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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瞧不起大人啊！”这句话的本意是？
在新型冠状病毒袭卷地球的这数个月来，《机动战士钢弹》系列的生父富野由悠季（现年
79）是如何看待动荡的世界呢。趁著之前因为肺炎而中断的“富野由悠季的世界展”于静
冈县立美术馆重新开办，我们访问了富野导演。有什么讯息想给全国休学和外出自肃的孩
子们，得到的答案是“别瞧不起大人啊！”。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但听到最后，似乎能
够理解大师想讲的意思。
## “不能随波逐流于社会情势”
在新型冠状病毒流行的这几个月，我一直龟缩在自家和工作室。当我为了构思下部作品阅
读著古代史相关的书籍时，动画业界遭逢了大幅影响，原本预定于六处会场展出的“富野
由悠季的世界展”，其中两次展出也因而延期。
不过“Stay Home”原本就是我的日常生活。在家撰写文章时，就会整整 3 个月都不外出
。忙于动画的工作时，出门也只会去工作室。
因为我和一般人的工作形式不同，也不会和工作室的其他员工们每晚开心地喝到天亮。杀
青派对也只有半年到数年会有一次。至今过的都是和外部缺乏接触的人生，生活并没有太
大的变化。
我也很讨厌生病，害怕冠状病毒。最近到家后也会把在外面收到的零钱消毒。但我也会觉
得，真的有需要做到这种程度的经济限制吗。
有人说过“（疫情过后）人与人的距离感出现了大幅变化”，但就是因为我们有共同团体
才会造成传染病。明明至今都在说著“人没办法独自活下去”，现在却改口说道“不要与
他人接触”，这就像是在否定社会，让我有种怪异感。
“戴上口罩”、“拉开距离”这些呼吁真的是为了防疫吗。在我看来更多人只是为了逃避
责任，而在嘴上挂著这些“我有在好好防疫”的说词而已。
没戴口罩就会被责骂，飞机也停飞了。这些规范真的是理性的吗。乍看之下是现实主义的
考量，但实际上真是如此吗。
或许在冠状病毒的现况下这很难理解，但我认为“不能随波逐流于社会情势”。同化之后
就会被并吞，无法再独立做出发言。我们必须再努力发明未被上个世代污染的表现方式。
必须至死都在寻找这种方法。
## “以经济成长为目标的人类才有问题”
在 2 月到 3 月那阵子我领悟到一件事。就是“传染症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死对以前
的人而言是近在咫尺的存在，并且是自然的法则。因为我们在自然里与病毒和细菌一同生
活着，是不可能防堵所有传染症的。
我曾经一度做了“也许世界上会有 2 亿左右的人因为冠状病毒而死。而这也没办法”的觉
悟。虽然我没有能够接受家人死亡的自信，但也感受到“也只能接受了”。
在《机动战士钢弹》开头的前导内容“过度增长的人类移民到宇宙，建构起宇宙殖民地”
，是因应 1970 年代成为社会问题的人口爆发议题。但我却没有任何作品谈论感染症或传
染病。明明早在中学时代就学过 19 世纪的“西班牙流感”曾经造成数千万人死亡，却没
学到其会造成的世界级影响。对于自己没能应用自己学到的事物，觉得相当的失望。
人口问题如今变得更加严苛。在战后的地球人口只有 20 亿左右，现在地球人口已经将近
80 亿人。这很明显已经太多了。已经到了即使因为冠状病毒有所减少也无效的临界点。
从现代的视角来看，仍然以经济成长为目标的人类才有问题。
我有三个孙子。我希望地球能让他们活到寿命尽头。但考量现在的人口问题，或许在 50
到 60 年后他们会非常辛苦。我不想看到那样的未来。
## “不能毫不进取就说著‘没有意义’”
如果要给目前因为冠状病毒，过著十分苦闷生活的孩子们一份讯息的话，那就是“别瞧不
起大人”。大人在说著“去学习”的时候就该去学习。不能毫不进取就说“我不懂”、“
这没有意义”。因为要有所理解之后，才能做出自己的发明。
再讲得更简单点就是“去读书”一句话。这是无法外出、无法见人的时候也能做的事。
以前小学有 100 本左右给儿童看的世界文学全集，我十分后悔地想“应该要在小学的时候
全部读过一遍的”。我当初很喜欢《鲁滨逊漂流记》，仿照写了一本小说。《基度山恩仇
记》因为很难懂就不看了。《悲惨世界》因为太沉重不是很喜欢，但我很喜欢登场人物的
“珂赛特”这个名字。
当时只挑自己喜欢的看，不喜欢的就避开，直到高中时才注意到“完全晚了”。知识是越
多越好，没有什么“虽然我不知道但也没差”的事情。无知就是罪过。但更重要的是，“
不能够败给知识”。
曾经有人做过“人类终有一天会封印传染症”的发言。这就和“冠状病毒是能够镇压的”
一样，我们因为近代的科学技术得到的见解，而成了认为“什么都能够突破”的傲慢者。
人类在发现核能后，在制作核能发电厂之前就先制作了核子弹。这是科学技术上最不幸的
事，也是人类背负最大的罪过。最近则是如果中央新干线通车，就能替东京、名古屋和大
阪带来经济效果，这完全不可信。这是即使要挖通有地震和喷火的可能性的大地，建立隧
道也值得做的事吗。
效率优先于一切，是工学系的研究者们终究会选择的“技术原理主义”。当他们吸进了名
为知识的麻药，就再也无法修正自己的轨道。人类已经沉溺于知识之中。而即使不是技术
者或研究者，人类也会因为“在某个领域变得杰出”而变得傲慢。
像我也是 30 年来努力相信“人类绝对能够革新”、“会有能与他人完全互相理解的新人
类出现”制作著钢弹，最后感到挫折。这段时间，世界上接连出现了像川普、普丁和习进
平这种强权的政治领袖，我想人类的革新是不会来临了。
所以，为了不输给知识，必须读书去学习知识。
## “不会有人告诉你点子。所以只能读书”
虽然我说了对自己对于感染症的影响力一无所知很失望，但如果我知道了，是否就会大举
放进作品中，那又不是这样。就像核武和食粮的问题一样，如果认真探讨这些议题，内容
就会太过残酷，变成卖不出去的作品。大家无法接受就不会来看，只靠一个人的梦想是无
法让商卖成立的。
我现在也还在尝试着如何“作出精致珍贵的作品。即使从政治或学问的角度去看，都能为
之辉煌的动画”。
虽然我自称是“动画演出家”，但我认为这是我亲自得来的成绩。在我 30 岁之前，“动
画演出家”这个职业连税务署的书面作业都无法通过。职员会问道“动画是什么？”、“
不能这样写啦。只要写‘演出家’就行了”，这样的状况持续了 10 年，现在已经能够在
职业栏上这样写了。我至今也在学习著如何这样突破时代。
不会有人告诉你点子。所以只能读书。这半年来我就这样看着书做着调查，思考下一部动
画。
虽然不晓得会不会用在下一部作品里，最近我在调查的是“邪马台国究竟在哪里”。由边
境的女王卑弥呼派遣的使者，处在男性社会的中国文官们是如何看待的。而这些文官所写
下的历史文书，有多少是能够信赖的。
思考着这些东西，就会觉得“我还有能够作的东西”。
## 毒舌之中的真正讯息——取材过后
富野是位广为人知的“毒舌家”，对他人到自己经手过的作品都会毫不留情地批评。于 19
93 年播放的《机动战士 V 钢弹》是 1982 年出生的我在电视上首次接触到的钢弹系列作
品，但富野却评道“我想要完全否定这部作品。结果会变成这样，全部都是导演我的责任
”。
而这话在动画业界中也很多人认为是“爱情的一体两面”。就像当初对于“富野由悠季的
世界展”的提案说了“别做这种白痴的企画”，在静冈县立美术馆开展首日还是带着满脸
笑容前去视察。
这次的访谈里也是满满的这种“富野节”。从冠状病毒对策到外交问题，动画到模型业界
，不论国内外接连发出对于政治家和业界关系人士的批评。
对于口罩的“解释”也十分独特。我的解读是，这是投出问题问道，即使拥有医学方面的
“知识”，或许仍然有着立于“不能随波逐流于世界情势”方针的视野才能看见的东西。
人事物以及服务能够超越国境移动的自由，虽然带来了今日发展的繁荣，也成为了传染症
扩大的原因。虽然表露出对于孙子的爱情，在这个时间点依然果断从人口爆发切入批判的
富野的姿势，也教导了我经济成长所带来的并不是只有幸福。
当提出“给孩子们的讯息”，马上得到“别瞧不起大人！”的叱责时，我不禁愣住了。但
仔细听则是“正是在这样的状况，更要多读点书”的充满爱情的讯息。
在两小时半的访谈最后，富野导演满脸笑容地向我说道“你很缠人呢。很少有像你这样的
人。你是第一个。真的很讨厌”。真是令人开心，这是身为记者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