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讯] 对话意大利极端墨索里尼组织

楼主: chernenko (我马上来,安德罗波夫)   2018-12-13 14:27:05
李丹
2018-05-23
近年来,意大利人愈加渴望激进的领导人和政治团体,因为整个国家在丧失自信。2010年
,青年失业率接近30%,到2015年上升至40%以上。意大利国家统计局表示,近500万义
大利人生活在赤贫中。城市郊区在退化,垃圾堆积成山却无人处理。今年选举中五星运动
的成功充分表明了意大利选民想要一个愤怒和反建制的党派。
1980年代是意大利左翼的政治寒冬,1991年,意大利共产党不复存在,带来的是更加不稳
定的政党体系和分裂的公共生活。幸存下来的左翼致力于占屋运动和建立“社会中心”体
系,却再未能形成1970年代的大规模的有效政治动员。欧债危机和难民危机雪上加霜,义
大利社会发生明显变化,中小学学生10%是外来移民子女,单身家庭达到了三分之一,犯
罪率上涨了20%。政治真空和大众不满情绪成为了新法西斯的土壤。
今天的意大利,新法西斯不再是一种隐喻和修辞,而是光明正大地进入了大众话语和政治
生态。究其原因,意大利始终没有过德国那样去纳粹化的过程。从2000年开始,主流政客
公开谈论墨索里尼不再是一种禁忌。“庞德之家”的创始人Iannone,一个摇滚明星,从
墨索里尼的话语中创造出一系列密码、俚语和象征体系,发明出一套新的流行文化,使得
21世纪的法西斯的面目清晰起来。这是年轻人的法西斯,无所不用其极地用亚文化吸引青
少年;又通过发明出的与父辈的纽带(关于一战和死亡)和历史纵深感,试图超越“男孩
”的形象,塑造一种真正的“男人”:与父辈并肩而战,展示真正的男子气概。
澎湃新闻的作者李丹,在意大利走访了“庞德之家”,并采访了这个组织的外联负责人。
今天的法西斯如何挪用了左翼的反抗方式和左翼话语,其标榜的反资本主义又反共产主义
的“第三条道路”,又是怎样的道路?这是一份有助于认识新法西斯的文本,请读者带有
批判性地阅读。
一份法西斯的陈述
为底层意大利人代言的这些说辞,是否只是进步的装饰呢?这场运动的实质是什么呢?我
认为必须和庞德之家的骨干坐下来聊聊。
给我打开总部大门的是一个志愿者:法律系大学生,他的工作是坐在监控室,看着摄像头
拍到的大门口和室内的画面。他们说危险的Antifa就在身边,营造出一种岌岌可危的斗争
氛围。入口大厅的墙上画著一百多个姓氏,暗示了他们运动的意识形态谱系。很多显而易
见的:墨索里尼、尼采、邓南遮、意大利法西斯哲学家尤利乌斯·埃佛拉(Julius Evola
),还有很多很诡异的:荷马、柏拉图、但丁、凯鲁亚克,甚至卡通人物船长哈洛克。
写满名字的墙,图片来自网络
http://image.thepaper.cn/www/image/7/681/39.jpg
监控室男孩已经加入庞德之家五年,他来自意大利中部的一个小城市,希望毕业后在罗马
当律师,但很难,“年轻人现在都找不到工作”。他在努力显出善意,庞德之家希望自己
有好客的公众形象。而与我对话的43岁的塞巴斯蒂安是外联负责人,英语完美,擅长应对
媒体。
塞巴斯蒂安,他身后有邓南遮和柏拉图。
http://image.thepaper.cn/www/image/7/681/40.jpg
塞巴斯蒂安称,对于致命的资本主义灾难,法西斯是唯一连贯、具体、可行、人道和尊严
的答案,这就是为什么它被诬蔑、讽刺和定罪的原因。他身上是悖论的集合:熟悉马克思
和葛兰西的理论;作为一个法国人却在为意大利身份认同“抛头颅洒热血”;既反移民又
要团结华人移民。也许他对最后一点的强调只是拉拢华人群体的策略。
对塞巴斯蒂安的采访是一份有助于认识新法西斯的文本,请读者带有批判性地阅读。不可
否认其中有看似进步的说辞,但这源于庞德之家对左翼话语的挪用,以包装法西斯主义。
今日意大利,当“新力量”(Forza Nuova)这样的极右法西斯小党派和其他光头党组织
们显然易见充满过时的1930年代“遗毒”气息,庞德之家相较而言可以说是看向未来的、
创造性使用当代话语的。当然这不能改变它的反动本质。
庞德之家的积极分子经常强调,他们是意大利的一支统一力量,但许多意大利人认为,他
们只是在一个发生著深刻身份危机的社会中重建分歧。关于难民问题,极右的常见话语是
在本地底层和难民之间制造群体分裂,仿佛问题的根源不是政治制度的失灵、资本主义的
剥削,仅仅来自一小群“他者”。另一方面,当马格里布移民最初因帮助法国作战或满足
其劳动力需要来到法国时,和本地人是建立过因战争产生的战友情谊、以及同为工人的阶
级情谊的,当然后来被殖民心态和不平等打破,博爱荡然无存。如何重建团结是迫切需要
追问的,但极右需要的显然只是分裂和冲突。
而当他们谈及暴力时,极右总是宣称自己是受害者,不是暴力的来源,比如他们一定会加
上一句——“但如果受到攻击肯定会反击”,然而他们自身则是彻头彻尾的暴力煽动者。
2011年,一个庞德之家成员Gianluca Casseri就在佛罗伦斯枪杀了四个移民,这个五十岁
的孤独单身汉的计画是这一天向尽可能多的移民开枪,他在广场和市场执行计画后自杀。
电梯里的贴纸。诸多元素:反现代性、占屋、束棒、双头鹰、反-反法西斯、挪用“做爱
不作战”、学生阵营、意大利优先……
http://image.thepaper.cn/www/image/7/681/41.jpg
访谈
李:我看到新闻说你们在总部举行文化会议,来宾名单让人惊讶,里面有前红色旅成员、
LGBT代表,甚至有华人移民代表。你们作为一个反移民的极右团体,为什么会和华人移民
坐下来谈?
塞巴斯蒂安:很多人说我们是种族主义者,但其实我们想找到一个办法和华人共存。我们
和华人是不同的,我们不喜欢中国人的一些方面,比如双语,这毕竟是在意大利。但是在
一些议题上:医院、学校、毒品、难民……我们能达成一致。如果把十点摊在桌子上,我
们之间可能有三点不同,七点是同意的,所以关系还不错。他们做他们的生意,我们做我
们的,不像和其他群体一样有那么大的冲突。每次当有记者采访他们,问及对这个街区里
的庞德之家怎么看,大多数华人都说没问题。
李:所以你们反移民,但不太反华人移民?
塞巴斯蒂安:现在我们年轻人的失业率达到40%,自己的孩子都养不了,显然我们无法接
待难民了。华人移民是不同的,有些人来这里已经有三四十年了。不过对这里的华人也有
批评。在伦敦和三藩市等城市都有“唐人街”,可以吸引游客,有龙有灯笼,有社区中心
、运动、音乐和文化,可在这里,只有生意和店铺,没有文化交流。所以在上一次的市议
会选举中(我们试图成为管理城市的候选人),我们提议在这里划定一个区域、建一个真
正的“唐人街”,把真正的中国文化放进来,同时又进行一个“再意大利化”的过程。如
果游客到了罗马,不需要去北京,只要来这个街区,就能体验中国的异域情调。这是我们
跟极右的区别。这里华人社区的主席来自上海,而很多人来自四川,教育程度不高,不是
很有钱,所以需要花时间才能建立一个那样的华人社区。他们是第一代移民,而他们的孩
子会进学校,可能成为律师,可能成为艺术家,对此必须要耐心。
李:昨天我去了你们驱逐罗姆人的集会,在你看来罗姆人的情形就完全不同对吧?
塞巴斯蒂安:那当然,他们非法来到这里,不付房租,不付税,违法乱纪,不让孩子上学
。华人是想让孩子上学的。在意大利,让孩子待在街上不上学是不行的。所以我们和罗姆
人没有共识可言。
说到难民,意大利这样的民主国家愿意接收真正的难民,但现在80%的难民都不是真的因
战争威胁而来的。那些从摩洛哥、塞内加尔来的人,你的国家并没有在打仗啊。如果你真
的是逃离战争,你的老婆孩子在哪呢?怎么不是全家一起逃出来的?当年越南的难民就是
全家一起逃出来的。在意大利,百分之八九十的难民申请都被拒了,他们只想在这找个义
大利老婆,生个孩子。这些人没有被遣返回自己的国家,就在意大利非法地呆著了。所以
出现了意大利本地穷人和他们之间的冲突。
李:所以你们号称代表意大利穷人?
塞巴斯蒂安:我们代表所有意大利人。意大利人肯定该有优先权,移民一无所有地来到这
里,却要求国家给他们各种福利。如果华人在这里生活了30年,也应当有优先权。这不是
肤色的问题,而是公民身份的问题。
李:这看起来挺有趣的,你们也有一些很左的论调。
塞巴斯蒂安:我们也关心“社会正义”。我们反对美国式的自由主义,反对资本主义,但
我们完全不是共产主义的思路。共产主义想要共用财产,这实践起来是非常困难的,而我
们是拥护私有财产的。你不能因为我们为住房问题斗争就说我们是左的,左翼要把财产社
会化,这样你就不是拥有者了,你住在社会住房里,付很少的钱,但你死了就什么都留不
下。我们的观念是,死后把房产留给后代,这在欧洲是很根深蒂固的。我们的议程是:住
在一个公寓里,用收入的五分之一支付房租,而房租能直接转化为按揭,这样租客就会成
为房屋的拥有者。居住者虽然拥有但不能卖,不能流转给别人以赚取比你支付的更多的钱
,使用限制在家庭范围内,十年后如果失业了,六个月内可以不付房租,直到你找到另一
份工作,国家给你一个缓冲的机会。人们可能会困惑,觉得我们一会左,一会右,其实我
们两者都不是。
李:可最早是左翼先有占屋运动的。
塞巴斯蒂安:庞德之家的文化是捍卫家庭的,在这里过的是家庭生活,而不是左翼的社群
生活,我们不是整天所有人待在一起,你有你自己的房子和空间,我们重视私人生活。这
是非常不同的。有时候,住在我们这里的人甚至不赞成我们的政治观点,我们并不默认他
们应该赞成,很多时候人们并不是特别感恩,但有人目睹了我们的慷慨之后,开始为我们
投票。我们的团结通常来自助人者,而不是帮助对象。帮助对象一般维生艰难,根本没有
余力思考问题,他们通常都有点自私,我不是评判他们,但他们一般认为自己生活在极端
条件下。意大利人一般不觉得帮助别人是天经地义的,所以我们想教导年轻的男孩女孩助
人:也许哪天破产的就是你,而这在欧洲每天都在发生。
李:说到“我们的团结通常来自助人者,而不是帮助对象”,有人说你们是hipster的法
西斯,你同意吗?
塞巴斯蒂安:不同意,庞德之家的一些方面看起来像亚文化:纹身、音乐、运动,但我们
不是hipster。欧洲有这样一种趋势,关于虚假的男性气概。一个男孩已经不再像他的爷
爷一样在工厂工作,而是在电脑前工作,这就产生了男子气概的问题。你会纹身,留胡子
,显得很男人,但这是假的。我的信念是重塑一种真正的生活,在庞德之家你可以过一种
真正的男人的生活,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有时你会被共产主义者和Antifa攻击,有时你
会被员警逮捕。如果你十六七岁,你会明白这才是真正的生活,这不是hipster。庞德之
家的确很擅长社会媒体:Facebook、Instagram…,擅长在上面展示纹身、涂鸦等等,用
音乐来吸引青少年,但是如果你加入进来,你要阅读,严肃地思考,要参加会议,决定去
留(统计上来讲很多人是离开了的)。
关于意大利,很不寻常的一点是,我们在电视、大众媒体上没有爱国主义的言论,主流话
语都是全球化、开放边境,跟中国、跟世界上其他很多国家都是不一样的。美国是那么提
倡爱国主义,而欧洲以此为耻。所以我们必须自己来做这件事,重新学习我们的民族的历
史,人们发现了我们,开始意识到自己是谁,父辈是谁,他们曾经为什么斗争。工业革命
以来,欧洲战乱不断,也一直在进行反对资本主义的斗争(包括法西斯也在进行反资本主
义斗争),经过了那么多的流血和牺牲,欧洲各国建立起一个基本的标准,保护劳动者的
基本权利,让孩子都有学上,养老金计画……没有经过这些斗争牺牲、没有达到这些标准
的其它国家的人过来享受我们的果实,是不公平的。
李:庞德之家以前更像是反抗文化(anticulture),更波西米亚,现在试图进入体制,
参加市议会竞选,大概是最初占屋时从没设想到的吧,有一个转变的过程吗?
令庞德之家骄傲的露台,站在这里可以俯瞰罗马中心。当初占领这幢楼,象征性地把一面
旗子插在了罗马心脏,在这个充满非洲、亚洲移民的社区,庞德之家创始人戏称自己这里
是“意大利大使馆”,那时恐怕他也没有料到今天的发展规模,只想有一处免费的房子。
http://image.thepaper.cn/www/image/7/681/42.jpg
塞巴斯蒂安:我觉得这是一条很自然的道路。我理解为什么人们为五星运动投票,但在义
大利没人知道政府将是怎样的。我们以前在街头,现在进入议会,不是说野心勃勃想要争
取大多数,而是觉得需要有政治家捍卫意大利价值、意大利的自主,不屈服于布鲁塞尔。
但这样做是需要钱的,这也是一种牺牲,我们要自掏腰包,还有庞德之家里很多人都太年
轻人,和其他政治机构斗争不容易。所以我们去电视上发言,想让人们知道我们是谁。
李:庞德之家的意识形态充满矛盾冲突之处,你们内部有什么分歧吗?
塞巴斯蒂安:有啊。比如我就是一个天主教徒,天主教徒在这是少数。
李:庞德之家是支持堕胎的对吧?
塞巴斯蒂安:我们不说不要堕胎,在一些极端情况下(如遭遇强暴)是可以的。此外,如
果你能得到一份体面的收入养家,你也不会想要堕胎了。我们要为孕妇斗争,在意大利如
果怀孕了雇主是可以把你踢走的,在法国是不可能的。我们应该把花在难民、移民身上的
那些钱,花在意大利家庭身上。现在出生率很低,很可能以后意大利人要被另一个种族替
代置换了。我觉得解决方案是让意大利人重新生起孩子来。
我们说不吸毒,但关键不是吸毒,而是吸毒之外的替代选项是什么,一个人可能不吸毒了
,仍然觉得生命是无意义的,欧洲各国都在说不吸毒,但仍然有那么多人吸毒,而我们试
图用有意义的事情把人们从毒品那里吸引过来。
李:你们占的屋够人们住吗?怎么选择?
塞巴斯蒂安:有很多人在等候名单上。我们要排除那些吸毒、酗酒、卖淫的人,如果有人
有精神问题,他可能需要就医而不是住在我们这。现在这幢楼里住着25个孩子,我们需要
安静的人。要小心无家可归的人,他们中30%有精神问题。要小心他们告诉我们的故事,
规则是我们事先不承诺任何事,不管是工作还是住处。人们去共产主义者、天主教会那里
,经常讲些悲伤煽情的故事,不一定是真的。我们挺擅长分辨的。我们在全国有两万志愿
者,他们身边自然有需要帮助的人。
问题是,难民从来不耻于求助,对自己的境遇也不感到羞耻,会直接说给我吃的、给我钱
、给我手机吧。意大利人不会这么做,华人移民也不会这么做。给意大利男性派发食物的
时候要考虑他的尊严,也许他已经极度困难但不想老婆孩子知道,我们会默默把食物放进
他包里,别人看不见,他可以告诉家人是他买来的。意大利的老龄化程度很高,很多老人
独居,假装一切很好,不想被子女、朋友看到不体面的样子,还有这样的例子:有人失业
了(当前经济环境下即使你想努力工作也可能找不到工作),不想告诉周围的人,自杀了
。我们要考虑这些。意大利南部不太一样,人们习惯了困难的生活,找工作一直很困难。
北部有很强的工业、工作文化,自杀率也更高。南部可能家庭的团结更能支撑人们挺过来
,不会一下子被失业压垮。罗马在南北之间,情况也介于南北之间。
李:庞德之家和其他国家的极右组织关系还挺密切的?非左非右的第三立场可以发展成更
普世的价值吗?
塞巴斯蒂安:很多国家和地区的人对我们有兴趣:中国香港、智利、阿根廷…每周都有人
来,可能就是因为在网上读了有关我们的文章。庞德之家只是意大利的,我们不想在法国
、西班牙开分部,不同国家的同志来学习符合他们国情的经验。但你也注意到了,庞德不
是一个意大利人,我们想显示我们不是狭隘的民族主义,不是只会捍卫意大利,我们去肯
亚,去叙利亚,捍卫一切想生活在自己故土的人。难民就不想生活在自己的故土,哪福利
好去哪,他们去德国、法国生活,但不在乎德国、法国,不在乎接纳他们的人。他们像动
物,像一种产品,可以送到世界各地。
我不是意大利人,我老婆是意大利人,如果你问我是谁,我会说我是法国人,即使我已经
在意大利生活了30年。实际上,我介入意大利政治,成为这个社会的一部分,将会和这里
有共同的历史、共同的伤痛和记忆。一个人是意大利人,因为知道他的祖父在这里做过什
么(比如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作战),而不是仅仅因为他有了一张意大利证件。我接触过
有的难民,对意大利唯一知道的就是文蒂米利亚(靠近法国边境的意大利城市,想要越境
去法国的难民聚集在那里),我说,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罗马啊。
李:但是你作为一个法国人,却在这儿为意大利认同而战?
塞巴斯蒂安:我妈是出生在越南的,我祖父原先在摩洛哥,我可以说是一个帝国的产物了
。我并不想取得意大利的公民身份,我想得到在这里居住、就医的权利,却不想成为义大
利人。不过法国和意大利还是有很多共同点的,有很多共同的历史。欧洲的国家之间,比
起与安哥拉、阿尔及利亚,显然有更多共同点。一个阿尔及利亚人生活在法国却讨厌法国
,这样是不好的。他会说因为有过被殖民的惨痛历史。对这样的历史念念不忘有什么意思
呢,我就不会这样。法国、意大利曾经也打来打去,但我们现在都忘了。
李:为什么法国没有出现类似庞德之家的组织?
塞巴斯蒂安:法国和德国的经济还是发展得比较好的,这带来了很多社会福利。我的观察
是,当你有一份有合同的工作时,你会把更多精力花在家庭上,而当你没有时,会把更多
精力花在搞社群、搞政治上,就像发生在意大利和南美的那样。意大利年轻人的生活,不
过是从一份糟糕的临时工,到另一份糟糕的临时工,所以庞德之家这样的组织对他们很重
要。法国年轻人还是想好好工作的,也不会自称“法西斯”,这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很大
的麻烦。
李:你觉得法国的郊区问题和这里的郊区问题类似吗?
塞巴斯蒂安:意大利虽然现在是难民危机的前线国,但非欧洲移民的进入其实是很晚近的
事,这是与法国不同的地方。人人都责备法国制造了“郊区”,法国从来没有制造“郊区
”,当北非移民到达时没人强制他们住在那,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以前也有意大利移民住
在那里,但文化差异太大,就搬走了。相同的情况很快也会发生在意大利,有左翼号称自
己喜欢移民,但他们自己也不愿意跟移民住在一起,当他们的孩子所在的学校80%都是移
民小孩,他们就会搬家了,让小孩去好学校。
李:法西斯是旧的事物,而庞德之家更像一种新世纪的发明。
塞巴斯蒂安:人们总是跟我们说,你们怎么可以当法西斯呢,法西斯是过去的东西,早已
过时了。那么自由主义呢?那是19世纪的东西。反而我觉得我们的意识形态是最新的,在
自由主义和共产主义之后,是第三条道路。别人可以不同意我的政治观点,但是如果有人
过来跟我说我过时了,我会说你怎么不去跟马克龙说你的意识形态过时了。马克龙给世界
带来很多悲剧,在我看来自由主义就是犯罪。
法西斯之后的意大利成为了不自主的国家、被占领的国家。被北约占领,让我们自己不能
决定自己的外交政策。我们反对美国帝国主义,反对一切帝国主义。
李:欧盟呢?
塞巴斯蒂安:欧洲国家之间是有共同历史的,我们也是支持欧洲的,但不是一个官僚的欧
盟。美国不是欧洲的一部分,却在军事上插一脚。如果我们跟中国谈,希望是两个国家之
间的谈判,而不是意大利作为美国的小奴隶。这一切就发生在1945年之后。经常有其他国
家的记者说你们意大利人怎么对法西斯有乡愁,庞德之家对此不负责任,这是一种整体的
社会情绪。怀念墨索里尼的人也不是搞政治的人,就是普通大众,他们只是觉得那时候墨
索里尼作为元首给国家带来生命力。当你研究历史,你会发现墨索里尼不是那个刻板印象
中的人,我以前就不知道他能讲六国语言,不知道他是一个烈士。人们看到一个22岁的女
孩在墓园行纳粹礼而感到震惊,她并不是在大街上这么做去激怒别人,而是一个私下的行
为。
在现在的报纸看来,“法西斯”是能想到的最坏的词,一切可怕的东西都是法西斯,恐怖
分子也是法西斯。“伊斯兰法西斯主义”只是小布什的一个发明,事实上法西斯作为曾在
意大利出现的一个历史现象,和沙漠里那些疯狂的拿刀的人没有任何关系。
那些极右团体,比如法国的国民阵线,会说自己不是法西斯。但如果你看见我敬法西斯礼
,我会说没错我就是法西斯,然后我们就可以聊些别的了:我们不是光头党,也不是人们
认为的种族主义者。而且我不觉得法西斯是一个解决社会问题的极端方案,相反是一个最
实际的方案。在左翼看来,我们和极右的天主教团体都是法西斯,我想说我们相比后者显
然是更不极端的、更实际的。当墨索里尼和梵蒂冈签订协定的时候,不是说接受了天主教
,而是觉得这个国家中大部分人都是天主教徒,所以做了这样的妥协。1922年法西斯掌权
之后,墨索里尼没有杀死反法西斯主义者,只是把他们投进了监狱。所以在1940年代之后
才出现了那么多反法西斯主义者。之前在法西斯之内也是允许争论的(当然是限制在内部
的,不能是外部的,不能是内战)。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认同排序,对我来说,法西斯是第一位的,庞德之家是第二位的,第三
位可以是我喜欢的无论什么:可以是意大利南部、可以是天主教、可以是我喜欢的足球队
。所以我们并不是说你要为庞德之家投票,就一定得是法西斯,我们只是说,如果你爱义
大利,现在有这样一个选项。
我是不反Antifa的,但Antifa总想让我们死。如果我遇见一个共产主义者,我可以跟他探
讨全球化和移民问题,我可以见女同性恋代表,但是很难跟Antifa聊,因为他们觉得我们
就不该存在。我们不是暴力的来源,但如果受到攻击我们肯定会反击。有些人梦想着杀死
别人,梦想着开枪和扔炸弹。
共产主义者是一码事,他们反对全球化、保护工人权利,但Antifa是另外一码事,我也不
知道他们的政治立场是什么,他们不捍卫意大利工人,不怕移民抢走意大利工人的饭碗,
他们只是反庞德之家。我想说你们可以不喜欢庞德之家,但这不应该是你们的头等大事。
我们只是一个小组织,为什么你们这么沉迷于此。有很多事情值得斗争,为什么你们只知
道欢迎移民和开放边境,你们的论调和政府在社会中心的论调是一致的。
左翼和教会在难民问题上的态度是非常天真的,为什么你们觉得难民都是无辜的,说不定
他们手上也沾满了同胞的鲜血。你们应该去做调查,查明谁是有罪的,谁是受害者。所以
应该登记每个人的资讯。比如一个来自尼日利亚的人,说不定是一个杀人凶手,说不定是
一个强奸犯。
Antifa占屋提供给移民,但其实移民并没有参与到Antifa运动中,他们居住的房子插著
Antifa的旗子,但其实他们可能根本不理解这些旗子代表什么意思。如果你到大街上看
Antifa的游行,里面移民的比例也是极小极小的。马克思说过只要被资本主义剥削,你就
是我们的朋友,但一次次被证明并非这样,移民只关心自己群体的利益,文化上也是如此
,对运动不感兴趣。再拿华人移民举例,每个人都有投票的权力,但是他们倾向于听从华
人群体的领导,做出有利于自己群体的选择。
我们并不赞成在街上攻击移民。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比起一些极右团体是不种族主义的。
我们会跟大众说,不要暴力,如果想解决移民问题,就给我们投票让我们进议会吧。如果
没有庞德之家,可能有更多暴力呢。
李:你们还在意大利各地一直开分部,钱够花吗?
塞巴斯蒂安:我们的钱来自会员入会交的15欧元。我们没钱,但是大多数活动都是不支付
报酬的,成员都是志愿者,我们有大量年轻的男孩女孩,把时间献给我们。看看现在的民
主党,他们已经没有积极分子了,你从他们的一个场所走到另一个场所,却碰不到任何活
动。我们是活动最多的组织。Antifa的活动也挺多的,但很多时候是派对、演出,不够政
治性。
我们跟政党不同,他们有候选人要竞选,而我们是一个运动,比如今晚就将有会议和讲座
,现在并不是竞选期。我们是为了建立团结,甚至是国际上的团结。我们会去越南、叙利
亚……
李:去叙利亚?真的吗?
塞巴斯蒂安:我们认识阿萨德的老婆。我们一年去三次,带去救护车和药品。我们很活跃
的。
李:你们支持阿萨德?
塞巴斯蒂安:尽管在民主问题上有很多不一致的观点,但牵扯到共同的敌人,这时我们要
站出来不羞涩地说:对,我们支持阿萨德。我们和他站在一边反对恐怖主义,而且叙利亚
是难民的来源,难民危机是直接影响到我们国家的。我们支持为生活在自己的家乡而斗争
的人。另外还出于宗教原因。阿萨德政权允许宗教多元,使叙利亚变成少数的基督教徒可
以和穆斯林共存的中东国家之一,我们捍卫这一点。阿萨德政权是最后的这一类型的,过
去我们有萨达姆、卡扎菲,一个个倒下了。美国在伊拉克、利比亚、叙利亚制造混乱,这
些混乱又随着难民进一步来到我们国家。
李:这几年去叙利亚很危险啊,你们还挺拼的。
塞巴斯蒂安:法西斯就是过一种战斗的生活,我们在街头战斗,遭遇拿刀的敌人,我们期
待麻烦和危险,这是庞德之家文化的一部分,以这种方式赋予男孩、女孩生命,这是他们
为什么得不到报酬还整天把时间花在这里的原因。在这里你会感到你不是自私的,不是只
关心你自己的那点事情,你小小的生活,你的周末,你的合同……而且以这种方式,他们
与他们的父辈连结在一起。对于其他社团而言,没有这样的奉献的,我把自由的时间都给
你,怎么可能。在当前的政治环境下,教会和共产主义对年轻人的号召力都很弱,这里有
一个政治真空。你想在一天结束入睡之前觉得你从属于一个社群,我不敢说庞德之家是唯
一的选择,也是为数不多的选择之一。我们是有很多的戒律,但没人觉得我们要求的太多
了,通常大家都很开心。庞德之家发生了很多感人的事情,你没在这里生活过的话是不会
明白的。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125410
作者: noonee (我和烤肉间只差一撮孜然)   2018-12-13 14:49:00
看不懂,看起来核心问题是整体社会赚到的钱不够,但是内文却说社会开始倾向左翼法西斯,问题是左翼法西斯能赚钱吗?还是大家都变穷领粮票就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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