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理] (长篇) 头条新闻(6) (第二章)

楼主: epxvice (雨夜中的雪狼)   2014-07-03 23:13:56
第二章 不对称战争
1.
“目标已经出现!注意,目标已经出现!第三组准备就位OVER。”
“第二组也发现目标了,他正准备从公寓内离开,估计再过一分钟就会把大门锁好走
出去,其他同事请准备。”
在对面大楼屋顶的中年男子矮身躲在女儿墙内,借由墙外的小型盆栽来掩饰自己窥探
目标物的举动,同时用手机传达消息。他持续用高分辨率的望远镜监视对面5楼的某间出
租公寓已经一个晚上了,虽然累积下来的工作时间尚未超过10个小时,不过顶楼上的冷风
早已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除了天气之外,让他更加埋怨的还是这份钱少事多的工作在碰到这种特殊加班状况时
,不但领不到额外的补助津贴,也没有像样的配给宵夜。
尽管手上的“吃饭家伙”是分配下来的公物,其他装备几乎都是烂到不行的次等货,
干这行的哪个人不是自掏腰包买新装备?自己手上拿的夜视望远镜还是大学参加赏鸟社时
买的呢!
“干他妈的鸟差事。”他随意吐出一口痰,暗暗埋怨起这份工作。
长时间用镜头窥视目标让两眼红种不堪,加上无人交接的盯梢所换来的疲倦,他其实
很想放下一切回家倒头就睡。不过随着目标准备往楼梯移动,体内的肾上腺素早就在第一
时间刺激全身细胞。
(等到目标打开一楼铁门的那一瞬间,才是昨晚盯梢的最大收获!)
都怪刚刚那个念头,他突然想起好几年前参与陈进兴案的感觉…
当时的他还是个啥都不懂的新人,那天临时被主管调派到五常街支援,心中除了立功
这件大事外绝无他想!如此震惊全国治安的绑架通缉要犯,同事间有哪个人不想拿这个凶
神恶煞当作升官的垫脚石?
谁知道车子才刚到现场他就开始腿软。
众家大小报社的采访声音夹杂着围观人群的交谈,霹雳小组早已经整装完备在巷口等
待,他看了看同事又转向现场,向两旁无尽延伸的黄色封锁线仿佛隔开了阴阳两界,空气
中还飘散著尚未燃尽的金纸灰屑,听前辈说烧纸钱除了警方求平安之外,隐隐还有预先烧
给那些亡命之徒当路费的含意…
就算再蠢的人都能察觉到攻坚现场所弥漫的死亡气息。当时他才初次体会到自己的工
作,竟然要如此贴近死亡!他终于了解到,在现场的他不再是个凡人,而是死亡的代言人

“早上7点25分目标离开出租公寓,所有人预备,OVER。”
对讲机传来的对话将他的思绪打断。结束通话后,他慢慢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这时已
经不必担心对方会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站在墙边用肉眼观察著整个局势,从高处俯视整条巷道,他发现这次高层真的动怒
了。前后两头的巷口早已经被好几辆“重装车”给包围住,而原本躲在骑楼里面的人早已
悄悄地逼近公寓大门口,大伙不分男女,只是静静等著猎物自动送上门来…
(还有一层楼…。)
他在心中默默倒数着,这时目标男子已经走下二楼,一脸悠闲的目标完全没料到在过
几秒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中年男子的视线再度回到同事身上,看到底下那群年轻人不
成规矩的阵仗,他在心里暗自摇头。
每个人都如此急于抢功以致于贴的那么近,都没想过目标对象会突然暴起伤人吗?底
下的小伙子难道还不清楚对方的危险性?
不过他的担心似乎阻止不了任何事情的发生,随着斑驳的红色铁门开出一道缺口,目
标男子前脚都还没踏出去,众人的攻势就已经如潮水般源源不绝地进行。
“可不可以请你跟大家说明一下,警察打人对你职业生涯有没有影响?”
“你对于不当执法、殴打记者这件事情,后不后悔?有什么道歉的话要跟社会大众说
?”
“据传闻连续杀手目前正横行于台北市,你们警方抓不到他为什么还能把气出到我们
记者身上,你还知不知耻?有没有想过要向社会大众道歉?”
“请问你家人、亲友对于你昨天的暴行有何看法?有没有觉得很丢脸?”
“你有没有打算要辞职?还是说警察不肯为这件事情负责?据了解你曾经是深绿党员
,目前却在派系立场分明的深蓝长官底下做事,请问你和你直属长官的失控是否和政治黑
手介入有关?”
“你才刚分发到命案组第一天就接手连续凶杀案,外传这是你刻意包红包才得到这个
调查职务,你对于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
“你会不会跟被害记者磕头道歉?你什么时候才要给社会大众一个交代,人民有知道
的权力!”
“…别跑啊…”
“是的主播,目前记者…”
不停闪烁的镁光灯配合著记者们的各种发问让戴思勉显得非常为难,本来想关门上楼
的他也许是想到不能无故跷班,只好面色凝重的拉上铁门,然后一语不发的从十多位记者
组成的人墙内钻出来,不过记者个个都像吸血水蛭般围绕在他身旁不停地逼迫他回答问题
,更外层则是各家新闻台的摄影人员正努力拍摄现场直播的画面。
仿佛这位23岁的年轻男子出门上班这件事情是今天全台湾最重要的大事。
其实在场的记者也很无奈,这种无聊透顶的现场采访老实说根本没有任何新闻价值,
不过因为他昨天殴打记者的新闻带动各家电视台的收视率,因此每台主管都认为有必要继
续采访下去。
在几位高层人员的协商下,每家新闻台都派出几位记者组成一个采访团队,准备持续
采访这次的连续凶杀案件,而目前最有卖点的新闻正是这位暴力条子。有几位高层长官甚
至还暗示就算被打也没关系,能逼对方到动怒是最好,被打的人回来给红包。
于是大伙不辞辛劳的分派在戴思勉的公寓外面盯梢,SNG采访车则是一早就调来现场
等待连线,反正每月支出的连线采访费用是固定的,没用完的时数就像手机的默认通话费
一样白白浪费。
现场连线由于机动性和临时状况难以掌握的关系,通常不容易做出较为优质的采访。
如果再加上当事人不愿意配合,或是同行之间没有事先沟通协商好,往往只能拍摄到混乱
的场面或是几句场面话。
可怜的记者们不但要事先守株待兔,白白耗上许多宝贵时光不说,餐风露宿简直是家
常便饭,更别提连线当下的辛苦了!
不过一切得努力都是值得的。就算是再怎么烂的采访内容都不会被退件,只要画面有
拍到、镜头带到自家公司的招牌就能交差了事。直接传回公司后就是热腾腾的新闻了,谁
还管当事人说了什么?
“…暴力警官未多做说明便骑着机车扬长而去…”
“是的主播,当事人不愿对稍早之前的职业过失作任何道歉或回应…”
“…打压新闻自由的警官,是否正如同在野党所说的一样成为执政党绿色恐怖的打手
,恐怕从他骑车离去的嚣张程度便能知悉…”
镜头前的记者在戴思勉骑车离开后,纷纷对此发表评语做个采访结尾,然后才打电话
回公司报告。
“人都走了…你还要留下干嘛?”
“他的家人都还没堵到勒,这新闻你不做我做!”
几分钟后,大部分记者和采访车已经准备离开好前往下个新闻现场。不过仍有几位记
者负责留守等待采访目标回来,或者是等待公寓其他住户出门时上前搭讪,看看能否顺便
采访做点相关新闻。
2.
尖峰时段的上班人潮比我想像的还要多。虽然时间才刚过9点,不过捷运木栅线所吐
纳出来的人潮仍旧没有减少的趋势,形形色色的上班族、OL们或急或徐的往车站出口移动

超过约定时间的我几乎是以冲刺的速度奔向出口,相较于我的气喘吁吁,一台酒红色
的VOVO早就停靠在捷运出口外的路肩,驾驶还气定神闲的摇下车窗来抽烟。
“小子,你又迟到了。”洪安邦语气不佳的从车窗内调侃著,并作势要我上车。
“我也无可奈何啊,邦叔。”才刚坐上副驾驶座,车子就开始加速离开路肩。“还不
都是那群白目记者的错。哇勒…邦叔,小心!”
总以安全第一作为开车铁则的邦叔不知怎么搞的,反而以剽悍的超车技术开始在车阵
当中穿梭,当座车惊险地从两辆公共汽车间距中穿过后,我已经死抓着安全带不放了。
相较之下,前天接到通知前往命案现场时也是搭这辆车,但不管是人车稀少的凌晨或
是命案,邦叔开车之余仍不忘遵守交通规则。我不禁怀疑邦叔今天到底吃错什么药了?
“真的是因为一票记者守在公寓门口才让我今天早上迟到的,邦叔你就大人不计小人
过吧…”
“嗯。”
“那我们现在是往C大前进吗?”
“嗯。”
“那我们等一下是不是就要和当事人问…”
“嗯。”没等我把话问完就回答,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我总觉得邦叔说完后,车速
又稍微加快了一点。
虽然接连碰了几个软钉子,不过我终于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看来邦叔是因为待会要和
前妻见面而心烦。
昨天搜查会议结束后,邦叔碍于工作所逼,终于拿起手机和前妻联络。虽然不知道两
人在电话里到底有没有发生争吵,不过最后邦叔终于敲定隔天一早要前往C大和她谈谈。
而我也就理所当然从原本的内勤转调为邦叔的助手。
当然,我还没忘记自己同时要肩负起监督邦叔的客观角色。
昨天一整晚,我忙着用网络搜寻关于李襄佳的基本资料,不消几秒钟就找出她大半生
的资料,顿时让我有种当记者挖消息不过如此的错觉。
拜估狗大神的功劳,没花多久时间就查出这位媒体女强人的大半人生经验,不过当我
多了解她一分,我就越对她强势的工作态度感到敬畏。
现年57岁的李襄佳目前是政治大学新闻系的客座教授,不过,她同时也兼任三家新闻
台的荣誉董事。
她以优异成绩从C大毕业后就被电视台录取,不过当时还只是行政人员。三年后因为
恰逢伊拉克战争,CNN即时采访的新闻片段在当时仅仅只有少数人有同步口译的新闻水准
,李襄佳借此机会初次踏上主播舞台,在当时展露出流利的英文能力不但令公司高层印象
深刻,富有亲和力的美丽外貌更是在当天掳获了不少观众的青睐。
从那时开始,李襄佳从原本的幕后工作人员一跃成为中视的当家女主播。而她也不负
众望成为当年最受欢迎的主播,并且得到金钟奖的殊荣。
至于29岁那年,李襄佳和邦叔闪电结婚这件事更是让社会大众错愕不已。
按照网页上面的说法,两人好像是因为某个案件而有了交集,祕密交往几年后才决定
结婚。人气主播和警界菁英结婚这段往事以前还常常在同僚间所津津乐道,但是两人在几
年前离婚之后,警界同仁从此都很识相的绝口不提,以致于年轻的新人就不太清楚了。
虽然男主角现在就坐在我左手边,不过在看到他玩命似的开车技术后,就算我再怎么
大胆,也不敢现在随口乱说。倒是等一下两人见面时会有怎样的反应出现,却让我有一种
看好戏的想法,不过这点可千万不能让邦叔发现。
“待会…待会和证人的问答,就由你来负责。”
“啊,这样…这样做好吗?”
“没关系,这也是在磨练你的办案能力。不过,该说的我还是得先跟你说一下,这也
算是我某种程度上对嫌犯的分析。”邦叔不带感情的说明,反倒让我觉得更加尴尬。
原本只预期当个称职的旁观者,没想到却临时接受重任,也不知道该不该推辞的我只
好默默预想着再过几分钟后的各种可能。
“襄佳她是个懂得把握机会的人。观察入微是她与生俱来的天分,这点你要好好记着
。”邦叔试图不带感情的描述李襄佳,两眼直视著挡风玻璃说著:“她的本性不错,只是
过怕了孩提时的苦日子,所以她的行事准则总是以成功为第一优先。我们是相爱才结婚的
,只不过当初我要不是漂亮的侦破那起悬案成为警界新秀,恐怕也没有接下来的发展了…

之后的车程我只有静静地听着邦叔描述著两人间的过去,也同时印证或厘清之前找到
的资料。
李襄佳在婚后并未放弃新闻界的工作,反而投入更多的心力在工作上,她除了主播工
作之外,同时继续在研究所深造,更令人惊讶的是,当时的她明白主播工作无法从事一辈
子,于是她的事业开始扩及至公司的经营决策方面,凭着她的专业水准和社交手腕,竟也
让她挣到一片天!
不过这一切多少也得归功于邦叔,男人这种生物多少会有一些大男人主义,有些人更
是无法忍耐老婆在工作上胜过自己。若非邦叔放手让老婆尽情发挥,恐怕李襄佳也没办法
达到今天这番成就。
从邦叔脸上的表情看得出来若非完全了解并体谅对方,恐怕是没办法做到这些牺牲,
我想这也真的是两人曾经相爱的证明吧。
“…只可惜我们之间最后还是没撑过去,她不求我原谅那时的行为,她称那是‘专业
’,虽然我知道她内心其实比谁都还挣扎,但我无论如何就是没办法原谅她。
“之后她每天工作时宛如行尸走肉,偏偏回到家又不得不见到我。日子就这样一天天
过下去…
“你知道最令人难过的是什么吗?我其实很想原谅她,但偏偏这句话到了嘴边却怎么
也说不出口!而她呢,其实很想对我说抱歉—我从她的表情中看得出来。不过她在逞强,
因为她没办法原谅自己!”
颤抖的语音和泛红的眼眶间接透露出邦叔对那段回忆,坚强如他似乎也没办法摒除一
切的七情六欲。办案时精明干练的态度已不复见,现在坐在我身旁驾驶座上的只是一位感
情丰富的真男人。
如果这一切正如同邦叔说的相同,如果这一切就像是我手中资料所记载的一样的话,
那么七年前所发生的经过真的是太残酷了。
“…到最后我们都明白两人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没多久我们就签下离婚协议书,我
不知道她在律师楼签字时是怎么想的,但对我来说离婚这条路这其实还是一种逃避,好让
我回复到以往的生活,一种失去她的生活。”
不知不觉间车子已经驶进C大校园,当校警从车窗检查证件时,邦叔老早就回复到铁
面无私的工作态度。校警原本优哉的表情也转为紧张,前方的停车杆也顺利升起,然而邦
叔在开到停车场前也没再多说些什么了。
耳边听到别人的家务事,尤其又是顶头上司的家丑,连我自己的感觉都很差。一般来
说,这种事情顶多只会讲给多年搭档或好朋友知道—好比说弥勒佛,对我这种尚未深交的
菜鸟警官说明?总觉得有点过头。
该不会…,弥勒佛把我兼差的事情跟邦叔说明了吧?我有点亏心的咽下口水。
“刚才我说的那些话,多少对于办案有所帮助,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能不提
就别提,算是帮我个忙可以吗。”才刚拉下手煞车,邦叔带着无奈的表情说著,手煞车独
特的声响像是开启安全装置的提醒,又仿佛是某种警告。
“是,我明白了。”
下车到前往李襄佳办公室的路上,邦叔倒是没有再开过口,只是眉头深锁著,不时从
口袋内掏出打火机把玩着,想必是在烦恼和前妻见面时要如何应对的态度吧;而我则是无
心工作,满脑子臆测著自己的秘密究竟有没有被泄漏?
两位穿着严肃又满面愁容的人一前一后的穿梭在充满蓬勃朝气的C大校园内,和两旁
经过的几位学生相比较,社会人士的生活还真是复杂。
“怎么了吗?”邦叔突然地停下脚步,不过我才刚开口就发觉了,我们正巧经过死者
陈尸的升旗台。
不到48小时之前这里还是案发现场,当时四周还围绕着黄色的塑胶警戒线。如今虽已
撤离警戒线,但是这个不祥之地早在案发那一刻就被划上一道无形的封锁线,一般正常人
根本不会想靠近!
善后的工友似乎费尽一番心力在清理工作上,但是地上仍然残留着些许暗褐色的痕迹
;旗杆上飘荡的不再是尸体,但是守门员先前悬挂起的恐惧至今仍存在着,操场附近根本
看不到半个人。
“走吧。”邦叔不再拨弄打火机,开始快速地往前走着。
“好。”
去他的吊人!去他的双重身份!杀人这个事实根本不能用任何借口来搪塞!现在我只
想把这个混蛋给抓起来。不仅仅是为了替自己出一口气,也不是为了讨诗娟的欢心,而是
第一次有身为警察的自觉。
3.
来到李襄佳办公室门前刚好到了先前约定的时间,邦叔毫不考虑的敲起柚木门板。
“请进。”清脆的女声从门内传来,邦叔先是握住门把又放开,迟疑了几秒后才开门
进去。
“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大概有两、三年了对吧…”一位身材高瘦的女子坐在檀木办公桌前
,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证明,一点也看不出她年过半百,她那锐利的目光正
从液晶萤幕移到我们身上:“请问你是?”
“李襄佳教授妳好,我是先前打电话的员警戴思勉,这次和邦叔一起过来的目的是想
跟妳聊聊前几天发生在贵校的命案。”
“虽然我在电话里面已经跟你说过我帮不上忙,不过他可不这么想对吧?算了,你们
就先坐下吧。”李襄佳大方的指示我们坐到移旁的沙发上谈话。
“我能帮你什么?”略微高傲却不失感性的腔调似乎在诉说著授课时的真理,真不愧
是前主播和现任大学教授,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有股让人难以反驳的魅力。
“你可以帮忙厘清案情…”邦叔冷漠地说著,原本我还以为会出现昔日老情人的对谈
,后来才想起邦叔先前所说的。
邦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倨傲的雄狮,尤其在面对犯人的时候更是会展现出惊人的
魄力。但现在他似乎少了平时的那股傲气,仿佛碰到了难以对付的驯兽师。
“难道你认为是我把人吊上自家校园的升旗台吗?”
“啊,当然不是。关于先前发生的命案,我们也询问过大部分贵校的教职员和学生,
而妳的证词是当时正在忙着公务。”
“没错,虽然我已经退离第一线,不过我仍然有一大堆新闻界的事情要处理,这阵子
光是忙着并购的事情就够让我头痛,更别提大学课业的琐事了。”
“是啊,妳总是在忙,而且老把工作摆在第一顺位。”
“洪安邦你…你倒有资格说我!”
邦叔突然冷淡的插入一句无关案情的话,顿时让原本平静的气氛升到了燃点。保养极
好的李襄佳脸上顿时泛红,皱纹因激动的情绪明显的浮现出来。然而邦叔对于自己的行为
似乎毫不在意。
“是这样的李教授,虽然警方没有怀疑妳之前的证词,只不过昨天又发生另外一件凶
杀案,而现场留有一本妳所著作的书,因此想询问一点相关问题。”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昨天上电视的那位新警察吧?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难道警
察学校没教你们要和媒体维持良好的互动关系吗?”
李襄佳仿佛发现稀有动物似地立刻摇身为新闻人,用采访时的犀利眼神非常感兴趣的
打量着我,洪安邦则略微不屑的哼了一声。
“那个,今天是想请教关于《新闻道德》这本书的内容,至于昨天的行为我已经在自
我反省了,请李教授放我一马吧。”
“好吧,想问什么就问吧。”李襄佳这时也不高兴的回话。不过感觉得出来两人间的
嫌隙似乎不是短时间能消除的。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不知首先该问设想好的哪个问题,只是邦叔似乎还在生
闷气,完全没给我任何提示。
“首先我想请问李教授,《新闻道德》这本书留置在现场对于昨天的凶杀案件有任何
意义吗?”我挑了笔记本上用签字笔注记最多星号的问题,然后才想起尚未解释命案现场
的状况。“需要我说明一下昨天的案件吗?”
“我想不用了,昨晚的夜间新闻和今天的各大早报都有详细的说明。”李襄佳微笑地
提醒著,反而让我们更挂不住面子。
昨天被警方暂时拘留的那几位记者,本以为没有破坏太多现场,再加上有新闻界所施
加的压力,检察官不肯轻易用妨碍公务这类的罪名向法院声请羁押他们,到了晚上就各自
交保离开了。
只不过千金难买早知道,问题总是在后来才发生。
在他们被释放后没多久,某家有线新闻台立刻就播放出一小段的独家录影画面,而内
容正好是尚未公布的命案现场!事后推想可能是看守所同事在搜身时没完全清查到该台记
者隐藏起来的记忆卡,才让本是极为机密的案情意外在电视台上曝光,这也让我们警方挨
了高层好一顿臭骂,连带影响到士气。
而其他家电视台虽然漏掉独家新闻,在亡羊补牢之下也用现场访问或与谈的方式,请
那几位记者畅谈当时的现场状况,当然,免不了说说受到“新闻压迫”后的痛苦感,有一
台主播还甚至请人在现场模拟表演起来,乱七八糟的程度简直就像是娱乐节目而非专业新
闻报导。
不过高收视率倒是反映了一般民众的喜好,一般民众也不想了解太多是非曲直,或许
对一般人来说整点新闻也不过是配饭的节目吧,只要简单顺心就好,内容一点都不重要。
明明是五名妨碍侦查的罪犯,新闻却总有办法颠倒是非黑白。我们警方也只能无可奈
何的叹气了。
“基本上,我之所以会撰写《新闻道德》这本书,当然也是看不惯目前新闻界处理新
闻的方式。这本书的内容主要是节录近年来众所周知的重要新闻,然后再针对各家媒体处
理时所采用的方式下评论。就我个人来说,我已经尽量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政治对立或是夸
大的渲染。”
“没有任何人对此书有任何不满吗?例如说网络上的抨击或出版社收到黑函之类的内
容吗。”我反问。
李襄佳露出苦笑的说:“虽然这本书曾一度登上网络书店的畅销排行榜,那时候我还
真以为引起社会大众的共鸣,想藉消费者的力量来改变整个新闻界!”
语带保留的她缓缓起身,走到办公桌后方的书架上取出一本白皮封面的精装书,我瞄
一眼就知道是命案现场的那本《新闻道德》。李襄佳优雅地翻动书本到某页,又缓缓地放
到我面前。
“不过我当时实在是太天真了,后来才知道这表面上的销售量并非真正的事实,你看
看那页写了些什么!正因为写书的时候我已经身兼三家新闻台的董事,外加镀金的主播身
份,出版社特地奉承的一一注明。”原本气质不凡的李襄佳说到这突然脸色大变,甚至比
先前和邦叔针锋相对时还要愤慨。
介绍作者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我实在难以理解她的不满。
见我一脸茫然,李襄佳忿忿不平的解释著:“正因为我的背景,此书最大的销路竟然
是各大专院校的新闻系学生!如果说我的心血能对未来的新闻人有所助益也就罢了,问题
是这些年轻人通常将我的书当作应征求职的指南,这叫我如何不生气!尤其是来我公司应
征的大学新鲜人,个个都只将书中内容死记活背的唸出来,而没真正读进去,更糟的是他
们还是新闻系的学生啊!”
原来如此。她自诩为金石名山的著作,竟被当成坊间廉价的求职补习讲义,书就算卖
的再多也只是因为她的影响力,这不啻是一种讽刺,她这种心高气傲的人肯定很不好受吧

不过,她会因此而萌生杀人动机吗?
“哼哼,就算我再怎么生气,我也不可能拿这点小事就大开杀戒吧。”李襄佳似乎看
出我的想法,早一步说出来。
“然后妳因此萌生退意,从新闻业第一线退居回教职?”久未开口的邦叔突然间又问
了一个奇怪问题,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个…是又如何,这已经与你无关了吧。”
本以为李襄佳会对于邦叔的讽刺立刻反唇相讥,没想到刚刚还辩才无碍的她这时却支
支吾吾的,几分钟后才反应过来,而且脸色也比刚才还难看。我在心里默默祈祷著两人别
在此时吵架,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当他们夫妻纠纷间的和事佬。
“我说我是为了儿子,你信吗?你怎么肯信,反正在你心中早就认定我是个利欲薰心
的女人,完全弃家庭和孩子于不顾对吧!
“你呢?你每天只知道办案…你…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没有,你没有!
“如果是你,你要怎么选择?家人?还是你最心爱的事业!你说啊你…
“我那时所做出来的选择,将成为一辈子的悔恨!可不管我有没有这样做,你总会认
为这一切都得怪我,不是吗?”
李襄佳的情绪突然在一瞬间爆发出来,字字句句的叫骂声有如溃堤般向我们(或许该
说针对邦叔)袭击而来。邦叔脸上五味杂陈的呆坐着,任由她不停的哭骂着,而比乌鸦嘴
还乌鸦的我,理所当然只有陪骂的份,就是想逃都逃不掉。
“我…我无法再帮上忙了,抱歉,你们请回吧。”李襄佳发泄脾气后,再度以平静的
语气说著,却也很明确的下了逐客令。
看着她已起身准备坐回办公桌,再看看邦叔的无奈状,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不过
看来要等下次了。我从口袋内掏出名片放在桌上说:“那我们下次再来拜访,若有进一步
的消息请通知我。”
“凶手既然留下这本书,有可能下一个锁定的目标就是妳,我想派几个弟兄保护妳。

邦叔试图隐藏感情的说著,而我倒是彻底忘了这点。
“不用。”对方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邦叔的好意,头也不抬的开始敲打着键盘。似乎有
那种可能,就是对方永远都不打算回应了。
邦叔在门口逗留了几秒,然后才先行离去,而我也识相的将门拉上后离开。 明明是
在查凶杀案,怎么搞的好像在处理家庭纠纷似的,我在心底默默抱怨著,一边加快脚步跟
上逐渐远去的邦叔。
“小戴,你先去出版社向负责的编辑谈谈,我自己还有一点事情要办。”
“咦,可是谢叔要我跟着你一起行动…”
“怎么,你自己回不去吗?还是说你没人看照着,就不会查案问话?”
“当然不是。”
才刚跟上邦叔的后脚跟就被数落,被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不满,再怎么说我好歹也
干过一阵子的私家侦探,跟监、蒐证可是我的强项呢!
而询问嫌犯或访查,之前也在诗娟的指挥下办过几个案子呢。只可惜这些事情都不能
正大光明的说出来。
“那么,我就一个人先去出版社了。”有没有搞错,我可是看他一副沮丧模样才有点
替他担心,我本来就没兴趣陪着一个老男人散心,既然他本人都想独处了,那我倒是乐得
清静。
话说回来,刚才邦叔是暗示我编辑也算是嫌犯吗?
但邦叔将事情交代清楚后就一个人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没再回头看我。
“靠…。”我突然想到刚刚是搭便车来C大的,现在该怎么离开,该不会是搭小黄吧

打电话回局里面交代要继续侦查,又花了点时间联络负责出版《新闻道德》的编辑,
在电话中敲定等会见面后,我才准备去站牌搭公共汽车前往忠孝东路。
3.
公共汽车好不容易开到忠孝东路,时间也快将近中午了,所幸刚才在电话中硬是要对方空
出时间和我谈谈,不然我大概就得等到人家午休结束了。
“先生不好意思,没有事先预约是不能上去喔,就算你是记者也一样!”才走进传久
出版社的大门,柜台警卫立刻上前询问我的来意。
“我是中正二分局的警察,已经事先和林超隽编辑约好要见面谈谈。”我一边出示证
件好证明来意,一边感叹自己竟然被误会为记者。
“喔喔,真是不好意思,我竟然把警察先生误会成那些没规矩的人。”年近六十的警
卫听到我是警察后,态度显然比之前好多了。“这两天来了不少想找新闻题材的人,我们
公司受到不小影响,所以管制比较严格,真是歹势、歹势喔。”
“哪里,请问林编辑还在公司吗?”说到那群文化流氓的恶行,我可是再清楚也不过
了,只可惜这种事还是少开口为妙,毕竟真要说完恐怕连胡子都要打结了。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搭那部电梯上三楼看看他还在不在。还有,警察先生你很
面熟啊,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你…。”
大概是在昨天新闻看过我吧?
我随口敷衍了几句就准备搭电梯上楼,警卫先生则迳自走回他的藤椅宝座继续吃着便
当,双眼直盯着桌上小电视内的新闻节目说著:“长的还真像。”
上了三楼后很轻易的找到办公室,走进拥挤的办公室一看里面几乎没有人,想必大家
是去吃午餐了。
“你应该是戴警官吧?”转身一看,一位满头乱发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附近,手上还
端着装满热水的瓷杯。
“我就是,你是林超隽先生吧?”
“是是是,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他连忙将杯子搁在附近桌上,将上衣口袋内的名
片递给我,随即热情地和我握手寒暄,然后才邀请我坐在他的办公桌对面。
“林主编,我就不客气直说了。你知道昨天在承德路发生的那起谋杀记者案子吗,老
实说警方在陈尸现场发现了你所负责的《新闻道德》这本书。”我刻意压低音量、察看四
周后才说出口。
虽然连我自己都觉得太过做作,不过这种套话的把戏倒是挺有效的,林超隽收起先前
的善意笑容,满脸紧张的看着我,不时推著鼻梁上的黑粗框眼镜。
“这个…该怎么说起好呢,这件事情在你来之前我心里面早就有底了,其实整个早上
我办公桌上这支电话几乎没停过!以前在新闻界的记者朋友们则是一直想从我这边挖出一
点内幕,可我…可是我就连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都不清楚啊。”
“警察直觉”这一词常出现在推理影集或侦探小说中的顽固警官口中,这种看似毫无
根据的第六感推论,其实通常是经验丰富的警察从嫌犯的行为动作或谈话内容中嗅出些许
蛛丝马迹,将此心证和以往办案经验相互比照,作为认定嫌犯是否涉案的推定。
虽然才上班第三天的我实在不适合这么说,不过我的警察直觉告诉我,在我眼前的男
人是无辜的。明知警察会来问话,但却说出如此笨拙的借口,讲话也吞吞吐吐,说他是杀
人不眨眼的守门员我可是千百个不信!
不过,还是听得出来他有所隐瞒。
“林先生,话不能这么说吧?你想想,死了一个人的现场,凶手不是留下凶器反而是
一本书,要说这本书和这案子没有关系…,你会信吗?”
“等等,你…你是在怀疑我吗?真是疯了你!”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若无其事的耸耸肩说著:“这一切都只是例行询问,林先生
你千万别想太多。”
“的确,命案现场出现这本书实在是一大疑点,这我不否认。不过如果我是凶手,请
问我的动机是什么,情杀?还是仇杀?抱歉,我和这些死者完全不认识,而且我也没有任
何的金钱纠纷,这些你都可以去查。
“再举更离谱的例子,就算这个疯狂凶手杀人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促销《新闻道德》,
我一个小小编辑也捞不到什么好处。我可先说啊,这不代表我指控李襄佳女士。”林超隽
先是夸大的用双手辅助自己澄清,随即又用低八度的音调偷偷掩饰之后的失言。
“林先生,其实稍早前我已经先拜访过李襄佳女士了,这次和你见面其中一个目的也
是为了印证她的证词。”
“喔…,你和李襄佳女士见过面啊。”
“那我就单刀直入的说吧,其实目前我们警方并没有将你们列为嫌犯,但是犯人在现
场留下那本书一定有他的用意存在。目前我们想先锁定那些对这本书有所不满的读者,想
必你们出版社多少都有收过这一类的黑函吧。”
“这个嘛…”
其实这番侃侃而谈的内容都只是我的臆测,凭我一个小小基层警官,哪有可能决定搜
查方向。不过这番话似乎让他有所动摇。
“有些事情或许难以启齿,不过除非办案必要,基本上这些谈话内容都是不公开并且
受到保密的。”
“但是…你们警方还是要在媒体面前透露些许资讯吧?尤其是这种受瞩目的大案子。

“放心,我们向来只拣无关紧要的事情公布。这件案子,真的很需要相关人士的配合
。林先生,那怕是枝微末节的事情,只要你觉得有意义的都麻烦你回想一下。”
这时办公室内除了几台电脑主机的声响外,就只剩下无言的沉默气氛了。挣扎和犹豫
显现在林超隽的脸上,连我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毕竟能不能破案有时正是靠着些许的关键
证词。
“等一下我说的内容要你们警方听听就好别当一回事,恐怕很难。”林超隽吞了口口
水,用严肃的表情说著:“因为这些内容不但会影响到我本人,恐怕也会影响到李女士甚
至是本公司,所以我希望你们警方能隐藏消息来源。”
“没问题,这倒容易。”
“《新闻道德》这本书你看书名就知道主要是在探讨新闻界的弊端,想当然尔这种书
肯定会让某些人不满,尤其写书的作者几年前也做过那种事—你应该知道我说的是那件事
吧?
“既然你知道,接下来就比较容易解释了。你想想,像李女士这种大牌主播又身兼三
家电视台的董事,说话不但大声,手中又握有底下员工的生杀大权,然后她所写的书又是
在痛骂自己同事,而她明明就知道新闻圈就是那么一回事,她却把众人贬的一文不值,自
吹自捧一副清高样,有谁咽的下这口气?”
“更何况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是吧?”我附和著接话,一方面是想多套出点情报,
另一方面是我自己也很难认同这种事情发生。
“对对对,你说的没错。”一开启潘朵拉的盒子,林超隽便滔滔不绝的说著,想必这
些话在他心底憋了很久。
“照你这么一说,业界肯定有不少人对李襄佳不满吧?这本《新闻道德》会不会是冲
着她来的?她本人或者你们出版社是否曾收到恐吓的情况?”
林超隽先是以手势要我缓一缓,自己喝口茶歇一歇,又停顿几秒后才继续说著:“李
女士她本人的状况我是不清楚,不过我们出版社的确曾经收过类似恐吓信的东西没错,这
些东西我们早就处理掉了。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其实不单单是黑函这么简单,你想想事情都是一体两面的,有人褒就会有人贬,书
刚出版的时候,也有一些新闻人士道贺啊赞同等等。不过…,事情怪就怪在这里!”
正当我在思索方才说话的内容,林超隽这时却卖了好大一个关子,而他也再三向我确
认这些事情不会随意公布才肯继续说下去。
“其实啊,昨天我在新闻上看到《新闻道德》和杀人案扯上干系,我先是吓了一跳,
后来想到你们警察或跑新闻的都会来找我,所以我稍早就先整理过相关重。不过啊,这一
整理我才发现不得了的事情,第一位死者蓝宗编,曾经写过黑函抨击这本书!”
这怎么可能,竟然连第一位死者都和《新闻道德》有所牵扯!
“如果第二位死者史济哲也写过黑函,那你们警方或许就能锁定嫌犯了。不过怪就怪
在这里,史济哲却是少数写过祝贺信的人之一!”
“什么!你没搞错吧?”
林超隽说的没错,如果两位死者都曾批评、中伤过这本书,那么李襄佳恐怕就是首要
嫌犯了。
但是,就连支持她的人也都死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恕我冒昧,林先生你身为出版界的编辑,却好像对新闻界很熟啊,你不是说那些黑
函都处理掉了吗,怎么这种事情却记得特别清楚?”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林超隽见我脸色不善,急忙摇手撇清关系说著:“新闻界
就是那么一回事,通常跑政治线的不会跑娱乐新闻、处理社会消息的不会碰美食旅游,这
圈子转来转去就是那些人,同业之间彼此也会互通消息。有时候那方面的新闻跑久了,记
者还会干脆跳槽到先前采访的那行呢!”
“难道林先生你以前也是记者?”
“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以前是跑文艺版的,后来看不惯新闻界的生态,刚好公司那
时有空缺,没想到转行成功,一晃眼也快十年了。正因为如此,有时候新闻界的八卦还是
会从以前的同事或朋友那边辗转得知。”
“喔,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说穿了其实也没什么。新闻跑久了,哪行要忙什么、该做啥准备通常不会改变太多
,再加上之前当记者更知道某些行业的新闻重点在何处,采访者和受访者有时候会互相切
磋帮忙,久而久之干脆就转行讨生活,这在新闻界真的很平常。
“就好比有些跑政治线的记者朋友或主播,后来不是跑去当立委幕僚就是某新闻局发
言人,也私下听说有些女人跑来当记者根本就是想要借此钓政界的金龟婿,至于是谁我想
就不多提了。”
一心想撇清关系的林超隽说了一堆业界情况,但是见我默默不语似乎对他更加怀疑,
反而神情凝重的不敢再多话,深怕增加一点点的嫌疑。
“能否麻烦林先生整理出一份名单,不管是支持或是反对派都请告诉警方,而我们也
会对消息来源保密。”我想了一下,还是先拿点资料回局里面交代比较实际。
“这恐怕有困难…刚才我不是跟你说那些东西老早就整理掉了吗,你这不是强人所难
吗。”
“那恐怕我得打电话回去申请搜索票了。”我缓慢的从西装内带掏出手机说著:“万
一真要弄到搜索这条路,恐怕林先生您到时候可是会被那群嗜血鲨鱼吵到一刻都不得闲啊
。”
“且慢!且慢…算我怕了你!”林超隽又喝口茶舒缓情绪,稍微考虑利弊得失之后就
拿起桌上的纸笔。
“先说好,以前的东西我真的都处理掉了,我能帮的也只有脑海中这些记忆了,千万
别再来烦我了,也千万别泄漏出去!”
没多久,空白便条纸上面被墨水刻上几行难以抹灭的字迹。当他放下笔的同时我也想
伸手去拿,只是林超隽却迟迟不肯递出来。
“万一…我说万一,那个凶手会不会发现你来找过我?”
“这样吧,我们警方的巡逻网会加强巡逻林先生的住所,我想歹徒应该不至于敢在警
察面前动手,这样可以吗。”
有用的资料终于到手了,而且还是靠我一个人的努力,在接到纸条的瞬间耳朵似乎听
到了《哈雷路亚》!
这几天大伙忙得人仰马翻也找不出嫌犯,这下可好了,轻轻松松拿到这张黑名单,我
敢打赌守门员肯定是其中一个。
我又和林超隽详谈了一阵子,等我认为已无线索可挖才起身告辞,而他也似乎松了一
口气,虽然口头上的客套话少不了,不过脸上表情隐隐透露出快滚之意,我也颇为识相的
走出办公室。
按下电梯钮才发现离回警局报到的时间还很久,接着我该去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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