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 (长篇) 头条新闻(8)

楼主: epxvice (雨夜中的雪狼)   2014-08-24 10:20:50
7.
一早起来还不到半小时,接到电话后我就直奔现场。
我拉起封锁线后慢慢地走进现场,脑袋里面完全是一片空白,有一瞬间我甚至不知道
我为何来这里。
门外的记者还是像以往那样既多又吵杂,或许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我走进屋内那瞬间
的镁光灯更是闪烁地不停,男女混杂的发问声音在四处此起彼落着,有的记者威胁利诱、
有些人则是好言相劝,但最终目的都是为了逼迫我能挤出三两句场面话—好让他们交差。
只可惜我连回答,甚至是骂他们的力气都没了。
不管是屋内来回蒐证的鉴识同仁或者是负责调查的员警,脸上都是挂著严肃又感慨的
表情,大家都不想说话。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鉴识人员埋首于蒐证工作中好让脑袋不至于胡思乱想,而其他人则是拼命找事情做想
让自己好过点。瑞仔过来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只看见他嘴巴一开一阖的动着,好像表演
默剧的杂耍人员一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拥挤的客厅内不时有闪光出现,十多位员警在这里进进出出的走动着,就连我也不例
外。就像是局里面逢年过节的余兴表演节目一样,打光、音效还有串场的都是警察—当然
连躺在主卧房床上的那具尸体也是。
验尸和卧室的鉴识工作已经完成,我和大家才得以走进邦叔的卧房好见他最后一面。
和邦叔较熟的学长、前辈们都是一脸哀伤,不敢相信这么坚强的汉子就这样走了;而
轮到我的时候,看到一动也不动的身躯,只觉得这像是一场闹剧。
那个跟我搭档不到三天的邦叔,那个局里面铁面无私的判官,那个24小时前还见过一
面的顶头上司,那个和我还不是很熟、教了我一点警察知识的前辈—赫赫有名的破案神探
洪安邦—竟然在自己房间吞枪自杀了。
不是死于意外、生老病死或是值勤追歹徒而因公殉职—而是死在自己家里面。看不出
任何寻短迹象、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字句、找不到一点自杀理由的人,就这样什么都没说的
走了。
我盯着那具早已僵硬的身躯,久久无法言语。纵使对邦叔认识不深,但是这几天相处
下来,我对于他精辟的分析以及铁面无私的办案精神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是个绝不放过命案现场任何可疑疑点的男人!不管嫌犯身份是否和自己有关都要追
查到底!纵使后台强势,只要犯法都要以坚定立场来处理!
卧室墙上挂满著一张张杰出奖状,每一张奖状背后都隐含着邦叔的辛劳与努力,实在
难以想像能有什么事情可以击倒这位赫赫有名的警界硬汉。
严格探究原因后,我的警察身份也许有些名不符实,甚至可说动机不纯来形容我的双
面身份。但是在心中‘要当警察就得像邦叔一样’的想法似乎开始逐渐萌芽,讽刺的是我
到现在才发觉。
人与人之间的互动真的非常微妙,假如邦叔没死的话我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承认这个
念头,而甘心在诗娟的石榴裙下永远当个双面间谍。
但如今邦叔死了…
“让他好好的走吧,别想太多。”谢国栋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旁,轻拍著肩膀示意我
离开。虽然弥勒佛的语调坚强有力,但是泛红的双眼可是如假包换的为失去一位挚友而难
过。
他们两人一起并肩为台北治安奋战二十多个年头,想必发生过许多出生入死的故事吧
。未能即时拉挚友一把的谢国栋心里又作何感想?
也许是愤怒吧。
气自己没有即时察觉事情不对劲、气邦叔信不过自己、对于整件鸟事情的诸事不如意
……。我在脑海中暗暗猜想着弥勒佛任何情绪上的反应,但我却猜错了。谢国栋这时已经
在客厅一角会同法医和鉴识组郭组长展开讨论。
“他们应该是在讨论对于这起自杀案的后续处理问题吧?毕竟是自己人出事,虽然说
该仔细查个清楚才能下结论,只不过目前局里手头上还有守门员这件大案子,偏偏承办的
邦叔走了,看来事情会更乱啊!”瑞仔走过来说著。
“你还好吧?听说你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嗯,一开始有吓到,毕竟是天天上班会见面的熟人。”李家瑞下意识地搓弄双手,
略显疲惫的说著:“不过之后的笔录可能更麻烦吧,尤其是身为搭档的你可能会被问最久
吧?哎,这整件事情真让人心灰意冷。”
瑞仔说的没错,我们警察毕竟也是人。就算处理刑案是工作上的本分,但是看到封锁
线内躺着的遗体竟是熟人,警察一样会难过或崩溃。
“听说会有高层的人来接手调查邦叔的自杀案。这真是……去他的。”
我明白瑞仔此时不是责备邦叔的逃避行为,但是看到大家仍旧在这失去主人的空屋内
忙进忙出,我不禁想到自杀是否真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让邦叔吞下子弹的麻烦,真的能随着邦叔的死而解决吗?邦叔死后有知,现在是否开
始后悔了?
在邦叔的自杀现场思考自杀是否合理这个念头本身就非常愚蠢,说这种行为白目也很
恰当,但我现在就是忍不住不去想。也许是死亡这件事让我的脑袋混乱不清,但我宁可相
信自己找出答案之后,我就能从中得到解脱。
也能让邦叔的灵魂解脱。
“弥勒佛说我今天早上可以先回家休息,晚一点再回警局作笔录,你勒?”李家瑞看
到我两眼无神的样子,装作若无其事样子的找话题来闲聊。
我回神过来看了看手表,都快九点半,一早就该值班的我不知道迟到多久了。但是现
在这种情况下多少能被谅解吧,毕竟分局里面一半的人都在现场处理,应该不算跷班。
“不知道,也许待会回局里面报到。”我口是心非的回答著,但脑海中早就开始思考
另外一件重要抉择。
两名医护人员这时缓缓抬着担架走出主卧室,在客厅里停留着等候法医进一步指示。
虽然担架上头覆蓋著厚重白布的用意是为了让人看不到死者,但是在场的警官看到遗体被
抬出来,每个人心中五味杂陈的注视著。
“这还不是洪安邦的最后一程。”谢国栋此时略显激动地说著: “各位同仁,我想
待会遗体被抬出去的时候,免不了还有一番波折得经历。没错,还得应付外面那群死家伙
!”
“我不会让邦叔死后受那群兔仔子嘲讽的!”
“没错!哪个人不配合的就抓起来先关个24小时再说。”
受到邦叔生前极大照顾的几位学长纷纷附和著,看来大家都猜想到等一下遗体运出门
口的同时会受到记者如何的洗礼和对待。
没有人可以对死者做如此亵渎的事情,更何况洪安邦是个道地的好警察!我在心底暗
暗设想着,大不了又是再扁几个狗记者一顿。
“我就是怕你们会这样说。”谢国栋语重心长的说著。
“谢叔,你什么意思?”
听出几位同仁话中的不满,谢国栋平静的解释起来:“我当然知道你们想干嘛。外面
那些记者十之八九会问出一些没人性的蠢问题,搞不好还会和之前的C大校园案件作连结
、妄下断言,我们要怎么办?难不成全部都抓起来吗。”
“不然勒,让他们尽情侮辱警察吗。”我忿忿不平地说著,人活着还可以替自己辩白
,但是死人可不会说话。
“把拳头放下来,小戴。”
“我是气不过!”
“我又何尝不是?但这件事情可不能用暴力解决,因为我们是警察。”
谢国栋接下来花了将近五分钟来解释整个局势,好不容易才让我们明白整个情势的严
重性:“最近这些天来所发生的凶杀案早已让全台湾人民感到不安,能不能在短期间内破
案是一回事,但如果再发生警察执法不当的情况,全台湾执法警员恐怕将会受到前所未有
的不信任和指责。”
“那些自诩为被害者的记者在动笔加害他人时可是不会手软!”李家瑞偷偷对我说著
,想起不久前的遭遇,我也只能苦笑以对。
“…不管如何,侯署长刚刚已经透过电话对我严加督导,中正二分局的同仁今天绝不
能出半分差错!”
听到是警政署侯署长亲自下令,每位警察都冷静下来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偷偷看
了瑞仔一眼,没想到他先前透露将要接手的高层竟然是署长!
说起警政署侯赛雷署长恐怕全台湾没有人不知道吧,举凡白晓燕命案、张锡铭猎龙行
动、319枪击调查等等重大刑案发生时,侯署长肯定亲上火线督导一切调查事务。
严格说起来警政署署长的正职是统筹处理警方的行政事项,不必站在第一线负责指挥
。无奈侯署长从基础打起的破案功力实在是太过响亮了,每当警方办案陷入窘境的时候,
他的出现总是能适时提振士气。
但最重要的理由是,以往媒体替他所塑造出来的英雄形象能让一般民众感到安心。在
这种紧张时刻,我想光凭这点就足以让上头搞政治的那群人把侯赛雷给推出来吧。
“等一下除了负责留守和鉴识的人以外,其他人立刻回局里面集合,侯署长要召开紧
急会议。记住!出门时绝对不要随便回记者的话,也别和他们抬杠,总之一句话都不说就
对了。”谢国栋再次语重心长的提醒。
“挖靠,真是有够夸张的。”李家瑞偷偷从二楼窗外偷瞄几眼,楼下立刻传来一阵骚
动和大量相机同时拍摄的声音。“楼下巷口挤满了一堆记者还有SNG车,就像是成群的蟑
螂倾巢而出勒。”
“准备好了吗?”谢国栋谨慎地问著,内心暗暗期待自己安排的离开顺序不会发生任
何问题。
“嘿嘿,准备接受镁光灯袭击吧。”负责在医护人员前面开路的李家瑞轻敲我的肩膀
,脸上硬是装出毫无忧虑的表情。
“挨子弹或许还好一点吧。”我苦笑的回应他,为了避免发生上次的情况,这次我负
责殿后工作,以免和那些兔崽子再次发生冲突,不过老实说我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毕竟
上次冲突根本就不是我先引起的。
“来了!他们下来了!”
“让开让开,我们要先拍!”
“你们才给我滚远一点。啊那个警察先生请教一下…,洪安邦警官是畏罪自杀吗?这
起自杀案件的幕后凶手是否有留下任何线索?”
“请问洪安邦有他杀的可能性吗?他的自杀案鉴识否和最近的连续杀人狂有关?”
“洪警官是否要为了最近的刑案负责?外传他是以死谢罪,警方有何感想?”
“你现在的感觉怎样?会不会很难过?洪警官平常为人怎样,是小气还是刻薄?请你
们警方发表一下意见。”
“ㄟ那个抬尸体的,可不可以把白布掀起来给我们拍一下死者的样子,啊不是啦,就
观众想看啊我有什么办法。借拍一下又不会死…,反正我们会打马赛克。”
不出谢国栋所料,先行的李家瑞和另外两名员警才刚踏出楼下大门半步就被蜂拥而至
所包围,此起彼落的发问声从四方传来,各家传媒的镁光灯和摄影镜头更是从没离开过担
架一秒钟!
“这群干他妈的杂碎。”虽然我人还在楼梯间,但是屋外情况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忍住。”弥勒佛按住我左肩说著,不过他自己却是紧握著左拳想抑制怒气。
原本将遗体从三楼抬到一楼的救护车上面最多五分钟就够了,但此刻五分钟只够三名
警官维持秩序,连开路都办不到。
能把闹事的记者都抓回警局拘留的人,如今却是身体冰冷的躺在担架上受到鼠辈的奚
落,回想起邦叔生前那次挺身而出,自己总觉得鼻头酸酸的。
“叫你们退开听不懂喔?我们现在无可奉告!”李家瑞拼命阻挡一名摄影师靠近,不
过只换来几句谩骂以及更多莫名其妙的询问。不管男女老少,记者们只顾著自己的工作,
毫不理会别人的死活。
“你们警方很龟毛ㄟ,到底给不给拍啊?你们不让记者拍,我们要怎么让路?”
“对啊对啊,稍微透露一下内情是会死喔!”
“到时候乱写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是你们不给拍的喔。”
“洪安邦到底是不是怕遭到舆论的检视,最后才选择自杀逃避这一切?”
“某周刊报导洪安邦生前吸毒白嫖,是不是真的?跟目前的案子有关连吗?”
“大家小心!上次那个流氓警察冲过来了…”
外面记者们还没问完话,我就再次犯了相同的错误。不顾其他人阻拦,冲出大门后我
立刻赏了最碍眼的某位摄影师一记拳头,在完全没预料到会被人打情况下,对方连同机器
一起向后跌倒,连带波及后方的几位男女记者。
“我就知道这样激有用!”
“小吴快拍,取全景!”
“干,不是要拍吗?还不快拍!你们现在有什么感想?”我随手抓起左边另一名垃圾
猛力一摔,众人的惊呼声在下一刻再度响起,几位女记者吓得哭天抢地只想离开,但是大
部分的人和先前一样,就是不肯错过这条独家新闻。“警察打人”的话语同时以惊讶和恐
惧的语调在众人的口中传述著。
“你啊,就是在说你!”这次我紧紧拉住一位满脸胡渣的中年大叔,硬是勒住领口将
他抬起来。“干你妈的几十岁的人,难道不知道死人不能亵渎吗!还想拍照?你们植物报
就这们喜欢刊死人照片在头版是吧,你想明天上头版吗?哪个人想明天上头版的,继续挡
路啊!”
一瞬间,就像摩西分开红海似的—人潮快速的让出一条大道。在旁抢新闻的记者纷纷
走避想远离这场灾难中心,就连几个想出面阻止的同事也被我这股狠劲给吓到。
“还不快走!”我发狂似的催促著李家瑞他们,看呆的同事们这时才大梦初醒似地将
担架抬上救护车。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动手瞬间我突然想起参加警察招考时某个宪法考题—请详细解
释宪法关于人民基本权的规范。
凡属于人民之权利或自由者,只要不违反社会秩序公共利益者皆受宪法保障;对于人
民行使权利的行为,若为了防止妨碍他人自由、避免紧急危难、维持社会秩序或增进公共
利益所必须者,可以用法律来限制。
在挥拳那一刹那,脑海中同时浮现当初背到滚瓜烂熟的答案。只可惜这个标准答案无
法让盛满愤怒的拳头稍做停留。
平平拢系人,为什么记者就有资格侵犯别人的权利。因为观众想看?还是记者只顾饭
碗死活!为什么老百姓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让他们予取予求?
平平拢系人,为什么新闻自由就可以无限上纲,拍尸体、拍遗照、拍血迹斑斑的现场
、痛苦万分的家属脸庞,脑袋比猪还蠢只会问你现在有什么感想来刺激收视率!求法律保
护?他们拍都拍了还保护个屁,难道事后花大钱花时间请律师告他们吗!
平平拢系人,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将心比心的报导,反而一昧用腥羶色来夸大曲解断章
取义整个事件发生的经过!好好一个人不做反而跑去当记者,干勒,生块叉烧都比记者有
用!
我愤怒地挥着拳头,只想让他们也尝尝一般老百姓曾经受过的苦痛!此时此刻我满脑
子想着扑灭你们这一群社会的毒瘤害虫!
我很想吐,激动的情绪让胃部一阵恶心。这本来不是我该插手管理的事情,上头也交
代要低调忍让度过这一切。但是这个社会每个人都只会对记者忍让,所以每个人都只能在
背后痛骂他们该死,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如果警察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果警察连这种流氓行径都无法处理,那民众要警察何
用?我当警察又有啥用处?
我只能像个疯子似地嘶吼,拼命挥舞著拳头;记者们则是用相机、麦克风和摄影机搏
命向前,至死方休!
“够了!”谢国栋惊天一吼声响让大家停住所有的动作,而回神过来的我只发觉自己
手中紧抓着一位鼻青脸肿的猪头。
好不容易才让救护车开走,弥勒佛这时满脸遗憾的走过来用眼神对我示意,我才将手
中脸红到快断气的记者放回地上,这时除了他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外,只能模糊地说著几
句脏话。
不知道是勇敢还是愚昧,一旁的记者们这时还想上前继续采访—某位敢死的女记者甚
至大胆向前准备采访—但是被我双眼死瞪吓得退后好几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向前了。
“走吧,回去再说。”
无言以对的我不再多做解释,和剩下来的同事一起坐上箱型车,谢国栋虽然想对在场
的记者们说些什么,略微犹豫之后决定不做任何说明。
“是的主播,警方在对平民发动攻击之后,没有做任何的说明或后续治疗处理便扬长
而去。”
和上次打记者一样,我知道自己又犯错了。不过我却无法肯定自己能否心安理得的对
同事说我没做错。对诗娟呢,我又该如交代?脑子里只好继续想着这次的冲动和宪法规范
到底有没有错。
回程的车上没人说过半句话,气氛沈重异常。只剩下警广电台的即时新闻,女主播优
雅的声音平稳诉说著一分钟前的警察暴力新闻。
8.
“你这个混帐,自以为这样打人很猛吗!这么爱逞凶斗很干脆去当兄弟或海陆啊?你
还是够带种,在摄影机面前打人一次还不够是吧,你当警察到底是要维持治安还是要破坏
治安?你说啊你!”
“侯署长,事情不是表面上这个样子…”
“你给我闭嘴!”侯赛雷重重地拍了办公桌一掌,力道之大差点没震翻桌上的茶杯。
“还有你谢国栋,半小时之前我是怎么在电话里面提醒你的,你现在却给我捅出这种麻烦
。”
在即时新闻报导后,侯赛雷署长在第一时间内就赶到中正二分局,而他进来的第一件
事情就是把我和弥勒佛给叫到局长室里面训话。表面上是训话,但我们进去后完全没有反
驳的余地,只能乖乖站着不动挨侯署长的一顿狠刮。
至今半小时过去,他那套警民合作的说词也反复骂过三次了。闯下大祸的我知道这次
死定了,感觉麻木之下这顿训话反而没那么惨烈,或许内心还隐约希望有能能这样训我吧
。不过牵连到弥勒佛都被刮,这点倒是让我深感愧疚。
“署长,其实这件事情也不能完全怪小戴,真要说起来还是媒体方面太超过,年轻人
一时冲动才忍不住动手。若不是自己老了,或许冲上去的人反而是我吧。”
“谢国栋,你以为我只会骂自己人好巴结媒体吗?你以为当警察的哪个人不想冲上去
动手吗?两位,时代不同了!你们还活在民国六十年的警察国家吗?我告诉你们,现在有
牌的流氓不是我们警察—是记者!
“小子,你知道警察跟记者有什么差别吗?不知道?我告诉你!”
侯赛雷怒气稍减,扭开局长室里面的电视,转到新闻台后继续训话:“看看新闻!警
察只要有一个人犯错,所有警察—小到基层警官,大到连我这个署长—立刻被骂到满头包
,没有任何推托的权力;还记得上次那两个帮黑道拍恐吓宣言的记者吗,他们公司说是个
人犯法,不但把责任推的一干二净,还顺便拿他们当替死鬼外加新闻题材!
“光说这次就好,要是我没狠狠惩戒你们,记者们肯定用全彩、头条标明警察吃案护
短,更别说这次挨打的是记者,他们岂有不公报私仇之理;谢国栋,你说在场的记者先挑
衅,你现在倒是转台看看有哪家新闻有报这件事?没有啊,他们记者怎么可能会报自己的
错误!
“你说我们动手情有可原,我相信你、外面同仁相信、所有干警察的相信,但是有多
少一般人相信?各家媒体24小时不间断强力头条式报导,从早到晚用影片、照片来洗脑民
众,你说到时候有几个人肯相信警察?我们可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小子你倒是猜
猜看新闻这样报导之后,我们以后执法会遇到多少困难!”
侯署长一番条理分明的剖析让我无言以对,逞一时之快竟导致如此严重后果,实在不
是我的本意。我是真的没想到啊。
“署长,错都错了…”谢国栋婉转的说著:“既然都是自己人,给年轻人一次机会吧
。”
“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大家因为我受的伤害,但是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
“是吗?”关掉电视后侯赛雷缓缓起身,双眼凝视著窗外的想着。“从现在起停职休
假…”
“署长,这会不会太重了点。”谢国栋忍不住跳出来求情说著。
“同时还得接受警界内部惩处调查,我会跟负责单位说一声,原则先暂时职务调动。
万一那些挨打的记者们对你提告,你自己还得另外想办法负责民事赔偿部分,而刑事上的
处分你就自求多福吧。”
“署长,这…这实在是有点超过了,小戴可是为自己人出气啊!”
“我明白了。”我毕恭毕敬的挺直身体敬礼。“给大家添太多麻烦,非常不好意思。

“事情就这样决定了。我若不下重处分,警界声誉会被媒体整得很难看,这已经算是
手下留情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还得想办法应付媒体呢。”
9.
下午一点零五分,座落于市中心的雪猫咖啡馆突然冲进一名高大男子,粗鲁的开门动
作让悬吊在大门上头的铃铛大声摆荡不止,店内用餐的客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行为给吓了
一跳,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大事。
“天啊思勉哥,差点吓死我你知不知道?开门可不可以别那么大声啊。”在吧台服务
的王纯婷看清楚对方原来是戴思勉后,不悦的抱怨著。但她又不想惊动客人,只好尽量压
低音量,不满之情浮现在脸上。
“我找诗娟。”
“哼!都还没道歉就只顾著自己说话,思勉哥你有没有考虑过别人啊?”
“我要找诗娟。她人在办公室吗?”我冷冷地问著,但没等到纯纯回答便迳自往办公
室的方向走去。
“等等,思勉哥你人不舒服吗?有没有怎样?”王纯婷察觉到戴思勉说话语气不像平
常那般温和,脸上更是怒气冲冲的样子,连忙赶上前来关心。
“别挡路!”我毫不理会的推开纯纯,大步绕过吧台后扭开门把。就是现在,我要把
事情作个了结。
推开门后,诗娟一如往常的坐在办公桌前检视著大笔资料,见我没敲门就冲进来,她
只是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我,既不生气也没有表现出迷惑。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早就预料到
有今天这种局面,从容的态度反而让我感到万分不自在。
“诗娟姐,思勉哥二话不说就冲进来,我…我挡不住,呜…”
“纯纯没关系,接下来我处理就行了,妳到外面去看看客人有没有被吓到或怎样。”
谢诗娟轻声安慰著王纯婷。
“那…那我先出去了。”
当纯纯关上门后,有好几秒钟我们两个人都不发一语的看着对方,就像要摸透对方底
细再开口,好确保自己能稳操胜算。
沉默的空间似乎有种无形般的压力令我喘不过气,有股想先发制人的冲动在引诱着我
打破沉默,但内心又深怕这样反而会处于不利状况,我只好继续死瞪着诗娟,同时极力避
免被她迷人的双眼给软化我的决心。
“这么突然的冲进来,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跟我说吗,思勉?”
虽然是诗娟率先打破僵局,不过她单刀直入的问法倒是一下就切入重点,为了舒缓紧
张的情绪,我略微紧张的换气,双手在背后不停地搓弄著指头。
“我想…,不,我要辞职。”
好样的!我终于说出口了。
“喔,你要辞职。是辞掉警察工作吗?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
“警察这份工作就算我想干,上头也会炒我鱿鱼的。我是想辞掉雪猫的职务—不管是
侦探还是咖啡店员工。”
“为什么?”这下子谢诗娟倒是好奇我为何会如此决定,脸上带着一抹微笑的从椅子
上站起来,用更锐利的眼神看我,向是用X光扫瞄似的想找出哪边出了差错。
如果是平时受到诗娟如此注视,我大概会兴奋到管不住自己吧。不过这个想法是见到
邦叔尸体后就萌生的,在我脑海内隐约明白自己该为此事负道义上的责任,在局里听到免
职消息时,我就知道自己该为整件事划下句点了。
我不该再为贪图一时美色而陪诗娟玩侦探游戏。什么双面谍、刺探情报、承办危险案
件之类的事情,通通得停止了。不顾法律拘束、装模作样的彼此利用已经害死一个人了,
已经够了。这是我所能负的最大责任。
既然要辞掉侦探工作,咖啡店也没办法继续待下去,从此切断和诗娟的一切关系或许
是最好的结果吧?
连同这份傻傻的单恋也一起埋葬。
诗娟俐落的拿下眼镜放到桌上,同时缓慢的朝我走过来说著:“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至少告诉我原因,拜托。”
我一步步慢慢的往后退,深怕一不小心让诗娟走入安全的谈话距离后被她说服。不过
就算再怎么退后也终有底线,我终于被她逼到办公室墙边,两人距离仅仅一步之隔。
而诗娟她锐利又迷人的双眼更是直视我的眼神想察觉出丝毫端倪,我犹疑飘忽的眼神
最后只能和诗娟正面交锋。
“还需要什么理由吗?好,我就告诉你。我认为邦叔今天会自杀我要负很大的责任!
我不应该强出头打乱整个侦查工作,更不应该被妳所引诱玩这种无聊的侦探游戏,要是我
没有泄漏案情、要是我可以从一开始就认真的当个警察,也许现在早就已经抓到凶手了!
那么邦叔或者是那些被害人或许都不会死了!
“妳想继续玩侦探游戏请自便,看是再找其他人还是怎样都行!总之坐在办公室的妳
是不会了解我的挣扎?妳这种对于犯罪活动抱持着玩乐心态的人怎么会懂得尊重死者?还
有那些失去亲人的家属又是作何感想?像妳这种人是永远都不会懂啦。
“总之我已经清醒了,有些事情是不能光抱着好玩的心态参一脚,然后最后随口说句
抱歉,拍拍屁股就走人的妳知道吗?”
我用尽丹田内所有气力嘶吼著,声音之大只怕连外面都听见了吧?口沫横飞的说话方
式更是让诗娟脸上溅到些许口水,不过我终于能够鼓起勇气的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感想了。
现在换我狠瞪回去,短暂的沉默中夹杂着我剧烈地喘气声。
虽然气氛异常凝重,不过她一反常态的沉默却让我感到安心。诗娟虽然聪明,但是她
不喜欢狡辩,我猜她对于刚才那些中肯的话无从反驳,她最后的挣扎手段大概是女人最厉
害的眼泪攻势吧,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为了自己尊严而说出要辞职负责的
我绝不会因为女人的眼泪而食言。
没想到我还是猜错了,诗娟不但没有哭泣落泪,反而左右开弓给了我两巴掌。
“我真的是看错你了,戴思勉!你要认为我是在玩扮家家酒、找刺激的批评我也不打
算反驳,但是我没办法认同你自以为是的心态,什么叫做辞职负责?你真的以为这样做就
是对得起良心吗?”
从舌根尝到淡淡血腥味,诗娟发狠起来的手劲还真吓人。我抚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反
呛回去:“那妳的意思是我在逃避吗?那妳倒是告诉我,妳有什么立场说这些冠冕堂皇的
大话?妳凭什么?再说妳忙了那么久,还不是根本没半点进展!”
“你觉得这样有资格吗?”谢诗娟话刚说完就动手解开白衬衫上的扣子。
“哇靠,妳想干嘛。”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我连忙转过身去,心脏七上八下
地猛跳着。
“戴思勉,你转过头来看看我有没有资格?”
“我…我才不会被美色所诱惑呢。”
真是要命。先赏巴掌后露胸部,这女的完全不按牌理出牌,我本来以为只要撑过眼泪
攻势就可以顺利辞职,现在反倒是开始动摇了…
我真是有够没原则。
“大色胚,我是要你看看左胸的伤疤啦。”
伤疤?
我绝对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转身面对谢诗娟。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在瞥见衬
衫内的白嫩肌肤时仍旧让我有点心猿意马的念头,淡绿色比基尼突显出来的胸形更是让我
目不转睛的盯着。但在看到左胸上面三个圆形伤疤之后,脑中所有的邪念顿时被打散了。
想必自己当时的表情大概是从猥亵变成震惊讶异吧?
“有那么惊讶吗,色胚。”谢诗娟不疾不徐的扣上扣子,慢慢走回办公桌。
“那三道疤痕是…是枪…”
“是枪伤没错,是被克拉克手枪射击造成的疤痕。”
“不可能啊,心脏附近中三枪早就该死了…”我察觉自己失言后,连忙闭上嘴巴等诗
娟自己解释,不过脑中顿时出现若干疑问,这到底是真的还假的?
“这是在我五岁时发生的事情,当时我家人全都被人给枪杀了,连我自己都不例外中
了三枪,一般来说胸口中三枪绝对是死定了,不过我算是很幸运吧,自己的体质是一万人
才会出现一位的脏器颠倒征状,内脏基本上是左右对调,再加上那三颗子弹直接贯穿我的
身体,只有让左肺受到非致命损伤。”
“这…这没道理啊,妳说全家被杀,那么谢叔他又怎么好端端活着?”
“谢爸爸他是我的养父啦。我想我还是说清楚点好了…”谢诗娟坐回椅子上,像是在
回想某件恐怖电影一样,眉头深锁著,停顿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简而言之,我家人因为牵涉到某个事件而被某人买凶灭口,因为体质的关系我才免
于一死,不过也因为枪伤整整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多就是了。当初在医院治疗时是受到证人
保护法所保护,不过保护法所保障的时限到期之后,我就被仅剩的远房亲戚谢爸爸给收养
,并且改名成谢诗娟,所以你用警方电脑查我的资料当然找不到。”
听到诗娟说穿我之前的小动作,背后不由得开始冒出冷汗。
“不过这个案字牵涉问题太大,听说已经被冰起来束之高阁了。而我在成年之前一直
受到爸爸的保护,过著隐姓埋名的生活。
“你之前说我没资格,我告诉你,你有没有站在被害者的立场想过?被害者的亲朋好
友又是如何难过你知道吗?现在发生一件刑案,结果负责调查的警方因故推托而辞职,你
觉得你对得起那些日夜受到折磨的被害者遗孤吗!
“站在被害者的立场,让我告诉你—我没办法遗忘!纵使当年我才五岁,不过那件事
情就像是我胸口上的枪伤一样,是一辈子都抹煞不掉的你知道吗?当我每次洗澡、照镜子
的时候,我看到这三道疤痕就会想到我的家人全都被杀了,我自己也是一个死过一次的人
,而且,现在凶手还没落网!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开设侦探事务所的缘故,我只想要报仇。不过碍于爸爸反对的缘故,
我没办法担任任何的执法调查公职,可是这样阻止的了复仇的念头吗?没有,这已经是一
辈子心头上的疤了,我没有办法重新生活,除非我亲手解决这件事情。所以我才说你辞职
的想法很可笑,而且你这样也不是在负责,反而只是为了自己不再受伤才做的逃避。”
真是太扯了,简直比扯铃还扯,这种三流戏剧的老梗她也说的出口。
不过却非常合情合理,以往很多疑问都因此迎刃而解了。难怪一位娇滴滴的女生会学
习各种防身术还专攻各种犯罪知识,开设不赚钱专找麻烦的侦探事务所,还不惜游走法律
边缘的把雇员安插到警局里面当内应。
对她来说,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仇所做的准备。
“那妳家人所发生那件事情是牵涉到什么…”
“抱歉思勉,我只能说到这里了,而且不要再涉入更深对你比较好。”诗娟拉开抽屉
,拿起支票簿来开始书写。
“既然你想辞职我也不勉强,说了那么多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碰到这种事情而变得畏
缩,在往后的人生你还会碰到更多问题呢。差点忘了,其实我早就想出几个关于守门员的
可能性,不过这似乎和你没有关系了。
“而这张支票就当作是资遣费吧,算是我一点心意,希望对你日后工作有所帮助。”
看着她手中递过来的支票,我开始觉得有点不知所措。这一切都和我料想的不同,而
复杂的思绪中又逐渐形成一个清楚的念头,一个该死的想法。
10.
“打起精神来思勉,我们要出发啦。你说好不好咖哩面?”
“喵。”
虽然驾驶座旁的诗娟和咖哩面像小学生去校外教学一样兴奋,不过我这个驾驶可是感
慨万千啊,老实说越来越觉得自己和笨蛋没两样。
“嗯,那个…”
“怎么了吗,思勉?”
“不…,没事。”
昨天听完诗娟的惨痛经历后,自己仿佛被洗脑般毅然决然的放弃辞职这个念头,不但
如此还一时冲动夸口要帮助诗娟找出那个可恶的犯人,诗娟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似的
,很干脆的把支票收回去,顺便又给我一个迷人笑容叫我继续加油。
我只是想不透一件事,为什么昨天诗娟里面穿的是比基尼泳装?但这问题实在是太过
尴尬,为了避免被吐槽我还是决定不问了。于是一切就像是在诗娟的预料之中,我又继续
从事雪猫侦探社的卧底工作。
可是想继续在警方卧底又有个大问题要解决—目前我已经处在开除边缘,只差处分还
没下来而已。要是被开除那一切就没戏唱了,就算再报考一次恐怕人事单位也不会收我吧

不过诗娟对这点倒是完全不担心。“只要顺利把这次事件解决,抓到守门员来将功赎
罪就好啦。”昨天她就是这么信心满满的对我说著。
目前全台北市将近四分之一警力都投入在这个案子上面,但是连犯人的影子都没找到
,诗娟竟然敢如此夸下海口说要抓住守门员,我还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当晚在局里值勤时接到来自高层的留职停薪命令,虽然一点也不意外,只不过无奈又
烦躁的情绪却在脑海中生根似地不肯散去。没想到回雪猫后,诗娟提出来的计画更是让我
彻夜难眠。
“真的要去那里?”我催动引擎慢慢开往大马路。坐在这台向弥勒佛借来的喜美,虽
然局里面还有人可以当靠山这点让我安心不少,只不过对于今天的侦查行程,现在想想还
是觉得有点头痛。
“没错,我们就是要去C大见襄佳阿姨。”谢诗娟系上安全带,充满自信的说著。
“不过我还是不懂,为什么非得在这时刻去找她谈话?妳知道的,邦叔才刚死…,虽
然他们离婚了,只不过现在去拜访好像有些失礼。”
“虽然对已故的邦叔有些失礼,只不过就是现在去才有借口和襄佳阿姨见面啊。”
我实在搞不懂她的逻辑,和死者遗孀见面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事竟然还值得找藉
口前往?
“看来你真的很不相信我的意见呢,咖哩面我好难过喔。”
“我没有这个意思OK,我只是…只是…”
“瞧你急着找借口的糗样呢!”谢诗娟伸出食指戳着我的右脸颊,对于自己成功捉弄
我这件小事露出满意的微笑。
“喂,别闹啦!我可是在开车呢。”的确,刚才那瞬间的剧烈心跳差点让我产生一股
猛采油门的冲动。“算我笨行不行?把去C大的理由解释一下好吗,大侦探?”
“那我说了你可要专心听喔,咖哩面你也是。”
“喵!”
“遵命。”
想平安走完这段车程,看来得找事让诗娟分心才行。果然一提到案子,诗娟就回复到
平时的冷静态度。
“其实一开始让我感到好奇的就是管辖权的问题了,你难道不觉得中正二分局管的辖
区也太大了点吧?有可能管到C大发生的凶杀案吗?”
靠,这个问题好像从来都没有人提过吧…,我记得搜查会议开了一场又一场,只不过
每次讨论的重点都是线索、动机啦之类的问题,似乎一开始发生案子就是我们中正二分局
负责调查的吧。
当初邦叔是怎么说的?
“这确是个好问题,只不过我想不起来了…”
“我问过爸爸了,他说是邦叔一开始就主动和高层沟通,动用了一点关系要到这件案
子的,喂,小心红灯!”
这个惊人的消息让我一时失神,差点没撞上前方的货车,紧急煞车的反作用力让我们
被安全带紧紧勒住,咖哩面差点没跳起来。不过我很明白现在的震撼感是源自于管辖问题

其实管辖范围说穿了不过就是分配警方处理事情的地盘罢了,虽然我们警方负责维持
整个社会的秩序和安全,但是除非碰到紧急情况互有越界、临时性的支援外,一般来说中
正区的警察不可能扯到文山区的案件。
“可是我和邦叔可是第一时间就到了C大命案现场,那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和高层沟通
的?”
“问得好,爸爸是说邦叔在案子发生前一个月就有动作了,但是这样一来又产生另一
个问题—邦叔这举动就好像早就知道命案会发生似的。”
“邦叔他绝不可能是凶手。”我语气坚定的反驳回去。
“你别激动,因为认识邦叔最久的爸爸也是这么说的。再说根据我之前的推理,守门
员在被捕之前是不可能会停手的,所以自杀的邦叔当然不可能是凶手。”
谢诗娟笑着抱起咖哩面当盾牌似的挡在我俩之间,这样倒是提醒我太过激动了,我反
而有些难为情起来。
“也就是说,按照诗娟妳的推论,邦叔是否率先掌握了某项不为人知的关键所以才决
定主动调查?啊,这会不会和邦叔自杀有所关连!等等,说不定还可以大胆推测邦叔不是
自杀,反而是遭人灭口。”
我急着说出自己刚形成的推论,却在下一秒想起灭口这个词汇实在不适合在诗娟面前
提起,不知道这样会不会让她想起过去的伤心往事。
“不错嘛,终于懂得举一反三了,可惜目前这些推测还言之过早。
“毕竟目前有太多的因素可以拿来揣测邦叔的死亡,好比说邦叔是自杀的情况下,那
导火线可能和刚才提到的关键有密切关连,不过也有可能是最近生活压力大之类的事情所
造成的;如果是他杀,犯人可能和关键消息所指出来的人,但也许是压根和整起案件毫无
关连,好比说只是强盗杀人伪装成自杀…。总之不确定因素太多,与其瞎猜还不如等解剖
报告出来后再推测。”
“可是…,就算真是如此,那我们现在为何要去找李襄佳?”
“吼!戴思勉,你难道都不看报纸的吗?你真的不知道一个月前发生什么大新闻吗。

看见她杏眉微皱的模样,我连忙在脑海中快速思索最近还记得哪些新闻。是体育版还
是影剧版—不过这好像不太可能扯上关系,至于政治版新闻,说来说去不都是蓝绿恶斗的
负面新闻吗?
莫非是脚尾饭事件?还是前一阵子非常火红的铁道怪客报导?
社会版倒是有不少腥羶色的社会案件,不过内容多半大同小异,不是强奸、抢劫就是
杀人和酒驾,实在是想不出来哪个社会案件是诗娟推测出来的答案。
“该不会是那件富少偷拍的新闻吧?”我随口猜测。
“哪是啊。”谢诗娟抓住咖哩面的前脚摆出叉叉形状说著:“我是指A时报和MFA台电
视台准备被其他法人组织并购的新闻。不过这也不能怪你啦,我想一般人也不会太在意这
类新闻。”
就在诗娟继续谈论著报社和新闻台被并购后对于社会、经济甚至新闻自由等种种影响
时,我的脑袋瓜已经呈现放空状态了。
诗娟头头是道的说著媒体垄断恐将造成如何又如何的严重后果,我虽然听得懂,但总
觉得这些言论自由受控制、评论被和谐等等负面影响,是距离我们日常生活非常遥远的妄
想。
我想除非有人手上拿着这两家的股票或者是在那里就职,否则会注意这件新闻后续发
展的人恐怕是少之又少吧?毕竟报社或电视台换东家对一般民众在生活上的影响实在不大
,反正还有其他选择不是吗。
谈到新闻自由?拜托—这对老百姓来说是多么抽象又无实质意义的名词啊!
“…总之,刚才说的都没听进去也无妨,不过我要说结论啦,思勉你最好回过神来专
心听。”
“那、那当然,我可是一直都很专心在听呢。”
“少来了。”谢诗娟一脸怀疑的看着我,“一个月前的并购新闻在台面上只是公司并
购,只不过在台面下却是统派和独派的角力互斗,哪边吃到这块肥肉,就对于年底选举有
极大的帮助。
“有人谣传—李襄佳也是幕后策划并购的势力之一呢。”
“My God!…事情好像变得更复杂了。”我的掌心微微冒汗,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次震惊社会的连续凶杀案该不会牵扯到污秽腐败的政党恶斗吧?而李襄佳又是扮演哪
个角色?
诗娟如此坚持要调查守门员这个案子,是不是发现哪个地方牵扯到她的神秘仇人?开
始担心事情会往最坏的地方发展,凭我的能力能解决吗。
“照妳这么说来,诗娟妳该不会认为这次刑案是政党恶斗弄出来的烂摊子吧?”
“别胡乱猜测好吗。政客向来只会贪污、自肥;如果牵扯到媒体,顶多是胡乱爆料,
然后再假清高装圣人来拉抬民调。就算是有黑道背景的议员顶多是干干绑标、将案子搓汤
圆这类恶行,绝不可能做这种震惊社会的事情。
“杀掉记者后再大剌剌的公诸于世,我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对政客有什么好处。毕竟台
湾还有你们这些负责的警察吧。”
瞥见诗娟骄傲的笑容,她说的警察应该是指弥勒佛吧,不过内心却暗暗雀跃着,会不
会有那么一点,或者些微的可能性是在说我呢。
“那么李襄佳到底算哪方的人马?依照目前媒体势力的分配还是蓝多绿少,再加上台
北市的意识型态又是偏蓝,所以她算是统派的桩脚吧?”
“不一定。”
“难得妳用这么不确定的口气。嘿,总不可能是红的吧?”我半开玩笑的猜测著,其
实心底一瞬间还认真的推测中共资金入侵台湾媒体的可能性,毕竟这又不是先例了。
“该怎么说才好呢…,我目前蒐集到的资料显示李襄佳并没有特定支持某个党派,同
时她的资金来源也是极大的谜团,更令人讶异的是她目前持有的媒体股份可说是蓝绿各半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情况,思勉你懂吧。在台湾除了没几个人知道的公视之外,竟然
存在中立媒体?”
诗娟的讶异一点也不奇怪,经过长时间的演变,台湾媒体老早就和政治势力、幕后资
金互为共生的一环了,独立媒体在台湾就好比是绝种几十年的台湾云豹突然出现一样稀有
。而且就算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我想绝大多数的人宁可相信这是一场骗局。
毕竟这比较接近现实。
“现在我终于明白妳的意思了,看来不当面向李襄佳问个清楚不行。”绿灯一亮起,
我一鼓作气地踩着油门出发,目标是离真相最近的C大。
“我还有个问题,妳昨天说妳想到关于守门员的线索是什么?”
“喔,你说那个啊。根据我的推理,守门员应该和黑道有交集,不然就是曾经犯罪服
刑过。”谢诗娟一派轻松说出自己的推理,仿佛是理所当然的答案。
“等等,为什么是黑道?就因为守门员乱杀人吗?”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
答案,毕竟在我心中的妄想,守门员八九不离十是个脑筋不正常的疯子,或者是从恐怖片
里跳到现实的变态杀人狂。
“这还不简单吗。从一开始的C大凶杀案到昨天为止,你们警方所查到的证据几乎都
是赃物、毒品啦或危险器具之类的。虽然一般人也不是完全无法取得,只不过按常理来想
,守门员具有黑道背景应该不是夸张的推测。”
“不过妳之前不是说这案件不是黑道手法吗?”我脑袋开始分不清黑道背景和黑道手
法究竟有何差别。
“这只是大胆的推测,正因为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所以我才迟迟没有向你提起。”
“是喔…”仔细想想诗娟的推理也不无道理,只不过为什么我们警方当初都没有想到
啊。“还有其他线索呢?”
“剩下来的就要等到达C大后才能证明啦,你说对不对咖哩面!”
“喵。”
诗娟满面笑容的抚摸咖哩面,看来她不打算深入说明了。任凭我这个亟欲得知真相的
警察在一旁干着急。
看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快引擎了。
11.
乌骨仔轻轻关上铁门,一如往常上两道暗锁后又扣上门链。
没隔几秒,他悄悄地窥视著门上的鹰眼,直到确定没有被人跟踪到住处才放心走进客
厅。
卸下一身行头后,他体力近乎透支的倒在沙发上喘气著—将近两天没睡了—这也是没
办法的事情,毕竟他得同时兼顾工作还有虐杀记者这两档事情。
这样的生活作息让他很不习惯,杀人倒还好(反正他本来就想宰掉那些畜生),不过
对曾经在道上讨生活的人而言,认真工作真的很讨厌,这让他浑身不自在。
虽然他很想阖眼好好睡一觉,只不过肚子已经饿到有点在抽痛了。这两天不但没睡,
也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不过,这绝非杀人过程令他反胃。
相反的,他似乎有些乐此不疲,因为这是拯救台湾的义行!他现在还不能倒下来,反
而得先大吃一顿好好补充体力才对。不管怎么说,都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他缓缓撑起身体,先打开电视机后才起身走进堆满垃圾的厨房。
拜现今媒体所赐,乌骨仔不用花费太多精力就可以掌握到目前警方的侦办进度,随时
掌握资讯有助于减少他下一步出击时的风险。那些脑残媒体万万没想到拼死拼活的工作内
容,到最后就像是替自己铺设死刑台前的垫脚石吧?
不过就算他们心知肚明还是得报!反正跑新闻的基层死再多个也没差,死了一个还有
几百个人排队等着呢。既然媒体高层不缺弃子,他当然就不愁没有下手目标了。
“死越多人,观众越喜欢看不是吗?这是应观众要求啊。”乌骨仔从冰箱内拿出几样
剩菜,又随手拿了几包方便面出来。“D台新闻台,ICTQ台,GE台,H台新闻台…,全年无休
、24小时竭诚为您服务。”
他夸张地自言自语着,非常满意刚刚想到的反讽。尤其是电视机前的各家记者恰好在
工地前现场连线报导,无异是赞扬称颂他这起杀人杰作。
“是的主播,目前记者人在命案工地,…无能的警方至今查无半点头绪,也因此造成
许多无辜性命丧生…
“连续杀人魔再度横行于台北街头!但截至目前为止警方高层并未提出官方说明,可
能是要先厘清这起凶杀案是自杀还是连续杀人魔所为之后才会公布最新进度。
“又有无辜记者惨遭毒手!警方若再不加紧破案,恐怕台北市民将会处在水深火热的
死亡恐惧之中…,以上是记者甄滴能在命案现场的报导。”
“智障!我操你妈的白痴!连你都说这是命案了,竟然还会乱说要先排除自杀可能?
最好是有人会无聊要这种死法!连跑马灯都打错字?
“干,差点又把菜刀丢进电视机…”难得好心情又被一个白痴记者给破坏,不过避免
邻居注意,乌骨仔也只能用极小声的音调埋怨著。他放下手中那块发臭的抹布,转身前往
卧室。
这不足五坪的狭小空间是他这几年来的避风港,从他发誓报仇那天开始,除了工作以
外,剩下的时间几乎都投注在纪录媒体错误。
一开始他什么毛病都挑。
举凡早晚报、各家新闻台和广播,只要是新闻他就密切关注,然后仔细又不失公正地
挑出各家媒体的错误。但这样的目标对读书不多的他无疑是一项艰困的工作。偏偏他又不
能放弃。
因为他不想像媒体一样血口喷人,起初找到错误的时候他一定要留下证据—不过是录
影或剪报—起初是柜子被塞满,没过多久桌子也被堆满。在书房变成垃圾场那天他就不得
不做调整了。
他率先放弃娱乐和艺文方面的错误,毕竟这类资讯不能表现出真正的新闻精神,真正
对民众生活有所影响的资讯才能算是有价值的新闻,而如此重要的新闻一旦发生错误,多
少都对接受资讯的民众造成伤害,记录这种错误才算有意义。
而记录错误他也改成只用文字在笔记本记录就好,这样一来果然大大提升效率。
“X年X月X日,D台电视台跑马灯错字一次,记者甄滴能内容偏颇失去客观性一次。”
签字笔在笔记本内页一一纪录著,白纸黑字留下不可抹灭的铁证。此刻他只是负责记
录的判官,不必急于一时想当刽子手,时候还没到呢。
写完后他小心将笔记本放回原处准备离开,不过临时想起一件事让他再次走回书桌。
他用钥匙打开紧密的抽屉,从塞满无数笔记本的空间中挑出其中一本。
这里面记录著前一位被害人欧北贡所犯的过错,虽然页数不多,不过他在新闻界犯错
的程度已经足够让他以死向观众谢罪。
只剩下最后一个步骤,将这笔记本销毁就算是完全解决掉一位媒体败类了。
“我们将以最即时、优质的新闻品质为观众服务,想掌握第一手最新独家新闻,请您
准时收看…”乌骨仔略微癫狂的唱着某新闻台的广告词,同时挥舞着手中笔记本。
夸大的广告仿佛在描述他亲手打造出来的现况,他用那些该死人渣的鲜血渲染整块台
湾—虽然是运用暴力和恐惧—只不过这招的效果却是无庸置疑的!许多原本漠视新闻品质
的民众不得不重新回顾和反省,为何我们沉默、不反抗,而任由道德和素质低劣的媒体操
弄?
就在昨晚,高雄有家地方媒体的办公室被不明人士用石块砸毁玻璃;台中则是有几名
青少年和采访记者发生流血冲突,详细原因不明(虽然新闻报导是青少年率先挑衅)。
虽然新闻界联合起来封锁这些消息,他们深怕攻击记者会成为时下“最夯”的流行,
民众会有样学样的仿效起来,这对他们来说可是极大的风险。(毕竟媒体高层深知操弄群
众可以得到多大的影响力!)
乌骨仔心里明白,这些人的举动多半是一时冲动或玩笑性质的模仿,和经过理智思考
后所决定的死亡制裁在本质上完全不同。
只不过有股风潮逐渐在民众脑海中发芽生根—民众不再像只羔羊一样温顺,任凭不肖
媒体欺压!
这个情况其实有在预料之中,不过他认为民众必须对媒体的愤怒达到极高点才有可能
成真,当初乌骨仔很保守的认为发生机率微乎其微,没想到还是发生了。
不知为何,心底的遗憾竟大过喜悦之情。
“还是来吃饭吧。”乌骨仔对自己打气,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他只能养足精神
,为下次的杀戮做好准备。
在乌骨仔准备走出卧房时,放在公事包内的手机无预警地响起,他根据铃声来判断来
电者,接着毫不考虑的接起电话。
12.
“终于到这了呢,咖哩面。现在这里可要改名成‘猫一只’喔!”谢诗娟轻轻抚摸著
猫说著,咖哩面更是没来由的兴奋不已。
“拜托别学欧吉桑说冷笑话好吗。”虽然我已渐渐习惯诗娟偶然想到的笑点,只不过
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可是比冷笑话严重许多。“妳真的要把猫一起带去人家办公室喔?”
“难道…真的不可以吗。”谢诗娟故意把头靠近咖哩面,刻意装出泪眼汪汪的委屈表
情。
真是够了,别再用那种迷死人不偿命的泪眼攻势了。
“我说啊,那个…随便把猫带去别人办公室算有点不礼貌吧?”
“我觉得不会耶。”
“搞不好李襄佳讨厌猫也说不定,这样不会妨碍搜查吗。”我故意加重语气说著。
“你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咖哩面会帮上忙的,对吗。”
“喵!”咖哩面仍然兴奋的摇著尾巴附和。
“算了,随便妳吧。”将钥匙抽出后,我在内心深处轻叹一口气,不想再和这猫痴做
口舌之争。
“YA,思勉你人最好了。”谢诗娟兴奋的说著,不过她在道谢之前就已经将LV包清出
一个空位,准备将咖哩面带着趴趴走了。
我有些烦躁的走出车门,暗自为接下来的会面感到担忧。
第一次来C大是在冷到半死的凌晨发现死状悽惨的尸体;再次拜访C大则是碰到邦叔和
李襄佳吵架,没过多久就传来邦叔自杀的消息。
现在三度来到了C大校园则是要暗暗担心诗娟的反常举动─这些装可爱的举止实在和
她平时作风大不相同。希望这只是因为她亲自来到现场侦查而一时兴奋过度,我真的不想
接下来又发生什么事情才好。
“怎么额头皱成那样,不喜欢我命令你搬东西吗。”诗娟站在车门外,笑着将食指放
在额头上调侃我。
“没事,后车厢不太好开而已。”我随口敷衍著,总不能要我说出来刚才在内心暗自
发誓著,要保护妳的笑容不受到半点威胁的想法吧。
正当我准备拿出后车厢内的那袋包裹时却被诗娟阻止,“还是先别搬好了,我想还是
先去拜访一下襄佳阿姨吧。”
诗娟没等我回答就迳自背着LV往办公大楼走去,而咖哩面从包包中探头出来看着落单
的我,竟然还喵喵叫了几声催促我要快一点。
有没有搞错啊。
五分钟后,我跟随着诗娟轻快的脚步走到了教职员大楼,因为今天是周末假期,没有
太多的学生和教职人员留在学校,空荡荡地走廊上只有我们两人的脚步声。
前两次来C大都没能仔细欣赏这所大学的环境,在穿越走廊时我随意浏览四周想重温
当学生时的优闲,没想到经过公布栏时却被一则公告吸引注意力,仔细一瞧才知道,原来
是C大校刊社在前一次出刊的报导内容被同学踢爆做假,而校方对此事件相关学生祭出不
痛不痒的警告。
看完公告后我不禁摇头苦笑,连在学学生都已沦陷,你还能指望他们出社会后能当什
么好记者?
我加快脚步跟上诗娟,由于诗娟还特地穿上她上次去东区血拼买来的3吋红色高跟鞋
,她每走一步,鞋跟就对大理石地板敲出叩叩声响,刺耳的频率随着脚步继续在走廊上散
布著。
如果光是听觉上的震撼也就罢了,诗娟今天的衣着还刻意走高档风格,全身上下无一
不是名牌服饰,再搭配上她左肩的LV包包,走在后头的我怎么看她都像是欧美电影里面那
种令人讨厌的骄傲拜金女。
现在想想,这样真的不会有问题吗?毕竟此趟拜访的表面名义是弥勒佛要我们两人来
和李襄佳讨论邦叔告别式的细节,报丧的人用这种态度拜访几乎是摆明了要来呛声或踢馆

当我还在犹豫要不要阻止她进去,诗娟早就走到挂有李襄嘉名牌的办公室门口,肆无
忌惮的敲著大门了。
“请问你们是?”没多久办公室的木门打开一个缺口,门后站着一位穿着黑色套装的
年轻女性,她用盘查似的腔调询问著访客。
“妳好,我是谢诗娟,今天和李襄佳教授有约。”
“这样啊,那后面这位先生是哪位?”
“他是跟我一起来的朋友。”
对方用带有敌意的眼神注视着我们,只用单手从口袋掏出一小本行事历,左手仍紧握
著门把不放,一副回答错误就会狠狠关上大门的防卫姿态。
“不好意思,只有预约的谢诗娟小姐才能进来。”虽然确认过预约,不过对方就像是
死板的机器一般只肯让预约者进来,如此夸张的回答倒是让我们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
知所措。
“让他们进来吧。”李襄佳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没关系,那男的是警察。”
遵从李襄佳的吩咐,她终于完全打开大门让我们通过,但是眼神仍旧专注的警戒著两
位陌生访客。
在擦身而过的同时,一股混合洗发精、香皂还有香水的浓烈香气扑鼻而来,让我忍不
住回头想再看这位陌生女子一眼,不过看到她以眼白恶狠狠的瞪着,脸上的表情似乎是在
暗示着我若有一点非分之想就要立刻开骂似的。
我很没胆的快速转头跟上诗娟,不过背后的杀气仍旧继续传来,对于自己的妄想实在
是感到非常后悔,顿时间有种“原来我也是来乱入”的想法。
“襄佳阿姨,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了,有三、四年没见面了吧?小娟越来越漂亮啦。”李襄佳放下手中
一叠厚厚的资料,从沙发椅上站起来表达欢迎之意。
“对啊,我也是这样觉得。不过襄佳阿姨也是啊,一点都不老,额头上的皱纹和以前
一样没变多。”
我的天啊,附和别人的客套话也就罢了,没想到诗娟竟然说出这样不得体的回答。
“陈秘书,妳先出去休息吧。”李襄佳不满的表情一闪即逝,皮笑肉不笑的说著。
“是的。”
从背后传来的敌意好不容易要离开,但眼前这位女强人的怒气似乎正在酝酿着,不久
前才领教过李襄佳发火的我,心中只有倒楣两字。
不过诗娟完全不当一回事的走近沙发后坐下,而且立即将咖哩面放从包包内抱出来在
膝上抚摸著。“是这样的,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一下襄佳阿姨对于安邦叔叔的丧事事宜,不
知道您有何打算。”
“这个我没有任何意见,毕竟我们两人早就已经离婚了。”李襄佳略微不满的说著:
“能不能叫这位年轻人把猫带出办公室,我对猫过敏。”
非常乐意啊,我心想着。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李襄佳根本不怕猫,纯粹是想用这个借口教训一下眼前这位不懂
事的后辈。
“唉呦,不行啦!人家没有抱着布莱德比特二世就会害怕。”谢诗娟反而用双手紧抱
住咖哩面不放。“阿姨妳也知道吧,毕竟我经历过那件事情,现在很怕一个人落单。”
(妳骗谁啊?完全是在虎烂!)
什么时候咖哩面改名成英俊翩翩的布莱德了?
什么害怕一个人落单?明明就是空手道黑带的高手,在家里还敢亲自打死小强的女生
,现在又装的弱不禁风模样,诗娟妳这次扯的谎话可大了。
“这样啊,妳还没从那件事情恢复吗…。上次来过的年轻小伙子又为什么陪妳来,男
朋友吗?”
“不是啦,他是爸爸硬要派来保护我的,妳也知道爸爸过度担心我呀。”
或许是诗娟演技过于逼真的关系,李襄佳竟然相信了这种鬼话,虽然脸上仍有不满,
但语气不如之前那般强硬了。
(啊,原来如此!诗娟是拿她自己亲人被害的遭遇当作借口吧,而李襄佳当然是想到
这点才不再计较。)
如果真如我所料,那么李襄佳应该知道那件事情的始末了。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想现
在就开口询问关于诗娟的身世之谜,只不过目前情况可不容许我这么做。
两人这时的谈话内容早已围绕着丧礼事宜在打转。
李襄佳不愧是雄据媒体一方的女强人,态度之强势宛如女王一般,不管如何就是不肯
帮忙或者是参加邦叔的丧礼;反观诗娟,她根本是用任性千金的思考方式和对方交谈,每
字每句的观点几乎都像是要激怒对方一样,不知道该说是不谙人情世故还是既刻薄又高傲

就像是用事业版图和人生经验做为壁垒的女王杠上仗恃年轻貌美的骄傲公主─我这个
人微言轻的小角色只好站在一旁,只想远离城堡内的斗争风暴。
所幸在谈话内容紧绷到临界点前,两人都会很有默契的各退一步,将话题引到几无相
关的往事闲话,不至于像上次一样出现撕破脸对骂的场面。
“唉,襄佳阿姨还是不肯来吗。这么说来安邦叔叔自杀的理由应该不是为了那个吧。

“小娟,妳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原本还以为,安邦叔叔可能是顾念旧情,想要用自杀来劝告襄佳阿姨不要越陷越
深,你说对吧思勉。”
“啊…嗯!昨天我们警方在邦叔自杀的卧室内找到一些近期关于您的剪报和照片,再
加上之前邦叔是‘C大凶杀案’的承办组长,因此我们警方想要厘清这两者之间是否和邦
叔自杀有所关连。”突然被诗娟点名让我有点惊慌,不过我还是按照之前诗娟吩咐的内容
回答。
“哼哼,年轻人…你的意思是警方现在认为我涉嫌犯下一连串凶杀案吗?”李襄佳不
怒反笑,老花眼镜后的双眼正评估着我的言行举止,似乎是想确认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开
玩笑。
“啊,并不是您所想的那样,我们警方现在只是想要先厘清各种可能罢了,毕竟像邦
叔这么厉害的警察,实在是难以想像他会用自杀的方式作为结束手段。”
“对啊,爸爸还常说安邦叔叔应该是因公殉职才对。”
“国栋认为安邦是被人杀害的?”
“啊不是那样的,爸爸的意思是安邦叔叔比较适合因公殉职这种英雄般的死法,我也
难以想像他会为了形同陌路的外人牺牲生命。”
“也就是说…”我连忙用夸大的语气来掩饰诗娟这种无心之过,“邦叔也有可能是因
为目前调查碰到瓶颈而心灰意冷,或许一时想不开…。”
我到底在乱七八糟的说什么啊,这借口也转的太硬了吧。
“好 ,就让你们问吧,我也很好奇为何小娟会误认为我有涉案。”
终究还是被她看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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