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袭击：同情的代价？
金融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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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受训成为物理学家、后来投身政坛的德国总理安格拉‧默克尔(Angela Merkel)常说的
一句话是：“不要忘记预期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与真正经历这件事情之间的巨大差异。”
多年来，德国的安保部门一直警告，德国面临迫在眉睫的恐怖主义袭击威胁。他们特别警
告，圣诞集市等“软”目标有遭受袭击的危险。因此，德国人一直隐约预期会遭受一次打
击。周一晚上，在柏林市中心，他们真正经历到了。
这会如何影响德国人？这会如何影响默克尔、影响德国的政治格局和我们社会的凝聚力？
在政治上，一次导致12人丧生、数十人严重受伤的袭击对德国政府而言是一场灾难，但对
默克尔个人而言更是如此。在难民危机的处理上无论出了什么问题，人们都会认为应由默
克尔负责。她的行动以一种我们数十年未曾见过的方式让这个国家和社会两极分化。
深知这一切的欧洲议会议员(MEP)、极右翼仇外政党德国新选择党(AfD)的领军人物之一马
库斯‧普雷策尔(Marcus Pretzell)在袭击发生刚刚一个小时的时候，就在Twitter上宣布
：“这些人都是默克尔害死的！”
他的话立刻在社交媒体平台上引起了愤慨之情——尤其是因为，直到周二晚些时候，人们
甚至还不清楚杀手是否是难民——然而，新选择党的真正信徒们会赞扬普雷策尔的直言不
讳。
如果新选择党作为一个整体都坚持这一立场，可能让相当多的体面的中产阶级选民望而却
步。
另一方面，这会壮大该党内仇外、反默克尔的核心，很可能足以让该党超过5%的得票率门
槛，在明年秋天联邦选举时得以进入德国联邦议院(Bundestag)。除了首次让极右翼的声
音进入国会以外，这还会让组建一个可运转的执政联盟变得更加困难。
2015年夏天，当局基本对难民流入失去控制，这令德国民众对默克尔的信心首次破灭。此
后，默克尔个人的民意支持率一直与选民对恐怖主义袭击的担忧明显相关。
此外，默克尔为2017年德国大选准备的竞选纲领，将着重于两个旨在于动荡时期提供一些
慰藉的词：“安全”和“不做实验”。
在冷战期间，默克尔所在的基督教民主联盟(CDU)曾成功地运用了这一口号。今天，这条
口号和基民盟都将因此次的柏林袭击遭受重创，而基民盟手中没有备用选择——无论是有
胜选实力的备用候选人，还是备用策略。基民盟深知这一点。但即使是默克尔在基民盟党
内最严厉的批评者，也不敢反叛。没有可行的出路，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沉默忍受。
因此，默克尔只能希望，主流德国人的表现能够像往常一样：支持正在台上的任何政府，
像过去历次遭遇危机时（比如在2009年遭受自二战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时）一样保持平
静。
决定德国和德国总理将会遭遇何种命运的是一件简单的事：理性。德国人还能有足够的理
性，想明白无论一个国家接收的难民是多是少，恐怖主义袭击都是会发生的吗？
他们是否将拒绝仇外主义的反穆斯林论调——即便欧洲近来发生的几乎每一起袭击都是穆
斯林恐怖主义者所为？还有最后一条：大多数德国人是否能够勇敢地接受这一观念，即在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免费的，包括对陌生人的同情。
毫无疑问，默克尔将向那些要求实施更严格的法律和秩序政策的呼声让步。她将推动加快
对寻求庇护者的处理过程，并遣送更多未被承认为难民的人。她还将允许她所在的党在一
些象征性姿态方面造势，比如禁止在街道和其他公共场所穿着“burka”罩袍。这可能有
助于让她所在的党内的一部分人冷静下来。但她深知，如果柏林袭击这样的事件再度发生
，这些举动将无力扭转局势。
无论如何，默克尔不会辞职。她将继续留在任上，因为她认为，下台就是逃跑。但对恐怖
主义袭击做出任何形式的担保，都远远超过她的能力。
事实最终仍可能证明，对德国圣诞集市的恐怖袭击，是德国人展现慷慨的代价，这种慷慨
在18个月前曾受到世人如此普遍的称赞。接受这种令人沮丧的想法将被证明是对德国人沉
著性格的考验——以及默克尔政治前途的关键。
本文作者是德国《图片报》(Bild)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