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到底是不是中国朝代,这问题已经是老掉牙的历史争论,至今仍广泛引起讨论,但基
本上中国史史界主流意见是赞同的。
理由大致是:
1.忽必烈选择了"皇帝"此一称号,古时亚洲只中国王朝敢公开用此称号与诸邦交流,其他
受汉文化影响甚深的属国顶多只敢在国内用帝号,但接受中国王朝的册封称王,元朝继
续了此一朝贡体系,与亚洲诸邻交流。
2.铁木真被忽必列追諡为“元太祖”,使用諡号是延续中国王朝从商周汉以来的传统,此
例在元一代多不胜举。
3.忽必列称帝后的国号为元,典故出自中国古籍,他给建立的帝国一个承接中国前朝的国
号,没有把元帝国与过去中原王朝的关联切断,而是做了一定的联结。元代统治中国是
二元统治,将人分为四等,但总体仍是行汉法为大,帝国根基也是在中原汉地。
4.站在汉人正统观念来看,元代修宋史,明修元史,一定程度代表古人认为元朝为中国统
一王朝的一部分。
5.其他等理由。
接下来谈一下我的意见。
2004年8月,蒙古国乌兰巴托大学教授额日德雷根在访问日本时,接受日本NHK电视台采访
时,针对当年亚洲杯足球赛上中国球迷的抗议日本活动说到:
”中国人把我们国家和民族伟大的祖先和神灵一样的英雄,征服过他们的鉄木真当做他们
的祖先和英雄,把我们对他们的殖民历史当作他们最强大的历史,这样一群拥有白痴一样
的历史学水准的民族,又有什么资格去抗议你们国家民族的历史观呢???”
不谈这位教授在政治立场与意识型态上的偏激无理言论,像仍把铁木真视为中国人(现代
应该不会有人说这么阿达的话了)之类的话,如果纯从历史来看,其实涉及到了一个老问
题:
元朝与清朝究竟算不算是有延续性的正统中国朝代的一部分(元清非中国论)?
会有这样的问题产生,主要是因现代所谓的中国和国家概念是从近代才有的。
古代中国泛指中原地区,实际上就是黄河流域的中下游,连长江流域都不是中国,楚国被
中原各国视为蛮夷,同样在陕西的秦国也是蛮夷。发展到最后,显然中国概念是一直在扩
大的,但当我们以现代国家概念来看中国朝代,对于以入主中国建立政权的元清两代
(甚至扩大到北魏辽金等非大一统异族政权),则会有不同的分歧意见。
以西方的观点,有些学者会将元朝与清朝称为所谓的征服王朝(这个概念近年遭致了不少
的批评)。站在当代人的看法,其实都是亡天下、亡中华的。回到当时的情境,没有人会
认为吾中华天朝没有亡国吧。如果这样看汉人政权的正统观念很难套用在元代,也不能视
为中国当时很强大的论述,因为中国地区本身也是被统治的一部分。
但是我们必须承认现代中国的疆土概念,其实是源自于元代。后世不管基于什么原因,如
果不认同元代为中国王朝的一部分,基本上就失去了现在统治新疆、蒙古等边疆地区的正
当性。
受儒家教育的汉人,在冷静下来往前检视异族统治时期时,就会强调文化中国的沿续与大
一统观念,所以务实的将元、清也算入中国朝代的顺序范围内。另一方面,也是承认当时
统治中国的政权是他们这些异族。
汉人文化并没有消亡,事实上也不可能,因为汉人实在太多,不可能死绝。站在异族统治
者的角度来看,沿袭一些中国制度是因地制宜的措施,并没什么不好。
问题也来自这里,因为政治上的汉人中国确实是断裂了。但因为很多人对中国的定义,除
了版图上较含糊不清的界定外,就是以是否有接受中国式的教化来区分,这就造成了落差
,也形成了矛盾,因为文化中国和政治中国并无法分的那样清楚。
所以当有人说中国朝代有断裂,就会有人拿文化中国来反对;有人拿文化中国来说中国延
续五千年,另一方就会拿政治中国来反对,陷入无限循环。因为中国人太在意延续性的正
统观念了,西方史观并不会太强调这一点。
也就是说,对一些朝代是否为中国朝代的纷争,还是源自于对中国这个基本概念的理解角
度和立场的混沌不清。(到现在我也是阿....)
以元代而论,蒙古人这一统治族群他们接受汉化的程度其实是很不深的。元代皇帝严格来
说是没有人是会讲汉语的,蒙古贵族信奉的是喇嘛佛教和原始萨满教的混合,儒家文人在
元朝的等级社会中地位非常地下,所以元朝才有“八娼、九儒、十丐”之说。
元代分四等人,一、二等人几乎不说汉语、不学汉文,有自己的习俗与生活方式。他们宁
愿培训和雇用大批的翻译维持统治机器运转,也不愿像满人那样汉化的比较深。
制度上,元政权骨子里始终实行的是领户分封制,不是一个典型的中央集权的大一统王朝
。选用人才上,科举并非主要取士方式,直到元朝末期元仁宗在位时才短暂地恢复了科举
制度,但是规模很小。墓葬制度方面,虽然吸取了汉法,但蒙古人入殓仍然俭朴如初,地
面上也很少有规模的建筑物、功德牌坊和墓碑,所以元代皇帝陵墓才会那么难找。
那为何元代会仍被认为是中国朝代的一部份呢?
除了传统观念的影响,也与中共建立以后的历史史观有关。
1949年之前,元代的形象并没有那样好。但翻阅1949年后中国大陆的一些相关论文,对元
代的看法就开始有所转变了。
入侵北中国、西夏、四川烧杀掳略的历史,有人会说这是促进了“民族大融合”,对西征
扫荡各民族的战争,说是“客观上促进了东西方文化的交流”,甚至把元朝统治者的祖宗
成吉思汗说成是中华民族的英雄(中华民族的概念又是另一个可以讨论的东西)。毛泽东
自己对成吉思汗的评价也很高。所以我们也不能忽略近代以来历史评价转变的问题。曹操
就是一个最显著的例子,这几年他的脸越来越白了。
虽然如此,但元代也有正面的地方。
基本上它是一个对宗教相对宽容很多的政权,不像其他中国朝代,他们很少干涉这一块,
只要不反抗元朝政权,他们的统治政策与明清相比是宽松很多的。
在其统治时代,异族人进入且居住中国的人数非常多,社会上呈现多元文化的情况,甚至
有汉人反过来模仿蒙古人。辽、金、蒙古这些统治者面对中国文化时,虽然他们会把某种
歧视加诸于中国人,但有时也会以官方的尊重姿态去容许中国文化一定的影响力。
大家会认为元代是一个处于动乱与衰退的黑暗时代,但其实他是一个重视商业发展的时代
,虽然政治上腐败,但许多地方其实是很繁荣的。像长江三角洲的一些新市镇地区,其经
济并未被破坏,而是完整的承续了宋代以来的市镇扩张情况,在元代仍发展非常快速。反
而是明朝建立后这些地方开始有衰退的现象,直到一百多年后才慢慢追上。
在改朝换代之际,一些汉人地方士绅大族与知识份子,反而是站在元朝这一边的,他们虽
然政治上无法发展,但地方上则有很大的发挥空间,遇到一些汉人割据势力的崛起,他们
反而是很负面的来看待。因此朱元璋建立明朝后惩罚了他们,没收了他们的财产,逼他们
迁移到各地与集中至首都南京居住。除此之外,更禁止私人海上贸易,以及严格管制宗教
,建立官方认定的信仰制度,压抑在元代自由蓬勃发展的淫祠。
大元是元朝的汉文国号,但蒙古文准确翻译的话,应叫”被称为大元的大蒙古国”,所以
傅斯年曾戏称研究蒙古史、元史之学为"虏学"。
为何?因为除了汉文,元史牵涉的语言之多为历史上所未有,元朝社会也是一个很特殊且
多彩多姿的社会,回异于汉人主体王朝,所以对这一领域近代学者往往视为畏途。
中国古来的历史发展素以延续性及单一性见称,但从这两方面来看元代是很特殊的时代,
而是以中断性及多元性为特色,研究元史除要精通中国史,更要精通边疆史,甚而具备解
读蒙语的能力,这是萧启庆教授的论点。
其实说那么多,我们还是得问问真正的蒙古人看法,他们是怎么看待祖先所创立的大蒙古
帝国呢? 如果他们自己的认同跟我们"汉人观点"不一样,元帝国不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朝
代,他们是异族入侵者,那其实我们也必须尊重他们的看法,即使有强而有力的论证与观
点,也不能强加于人的。不能因为掌握了话语权,就得强迫其他人接受。
※ 引述《osee (os)》之铭言:
: 欢迎历史系的来打脸
: 肥宅窝在图书馆 看一些歪国人编的历史书心得 (有趣很多
: 基本上是误解成分居多
: 其实中国地区的历史 跟欧洲地区很像
: 但因为中国极特殊民族性 跟近代的统治行为 (不赘述 就跟你想的一样
: 才搞成现在这样
: 歪国误以为中国朝代是歪国的王朝
: 实际上并不是 只是类似概念
: 但中国无线上网去了
: 欧洲的各国史编辑模式会比较正确
: 但中国人被洗脑的骄傲感 跟统治便利性
: 是很难接受的
: 总之 中国是很诡异的混合体
: 混杂了歪国两三个以上的概念 又各取所需
: 是巧合跟无奈的变种
: 讨论这个 其实真的没啥意义
: 因为概念实在差太多
: 除了要扩张侵犯别国有需要外 就是自爽居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