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公民社会之期望/ 柯文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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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世纪开始，西方民主政治兴起，“代议政治”、“政党政治”一直是政治的主流。三百
年下来却也看到了种种缺点，尤其是民主制度不完整的国家往往只有选举权，但是罢免权
、创制权、复决权、公投权，不是缺乏就是运作不完善。因民主制度之不完整，民主政治
随之跛脚，也就是预期中的事了。当买票有用，甚至含泪投票、含恨投票、含血投票可影
响投票结果时，这个民主政治事实上只有选举权的形式而无选举权的事实。台湾是亚洲的
新兴民主国家，过去三十年几乎就是欧美先进民主国家三百年民主发展史的缩影。当我们
庆祝走出戒严、走出一党专制、甚至走出一家一人专制时，却赫然发现黑金已垄罩台湾政
坛，目前更是意识形态造成的蓝绿对决、政党恶斗控制了整个台湾。台湾社会在最近几年
也因为蓝绿恶斗而陷入内耗与空转，人民精神空虚，尤其是青年人对未来失望甚至绝望！
所幸最近几年，以学生为主体的公民运动逐渐兴起，被意识形态挟持的两党已无法完全箝
制社会的脉动，更无法压制人民的反抗。苗栗大埔事件、士林文林苑事件、华光社区事件
、绍兴社区事件、反媒体垄断、关厂工人事件、、这些运动风起云涌，而其中最受人瞩目
的就是因为下士洪仲丘被虐死而引起的白衫军运动。二十五万人在没有政党动员、没有游
览车运送、没有发便当发走路工的情形下，自动自发走上凯道，逼迫政府废除军法审判，
这是华人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公民运动。因为Face book的出现，引发了阿拉伯世界的茉莉
花革命，许多的独裁政权应声而倒，2013年8月3日的白衫军运动也堪称是台湾版的茉莉花
革命。
不料2014年3月的的太阳花学运竟然规模更惊人，学生不但长期占领立法院，甚至一度占
攻行政院，迅速集结的民意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震撼了整个台湾社会。如果我们比较1990
的野百合学运和2014的太阳花学运，固然网络的兴起使得太阳花学运，动员更快、规模更
大、冲击更钜，但是随后医疗站的设立、物资站的运作、动线的维持，虽然外表看不出总
部之指挥运作，但整个学运显得更有秩序、更有持久性，尤其是2014年3月30日五十万黑
衫军挤入凯道，过程和平且井然有序，结束后现场竟然没有什么垃圾！显然台湾公民水准
较之24年前提高了许多，但是2014年的太阳花学运仍有其危机，因为对于台湾何去何从充
满了不确定性。
台湾从1970年代经济开始起飞，到了1990年时，已是所谓“台湾钱淹脚目”的富裕时代。
但随着经济之改善，人民对政治的期望也随之提高。人民开始抱怨：为何他们不能选举总
统、直辖市市长？为什么不具民意的万年国会一直存在？为什么他的工作单位有“人二室
”？为什么党部比政府更有力量？当年野百合学运的诉求目标简单明确：解散国民大会、
废除“动员戡乱临时条款”、召开国是会议、提出民主改革时程表。当时的李登辉总统也
顺势引导这股力量，让台湾往正面的方向发展：逼退李焕、郝柏村，解散万年国会，国会
全面改选，最后1996年终于总统直选，台湾完成了宁静的民主革命，整个台湾往正面方向
发展。反观太阳花学运也是累积了相当长期的社会能量，最后因反服贸的导火线而整个爆
发。当你点燃一根火柴丢向汽油桶而引起大火，其实引起大火的是那桶汽油，而非那根火
柴！反服贸只是那一根火柴，太阳花学运是我们看到的大火。但长期以来，年轻人对未来
绝望、对政府不信任、对两党不信任，这些问题累积起来的民怨才是那桶汽油！马英九总
统本身是问题的制造者而非问题的解决者，台面上之政治人物又多忙着算计个人之政治利
益，没人愿意出面承担解决学运，所以这场学运一直拖着无法结束，更不要说有人开始检
讨社会长期累积的民怨要如何处理?
1990年的野百合学运目标清楚且李登辉总统勇于承担，于事件第5天接见了学生代表并承
诺政府改革之决心，因此事件在6天后就和平结束了。反之，太阳花学运诉求在过程中逐
渐更改而显得不确定，政治当权者又因互相算计或者意气之争，无人愿意出面解决，拖到
12天后即使爆发台湾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黑衫军群众运动，事件还是没有落幕，此台湾也仍
然没有明确的努力目标，社会上充满一种不确定感。
其实我们活在世上，每天都在做各种交换，什么是我们不愿意拿出去交换的，那就是我们
的核心价值。一个人的核心价值应该就是他的生命观、价值观、哲学观，而以台湾而言，
它的核心价值当然就是台湾共识。台湾共识应是整个台湾社会珍惜而共同追求的社会价值
。我认为所谓文明国家，并非是因为它拥有捷运、高铁，甚至太空船、核子武器。所谓文
明国家是因为它落实了社会基本价值，让人民有尊严地过著“人”的生活。
个人认为“民主”、“自由”、“法治”、“人权”、“关怀弱势”、“永续经营”，应
当作为我们的台湾共识。台湾目前在这些所谓社会基本价值都还有欠缺，政治为人民所共
有才是真正的民主，显然目前台湾政治仍然是政党、财团、黑道所盘据，在现有的台湾民
主制度之下，人民参与政治仍有层层关卡。更不要说多少父母叮咛自己的孩子：小孩子有
耳无嘴。小孩子不要参与政治。政治在现在的台湾仍然让一般人觉得惊惶而不愿多事强出
头，如此我们可自称是民主的国家？自由不仅是不妨害他人之自由为范围，更要有免于恐
惧之自由。在台湾企业连捐钱给反对党都要偷偷摸摸，连可扣所得税的收据都不敢要，因
为捐政治献金给反对党的候选人，企业家心中都有莫名的恐惧。如果连捐钱给反对党都有
恐惧了，台湾还可自称是自由的国家吗？法治不仅是人民要守法，政府更要守法，而政府
执政要遵守程序正义正是守法的基本条件。台湾政府在执行公务时，往往缺乏程序正义。
连检察总长黄世铭都因非法窃听案被判刑，我们还可自称是法治之国家吗?我个人也遭遇
过各种行政及司法机关之骚扰，其实这些骚扰已达政治迫害之程度。每次想到江国庆之冤
案，人不是他杀的，竟然有口供、自白书，最后把他拖去枪毙。我们自思：如果你是江国
庆，你怎么办？人权是国民的基本保障，基本的生命权都不保了，台湾算是人权之国家吗
？ECFA之后台湾经济仍然成长缓慢，并没有如马英九总统所说的台湾经济就好转了。但是
经济发展迟缓，如果少量的经济成长仍为国民共享，那大家还能忍受这成长缓慢的经济。
但是事实上台湾贫富悬殊日渐严重，甚至穷人比以前更穷。弱势者在未来的世代中，似乎
更没有机会翻身，如此关怀弱势之政策岂不是空口说白话？至于马政府坚持盖核四，根本
就没有台湾永续经营的想法。如果我们连核灾应变方案都没有，政府却坚持要盖核四，马
政府之心态就难以理解了！
台湾好，但台湾可以更好。慈济证严法师说：如果方向对，走得慢还可以走到目的地。但
是如果方向不对，走得再快也不会达到目的地。未来台湾公民运动之目标应是先确立“民
主”、“自由”、“法治”、“人权”、“关怀弱势”、“永续经营”作为台湾共识，让
台湾社会有一个共同努力的目标，如此文明的公民社会才有成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