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失败者梁振英：“表忠心”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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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在近日一个平静的周五下午，立场强硬的香港领导人梁振英宣布不谋求连任行政
长官。他说自己需要花更多的时间与家人在一起：梁振英的一个女儿长期以来受到心理健
康问题的困扰。
很快，这则新闻就淹没了本地媒体，在最近的立法会选举中赢得了近55%空缺席位的政治
反对派拍手欢呼。即使是在亲政府的阵营中，也有很大一部分人表现得好像如释重负。
梁振英的支持率持续低迷，对于这样一个领导者来说，他的决定——更有可能是他在北京
的老板的决定——似乎合情合理。事实上，这提出了很多根本性的问题。值得注意的是：
梁振英长期以来一直在按中国政府的意思办事，最近取得了一些明显的成功，为什么不给
他连任呢？
简而言之，梁振英的失势是因为他做得太过火。他在解释中港关系“一国两制”原则的时
候力图偏向北京，结果却引起了分裂主义运动，甚至疏远了一些主流或政治中立的香港人
：他们现在认为，梁振英会为了取悦中国政府，随时改变香港的法治。
梁振英在香港变得太不受欢迎，他对北京就没有用了——因为，没错，中国政府是在乎公
众舆论的，维护香港特有的自由也是如此，这是符合中国的利益的。
在过去，香港行政长官的选举本质上属于中国政府职权。这个城市的领导人不是由公众直
接选举产生的，而是在北京对候选人进行审查后，由一个1200名成员组成的选举委员会选
出，他们大多都是渴望取悦北京的人。但由于梁振英不受欢迎和其他一些因素，反梁、亲
民主的力量最近在委员会获得了足够多的席位，可以严重影响即将举行的选举的结果。现
在，就在选举开始的三个月前，梁振英宣布退出，也没有消息透露谁是北京最中意的人选
。
为什么？为什么在1997年香港从英国回归中国后，香港首任行政长官董建华在大规模抗议
活动之后，需要以脚痛为由半路请辞呢？让董建华提前离任，可以由政务司司长、第二号
人物曾荫权担任代理行政长官，让他在下次选举之前有时间做足胜选的准备。而现在的政
务司司长林郑月娥显然不受北京青睐。
林郑月娥是梁振英阵营中的一个强硬派，北京可能认为他们的方法失败了，需要改变做法
。香港财政司司长曾俊华坚持比较软化的政治路线，他也许看到了这种暗示，刚刚辞了职
，可能会成为一个候选人。
梁振英的表态更是令人惊讶，因为此刻他似乎正值政治生涯的巅峰。近日在取消两位提议
香港全面独立的新立法会议员资格一事上，他身先士卒。此举将反对派阵营的其他激进派
立法者进一步边缘化。
然而分裂主义这堆木柴正是梁自己摆出来的，而后又是他自己点燃。他呼吁对两个城市的
两种不同制度进行“中港融合”，呼吁“深港同城化”，把香港和中国境内的大城市深圳
合为一体——换句话说，就是要削去香港的独特性。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去年承认香港的
“新情况”，但告诫说要“确保‘一国两制’在香港的实践不走样、不变形”，这可能是
个警告。
但梁振英仍然做过了头。他的政府试图改变学校课程，增加歌颂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和公民
教育内容，还委任了热衷权力的亲北京人士来管理香港的大学，并且资助激进好斗的或有
共产主义青年团性质的组织。梁振英促进大陆人移民和融合的做法，被很多香港人视为一
种缓慢殖民化的形式。政府的官方智囊则是由一些原为极端毛主义者的极端民族主义者在
主导。
香港很多人都反对这些措施，其中包括政治中立者。他们并不要求香港获得更多的自主权
，但他们希望“一国两制”的原则回归到1980年代的最初设想上，而不是改成梁振英的版
本。梁振英违反了大多数人的意愿，引发了强烈的反对声音。用中国共产主义者的话来说
，梁振英犯了极左错误。即使他大力从地方立法机关清除了港独分子，也不能从北京眼中
挽回他及其助手的形象。
在2015年初的一次演讲中，梁振英出人意料地攻击了分裂主义情绪，结果反倒让它们传播
开来：他把之前的小知识分子圈子的悄悄话，变成了广为人知的理念。现在，有大约40%
年龄在15至24岁的香港人对此类观点产生了共鸣。在香港70名成员的立法机构立法会于今
年9月举行的选举中，分裂主义者赢得了公开给民众直接选举的30个席位中的6个。
中国领导层不能容忍香港独立的想法；在这个问题上，梁振英是对的。但北京也不想让香
港变得更像中国，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相比于成为深圳或上海的一个美化版，香港保持
现在的样子，对中国政府要有用得多。
因为有特殊的法律地位，香港得以发展出一套健全的监管框架、一流的法庭、真正国际性
的职业阶层和十分稳定的金融市场。它依然是首屈一指的金融中心，北京需要让世界通过
这扇窗口看中国。现如今情况尤其如此，因为北京将人民币变成自由流通的国际货币的努
力进展缓慢，美国政府和其他西方国家拒绝正式承认中国是市场经济。最后，梁振英之所
以失败，还因为他没有意识到一件简单的事：中国需要香港，依然多过香港需要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