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 海地神祇,两种面具:巫毒与天主教的百年

楼主: AsamiImai (今井麻美)   2016-09-07 09:10:29
海地神祇,两种面具:巫毒与天主教的百年斗争
http://global.udn.com/global_vision/story/8664/1941238
那位能将太阳作火炬高举,能使风怒吼,海暴涨,云隐藏,
并对白人在祂的土地与子民身上犯下的罪行
知之甚祥的上帝啊:
白人的崇拜产生罪行,我们的崇拜迎来恩典与美好
但是,祂那至高无上的美德要求我们复仇,
祂将帮助我们找回实力,引导我们攻击,
践碎他们的神偶
祂将会发现,并对我们眼中止不住的苦涩泪水感到满足
自由将至!愿你与我们心中的声音同在!
——节录自海地诗人Hérard Dumesle,笔者自译。
1791年8月14日夜,在法属圣多明哥北部平原森林深处,两百多名的黑奴领袖趁著夜色,
逃出邻近的种植园,齐聚在下著雨、天空布满云的夜晚。被平日遭受奴役,鼓譟著不满情
绪的众人所围绕的,是一位能够施展巫术的女人与一只野猪。女人在众人的鼓声与歌声中
慵懒地跳着来自西非的祈神舞蹈,一边让自己进入起乩通灵的阶段,展开与神灵罗亚(
Loa)沟通的仪式。女人用刀划开了野猪的喉咙,将滚烫的鲜血分给了在场所有人,疯狂
且迷醉的气氛在此刻达到沸腾。
这场被后世名为Bwa kayiman的仪式,揭开了这块岛屿黑奴革命的序曲。奴隶们决定不再
忍受剥削,誓言用岛上所有白人奴隶主的鲜血,向罗亚交易他们的自由。与殖民者的冲突
从北部平原的各个种植园里陆续爆发,随后蔓延至整个殖民地。十三年后,西半球继美国
之后的第二个独立国家,在这块土地上诞生了——她是海地,世界第一个黑人共和国。
森林里那场已分不清是神话还是史实的仪式,在海地的历史上被不断地传唱着。有人说,
那一刻在西非神灵的领导下,海地人走向了解放。然而,也有人认为,海地人在独立之际
,就把国家交易给了异教的魔鬼,从而注定了立国以来的灾难不断。
巫毒(Vodou)——那场仪式背后的宗教,正是围绕着海地种种迷思的核心。
▎ 黑奴交易:从西非跨海而来的巫毒术
巫毒是源自于西非的宗教,信众分布于现在的贝宁、多哥与加纳等国家,属于当地众多传
统信仰的一支。在巫毒信仰里,世界由一个至高无上的造物者创造,常人无法企及造物者
,只能透过各种具有与神灵互动能力的灵媒或祭司,与造物者之下的天地万物进行各种神
灵沟通跟祈福。
巫毒祭司透过与神灵沟通,寻求给予常民的传统医学治疗药引,以及灵能治疗,祭司也透
过祭仪,解决人们日常的各种问题,替人们带来成功、财富、灵性,或甚至性能力。简单
来说,巫毒其实就像是世界各地都有的泛灵论,是种以神灵、祭司与常民三角关系建构出
来的多神信仰。
那,巫毒是怎么来到新世界的呢?
1791年的法属圣多明哥,是加勒比海各欧洲国家殖民地中最丰庶的地方。在这个土壤肥沃
地力充沛的新世界,将近1000座生产蔗糖、棉花与咖啡种植园遍布,供应着欧洲一半以上
的糖与咖啡等热带物产。
撑起丰富物产的,不是那些早因天花等欧陆传染疾病而大量灭绝的印地安人,而是来自大
洋彼岸的庞大黑奴生产大军。自1512年起,最早的西班牙殖民者便自西非引进黑奴作为种
植园的人力来源。两百余年过去,殖民地升起了法国的旗帜,横渡大西洋的奴隶贸易却依
旧数百年如一日的持续著。
Vodou一词,源自于西非丰族(Fon)语中的“灵(Spirit)”,这不止道出巫毒以服侍灵
取得报偿的人神互动,更显示出巫毒与西非丰族文化之间的关系。在大西洋奴隶贸易昌盛
的时代,欧洲国家在取得奴隶时,绝对不是跑到西非像抓宝可梦一样四处乱抓,在需要源
源不绝奴隶生力军以撑起殖民地经济的考量下,与殖民者交好的西非的黑人酋长或国王,
就成为获得稳定人力的供应商。
海地的奴隶,即是当初与现今的贝宁、多哥与加纳一带的黑人领袖,以物易人购买而来。
大部分海地黑奴来自于前述地区丰族部落的特性,使得即便后来也有从尼日利亚与安哥拉
等地输入的约鲁巴人或刚果人,在海地黑人社群融合的过程里,大体上还是由丰族文化作
为基调。
处在恶劣生存环境与劳动条件,让黑奴的死亡率一度高达20%。在这有着高占全加勒比海
一半以上黑奴人口的地方,三万两千名奴隶主与45万名奴隶之间的不平等关系,也因为连
年非人道的剥削而濒临破裂。
▎ 白人的魔法:当个文明的天主教徒
面对数量远多于自己人的黑奴时,如何让黑人变得更“文明”、更“去异教徒化”,成了
殖民者与庄园主极力努力的事情。仿似更文明的奴隶,可以更乖巧地被奴役。在法国国王
一纸强迫黑奴改信天主教的命令下,含舞蹈与音乐性,带有祖灵崇拜色彩与疯狂迷幻色彩
的巫毒信仰与仪式,成为殖民者努力拔根的重点。禁绝令之严,甚至将不从者加以鞭笞甚
至处死。
然而,即便每位黑奴来到岛上后的八天内就必须接受受洗仪式,真心信仰天主的却是寥寥
可数。为什么天主教无法有效的“教化”这些黑奴呢?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海地殖民者是以工具性的心态在向黑奴传教。在认为改变信
仰可以有效管理黑奴的心态下,殖民者用填鸭的方式灌输黑奴天主教教条,而非教会或传
教士强调的慈悲与同情。空洞的宗教无法打进黑奴的灵魂,使其对于天主教的想像,也只
是当作一种“白人的魔法”而已。
另一方面,殖民者失败却严峻的改宗政策,逼得黑奴必须想出迂回的策略,在压迫里持续
维持他们的西非信仰,以持续在失根且悲苦的日常中求得慰藉。从西非来的巫毒,便在压
迫中,萌芽出富有生命韧性的样貌。
被逼得上教堂的黑奴,开始将看到的天主教仪式加以片面模仿,应用在日常的巫毒祭祀展
演上,借此躲避宗教禁令。而伴随改宗而来的禁说母语政策,也促使黑奴发展出了一套带
有西非母语文化,却是以法语作为主要词汇来源的混成语,又称为海地克里奥语(Haiti
Creole)。
对法国殖民者来说,他们也许乍听之下会觉得黑奴在讲法语,但对于整句话到底在讲什么
,却完全摸不著头绪。克里奥语的出现对没有文字,必须口耳相传的巫毒信仰,提供了避
免灭绝的关键契机,也让巫毒神祇换上了法语味十足的名字。
好比在原来的西非巫毒里,造物主是一位雌雄同体,名叫Mawu-Liza的神(也有一说Mawu
跟Liza是一对兄妹)。到了海地巫毒,则演变成以罗马天主教的耶和华上帝形貌出现,以
法语bon(好的)与Dieu(上帝)两字结合命名的Bondye造物主。而Bondye之下那些祭司
与之沟通的神灵们,在西非是Mawu-Liza生下的七个掌管天地万物的子女,到了海地则统
称为Loa。这个词源自于法语les lois(律法,或者可以解释为万物的规律、圭臬),类
比上相当于天主教里的各种天使或圣徒(Saint)。
仪式上,某些海地巫毒祭司会在祷告一开始,先唸一段法语的天主教祷告文,之后才会转
而使用海地克里奥语祈福,以及进行通灵的起乩仪式。像这样的习惯,都是过去巫毒以贴
附在天主教信仰论述里,藉其元素作为掩护西非传统信仰内里的抵抗策略的遗绪。
躲过殖民者眼睛后的巫毒教,在为失根的黑人找到了连结大洋彼端故乡的一丝凭借外,也
成为团结反抗殖民暴政的核心。海地巫毒信仰的形成过程里,有阶序且组织化,遍布大大
小小种植园间的秘密结社亦日渐茁壮,为将来的海地革命提供成熟的联络与支援网络。更
重要的,巫毒教给予受压迫的黑人愿意牺牲生命抗暴的勇气。其让人们相信战死的灵魂能
够因此自种植园解脱,回到遥远的西非故乡。
宗教背后强大的社群黏着力量与精神力,使得海地黑奴社群相对于其他殖民地,能够成功
地促成跨种植园的奴隶结盟协力作战,赶走殖民者。1804年,在经历长达十三年惨烈的战
争,付出三十余万人死伤后,奴隶与黑人自由民组织的起义军接连地赶走了法国殖民者,
以及其后的西班牙人。
然而,带领奴隶走向自由的海地巫毒,却在150年后,成了弱势者面对的高墙。
▎ 国教独裁化:老杜利瓦埃的巫毒迫害
1956年的海地,岛上紧张的社会氛围不亚于1791年独立前夕。俗称“如父亲般的医生(
Papa Doc)”的海地前总统老杜利瓦埃(François Duvalier),在推翻前一任亲美的总
统后,展开了他的独裁执政生涯。
此时的政治局势与刚独立的海地早已大不相同。在老杜内瓦埃上台前,将近二十年的时间
,美国军事干预下扶植的海地傀儡政权与天主教会密切结合,大肆打压巫毒,在30与40年
代,甚至出现两次如同中世纪宗教法庭般的迫害,村落里与巫毒相关的符码与法器全被大
肆烧毁。
这样的迫害,给了这位立场反美的狂人借力使力的空间——他需要愿意绵密且愿意与之合
作的全国性组织协助他巩固统治。过去被打压,却在民间始终有着广大信徒的巫毒教,便
成了被他拉拢利用的对象。
老杜利瓦埃以国家首席巫毒祭司的身份自居,在海地展开了巫毒国教化的运动。他在民间
散布自己能成为乌鸦的传说,宣称自己具有能让死人复活成僵尸供其指挥,以及透过诅咒
而远距离杀人的能力。
当然,老杜利瓦埃并不真的是什么恐怖的大法师。支撑老杜利瓦埃强大“法力”下各种暴
行的,是他甫上任就积极建立的准军事情治机关——“国家安全志愿军(Tonton Makout
)”,又可简称Macoute或TTM;全国各地被组织动员起来的巫毒寺庙与祭司,成为了TTM
遍布全国的监视网络。
得到国家力量的部分巫毒祭司,与TTM联手对过去迫害海地巫毒的天主教教会展开报复。
他们在全国各地对政治异议,以及天主教徒进行绑架与谋杀。而透过电视与纸媒的展演,
也让海地人对杜利瓦埃的权势深惧不已,从而对其宣称的法力深信不疑。
各种对老杜利瓦埃的造神:好比他能够如巫毒老巫师般,以河豚毒素把人控制为活死人之
类的传说,甚至是他宣称时任美国总统的甘迺迪遭到暗杀,是因其施予的巫毒诅咒所致的
诳语,也在大肆渲染下,让外界对巫毒的刻板印象再一次被强化。
残酷的是,由于老杜利瓦埃暗中接受美国的要求,放弃像邻国古巴般走共产主义路线,使
得这位宣称自己杀了甘迺迪的暴君,反而讽刺地在美国的支援下,躲过了不满其统治的邻
国多明尼加的入侵,以及海地地下反对势力的政变,安安稳稳地操持着他的恐怖统治,死
而后已。
▎ 谋杀祭司:天主教的反弹
1986年,在老杜利瓦埃跟他的儿子小杜利瓦埃加起来,长达29年的独裁统治垮台后,两位
“巫毒守护者”利用人们对巫毒的迷思与恐惧强化政权的后果,反弹到巫毒教身上——海
地开始出现了由在独裁政权执政期间被迫害的天主教徒,或是深惧巫毒祭司法力报复的平
民,所发起对巫毒祭司的私刑处决。
TTM与巫毒神职人员之间的共生关系,让巫毒祭司被视为独裁者的间谍、同路人;乘载历
史与集体认同的巫毒教,成了国家机器巩固权力下的陪葬品。
杜利瓦埃政权垮台后,新的海地军事政府颁布了新宪法。政府被赋予禁止一切迷信活动的
权利,等于从宪法的层次来压抑海地巫毒。然而,由于海地的政治情势持续混乱,在接下
来的十七年内接连换了15任国家元首,使得1987年的宪法欠缺被落实的机会。在纷扰且不
安的政治与社会氛围中,走入地下的巫毒,反而重新成为普罗大众在乱世里的寄托,逐渐
恢复其民间基础。
以更钜观的角度来看,镶嵌在本土与外来势力对抗下的政治化的动员,也许才是宗教冲突
背后的本质。列强在海地独立之初,仍不放弃颠覆本土政权的各种尝试,以及担心殖民地
群起效尤而长达一世纪的经济封锁,在在让海地的本土统治者对罗马天主教神职人员的存
在,抱持外国政治势力干涉的忧惧。而巫毒在宗教之外衍伸出的国族认同意义,也在本土
统治者的抵抗思维下,被刻意塑造与强化。两股力量的消长,从而产生海地纷扰至今的宗
教斗争。
2003年颁布的海地新宪法中,海地官方正式将巫毒与天主教并列为该国两大官方宗教。如
今,虽然天主教会对巫毒的容忍已较过去大幅放宽,但两种宗教之间的冲突仍不时上演。
对部份天主教人士来说,巫毒仍旧是这个国家不光彩,且亟欲去之而后快的一页。
2010年1月20日,海地发生了造成三十万人死亡、有史以来最严重地震。在地震发生后不
久,一位美国福音派基督教会领袖,便言之凿凿地宣称,此次大地震是源自于海地人在巫
毒里与魔鬼做出的交易带来的后果。
在巫毒教里,巨大的自然灾难是源自于造物主Bondye,而非祭司能够沟通的各式神灵Loa
所能控制,指控祭司跟Loa做出的魔鬼协议造成灾厄,依其教义可谓非常荒诞。然而,大
地震与巫毒之间的联想,的确让巫毒教产生非常大的压力。
尤其在灾后国外的基督宗教救灾团体,刻意地排除与在地巫毒教神职人员的合作,更让人
们产生为何号称全民宗教的巫毒,在灾后的重建里却是缺席的质疑声浪。加上将灾厄归咎
于巫毒的谣言,使人心浮躁的海地社会甚至又再次发生针对巫毒祭司的谋杀。
▎ 一尊神祇,两种面具:挥之不去的政治遗绪
什么都是巫毒的错吗?当问到本土企业家,或外国投资者对海地的看法时,他们不免会抱
怨巫毒教里极强的宿命论,成为海地长久以来发展落后的绊脚石,以及当地人工作不积极
的原因。甚至跨国保险业者在评估海地市场潜力时,也认为大众的宿命观,让推销保险的
概念寸步难行。
2014年接受教宗方济各任命,成为海地本土第一名红衣主教的希布利·朗格卢瓦(
Chibly Langlois)更公开表示,巫毒是海地的“一大社会问题”,其提供给广大海地民
众的,只有虚假的魔法,而非能够解决生活困境的方法。
人的出生是为了死亡(moun fèt pou mouri)
这句海地古谚,常常被引做巫毒宿命论的注解。生死都是注定的,而生活里的一切,都被
无所不在的罗亚们支配。以海地最受敬重的资深祭司Max Gesner Beauvoir的话来说,“
巫毒宿命论是一种对死亡的无惧。因为巫毒相信一个人总共能活16次,在每一次转生中,
人将在不同的处境里积累智慧,最后聚合为造物主的一部份。”
然而,以此推论巫毒宿命观造成海地人不积极、懒惰,或甚至对生命缺乏自主意识的习性
,未免有失公允。毕竟宗教论述的形成,总是与信仰社群的处境息息相关。
海地长期以来普遍贫穷(海地是美洲唯一一个被联合国列入极度贫穷的国家,一天人均只
有两美元),让普罗大众难以对现世抱有任何美好愿景。带有宿命论,能透过祭司与罗亚
交易而解决日常问题的巫毒教,自然成为艰困中的海地人,找到理解自身处境与调适的理
性选择。
不愿细腻地同理并体察脉络,使得巫毒争议里加害者指责被害者的荒谬层出不穷。前述红
衣主教的言论随即被海地裔美国人类学家Richard Morse反唇相讥:
如果你要讨论海地深根蒂固的巫毒“痼疾”,你就必须从过去海地人被剥削奴役的历史—
—那正好是你们这些天主教徒过去最热衷投入的——开始说起。所以囉,我不知道你有什
么立场好责备受害者的。
过去的纷扰,或多或少还影响着如今的海地巫毒,使得大部分祭祀仪式还是习惯台面下进
行。据信高达80%的海地人都宣称自己信奉罗马天主教。然而对几乎所有人来说,白天信
天主,晚上拜巫毒,参与巫毒祭司拿着天主经与圣母经作为祷词,却在西非舞蹈与鼓声中
与Loa达成交易的祭祀仪式,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巫毒的鲜血早已渗进上帝、圣母玛莉亚与圣徒像的面孔里。“一尊神祇,两种面具”是卡
在宗教角力下的海地庶民日常生活对信仰的最大共识。这也许正是无论宗教之间如何纷扰
,都难以撼动的海地移民社会本质:对外来事物开放地拥抱、融合并再造,而后成为这块
土地的一部份。
▎ 参考文献
Kadish, D. Y., Jenson, D. (2015) Poetry of Haitian Independence. New Haven
and London: Yale University Press.
Thylefors, M. (2009). “Our government is in Bwa kayiman:” A Vodou Ceremony
in 1791 and its Contemporary Significations Afro-Latin American Religious
Expressions and Representations, Issue No. 4, pp. 73-84.
Laguerre, M. (1973). The Place of Voodoo in the Social Structure of Haiti.
Caribbean Quarterly Vol. 19, No. 3, pp. 36-50.
Wilentz, A. (1987). Voodoo in Haiti Today. Grand Street, Vol. 6, No. 2, pp.
105-123.
Michel, C., Bellegarda-Smith, P. (2006). Voodoo in Haiti Life and Culture:
Invisible Power. Basingstoke, England: Palgrave Macmillan.
McGee, A. M. (2012). Haitian Vodou and Voodoo: Imagined Religion and Popular
Culture. Studies in Religion/Sciences Religieuses. Vol. 41, No. 2 pp. 231–
256.
作者: cheng399 (cheng399)   2016-09-07 16:17:00
推啊, 大推
作者: Ianthegood (杂碎。)   2016-09-08 00:06:00
好文
作者: newAqr (手牌钉书机)   2016-09-08 11:57:00
好文!!!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