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差不多过了车站附近商家的用餐高峰时间,这时雪猫内也
没有半个客人。我从出版社离开后就直接来雪猫报到,一来可以填饱肚子,二来则可以将
进度跟诗娟回报再顺便消磨点时间。
“嘿嘿,这次妳的推理恐怕无用武之地了!有了这份名单,接下来只要投入警力去调
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就可以锁定守门员是谁了!抓到犯人已经是时间早晚的事情了。”
我抓起咖哩面像玩弄布偶般晃动牠,同时对她们炫耀整个早上的搜查过程,咖哩面对
我的说明没有半点兴趣,一心只想摆脱我的魔掌,不停地喵喵乱叫。纯纯虽然有听没有懂
,但现在却不满我虐待咖哩面的行为,表情非常严肃。诗娟则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
在柜台前煮咖啡。
我还是猜不透她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当纯纯把咖哩面从我手中抢走后,我则继续吃著面前这盘微冷的墨汁意大利面,虽然
东西好吃,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诗娟对这次行动的看法如何。
“我想…,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才对。”
谢诗娟专注地盯着真空壶内的变化,同时将我惯用的马克杯清洗干净,没多久刚泡好
的热咖啡伴随着香气一同端上了吧台。
“怎么说?难道这条线索不重要吗。”我顺手接下咖啡并不死心的反驳著,不过就以
往经验来说,通常她的想法都是正确的。
“是不是太不合常理了,毕竟哪有人会笨到把证据放在现场让警方来怀疑自己。”
“搞不好…搞不好守门员是铃木一郎的球迷,喜欢fair play这种公平竞赛,何况他
自己都取这种运动性质的暱称,搞不好真有这种可能啊。”
“戴大哥,拜托你别再自圆其说了行不行,那是推理节目的剧情好吗!”王纯婷吐著
舌头,一脸不屑的说著:“还有,诗娟姐不是说了吗,守门员是跟新闻界有关的专有名词
。这跟足球一、点、都、没、有、关、系。”
经纯纯这么一说,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太早下定论了,不过要我完全拜服年轻女
孩的推论,这口气我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既然拉不下脸,看来也只能继续死皮赖脸的硬
撑下去了。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再斗嘴了,要不要听我的看法?”谢诗娟终于看不下去,分别
替我们端上一杯刚泡好的卡布奇诺。
既然诗娟开口,我当然是乖乖闭上嘴当个忠实听众,至于纯纯会安静的原因,大概是
那杯咖啡吧。
“根据我们上次讨论的内容来推断,守门员他应该是为了一个既定的目标而杀人,这
类型的犯人未达成目的以即是不可能会罢手的!我想这点思勉你应该也同意吧。”
“既然守门员是为了改善目前台湾的新闻乱象而对记者们痛下杀手,因此这次命案现
场留下《新闻道德》这本书,应该是延续守门员理念的一种象征行动,或者是他想说的内
容就是这本书!我认为这样推论比较合理,所以他不太可能会留下一本书当作名片好让你
们警方登门拜访。”
“可是…,难道守门员没有一丝可能性和这本书有某种程度的关连吗?搞不好他不知
道自己和这本书有关啊?又或者虽然他想避嫌,但是这本书对他来说意义重大,守门员不
得不留下来!”
“这种可能性太低了吧?”王纯婷放下咖啡杯,改抱起咖哩面来坚定自己的回答,对
于她装可爱的嘟嘴表情,我瞪了白眼来回报她。
“现阶段我也认为这个可能性很低,毕竟这本书对一般读者来说属于叫好不叫座的类
型,拜新闻界现今模样之赐,市面上也出了不少批评、改革媒体风气的书籍,我想其中应
该不乏类似《新闻道德》的书。不过说来好笑,这些书不都是那些资深媒体人所写的吗?
”
也就是说守门员大可挑一本与自己无关,又符合其改革理念的书吗,我无视于诗娟刚
刚所说的反讽,只觉得自己一个早上的辛苦可说是白费了,我等会儿要怎么回对面交代啊
?
“这本书可是终身完美主播的著作啊…,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可能性吗…”我泄气的说
著,下巴几乎都快碰到那盘意大利面了。
“作者的这个外号才是这本书的最大败笔处吧?”
“也对,搞不好守门员就是为此才特地留下这本书吧。毕竟做这种事情实在是有点违
背人性,没想到竟然还能拿到这种离谱的称号,新闻界真是有病!”
“等等,诗娟姐、戴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一句话都听不懂?”
“不会吧,妳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啊!早就叫妳少看综艺偶像节目了,看电视节目就
是要看有知识性的节目,好比说新闻之类的,这叫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
“拜托!现在的新闻哪有半点知识啊,还不是一堆八卦、血腥和丑闻。再说要吸收知
识的话,用网络查还比较快呢!”
虽然说在我这个年代,读书的时候老师常说要多看点新闻才能增加知识,不过听纯纯
这么一说,我也无法反驳些什么了。纯纯这时小女生的娇嗔模样,加上怀中咖哩面无知的
可爱状还真是绝配,我立刻鼓起精神开始说明。
“该从哪里说起好呢,《新闻道德》这本书的作者李襄佳妳知道吧,她是十几年前的
知名女主播,专门负责晚间七点的新闻报导。虽然她那时候已经是一线主播,但也不可能
因此得到终身完美主播这个称号。
“大概是七年前圣诞节发生的事情吧,当时发生了一件死亡车祸,由于是突然发生的
即时性新闻,李襄佳也是在报导当时才看到新闻稿的,报导完这则临时性新闻后她又持续
在主播台报导,直到七点晚间新闻结束之后她才下班。”
“那又怎样,这不是很正常吗?这样也能得奖喔。”
“如果我说那则死亡车祸新闻当中的死者,是李襄佳的独生子呢?”
“啊…,怎么这样。”
王纯婷听完后除了叹息一声后就别无下文,只是紧紧抱着咖哩面不放,而我也暂时沈
默了。不过在我眼角余光发现,诗娟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美丽的脸上却也没有一般人听到
这种事情后的难过表情。
隐隐觉得眼前这位冰山美人似乎也太过冷血了一点。我的沉默中,现在又增添了些许
的疑惑。
“也就是说,李襄佳在主播台上亲自报导自己独生子的死亡消息,而且她还是坚持到
新闻结束后,才急忙赶赴医院探望儿子。”
王纯婷这时急忙的问:“那最后有赶上见她儿子最后一面吗?”
“根据隔天报纸描述应该是没有,因为死者是当场死亡的。不过李襄佳坚持报导到最
后的敬业态度,理所当然的让她赢得了最佳主播这个名号,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始末。”
我一边说出手上的资料内容,脑海中默默暗想着,邦叔和李襄佳之间是否正是因此而
走上了离婚一路?身为人母,却毫不犹豫的报导著亲生儿子的死讯给全国知道,还因此得
奖,一般正常人会欣然接受吗?早上搭车时听到邦叔说出来的原谅,应该是站在丈夫的立
场吧。
但是身为一个父亲,邦叔似乎永远也没办法原谅她。
“其实这故事还有一小段后续呢。李襄佳这种超乎常理的敬业态度其实很难让社会大
众所接受,除了受到不少民众的攻击、谩骂以外,与她共事的工作伙伴也在四底下抹黑、
中伤李襄佳,新闻收视率也明显下降。最后她除了离婚之外,也退居到幕后工作,近年来
的事业重心则是放在教育工作上面。”
“咦,妳怎么会知道这种内幕?我在网络上根本没查到这些内容啊。”
“呵呵,思勉你说呢?”
勒佛私底下泄漏的啊,妳的眼神清楚跟我坦白了。
“那…,这次的案件会不会跟以前这些事情有关系呢!”
谢诗娟听到王纯婷的发问,再次用试探的眼神要我说说看法。而凭我这点些微本事也
只能吞吞吐吐的说:“我觉得目前还不能确定。”
“答案和我一样。不过,理由呢?”
“这个嘛…,仔细想想如果守门员的真实身份是作者、出版商或是那些曾经评论过此
书的人,那实在是颇不合理,难道守门员真的是要给我们线索好阻止他吗?这不对吧,根
据诗娟妳所推论出来的侧写,守门员应该是一位30到50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并且具有反社
会倾向吧。”
“没错,守门员为了满足内在需求而杀人—暂时推论是和新闻自律有关。在此需求没
有满足以前他是不会停止杀人的,所以守门员应该不会做出阻碍自己行动的不利行为。”
“喵?”咖哩面突如其来的抗议,似乎是让王纯婷逮到机会说著:“照诗娟姐的看法
,最近发生的案子不就跟以前的事情没有关系,只和《新闻道德》这本书的内容相关。既
然如此,为什么答案还是不确定呢?”
感情丰沛的纯纯大概是对李襄佳产生同情心了吧,她将咖哩面紧紧抱住就是最好的证
明。年轻女孩多半不习惯悲剧发生,这几天发生凶杀命案就已经够可怕了,万一牵扯到又
臭又长的古早恩怨,而且还是如此悲哀的形式,这也难怪纯纯会希望事情简单一点,我该
怎么解释才好呢。
“想破案就得这样,我们必须要冷静分析每一种可能性。目前对于守门员的资讯还太
少,虽然现有情况显示应该只和这本书的内容有关,但是证据并未充分到可以将《新闻道
德》的可疑情况排除在外。虽然这种想法有点残酷,但是可能要等到更多资料出现才能分
析,思勉你能明白吧。”
诗娟该不会是以女人的第六感察觉到我内心对她的想法?还是说只因为我们目前想法
相同,才会说出这句话?
“诗娟姐,妳的意思是…”
“诗娟的意思是,依照目前进度我们警方可能没办法阻止守门员下一次的犯行,当下
一位牺牲者出现后,我们才有更进一步的资讯可以分析。”
谢诗娟默认我的看法这点还真令人泄气不已。
虽然想反驳,只不过目前投入大量警力的收获的确太少,就连原本让我信心十足的嫌
犯名单,现在这么一分析后似乎也没有太大效用,也就是说我这个警察要眼睁睁的看着守
门员继续残害无辜民众了。
“咦,戴大哥你要去哪?我特制的意大利面都没吃完呢!”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对面报到。”
严格来说我的头脑不好、能力也不是很强,但是我就是不喜欢失败的感觉—尤其是这
种附带内疚的可预见失败。
现在可不是在女人堆里面悠闲吃著饭的时候了,我得赶快回局里面工作。我就不信阻
止不了守门员这个王八蛋!
5.
“小戴你可回来了,大家五分钟前就已经开会了。”在柜台值班的许警官好心提醒我
。
“抱歉,多花了一点时间。”我忙着向学长解释,眼神则是搜寻着邦叔的身影,在向
大家报告前我很想先听听老前辈的看法。“邦叔到哪去了,怎么没看到他?”
“你说邦叔啊,他没跟你一起回来吗?早上他打电话回局里面说有事要忙,之后就没
下文了。待会检讨是由弥勒佛负责的,所以一定很轻松,你大可放心。”
年近四十的学长还真是没干劲,现在倒是开始跟我抱怨起案子的辛苦,不过说到自己
被摄影机拍到而上电视时则是沾沾自喜,丝毫没注意到我神情颇不自在。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可没受过记者们的砲火攻击。
“学长,晚点再聊吧!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向弥勒佛报告。”不等他接话,我急忙跑向
楼上的会议室。
没想到这次开会时间竟然提前,早知道就不要在雪猫鬼混了!
花了点时间上楼,心中满是希望自己可别漏听什么重点。上了2楼,走廊底的会议室
内没有传出半分出讨论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新大楼的隔音设施发挥功效,还是说目前的
搜查会议是一筹莫展?
我悄悄地转开大门,没想到里面竟然正在看幻灯片,下午的阳光从走廊外渗进阴暗的
会议室,我这个迟到的家伙想不被注意都难!
“对不起我迟到了。”
“快进来吧。”在会议桌后方的谢国栋继续对着身后萤幕所映出的第二案发现场照片
做说明。“那么如果没问题的话,接下来请鉴识科的郭组长负责说明。”
趁著台上交接的时刻我连忙走回自己座位,不过都还没坐稳,一旁的瑞仔就鬼鬼祟祟
的问著:“怎样,李襄佳是不是很正?”
“你少白痴了,人家都几岁了你还有兴趣?真搞不懂你的品味。”
“我可是以纯欣赏的角度看李主播好吗,哪像你满脑子邪念。问话有没有啥精彩的事
情啊,快说来听听。”
如果是邦叔和李襄佳吵架的事情,那还真是话题性十足,不过我哪有可能说啊。“这
次没有你想像的有趣总行了吧。对了,刚有说什么吗?”
“没有什么特别的,主要是把最近这两件案子的细节部分做解讨,不过没有太大的突
破。”李家瑞将笔记传给我看,满脸无奈的说著。
台上的郭耀组长现在正对第一件案子的微物证据作说明,不过看他眉头深锁的模样也
能猜到接着要说什么。我趁机翻阅瑞仔的会议笔记,他特地为本案所买的笔记本内注明今
天日期的只有两三页,似乎没有什么突破。
关于第一件案子,目前早就知道死者服用的麻醉剂是FM2,而第二起案子的死者体内
也被检测出有FM2的药物反应。看样子守门员习惯先将被害者迷昏之后再下手。
只不过目前无法从FM2的成分找出守门员或者是贩卖的药头,这条线索目前也碰壁了
。
“关于从第二位被害者的身上所取得的手铐,目前发现上面残留些许粘胶和几根黄、黑色
纤维,不过这些证据目前没办法让我们缩小搜索范围。而大台北地区贩卖这类手铐的除了
军警百货以外,网络上也有在贩售,目前所得的证据在是没办法向法院声请搜索票让我们
一一搜索商家的贩卖资料。
“…而我们目前也没办法将这两个线索和被害人做连接。”郭耀满脸愧疚的说明著,
大概是因为如果他们连说胶水、纤维这种专门领域的微物证据都没办法处理,实在是颇失
鉴识科的面子吧。
“唉,现在有点讨厌查这个案子了,压力好大啊,早知道就去别组负责了。”李家瑞
刻意压地音量说著:“说到手铐,你知道吗听说另一组同事今天查扣了一批色情光盘,现
在应该是在看片子蒐集证据吧,真好命呢!不知道有没有SM的色情片子?”
(会这样说的都是新警察吧,等哪天换你负责就知道惨了。)
我这么想可不是在装正经,这一切都是经验谈啊。
去年曾接过一次寻人案件,目标对象是个怪咖,由于他受到母亲太过溺爱的保护,年
近三十还窝在家里面未曾工作,同时也没有正常的社交活动,纯粹就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
面的废咖—这是我私底下对他的称呼,而这位废咖就在某天消失在自己房间了。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有可能这家伙毅然决然的想过独立生活,这个答案是我在接触过
那位财大气粗兼没知识水准的母亲后所推论出来的,想离开这种神经质的母爱也没什么不
对吧。
不过这个想法在我进入废咖的房间后彻底改观。
房间里面基本上就像大部分的茧居族一样凌乱不整、充满个人世界所需的杂物,不过
废咖的幻想世界应该是由马赛克所构成的吧。不但墙上贴满了各种写真女郎、偶像明星的
清凉海报,书柜和地上也堆满了大量的成人杂志,更别提床上那个肮脏的充气娃娃或其他
奇怪的成人玩具了。
在这间充满恶心异味的房间里,唯一有用的线索就是他的桌上型电脑了,因为这是废
咖唯一对外联络的管道,用膝盖想也知道电脑里面八成有一堆A片。
我勉强自己专注精神在搜寻电脑资讯,不要受到蟑螂或者是满地杂物的干扰,最后将
近花了快半天的时间才检查完他电子信箱里面的信件还有cookies网络记录,不出我所料
,里面几乎没有一件东西和色情无关。
我之所以会这么急于找出线索不是没有原因,这家伙的蒐藏里面有一部份和未成年少
女有关,而且这半个月以来他更频繁进出某个大网络聊天室,外加他又上网订购了激情春
药、蓝色小药丸还有情趣手铐和童军绳,实在是不难联想到最近社会新闻时有所闻的网络
色狼。
如果要问我在平日负责抓猴、寻人外加微薄薪资的侦探工作有什么乐趣可言,那或许
就是打击犯罪后所得到的胜利感吧!侦探的直觉告诉我这其中必定牵扯到某件恐怖的犯罪
,而唯一能阻止悲剧发生的恐怕就只有我了。
我的辛苦最后也没有白费,最后终于发现废咖和一位未成年网友相约去旅馆的文字记
录档。当我和委托人冲进旅馆之前本来是想阻止废咖犯下一起社会案件,最后虽然成功阻
止犯罪,但内容却和我想的不一样。
原本想对小女生伸出魔爪的废咖似乎被对方反将一军,原来自始自尾根本是一场仙人
跳。
他原本准备的东西完全无用武之地,才进到旅馆房间和女生聊没两句就被两三个貌似
黑道份子的男人给扣住,当我和委托人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准备要打电话要钱呢!
在双方都各怀鬼胎的情况下,最后还是用钱解决一切事情,不过我相信那个废咖应该
也得到一点教训了吧。
还记得那天诗娟和纯纯听完我的报告后差点没笑破肚皮,虽然顺利解决一件工作,但
这种讨厌的案子我还真不想接第二次呢。
“对了,就是手铐!”
原本沈闷的会议被我突如其来一句话给惊醒,众人目光瞬间集中到我身上,而李家瑞
差点被我吓到,一脸狐疑的不懂好端端聊天为什么我会突然站起来大叫。
“嗯…这个,刚刚会议不是有提到守门员有使用FM2,刚刚听完郭组长的简报我突然
想到,那会不会是情趣商店贩售的SM手铐,就是有时候男女朋友在办事的时候,会拿点道
具来助兴,这种手铐会在四周用皮料包附避免受伤…”
“的确,有这种可能…,这种纤维的材质较细致。”郭耀再次翻阅手中的资料,想了
几秒后说著:“那么,上面的胶水很可能就是原本黏纤维所使用的。”
“说不定,守门员是在情趣商店一起购买手铐和FM2的。”
“合法情趣商店应该不能卖FM2吧?”
“笨,店家都是偷偷卖给熟客啦。”
“也有可能是网络商店啊!”
“各位,我们目前就先将此点列为调查方针,查清楚守门员有无可能是从这方面的管
道进货。同时也麻烦郭组长再次检查这些证据,看看有没有办法能缩小我们的调查范围。
”弥勒佛在大家一阵讨论过后迅速做出决定。
“少年A丢系牟港款喔,哈哈。”
“小戴看不出来喔,内行A。”
“哪里,没有啦…”
这下子可好了,对于瑞仔和其他同仁的起哄我也没办法解释,好在这是大家私底下的
玩笑话,不过万一不小心传进那些记者的耳里,恐怕我的污名又会多一条了!万一他们认
真起来调查,搞不好我兼职的事情也会曝光也说不定。
“郭组长,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要说明的话,接下来我想请小戴说说他外访证人之后的
想法。”
“我明白了,我们鉴识组的同仁接下来会努力朝这方面继续调查证据。”
郭耀俐落的走下台,和我擦肩而过时露出一抹敬佩的笑容,丝毫没有组长的架子。只
不过对方的鼓励确认我更加紧张起来,等会要说的几乎都是我自己的(还有在雪猫和诗娟
讨论后所得出的)想法,我的眼光会不会漏掉些什么证据?而诗娟的看法又会不会出错?
接下来的五分钟又是我战战兢兢的个人秀,大家全都专心聆听着我在讲台前的说明,
尤其当我说到黑名单那点,大伙几乎像看到猎物一样,眼神都发亮起来了!
“谢叔,要不要对这些人展开调查?”
“也许跟监也不错。”
“等等,万一我们的动作过大恐怕会被记者注意,要是让他们那群笨蛋打草惊蛇那就
不好了,我建议不如这样…”
果然和我当初的看法一样,也许警方真的比较适合追捕犯人吧。我轻咳了两声,接着
说明诗娟刚才的看法,很快地会议室内又再度陷入短暂的沉默。
“小戴,你会不会想太多了点。”负责追查弓箭的陈警官刚说完,几位同仁也跟着附
和著。
“不,我觉得小戴的看法也有几分道理。”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著,一会儿同意这样的见解一会儿又嗤之以鼻,意见纷歧的主因
恐怕还是怕一个没处理好就让煮熟的鸭子飞了,抓不到犯人还是其次,光是新闻媒体所施
压的舆论就能让我们吃不完兜著走了。
“对了,邦叔的看法如何?”
“说到邦叔,他还没回来勒。好像也没跟局里面联络,真不像平常的他。”
虽然说现在负责侦办的主管已经换成弥勒佛,不过大伙都了解这也只是对外消毒的说
法,真正带头的还是邦叔。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头绪,少了他精辟的看法总觉得哪里怪怪
的。
“这就奇了,他竟然没接电话,真不像平常的他。”谢国栋放下手中的手机,亦脸困
惑的问着我:“小戴,早上你们去问话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没…没啊,问话经过还蛮平常的,只不过后来邦叔说他有事要办先走了。”
谢国栋看看墙上的时钟—快五点了。这次的侦查会议内容也差不多是这样,考虑到再
过不久就是换班交接时刻,是不是现在该把工作分配下去比较妥当?还是说要等到老洪回
来再说?
就在谢国栋正想开口说话,走廊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响,会议室大门被猛力推开
的那一刹那,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闯入者的身上。
“不…不好了…呼…呵…,又有报案电话进来,守门员好像又犯案了!”许警官气喘
吁吁的倚在门边说完就不再开口,像是要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又像是等待弥勒佛接下来
的反应。
此时每位同仁心里面都凉了半截,当我们在会议室内大放厥词的时候,守门员这家伙
又不客气的杀人了!就像诗娟推测的一样,警方这次又晚了一步。
6.
我咽了咽口水,双手的掌心止不住地微微发汗,脑袋内反复提醒著自己要缓慢的呼吸
吐气以免惊动对方。
这次会成功吗?我再次在脑海中沙盘推演,虽然自己的举动过于大胆,要承担的风险
也很高,但是我总是忍不住想着,先成功搞定这家伙再来考虑要不要走下一步。
是的,变成犯罪的下一步…
我刻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缓缓向前靠近了一步。不料这一小步就像踩到警铃似的
惊动了这位称职的守卫,只见对方猛然抬起上半身,并且用那双无邪的眼睛看着我。
(怎么办,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但是…现在放弃就功亏一篑了!我该怎么办,进攻还
是防守?)
要是对方现在发出警告就完了!
我决定放手一搏开始横向舞动右手所拿的特殊武器,没想到这招还真的奏效,守卫似
乎已经忘了原本的任务,只是专心盯住眼前的东西,看来是想伺机扑上来。
只不过我的目标可不仅仅如此而已。顺着冷汗一滴滴滑落背脊的节奏,我慢慢将脚步
向后挪动,但是右手丝毫没有懈怠地继续晃动。“对…就是这样,过来吧…come on baby
…。”
我轻轻低喃著引诱对方,不敢太过大声让其他人发现我现在的举动,万一曝光我就完
了!看着守卫的重心慢慢向我移动,我知道目前已经成功一半了,只要让对方离开那道门
,之后就是和自己良心的角力了!
对方起身后,我渐渐减缓右手挥动的频率,左手则是从衬衫口袋内掏出一颗橡皮球,
我刻意让守卫注意到那颗球,见时机差不多成熟后就顺势向身后一丢,希望这招能引开对
方。
“喵?”出乎意料之外,咖哩面不但没有追着球跑掉,反而还略带困惑的叫了一声。
我为了阻止牠继续喵喵叫下去,再次挥动手上的逗猫棒,没想到这样反而是弄巧成拙
,咖哩面高兴的边跑边叫想抓住棒子前端的绒毛。
“思勉,你在欺负咖哩面吗,我可不准喔。”
“没有啊…我在跟牠玩呢。”
“是吗,那就好。刚刚你说的部分我已经了解了,麻烦你继续说明下去。”诗娟性感
的语气夹杂着莲蓬头流出热水的声响从门内传来,而浴室门下方的透气孔透出若有似无的
光影则是再次舞动着。
虽然诗娟现在一丝不挂的模样仅仅和我相隔一道门板而已,不过我最终还是放弃进攻
,这样一来休息时间也算结束了吧。放下手中逗猫棒后,我改从西装外套的口袋内掏出笔
记本,开始找寻第三起命案的重点摘要。
我下意识看了手表一眼—快十点半了—在不知不觉间时间过的还真快。
下午一接获民众的报案消息,整个专案小组立刻马不停蹄的前往板桥某间工地现场,
等我们封锁现场、做完笔录、处理好种种调查手续,承办此专案的检察官也急忙来现场勘
验了。
内行的都知道向来负责处理收尾程序的检察官,通常对于警方的侦查活动也没有太大
的帮助,毕竟他们的专长是评估案件是否起诉,以及在审判庭上对抗犯人或辩护律师的狡
辩。
在侦查阶段,检察官多半是在收到案件后会发函要求我们警方调查某细节或补强证据
,好用以判断嫌犯有罪与否。
不过,遇到这种备受瞩目的刑事案件时,检察官亲临案发现场多半有提升民众观感以
及稳定社会舆论的功效;再说记者总是喜欢采访大人物,碰到这种杀记者的案子能让检察
官发言,对我们警方来说可是上上之选。
下班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家,毕竟依照以往新闻报导的经验推断,现在搞不好还有记
者在公寓附近埋伏呢。而且下午又发生第三起命案,不少记者又在封锁线外叫嚣著,硬是
要我接受采访,没想到这时竟然会接到诗娟的电话。
电话中诗娟好意问我今天要不要暂时住在她们那边—虽然说是睡在沙发上,只不过我
除了感激她的体贴之外,内心还偷偷有点期待今晚是否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浪漫情节。
没想到就算警察工作下班了,另一份工作就接续启动,诗娟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让我休
息的意思!
当我踏进雪猫之后,除了送上一顿免费的商业晚餐以外,就得开始卧底身份的工作回
报,而且因为事情太多的缘故,除了打烊那时有机会稍微休息以外,我连诗娟洗澡的时候
都得站在门外罚站做报告。而为了预防我打歪主意,诗娟还把咖哩面放到浴室门前当守卫
。
诗娟究竟是啥时候训练咖哩面的啊,真是气死我也。
“这次的死状也是恶心八拉的,妳确定要听吗?”
“那当然。”
“第三位死者和第一位死者的陈尸方式都是头上脚下,不过我敢打赌这两者间绝对没
有任何关连。”
这次死者是J报跑社会版的记者欧北贡,他死在某处工地一角的汽油桶里面,死前身
高170公分的他被人倒塞进高度约140公分的大型汽油桶里面,至于法医的初步检验之所以
要刻意强调死前身高和汽油桶的大小,当然是因为那一对断腿。
死者在生前也被人下药,所以身上并没有找到抵抗所造成的伤痕,虽然这次被害人是
一名成年男子,守门员仍旧轻易达成他的犯行。
“这家伙在还没死之前就被人拿电锯之类的东西给截断小腿,因为这样才能把人塞进
汽油桶里面,然后再把盖子盖起来。”
“为什么守门员要把盖子盖起来,是为了延后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吗?”
“绝对不是,至少我们有两个理由可以反驳这个推论。第一,那对断腿根本就被丢弃
在工地现场没收拾,地上还流了一滩血呢!这也是巡逻的工头打电话报警的原因,你想想
某人在例行工作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一滩血…”
“那第二个理由呢。”
完全不理会我讲的有多精彩是吧,好吧,接下来要说可不是恐怖电影看多就能承受住
的。我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最朴实的语气仔细说明被害者的死亡惨状。
“欧北贡被守门员截肢并放进汽油桶之后,守门员又倒进一盆红通通的木炭后才盖上
汽油桶盖。诗娟,妳知道守门员为何要来这招吗?”
“应该是因为燃烧中的木炭既能造成烧烫伤的折磨,又能确实杀死被害人吧。”
(妳是安乐椅神探的翻版—“淋浴神探”吗!)
不过诗娟猜的一点都没错。
被害者身上有多处烧烫伤,再加上被截肢后造成的失血,起初我们以为他不是被烧死
就是出血过多而死,只不过法医初步推断被害者应该是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由于被害人被
倒放进汽油桶,虽然没有止住截肢伤口,不过若要流血过多而死亡恐怕还得花上一小段时
间;而高温木炭所造成的烫伤根本没办法造成致命的伤害。
可是在如此狭小的密闭空间中燃烧木炭,将会造成燃烧不完全而产生一氧化碳,在木
炭烧完之前就能制造出足以致死的浓度了。
“最后,守门员只在工地现场留下笨重的电锯没有带走,有没有残留其他证据还要等
鉴识组同仁的报告出炉后才能知道。虽然电锯在台湾比较少见,不过从电锯的产品编号已
被磨掉这点来推估,极有可能是赃物。”我越说越泄气,这家伙杀了三个人却几乎没有留
下任何证据。
“如果是赃物的话恐怕不好查吧?”
“是啊,就跟毒品一样,得先找到卖电锯给守门员的家伙,然后才能打听进一步的情
报。”
其实几乎不可能。
我私下和小组中一位专长物品窃盗案的学长闲聊时得知,赃物流通是一种很私密的交
易管道,大部分惯犯在行窃之前早就已经确保销赃管道安全无虞,否则偷到手后还得要小
心保管赃物是非常不智的举动,万一被抓到根本无从狡辩,更稀奇一点还有可能是顾客先
“下订单”然后小偷再下手。
为了避免被我们警察抓到,窃贼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在窃得物品后立刻脱手给专门收赃
物的中间人,这样虽然会少赚一点,不过却多了几分保障。
而收赃者多半会用“不知道这是赃物”这种老把戏来规避法律,所以说除非有极明显
的情况能证明他收赃,否则通常会因此而增加判断是否违法的困难程度。
“放心吧,电锯是很少见的赃物,如果警方考虑释出这条消息的话,不但失主可能提
供线索,搞不好销赃的人也怕被牵连进来而会偷偷密报呢。”
“哇勒,真不愧是父女,妳和谢叔的看法一样呢!”
稍早前的临时会议针对第三件命案稍做了检讨,由于工地位置不算太偏僻,打算先从
调阅监视录影带找寻可疑人车的出入下手;另外对于犯案工具这点,检察官和谢叔讨论后
的结果,认为可以先公布电锯这点请民众提供线索。
算算时间,现在检察官应该已经在新闻镜头前向社会大众公布了。
“思勉,这次任务是爸爸负责指挥吗?我记得他昨天跟我说的时候,还是让安邦叔叔
实质上负责不是吗?”
“说起来搞不好连谢叔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吧。”
邦叔到刚刚为止都还没回局里面,也没有再打电话和任何人联络过,这样真的有点不
寻常。不过目前手上的案子实在是太重要了,因此目前的大小事情就暂时让弥勒佛发号施
令,他同时也派了瑞仔去找邦叔。
其实这本来应该是身为拍档的我的义务,不过瑞仔听到我今晚可以和诗娟这位美女同
处一个屋簷,很讲义气的帮我担了这种琐事。
当然绝对不可能没有代价,一想到这点就觉得烦。
“吼!戴思勉先生,请—问—你—在—干—嘛。”王纯婷手叉著腰,既是鄙夷、又是
生气地瞪着我。“你该不会想偷看诗娟姐洗澡吧?大色狼!”
“喂喂,纯纯妳可别冤枉人啊,我只是在浴室门外报告而已OK!”反正我也还没开始
偷看,这是在骗走咖哩面之后才考虑要不要做的事情。
“骗人!那你为什么手上拿着玩具,像是要骗开咖哩面的样子。”
女人的直觉还真是可怕啊。“那个…那是在陪咖哩面玩啦,妳少冤枉我了。”
就当我正想继续找借口搪塞纯纯这小丫头,浴室的大门像是要打破这场闹剧似的开启
了,诗娟穿了一袭清凉的贴身运动衣裤走出来,原本飘逸的长发这时已经绑起了一圈马尾
。
在我注意到她白晰的皮肤和傲人的上围之前,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早已飘入我的鼻中,
悄悄夺走一切思绪。
“纯纯放心吧,思勉要是敢乱来我就赏他这个!”
话才刚说完,诗娟的右拳就在我双眼前方不远处晃了两下,伴随香味的微风还夹杂了
一丝杀气,把我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再度拉回了现实。
我都忘了她是空手道黑带。
“哼!”王纯婷不知道又怎么了,生气的转身回房。“我不让戴大哥进来房间参观了
。”
“小脏鬼,妳不洗澡了吗?”我戏谑的问著。
“不洗了!”紧接而来的关门声响之大,不难察觉纯纯她有多生气。
“真奇怪,刚刚进来之前还说要先给她时间整理房间,等她满意才让我参观,这下子
又说不要了,纯纯到底在生什么气啊?”我一头雾水的问著诗娟:“纯纯房间很乱吗?”
“你啊,真是个笨蛋。”谢诗娟脸上带着微妙的表情对我说著,这又让我更加迷惑了
。
结果诗娟到最后仍旧没多做解释,她只从我手中拿走现场报告后就迳自回房。
“都是你害的,笨猫!”
被我这么一骂,咖哩面不但吓得跑掉,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大概是跑到其中一个
人的房间里面了吧?空荡荡的客厅里面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呆呆的站着。
也许真的累了,忙了一整天下来的确累积了不少疲劳,再加上莫名其妙被人讨厌以及
些许的失落感,双眼眼皮开始沈重难以支撑。我稍稍整理一下沙发的状态,虽然有股淡淡
的猫臭味,不过能这样舒适的躺着真让我紧绷的精神放松不少。
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守门员竟然能顺利夺取三条人命,单凭这点就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究竟有什么理由促使他非得这样做不可?
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同时惹恼警方和新闻媒体,这样岂不是更容易失手被抓吗?还
是说守门员真的是一个疯子,根本没有任何常识可言。
诗娟对我今天的表现觉得如何?…她们为什么生气?我又犯了什么错吗…
对了,都忘了还没说明现场所留下来的自杀新闻。
算了,还是等睡醒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