。)
5.
等到我把资料找齐,时间早已快速流逝到晚上7点。
以前要夹带资料出去我都会拿影印的备份,但在这几天的刺激下我似乎对于惩处已经
感到麻痺,几份资料夹随手一拿就直奔对街的雪猫。
短短几步路程,整个台北似乎像以往那样热闹,路上仍旧挤满刚下班的员工和补习人
潮,骑楼店家悬吊在墙上的液晶电视并未出现惊天动地的恐怖攻击消息,我的思绪则是忧
喜参半,我不希望诗娟的推论出错,但更不愿见到有人因此丧命。
上了二楼我迳自推开大门,咖哩面立刻就跑来脚边磨蹭。用餐时段的店内约有十来位
客人,纯纯和另外一位工读生正忙得不可开交,我打过招呼后就走进办公室,在办公桌后
方的诗娟只抬头喵了一眼,又继续埋首于膝上的资料。
“妳今天都没休息吗?”看她没有回应,我又关心问到:“有吃过东西了吗?”
“都还没,还有很多头绪没有理出来,我现在怎么有心思吃东西。
“抱歉,口气差了一点,我只是心烦而已…”她的双眼布满血丝,勉强说出这些话后
,很疲倦的将上半身躺回办公椅,她拿下眼镜后用手指轻轻按摩着眼皮及太阳穴。
我实在不忍心这时继续增加她的负担,犹豫着要不要将手头上资料交出来,但转念一
想,要相信诗娟的推理,恐怖攻击既然迫在眉睫,找到的资料就没有理由不交出来。
“警方已经分配人力进驻在比较大间的媒体公司,现在只差缩小范围就能逮到守门员
了,我手上的资料搞不好就是关键,妳再不加把劲,功劳恐怕会被我抢走喔!”
“我怀疑这个可能性。”诗娟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对我说话,她再度恢复精神从我手
中拿走资料夹。她快速翻阅著,同时从喉头发出认同的气音。
我在一旁耐心等待着,完全不了解十几年前的新闻剪报到底能发挥何种功效,直到诗
娟合起资料夹我才有机会开口询问进度。
诗娟一时间不知从何处开始说明,她先拿起桌上不知放了多久的咖啡,啜饮一口后反
问我:“思勉,你有没有发觉守门员的攻击模式其实有迹可寻?”
是有想过,但答案哪是我这种蠢人能想出来的,我有点羞愧的摇头。反观诗娟心情好
像还不错,她一边调整桌上的笔电方向,准备像个老师一样从头教起我这个笨学生。
“分析守门员的攻击模式前,我们要先了解守门员,之前我只是概略推测守门员有共
犯,但我现在几乎能推定守门员是三个人组成的犯罪小组,只可惜没有物理证据可以辅助
我的答案─毕竟每次出现在犯罪现场的最多只有两个犯人而已。”
诗娟挥手阻止我提问打断她的解说,“前几件被害人遭受到的凌虐或伤害中,值得注
意的是有大量穿刺伤痕迹,在犯罪心理学当中,穿刺伤象征著性犯罪者加诸于被害者的性
暴力,犯人借由将凶器刺进人体内作来抒发性欲,而大多数的被害人都是女性,可能是外
貌或者人格特征符合犯人的性幻想;有时候被害人只是比较倒楣,在不对的时间出现在不
对的场合。
“而在本案中,遭到穿刺伤的死者都是男性,唯一遭到性侵害的女性却没有被杀害,
我认为守门员在这里并非单纯只是在抒发新闻媒体报导性侵害案件时的缺失—而是守门员
当中有一位就是性侵害案件的被害者!”
这个冲击性的答案对我来说不啻是一记晴天霹雳。
的确,以前上课时教授的确有提过性侵案件的伤害并非仅仅是生理,被害人往往是在
心理上承受更大的伤害以及压力,而且心理上的伤害就算透过治疗还是会纠缠着被害人一
辈子,有些被害人永远没办法走出阴霾,选择封闭内心或者罹患各种强迫症者不在少数,
更偏激的人会选择自杀—纵使这不是他们的错。
“性侵被害人转变为性侵加害人在国外时有耳闻,但依据数据统计来看,最后变成性
侵犯者来加害其他人的情况还是男性被害人居多,而有少部分的男性或女性被害人会选择
对当初的加害人报复。”
对于诗娟的说明我仍旧不懂,“照妳这么说,还是分辨不出来守门员的性别吧?我记
得妳之前在弓箭实验时也有提过,有一位共犯可能是女性、未成年的少年或者老人。”
“记忆力不错喔,而我也正要提到这点。”诗娟很满意我的举一反三,她切换笔电的
画面后继续说著:“当初我隐约察觉到弓箭或水管插入食道的凌虐手法与性侵案件的关连
性,由于没有其他证据,我只能推测这是守门员在培育共犯的方法。如今发生了叶佩雯被
性侵的案件,我立刻排除了第一位共犯是少男或者老人的可能性。”
“为什么?”
“因为叶佩雯遭到性侵害的方式。”诗娟将笔电转到我面前,萤幕上显现的是医院诊
断的验伤报告,但资料上面只有说明被害人阴道有遭受性侵害痕迹,且被害人遭受性侵后
有淋浴冲洗身体,所以未能采得精液或其他DNA检体。但光凭这点就能分辨出共犯的性别
吗?
“报复是一种很纯粹的反动,”诗娟刻意停顿了一下,冷漠地用眼白直视我,“加倍
的伤害只是冲动下的产物,但最初的报复绝对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那样纯粹。”
她起身,用眼神示意着我别动,纤细的指尖从对侧桌面慢慢滑过我的手背,直到到肩
膀才停下,她的纤细的身躯不知在何时贴紧我的后背。我感觉到口舌干燥,紧张的感觉从
皮肤最后集中到整个后背,我不知如何是好,也许转身…
(干!)
下一秒,我的肛门突然有被硬物顶住的感觉。
混杂着羞愧与激动的情绪,脑袋已经无法思考,肩膀只是轻轻颤动着,那硬物又更进
一步的戳入。不,勉强来说只能算是更用力地被顶着,但我开始觉得有些恶心。“诗娟,
别闹了!”
“男人也会遭受性侵,除了被迫口交之外,多半是被肛交。”我转头用眼角余光看着
诗娟左手拿着麦克笔继续顶着我,她用右手轻轻将我的头转回原位,不让两人眼神相对。
“对男人说,性侵是一种侮辱,在古罗马时代,战争胜利的一方甚至会选择鸡奸战俘来达
到彻底的羞辱。而在目前多半发生在监狱,喔,差点忘了偶尔也有一些喜欢对男生下手的
恋童癖。
“一般男性受到这种侮辱,最终报复一定是杀掉对方,但是在此之前,复仇的一方不
管是亲自上场或使用工具,讨回公道的另一个方法就是让对方尝尝相同的遭遇,你说对吗
?”
所以诗娟的意思是男人如果被强暴,报复清单上头一定有让对方体会肛门开花的选项
吗?也许真的是这样吧,但女人不会有同样的心态吗,我反问。
感觉过了好久,整个背部好像要被汗水给浸湿了,诗娟终于把笔移开,她轻叹一口气
,人也跟着走回办公桌后方。虽然怎么想都是我被占便宜,但我无心和她争口舌之快,只
得静静等她继续说明。
“不,女人不会这样做。
“女人会痛扁男人、把对方的生殖器阉割掉或直接杀了他做为报复,有极少数女性会
转变成连续杀人魔继续报复社会上的其他性侵犯做为内心的补偿。但无论如何女人都不会
想要去强暴对方,因为没有一个女人会想要回想起之前遭受性侵的伤痛。”
“不过这次叶佩雯不是被强暴了吗?”我反驳,完全不了解诗娟的逻辑在哪里。
“叶佩雯被强暴只是一种手段,目的除了要让她自杀之外,同时也是对于媒体的一种
嘲讽,而强暴行为本身并不具备报复本质,最好的证据就是录影带中对叶佩雯施暴的是一
只狗,而非一个男人。”
“也许守门员只是不想入镜,以免留下被警方追缉的线索。又或者守门员是同性恋甚
至是性无能,这些情况都有可能吧?”我还是不觉得诗娟说的有道理,在没有物证辅助之
下,很多答案都能解释。
“思勉,你说的也是有可能发生,所以我才需要十多年前的刑案资料来找出一些蛛丝
马迹”她扬起放在桌上的资料夹,自信满满的说著:“我敢肯定台北市十年前的性侵案件
里面,其中一定有一宗案件与守门员有所关联。”
看见她漾起自信的笑容,我似乎感觉到一线契机。“妳是从女人还是侦探的立场来做
出这些推理?”
“当然是从女侦探的立场!”诗娟很刻意的说出口,顺便摆出她最喜欢的姿势。
“是是是,女人也可以是名侦探。”我抢先她说出口后,两人一同露出有默契的微笑

“有新的消息再通知我,先回警局报到了。”
看着诗娟准备继续埋首于新资料之间,我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轻轻关上房门后,一如
往常的侦探经验告诉我,已经快到破案的时候。
6.
缓缓拉上窗帘,李襄佳原本警戒中的神情顿时放松许多,至少在这间办公室里面不用
担心有窃听器或狗仔队出没。
“我好害怕,”将身体蜷曲在沙发内的陈晓玲忧心忡忡的问著:“可以抱我吗?”
李襄佳看着她的秘书极力克制自身的颤抖─好比全身湿淋淋的小狗那般无助─原本的
置之不理竟变成不忍,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坐到旁边将她拥入怀中。
她看着陈晓玲年轻的脸庞流下止不住的眼泪,逞强的闷著嘴唇哭泣让她知道小女孩正
在压抑自己的怒气与委屈,她又何尝不是这种心情呢?幸好流逝的岁月让李襄佳得到了坚
强的力量。
近年来她很少哭泣了,一个女人家想在媒体界讨生活毕竟有太多事情得处理,她甚至
忙到没时间哭才换得今天的地位。但陈晓玲不同,涉世未深年轻女孩的确禁不住这种打击

在安邦死去的头七会场她有哭过,但她心底明白这是一种缅怀故人之情。
下一期的八卦周刊封面即将刊登她和陈晓玲在私底下相处的情况,虽然只是一张两人
在街头牵手的照片,仅仅一张照片就能有许多让人臆测和想像的空间,若是再佐以文字叙
述更能让人产生深刻的第一印象,更别提新闻媒体对于玩弄文字和剪辑画面的功力有多高
了。
(同性恋主管!荒唐私生活!)
成功者多半能借由经验法则来预测未来的事业走向,就像是在下棋一样,原本看似大
好的局面却突然杀出一步伏兵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台面下的股权之争恐怕再也没她的份了,先前所投资的成本不提,自己掌控媒体王国
的目标即将付诸流水,而种种布局和计画恐怕也将宣告失败…
因为自己成功过,所以更能体会到失败所带来的痛苦。
虽然说人生就是这样起伏不定,她早年经历过丧子之痛,而几天前安邦自杀的事件又
带给她更多磨练,原以为天下再没有任何新闻可以击败自己了。
─如今却栽在一本八卦杂志上面,李襄佳有种欲哭无泪的情绪在心里渐渐发酵。
“难道…不能对他们施压吗?”陈晓玲边哭边讲,但她还来不及发表完意见,李襄佳
就不客气的赏了她一巴掌。
“妳说这什么鬼话?施压?
“妳的意思是要我违反新闻自由吗!”李襄佳愤怒的大吼著,除了自己不肯这样做之
外,就算我肯,其余的竞争对手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反击而毫无举动。
陈晓玲一边啜泣一边喃喃道歉,而李襄佳则是摊坐回自己的办公椅,百般无奈的把玩
着手机,同时想着是否要找人求援。
7.
乌骨仔开着那台破烂的自小客车缓缓驶进停车场入口,方向盘因为冒出的手汗而有些
湿滑不好掌控。
(必须更小心点才是,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出什么小差错都是遗憾终身。)
前几天车上载运的是一具具人渣的尸体,为了掩饰异臭他还特地多买了好几组玉兰花
挂在车上,但现在车上装载的可是一箱箱的汽油,不管买了多少玉兰花都无法掩盖汽油挥
发出来刺鼻挥发气味。
就在今天,改变的时候到了。
刚才开进停车场时,入口监视器没有丝毫反应,乌骨仔轻轻松松用着遥控器打开停车
栅栏,很顺利的到达自己的停车位前。
(一切都按照计画进行,进入大楼内就得小心各处的监视器了。)
乌骨仔早在一个月前就摸透了整栋大楼的监视器位置及画面死角,更花了不少时间来
模拟动线,当然免不了被监视器或者同事看见,他多半用公事或者运动敷衍过去,久而久
之同事也都见怪不怪。不过在这种敏感时刻,谁都无法保证一点点的疏失使否会让人起疑

今天能如此顺利可说是前几次的失败所累积的经验,虽然带着十来桶的汽油稍嫌累赘
,不过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停好车后乌骨仔只花了几分钟将手提式汽油桶放在逃生门前。
他打开汽车的油孔盖,再拿起车上准备好的破布条塞入油孔内,破布的长度正好足够
垂落至地上,这下子破车竟摇身一变成为了高度危险的简易汽车炸弹。
停车场内还有几台没有外派的SNG车以及其他同事的私人车辆,虽然没太多时间撬开
每一台车子的油孔盖再塞入破布,不过泼洒汽油之后的效果应该也不差才对。
(反正还有很多时间。)
早上乌骨仔就趁保全第一次巡逻过后破坏了地下停车场的监视器及火灾警报器,现在
又恰好是大家忙于准备编辑晚间新闻的时刻,不会有太多闲人跑来这里干扰。
乌骨仔一边想像著大火从地下室窜出时众人惊慌的模样,很顺利的又撬开三台车子的
油孔盖,最后他用掉两桶汽油,停车场内顿时挥发出呛人的汽油味。
(只剩下打电话到自己车内的手机就可产生静电来引发爆炸)现在他反而得祈祷在自己
没打电话之前,不要有任何意外发生。
只不过倒光几桶汽油,乌骨仔却感到有些疲倦,不仅仅是因为累了,更重要的是他得
克服自己动摇的杀戮心。
(这次会死很多人…)
他知道在这栋办公大楼内上班的人有一半都是新闻从业人员—这些人渣纵使要杀他们
千百回都义无反顾。但有少数基层员工像是打扫阿姨还有保全人员,又或者只是来打工的
工读生,只不过是混口饭吃的人根本不应该受到这样对待。更何况他们根本没受过相关新
闻自律的学习,要他们连带承担责任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更别提这栋大楼有一半是出租给其他与新闻界毫无关系的公司,他们何其无辜得承受
烈火焚烧之罚?而在顶楼馆景台消磨生活的那些观光民众,我又该如何自圆其说?
这些人真的该被制裁吗?
他又想起五楼新闻部有位约聘职好像怀孕了;八楼晚间新闻部控制一号镜头那家伙,
他上次带来那个的淘气孩子似乎才刚上小学吧?
(也许他们爸妈的确该死,但孩子又何其无辜…)
今天其他棚内还有满满的电视节目要拍摄,那些正职人员、临演或者观众可能压根没
想到今天是他们葬身火窟的日子吧。他希望这些人能逃的掉,不过他知道这也只是自欺欺
人的想法。
脑海中的疑惑又何尝不是在最初计画时就已经设想到,无奈台湾人民实在过于短视近
利,只要不是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的事情,就永远只是一则新闻罢了,最多只是从好奇的
眼神转为同情,看过之后转头遗忘。
“如果大家都很可怜,那谁曾经可怜我的宝贝女儿?”乌骨仔喃喃自语着,一遍又一
遍,直到愧疚感逐渐被憎恨的情绪所吞蚀殆尽。一想起女儿,他再次自责自己当初疏于照
顾和管教,既然在未来不多的日子里自己永远得承受丧女之痛,那么他一定要狠狠报复那
些加害者不可!
“老家伙你蹲在那里做什么?哇靠,怎么整间地下室都是汽油味!”身旁突然传来聒
噪的问句,乌骨仔在惊吓之余立刻起身,仔细一看才发觉原来是跑直播的小刘,不知敬老
尊贤的莽撞小子一个,仗着自己死皮赖脸的功力挖到不少八卦新闻就趾高气扬,和别人说
话老是没大没小。
“失礼啦。外勤车刚好没油,我加油的时候不小心打翻桶子,我立刻擦、立刻擦干净
。”乌骨仔露出假笑敷衍著,随手拿起破布擦着地板,不经意地查看周遭情况问到:“就
你一个人下来啊,现在不是正忙的时候?”
“我靠,你废话这么多干嘛,开小差要去找马子你管得着吗?”小刘不客气的说著,
随后大步走过乌骨仔,嘴巴上还碎碎念个不停。
“这样啊…”乌骨仔看着小刘的背影,再看看地下室四周似乎没有其他人存在,他的
右手渐渐移到后面口袋内,用两只手指夹起放在里面预防万一的折叠刀。
“喂小刘,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
“干嘛?有好康的再讲。”小刘厌恶地看着眼前这个老家伙诡异的靠近,不过他还来
不及开口叫他别烦,对方已经冲过来抱住自己。
小刘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有种想吐的感觉,口中混杂着酸咸的味道,然后他开始感到
腿软…
8.
(守门员到底会攻击哪个地方呢…)
要选择报社还是电视台?
又或者是广播公司?
有太多间新闻媒体公司可做为守门员下手的选择,再加上守门员又是三人以上的犯罪
团体,这意味着他们也有可能从之前合作下手转变成分散攻击,这其中究竟有多少排列组
合模式呢!
昨晚他请纯婷帮忙把台北市的大地图贴在左边墙上,然后再把每一家新闻传播公司用图钉
标记起来,为求谨慎起见她连传播学院也标记出来了。
看着地图上布满的图钉标记,谢诗娟有些疲倦的摊在椅子上,左手不停玩弄著顺手拿起的
美工刀。
(有太多种可能性了…)
既然危险程度提升到恐怖攻击模式,那么守门员的攻击目标理所当然会选择较具有意
义的地点,可能造成伤亡惨重的报社和电视台这种公司理当是他们的首选,但如此一来攻
击难度更是会大幅提升。
而若要说到重要性,是否也得考虑像是行政院新闻局这种政府单位呢?如果要这样无
限上纲的推论各种可能性实在是没完没了。
在C大校园发现的死者让她联想到塔罗牌中的吊人牌,她虽然还特地把塔罗牌的图片
都打印出来贴在墙上好刺激思考,不过这样的推理在接下来的命案中却无法适用,这点实
在令人感到沮丧。她现在欠缺的大概就是灵感了。
“喵。”咖哩面不知从哪个缝隙钻进办公室,牠轻巧迅速地从地板冲上了办公桌,用
治愈的眼神呼喊著。
“谢谢你的关心啊。”看见心爱的宠物跑进来撒娇,诗娟毫不吝啬的抚摸牠做为奖赏
,而贪玩的咖哩面更顺势抬起前爪对她另一只手上拿的美工刀挥舞著。
“不行,这个很危险!”诗娟笑骂着收起美工刀。因为一时间找不到逗猫棒,她只好
随意拿起桌上一张报纸卷成棒状做为替代,咖哩面看到新的攻击目标更是兴奋地来回跳动
著攻击报纸。
说到恐怖攻击率先想到的当然是的911事件─这是基地组织劫持民用航空飞机后以同
归于尽的方式操纵飞机撞击纽约世贸中心等等重要建筑物,飞机撞击后引发的大火吞噬整
栋建筑物,透过新闻媒体的转播大大震惊全世界!
守门员也会这样做吗?
这几乎可以肯定是不可能的。纵使不考虑守门员是否会开飞机,就算是在台湾,仅凭
著三到四个同伙几乎是不可能劫机成功。而且守门员应该不可能会故意伤害飞机上的一般
乘客,这么做只会造成自己的改革媒体的主张受到民众的唾弃。
“哎呀。”越玩越疯的咖哩面这时整只跳上诗娟的右手臂来争夺报纸卷,被牠的冲劲
吓到,诗娟干脆将报纸揉成一团丢给咖哩面玩耍。
那么类似自杀汽车的攻击又如何?有没有可能是人肉炸弹?
和咖哩面嘻闹一阵似乎有助于思考呢,诗娟不再钻牛角尖的精细推敲,干脆天马行空
毫不受限的想像著各种可能性,她率先思考的当然是国外各种著名的恐怖攻击手段。
她突然想到几年前似乎有一件类似汽车炸弹的攻击事件在台湾发生过,于是暂时放下
报纸并使用笔电在网络上键入关键字搜寻,短短几秒后就出现她想知道的新闻画面。
(这时候旧新闻也挺管用的嘛。)
多年前一位货车司机驾驶装满瓦斯的货车冲撞司法院大门表达自己的不满,姑且不论
这事件谁对谁错,在当时位于博爱特区的政府单位竟然遭人开车冲撞进而失火,毫不意外
地跃上当日晚间新闻头条。
不过因为嫌犯也因为被火灼伤没多久就死亡,再加上现场火势没多久就被控制住,凶
嫌的主张也只有短暂停留在新闻媒体上,一、两天后就不复见于民众眼前。
犯人一旦死亡,新闻报导的存活价值似乎也会快速降低,更何况这次守门员针对的目
标是新闻媒体本身,如果说守门员想持续宣扬改革媒体的理念,像汽车攻击或者肉身炸弹
这种方式显然不够好。
(感觉上好像有进步的说。明明好像捉到一点点灵感了,那则新闻好像哪里有特别之
处…)
“喵呜…”咖哩面的低鸣再次将诗娟拉回现实,刚刚被夺走的报纸团已经被咖哩面的
利爪撕的破烂不堪,成为散乱一地的废纸条,而其中一大块报纸更是卡在牠的左前脚上面
,被异物抓住的咖哩面这下倒显得有些困扰。
“你还真调皮啊!”谢诗娟搓搓咖哩面的头,她不记得刚刚卷起来的报纸中是否夹杂
著思勉拿来的警方库存资料,于是顺手将报纸碎片给取下查看,幸好只是昨天社会版的地
方火灾新闻。
(嗯,火灾是吗…)
火,燃烧着…人类自古以来所敬畏的火焰。
就是这个!不论古今中外造成人员伤亡的重大事件中一定有火的存在!
911事件当中也是因为飞机残骸漏出的燃油造成猛烈大火才大大加重世贸大楼的惨剧
。烈焰冲天的画面透过现场直播所带来的冲击让人们再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纵使国力强
大如美国,当下也不得不屈服恐怖分子所点燃的复仇火焰!
自己的视线不自觉朝着塔罗牌图片望去的卡片,最后目光停留在“The Tower”这张
塔罗牌上面。
这张象征失败的塔罗牌图形是一座高塔被落雷给劈毁,天空更是降下无数火花,有两
个人从高塔上坠落,光是看着牌面就令人觉得灾祸降临。
(如果烧掉一栋媒体建筑是否可行?)
诗娟开始假设守门员的想法,火灾所带来的震撼性及破坏性都是无可比拟,而纵火前
的行动也都可以率先计画和模拟─最棒的是可以用远端纵火的方式避免火灾波及到自己。
(我的存活可以继续威胁著那些忝不知耻的媒体!等著吧,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仿佛可以亲耳听见守门员疯狂的执念,自己不知不觉握紧的掌心冒起了一阵冷汗。如
果说真的起了大火,会有多么惨烈的伤亡啊!
必须立刻推理出守门员下手的目标才行。
(如果我是守门员,我会在学校纵火吗?)
不,不会的。
首先的一件案子就是在C大校园发生,目前新闻学校的警戒已经加强许多,更何况新
闻系学生不一定会走入这行,对他们痛下杀手是违反我的原则。
(广播电台呢?)
好像不尽理想,一来广播节目的内容未必全然跟新闻有关,有可能会对音乐节目或者
路况报导节目造成伤害,这也违背改革媒体的理念。更何况收听广播的听众还是太少,纵
火带来的影响力可能不如预期。
(那报社如何?)
有可能,再怎么说也是每天发行出刊的媒体,一栋办公大楼几乎都是违背新闻自律的
罪人,一把火烧下去的效率不可说不高啊。
(等等,好像少了点什么…)诗娟再次闭目沉思,几秒后推敲出结论。
不够即时!
在资讯爆炸的时代,每分每妙都有即时新闻被人上传到网络上,更别提新闻台的SNG
三不五时就来个连线报导,实况报导总是能吸引观众的收视率,就像九一一恐怖攻击那样

还有什么比得上让电视台转播自己公司被火烧掉还要反讽的复仇?
“现在你公司被烧掉的感觉是怎样?你明天还能在公司上班吗?”依循守门员疯狂的
执念,诗娟自言自语地说出这番话。
(目标是电视台,那么…又是哪一间?)望着地图上地图的电视台标记,诗娟无暇分心
照顾咖哩面,只管让灰色细胞极速跃动着。
12.
“你觉得这案子会怎么落幕?”
“我哪知啊…”我有气无力的回答瑞仔,顺便看了手表一眼,再过10分钟就要到4点
换班时间了,不过我却一点都没有快下班的心情,毕竟在电视台门口充当两小时的“免费
保全”后,接着还得轮值晚班—更别提在还没抓到犯人之前,诗娟是绝对不肯罢手的。
“我们在这里顾门口除了看到不少年轻妹妹和主播之外,真的对破案有帮助吗?”
“那你想聊美女吗?”
“已经看到腻了…”瑞仔懒懒说出这种话。
“那不然讨论案情?”
“想都别想。”
中午来站岗时,瑞仔一开始还兴致勃勃拿出手机准备和心仪主播合照,不过发呆三小
时之后,现在他连把玩手机的动力都没了。只不过是第一天站岗,他的语气中就明显夹杂
著埋怨,明明是当初在会议中最支持站岗的同事,现在连他都改变心意,不难想像在背地
里我被其他同事讦谯多少次了。
守门员真的会发动恐怖攻击吗?
起初对于诗娟的解说感到合情合理,深深觉得危机一触即发,不管再怎么积极预防都
是情有可原的。只不过实际上在现场留守后肯定会感到怀疑。
现在中正二分局的半数警力全都挪作预防恐怖攻击之用,为此我们大量缩减平时的巡
逻勤务,而对于地检署交办的侦查案件、民众上门报案的平日业务也维持在最低运作限度
,可想而知后续问题必定会接二连三出现。更别提我们警方牺牲了自己的平时休息、守护
民众生命财产安全的保障,只为了保护号称台湾三大乱源之一的记者,嗯,越想就越觉得
自己非常没有存在的意义。
仔细想想这就是台湾现况啊,做任何事情都是敷衍了事、毫无章法,碰到好事就只想
锦上添花沾点光;而遇到坏事就赶紧找个倒楣鬼上场当箭靶,等到风头过了之后就置之不
理,对于未来的改进或检讨则是完全摆烂。
“不过老实说他们在工作上是还蛮努力的…”
“你说什么努力?”瑞仔听到我没来由说出这句话,好奇的问著。
“只是觉得女记者穿的很辣。”我随口敷衍瑞仔几句,但心中的评价判断却是争执不
休。
说穿了大部分记者也只是混口饭吃罢了,真的有这么该死吗?大部分的人不也是每天
抱着这种态度在工作,我只是交付上面交代下来的工作,凭什么有功上面揽有错属下扛?
今天因为上面高阶主管或董事们的决策,下面的记者或编辑就得惨死街头,这是哪门子的
道理!
还是说记者这个职业真的要有应固守的原则?应该揭露真相而非玩弄事实。
我不免拿警察来作比较了。警察当然也会打混或犯法,有时工作偷懒或者偷偷拷贝个
盗版音乐或软件来用用,夸张点甚至抬出警察的名号来捞点好处什么的。我想只要不是太
过份,一般民众甚至警察同僚在心态上多少都是默许这样的灰色地带。
一旦警察跨过灰色界线就没那简单可以解决了,一般老百姓就不用说了,就连警方同
仁也不会放过你。
那么记者这行呢?
是不是媒体界的灰色地带已经太过夸张,甚至几乎侵犯一般老百姓权利的程度达到可
容忍的临界点!守门员的屠杀是否可以看成人民对于媒体的愤怒与反噬?
到底哪个答案才是正确的?记者大部分是垃圾这点无庸置疑,但是垃圾记者该杀不该
杀?谁可以决定一个人的死亡?
那我自己呢?我这个在警界卧底的叛徒是否已经越界太多?
“干!”脑中出现这种类似废死联盟的垃圾思考逻辑让我很不爽。明明记者的确有错
,难道不可以惩罚他们吗…
“思勉你还好吧?表情那么凶,正妹都被你吓跑了。”瑞仔亏了我几句作为关心,恰
巧手机铃声响起化解我要如何回答这困扰。
“接个电话,大厅给你顾。”说完我就拿起手机往厕所方向离开。
周杰伦的“暗号”是诗娟专门命令我设定作为她打来时的铃声,当初本以为是一种甜
蜜的默契,不过诗娟淡淡表示这只是作为提醒—记得找个偏僻地点接听电话,这首歌仅仅
是让我有借口跟别人说明的烟雾弹。
随着旋律声响起暂时打断我的道德思考,不过我更期望这通电话能有逮捕守门员的最
新消息。
“你现在人还在电视台吗?”
“快换班了,有事情发生?”才刚接电话就听到诗娟急促的语气,原本慵懒的情绪不
自觉的紧张起来。
“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守门员可能现在就会对你们那栋建筑物纵火!立刻请电视台
警卫调阅监视器看看有无异状,还有,赶快跟你同伴一起从偏僻死角开始巡逻。我刚刚已
经打电话给我爸请求支援了,如果看到守门员切忌不可轻举妄动…”
这是在开玩笑吧?恐怖攻击还真的发生了吗?突如其来的结论让我脑筋一下子无法会
意过来,不过说也奇怪,身体倒是立刻做出反应,我等不及听完就结束通话并朝着大厅拔
腿狂奔。
心跳频率比平常奔跑时还要激动,此时此刻的时空仿佛慢动作播放我奔跑的情况,我
在喘息的瞬间感觉到异常兴奋。
我希望诗娟刚刚在电话中说的话成真吗?就像嗜血的记者以他人的尸骨成就其工作一
样,今天这栋大楼被大火吞噬是否就证明诗娟先前恐怖攻击的推理是正确无误!
摆动的手臂因为摩擦到枪套而略感疼痛,而这股疼痛却又频繁异常的出现,我都快误
以为枪枝会因此过热走火。
─又或者是另一个身为警察的自觉在熊熊燃烧着?
只要现在能抓到守门员就可以一扫先前那些不尊重警方的鸟气了。如此亢奋的情绪让
我不够注意周遭情况,在楼梯转角处狂奔时差点和一位正要上楼的大叔相撞。
“对不起!”我非常惊险的闪过对方后吼著,而眼角余光只能看见对方一脸诧异的表
情,我无暇细想,只要穿过防火门就是一楼大厅了。
然而我的左肩却被对方紧紧抓住,突如其来的一拳在我回头的瞬间袭来,冲击的力道
从左脸颊延续到全身重心,狭窄的走廊地形让我先是一头撞上后方墙壁后才慢慢滑落在地
上,我在倒地瞬间已经有些脑震荡。原本紧握在掌中的手机此时也滑落到远处。
“你还记得我是谁吧?警察大人…”那位大叔脸上挂著胜利与狰狞的复杂笑容,像是
在品尝此刻胜利一般说著:“之前的确受你好好照顾了”。
“你是……那位记者?”看到对方那头油腻的长发,我终于想起来他就前阵子被我摔
得满的满头包记者。
“你是守门员?”原来就是他,这么说来当初长发男想强行进入现场的举动就说得通
了,只能他能进去事发现场,那么在里面采集到的毛发指纹就无法成为证据了!
“是我又怎样?你这个机车警察管太多闲事了…”长发男似乎决定痛下杀手,只见他
将右手伸入外套暗袋内,似乎是想拿出凶器。
(这下真的糗大了…)
看着危险步步逼近,脑袋仍旧有些头晕。
我记得我好像有带枪,但天杀的,此刻我竟然想起受训时教官曾经跟我提过非不得已
绝对不要开枪─不管对方是不是歹徒,因为你事后会被记者整惨。
(诗娟,如果是妳碰到这种情形,妳会怎么抉择?)
13.
“拜托,我一定要赶上!”
谢诗娟目前骑着戴思勉停在楼下的那台机车在市民大道上狂飙著,在台北市区内限速
只有50公里的道路上,她的时速一直在30公里与80公里的高低速范围内切换著,如果可以
的话她很想飙到破百,无奈尖峰时刻的市民大道总是有无数台汽机车相互超车和抢道─更
别提那些碍眼至极的公共汽车与大货车。
她很想再骑快一点,毕竟雪猫与H台电视台的距离可说非常接近,但沿途的路况和数
不尽的红绿灯却是再三阻碍着她。
五分钟前在办公室推算出守门员可能以纵火的方式攻击电视台后,诗娟随即打电话给
爸爸,请他把留守在报社或广播电台的警员调到电视台去支援。
虽然说把攻击范围缩小到电视台,但可笑的是小小的台湾仍然有八到十个新闻频道,
这年头连吃斋拜佛的人都忍不住诱惑,纷纷将势力深入电视台内想借机吸收更多信徒,原
本要锁定哪家电视台可能遭受攻击并非易事,但只要假设守门员的思考模式就简单多了─
击溃假中立的电视台。
托政党恶斗的影响,台湾这几年在各方面的成长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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