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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访时间:2023年)
将“巨石阵”一圈踱完,原已作好准备,加入接驳长龙的耐心试炼,怎料站牌前只寥
寥几人,跟来时天差地远。是怎么了?难道方才是刚好撞入旅游团同时到来的时段?还是
换了个积极的顾站管理员,赶鸭子迅速把人潮消化掉了?
无从知晓答案的我,像中奖般看着车窗外缓缓走返的人,回到了游客中心。也由于提
早回来,就变得很有余裕能四处逛探,看看石器时代其实挺艺术的茅草屋复原,又去餐饮
区物色了温热微硬有番茄酱馅的长面包,在烈日下边吃边等回“索尔兹伯里”的车。
不过当回到“索尔兹伯里”,莫名得到的运气就散光了。我在闸门抓了个管理员询问
改票事宜,她说不清楚,要我上车后去找列车长,问题是列车长会藏在哪呢?若一直找不
到,查票时可是会被罚大钱。犹豫片刻,就改去问售票口,结果里头阿伯直接冷面要我买
新票,说我原本的已经无效了,于是也只能认命刷卡,当作是旅途必要的祭品。
一抵达“巴斯”,自然是飞速冲去“巴斯修道院教堂”(Bath Abbey),毕竟下个景
点“巴斯浴场”是有预约时间的,必须在那之前把前者尽快解决。但双脚赶着路,眼睛却
忍不住往各处瞄,因为沿路不乏吸睛的教堂,或将钟塔以细柱连拱镂空,或以传统哥德风
高擎指天,分心多按了好几下快门,才与正主相会。先见到的是东侧的背面,硕大的花窗
是其主视觉,窗櫺勾画著,如炬饰塔炽燃著,搭配往旁展扬的飞扶壁,尽管没有那些大教
堂的高阔,仍引人伫望`
往旁绕去,它的十字翼廊与中塔随之转显,墙顶雉堞般的缀边相当用心,折曲间隐现
瓣缘。而当走至西侧的主立面,上头的雕琢又更细腻了,与背侧相似的轮廓,散缀的人像
却让其多了缤纷感。纹印浮凸的大门两侧为彼得和保罗,花窗之上的虽大多磨损,仍能辨
出天使群集。
最特别的当属两道塔柱了,远看或许会以为是横纹上的花缀,其实为“雅各的天梯”
。这故事出自圣经《创世纪》,被哥哥“以扫”追杀的“雅各”在荒原梦见通往天国的长
梯,梯顶的耶和华向他许诺了土地及子孙的富饶繁衍。走近细瞧,梯格还真有不同姿态的
小天使爬上攀下,据说这也隐著“灵魂将因谦逊而飞升、因骄矜而坠落”。
花窗正中尚有主教“Oliver King”的雕像,有传闻他也梦见了天使爬梯的景象,尽
管以现代角度看肯定是穿凿附会,将他置于此仍合情合理。早年这教堂曾多次与邻近的“
Wells Cathedral”竞争或共同持有主教座堂的身分,十五世纪争输后,就向下沉沦,成
员堕落了,诺曼式的外表也变得残败,是在他主持下,才以哥德形貌获得新生。
时间有限,抬望过,就赶紧穿入堂内,原先是有打算登顶,在高处一览“巴斯”风光
,被“巨石阵”挤压一小时,便只能牺牲掉了,跟自己说本就是不爱爬阶的软脚虾,刚好
。
买了门票,进入中廊,不像早上的“索尔兹伯里座堂”天篷仅为简约的肋拱交划,这
儿呈扇状发散,既保有类似的力学支撑,却增添了装饰性,像连绵的伞面张启,亦似春日
的群花争妍。原本无华的中轴,也因着瓣缘的拼接,填上蕾丝般的镂雕,能想出这种工法
的真是天才。根据资料,设计师同时经手了“西敏寺亨利七世礼拜堂”的天穹,不啻是种
皇家认证。
这也是必然的风格演变吧,“索尔兹伯里座堂”砌建得早,主体自然偏向哥德初兴的
样貌,以拉尖的拱肋将中廊尽量抬升。后来技术成熟了,工匠不免开始想着该如何变化,
怎样让自己露脸,于是所谓的“早期哥德”就渐渐演化为“装饰性哥德”,拱肋、花窗的
线条都变得繁复,而目前的“巴斯修道院”是经过多次改筑的,走华丽风便顺理成章。不
过若要见识扇形肋拱的创始,就得走一趟“Gloucester Cathedral”了,它将中庭回廊以
此工法妆点,相当瑰丽,同时也是《哈利波特》电影的取景处,可惜我“巴斯”都只有几
小时可逛了,根本找不出时段留给它。
英式哥德尚有第三阶段的演化,即“垂直式哥德”,以更多的纵直线条,让殿体在视
觉上更为高耸。这部分也能在这儿找到,主花窗几乎占据整个立面,窗櫺竖向切分,在两
旁纤细并柱的挑升勾勒下,略窄的中廊的确让人仰之弥高。侧向视角的纵直感对这风格同
样重要,有些教堂会用一道道长花窗将墙面几乎填满,这里的倒没那么追求,窗列下段转
为连拱,串接低矮的侧廊。
四望中,左侧柱拱下有座纪念冢颇吸引目光,两端以立柱支起冠冕徽印拼组的牌额,
框护着主教“James Montagu”长眠的地方。门面所塑的“Oliver King”好不容易让教堂
重生,但在“亨利八世”跟教宗翻脸,搞出“解散修道院”法令后,很快又荣光尽失,破
败残颓。据说当“James Montagu”来访时,教堂已没了天顶,在暴风雨的夜晚泛著凄伤
。适值“伊莉莎白一世”上位,改弦易辙,他便以领得的资金将中廊作了修复。这也是墓
冢置放于此的原因,以合十的雕像,仰望因其再现风华的天篷。
在右廊聚焦的是洗礼池,相对“索尔兹伯里座堂”那儿的现代简约,这座虽是十九世
纪整修时所制,仍衬合著周边,尖拱雕纹环缀,有天使于四角持瓶,金属盆盖也流曲拉尖
,布著羽鳞。起初我有些疑惑,这笨重的盆盖难道每次使用都要费力搬来搬去吗?盯了几
许才发现盖顶悬有链条,能利用滑轮升降,古人还是有用脑袋的。
除了盆池跟壁面满覆的纪念碑,侧廊同样有着扇状拱顶,且由于高度减半,更适宜观
察细节,而这儿的缀边又不太一样,会在接合后凝为石钟乳般的垂坠。花窗也缤纷,据说
大门上绘的是旧约前五本,顺序从左下角的亚当诞生开始,可是才望过隔壁的诺亚方舟,
我便卡关了,一路瞄上,也只能从十诫、击石、蛇柱认出四幅的摩西相关。侧面窗列难度
更高了,从注解文字看应同为圣经章句的衍生,对非教徒的我,也仅能当画作欣赏,凑不
出完整故事。
如此望至与翼廊的十字交会,讲道坛的人物雕板带出后段唱诗班席的木色风景,同质
性的瓣缘尖拱从坛壁蔓延至席位靠板,即便没有往上窜高,繁镂如冠,纹路仍暗地变衍,
留待有心人发现。再往前自然是主祭坛了,它引入更长阔的东花窗,相较其对面兄弟的旧
约记述,它以五十余幅画作从新约的耶稣诞生说起,让阳光映显的色块拼组著讲道、神蹟
、与钉十字架后的升天。坛后的饰壁也承接花窗的绚丽,以虚窗并接,之间又统合了扇拱
元素,在繁瓣配衬下,颇驻留目光。
待了一阵,我朝左边的北侧廊尾探,这儿的花窗相对不显眼,却记印着重要史实,主
角为“全英之王Edgar”。他不仅统一了英格兰全境,也因任内平静无战事,被美称为“
和平王”。花窗描绘的是他加冕的那一刻,虽然地点其实是此堂于“盎格鲁萨克逊”时期
的前身,由他起始的加冕仪式,就这么从十世纪传承下来,早前“伊莉莎白二世”还专程
至此,纪念这千年前的历史事件。
转至呼应的南侧廊尾,这边的“客西马尼礼拜堂”阴暗许多,像应和著在“客西马尼
园”发生的背叛。祭龛的十字架场景、从坛桌延伸的荆棘,也勾显了那之后的沉痛。不过
阴暗可能是因为被侵占掉部分吧,“The Chantry Chapel of Prior William Birde”很
突兀地卡在它与主坛之间。堂里的祭桌简素,仅以烛火剔亮壁面的十字架,拱顶却有着反
差的繁丽。它借取了外头的扇状拱肋,因厅幅狭小,扇面勾框便显得密集,细碎的缀边交
织著绵延著,如四叶草无际蔓生。
讶望之后的我回过头,补足尚未细观的双翼。南翼一如其余廊侧,有诸多纪念碑牌接
连,当中一座以希腊式山形门面构筑,顶部人物徽印缀点,挺为醒目。瞄了一下,是“
William Waller”为夫人所建。虽没听过这名字,他所参与的“英格兰内战”,也就是“
清教徒革命”,倒满常在历史文章读到,和“保皇派”对立的“议会派”领袖“克伦威尔
”亦印在脑海。
循着山簷往上望,顶头的花窗切分长狭,簇密堆叠的人物很诱人辨认,且中心还有位
支额横卧的老人。这样的姿态有可能是描述基督家谱的“Jesse Tree”,但都戴着王冠就
颇怪。只是若主绘历史诸王,又为何会有躺着的呢,权势荣华皆为黄粱梦?
至于与其对生的北翼廊,应是也有类似长窗将壁面纵划,嵌置在那的管风琴便令窗花
主题成了谜。这台以艺匠为名的“Klais Organ”已是第八代,管列的挑升很衬两旁的并
柱,亦与周边追求的“垂直式哥德”合流。这很让人心底绽生连串曲节,它们共鸣著、腾
游著,跃过顶框刻缀的纹边,在天穹繁花间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