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的城堡,肃穆的建物独矗于山峦间,今日回荡其间的不只是呼啸寒风,风声还带
著高亢清亮的歌声。
堪媲美宫庭的觐见大厅中,穿着华丽的歌者正引嗓高歌,声调细腻温柔足令闻者听之不厌
,搭配竖琴与笛的伴奏……在场的参与者无不闭上双目享受这如天籁之音。
然而……
“杀了他们。”
从拜阶上方的高座传来残忍的声音,发号施令者面无表情,一手托住脸颊沉思闭目……原
本美妙的乐音瞬间混入尖锐的杂音,最后在一声声的呐喊哭叫谱上休止音。
希斯特里卡正巧踏入大厅,恭逢其时地见证这一出惨剧。
“这样看来,要找到合你风格的歌者可是很棘手的一件任务。”
希斯特里卡缓慢的步伐走过被侍卫拖行的尸体旁,毫不在意自己的靴子踏过流一地的血渍
上前。
“让您看了笑话又使您踏上污秽,这倒是我失礼的地方。”
“给贵客上座、换靴。”
侍卫抬上座位,希斯特里卡也不客气地坐上位子,接受侍卫服侍换过一双新靴后,将自己
身子靠上靠背双手放上扶手,他的目光很快地开始扫视现场。
立于自己左前侧是名骑士装扮的男人,身材外貌都是数于一等一的战士之流,出于魔导师
灵敏的直觉告诉希斯特里卡此人绝非一般人物。
年轻骑士一直保持闭目静思的宁静姿态,但像是感应到希斯特里卡的目光注意到自己,在
一瞬间展开双瞳……直向希斯特里卡方向窥视的眼逼得他不得不收回伺机的探查。
直觉果然没错,希斯特里卡心中嘀咕,只见骑士很快收回警诫,又恢复那平静无波的沉默
。
他的旁边站了数名人士,看样子都是属于上位者的部僚策士一类……就算他们私底下对希
斯特里卡打量窃窃自语,却不值得希斯特里卡看在眼里。
接着,希斯特里卡右前侧站立者……一身毛绒雪白的羽织披风覆身,如雪化身的身材高挑
者……仅仅从外貌无法判断性别的未知人物,同样以自己一双细长的眼目注视著希斯特里
卡,无言含笑。
“您难得来到这里,有什么话直说不妨。”
希斯特里卡将目光放回拜阶上方的高座……原本姿态散慢的样子回复到正襟危坐的端正仪
态,对现场的所有人士发散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上位者不怒而威,令所有臣属闻言皆恭
身静肃。
“来这边只是我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如果真的要说上些什么话,那么还是要绕着那位华
尔达的公主打转了。”
“希格露恩‧华尔达……我听说过她是玛奎露琪殿下的友人,看起来真正感到困扰的是您
才对。”
“嘿嘿,我只不过是朗希尔德的一名魔导师罢了,殿下处理政务,可没有时间来干涉我的
自由。”
“既然如此,我们彼此双方的合作也不会出现变化才是。”
“这是当然,所以我特地前来呈上情报……华尔达的公主似乎正寻求齐格飞方面的援助。
”
“哦。”
倾听者发出感慨,但似乎完全没把希斯特里卡的情报放在心上。
“那很好,华尔达的公主作出她自己觉得正确的决定……我不会有意见。”
“你对自己的自信十足,看起来完全不将她的影响力看在眼里。”
“不论她身份如何,我一样会全力将作为我敌人的任何对象摧毁,就是如此简单。”
“看样子是我多虑了。”
“应该说,如果那位公主真的投靠齐格飞也是件好事,我手下的人渴望战争却迟迟等不到
出军的好理由,她的出现正是打破僵局的最好时机。”
上位者露出一抹意味深远的微笑道:“希斯特里卡院长所盼望不就是这个时间点吗?”
“嘿,我们之间的合作可不是为了世界和平而来的。”
“那,就让我们继续看下去。”
“容我先告退。”
觉得是离开的时机到来,希斯特里卡也不打算继续在此眷恋,站起身后准备离去。
“希斯特里卡院长。”
当要走出这间大厅,身后突然传来上位者的呼唤,希斯特里卡于是停下脚步立于原地。
然而,身后变得一阵沉默无声,希斯特里卡不耐久候,正打算挪动脚步后面又传来声音。
“您没有什么话要再跟我说吗?”
被上位者一提点,希斯特里卡才想到曾经受他私下委托的事情。
“真遗憾,我这边一点线索也没有。”
身后先是一阵地冷哼紧接下来是响遍整座大厅的狂笑,追随上位者已久的臣属各各心里明
白──
这位统治者心情愉悦时会笑,而当心情极度恶劣直至狂怒时,他会笑得更为疯狂……就像
现在。
“托卡斯一直以来都讨厌被人戏耍,从来没有人可以玩弄托卡斯。”
上位者的眼神如刃,直接劈向背对他的希斯特里卡。
“我会期待您带着好消息再来这里。”
“我已经满足自我的好奇心,不会再来第二遍。”也从未有人敢威胁希斯特里卡过。“后
续有什么消息,还麻烦托卡斯大人自己劳动尊驾了。”
希斯特里卡肯定是第一位能在托卡斯的狂笑下安然脱身的幸存者,但对仍身处风暴现场的
众臣属来说,就如同火锅上的蝼蚁难受。
臣属各各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处置时,白雪化身者选在此时嘻笑起来。
“真是有趣的老头子……我想他不会是一开始就打算专程跑这一趟要激怒托卡斯大人的吧
?喂,你们怎么看。”
被他这样一问,但其他的臣属们个个噤声,大气也不敢吭上一声。只有站在他身旁高壮的
光头男人敢在这个情况下放声笑道:“真是坏心眼的波希法(Posifa),托卡斯大人不杀
你不代表其他人像你一样狗运好吗。”
“总是只有我们几个拥有这样的豁免权未免也太无趣……更别说我对面这位是出了名的沉
默。”
白雪波希法对面的骑士,身处于态势紧绷的情境下,仍闭目养神不受影响。
“如何,托卡斯大人,朗希尔德的老头子办不到的事,请交付于我吧。”
波希法话才刚说完,当他缓缓抬起头接触到托卡斯的目光时──
“呜!”
在如刀斧临身的凄厉惨叫过后……只见波希法双手抱头,以不可置信般的神情向后连连退
步,他接近歇斯底里的反应终于让骑士缓缓睁开双目。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托卡斯大人!”
“哎呀呀,终于换你踢到铁板了吗。”
光头男随性披着军装大衣覆于肩头,其下的内衬衣则是被结实肌肉分成一块块陷入其中。
他双手叉胸,见到波希法紊乱的样子让他忍不住露出雪白的牙齿窃笑。
“不要挑衅你的主人,波希法。”
“啊啊……”
喘著大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波希法,已经汗流满面,光头男看着这样的他,露出些许的
怜悯。
“史龙(Slone)。”
“托卡斯大人。”
光头男应声出列立于托卡斯座下恭身听令。
“虽然已经对外放出风声,但很显然地我们情报还不如希斯特里卡,我很不满意。”
“关于这点我非常抱歉!”
光头男收起原先一派轻松,诚惶诚恐毕恭毕敬地慎重回复,卑微得头不敢抬起身体不敢稍
有挪动。
“……既然在侦查情报上已经输了一截,那你该作的是将部队状态调整到随时能发动战争
程度。”
“……终于到了要跟齐格飞决一死战的时机点吗……”
“局面已经很明显最终大战一触及发,就算没有那位公主到来,跟齐格飞也必定要分出个
胜负。”
“史龙绝对会全力以赴,托卡斯大人的铁骑终将踏平这安格纳的每一寸土壤!”
等到史龙退下后,集会的尾声时刻到来,年轻的骑士才跨出行列转身向上屈膝跪于拜阶前
,头低到不能再低,无声地像是为自己所作所为请罪。
在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清楚骑士究竟意欲为何,唯一明白的只有──
“这不是你的错,当时的你不在现场,我不会怪罪于你。”
骑士无语,仍保持这一副姿态动也不动,就连托卡斯本人也发出感慨的叹息。
“你所蒙受的屈辱一样等同于我,如果你有罪责,那先该受罚的是我才对。”
“起身吧,派恩,我会给你雪耻的机会。”
直到托卡斯如此表示,骑士才肯起身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旁人仍然无法从那沉默的脸庞
上看出任何情感流动。
“波希法。”
冷不防托卡斯突来的呼唤,波希法如惊弓之鸟跌撞地来到拜阶之下。
“托……托卡斯大人。”
“跟希斯特里卡表面上合作联系不能出现裂缝,魔导师间的交流还是要由魔导师的你负责
沟通。”
“如果有必要的话。”让自己回复冷静的波希法向托卡斯作出请求:“请允许波希法将那
一位当作筹码运用。”
“那一位吗……也好,再不让他登场也没有必要登场了。”
托卡斯笑了,是充满轻蔑意味毫不尊重他人存在的冷笑。
“筹码赐给你了,务必要完成这场谈判。”
“波希法不会辜负您的指派。”
当人散去,觐见大厅归于独自一人的静穆,高座上的托卡斯,眼光灼灼。
“直到这一天我才明白……”
托卡斯右手伸向天幕,收放之间,却是空无一物未曾入手。
“……妳那稚拙的声音,才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
“这是妳无论如何都想用自己的死亡教会我明白的真理吗?碧洛迪丝(Vieruodis)。”
“所谓真正的,爱。”
Chapter.47 Love
波希法踱步长廊间走来走去,他现时神情不见一贯予外人所认知的优雅高贵,满是忿
怒不平。
“怎么可以……登上这觐见大厅已是不可饶恕的罪过,现在还妄想夺走我在托卡斯大人心
中的地位吗?”
“要跟这种卑贱的人共处,真是耻辱!”
波希法重重一拳击上窗框,瞪视著城堡外的世界。
“等着我吧,身为托卡斯大人座下第一魔导师,我不会就这么屈于你身后。”
“派恩‧柯多莫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