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外围的大雨突然停了,天空顿时明亮了起来。天极光还是高挂在那,不过衬托它的天
空已由灰转蓝。我们抵达了婀罗尼亚。我起身走到平台边缘,眺望着下方的城市;市区的
街道几无止尽地蔓延,远看都变得模糊不清了。
至少在这里—在我的力量中心—我能够阻止暴风肆虐。总有一天,我心想,总有一天,
就算不在城市正中放一颗极光石,我也要做到这点。
婀罗尼亚是一座充满球根型建筑的城市;每一座高耸尖细的塔顶,都有一颗颗金黄色
的穹顶。按著预定路线飞行的平台开始减速,连同跟在后面那一百座载有我的亲卫队的平
台,一同往市区下降。地上有许多围观的民众;我的一举一动都属于国家大事。在我们下
方的欢呼声,就好像是一股溪流一样,带着我们前进。
我开怀地笑了。说不定我该多多出门的。薛尔在我身边,手按在剑柄上,警戒地扫视
下方的民众。
“谁能大老远从底下暗杀我啊?”我打趣地说。
“那可不一定啊,凯。”
平台朝着坐落在市中心一座山丘上的王宫下降,并停泊在大塔之侧,摇身变回我的阳
台。我跨出阳台,回到了我的书房;一群穿着背心垮裤、袒胸露背的仆人则鱼贯走到阳台
,随后便将我的书桌给搬了进来。
薛尔伸了伸懒腰,铠甲又在那边吵。“怎么每次出门,路程都好像越来越远啊。”
“要是你把铠甲脱掉,应该就会舒服得多。”
“凯,我可是你的贴身护卫耶,”薛尔说道。“我们两个人之中,起码得有一个枕戈
待旦吧。那些空中的游牧民族还想要抢你咧,记得吗?”薛尔一脸温柔地笑着,好像是在
回忆年轻时的一段情史一样。“还有那次,我们被困在沙参的卷须里,有没有?”
“当然记得。你背我背了…有多远啊?”
“足足有五十哩,”薛尔说。“天啊。那都多久以前的事啦?有一百多年了吧?”
我没作声。薛尔不会变老。在很久以前,有一头名唤高伯梅斯的巨龙,我们两人在牠
的藏宝之中,发现一帖长生秘药。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纳闷,是否有人刻意将那帖秘药
放在那里,等我去取,如此一来才能将我不会变老的这件事给合理化。我是一直到了五十
岁,也就是沃德的觉醒之年,才明白了我的真实身份。
薛尔又伸了个懒腰。“是说,还是随时保持警戒的好。正所谓居安思危嘛。”
“当然了。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好说、好说,还好有我在,对吧?好啦,我得去向辛缀雅报到了,你也知道,去看
看孩子们都在搞什么鬼。”
“好主意。”我说,一边看着仆人小心地整理我桌上那一团乱。批阅那些堆积如山的
报告不晓得要花多少时间…
不行,我得马上行动。薛尔正要开门离去,我赶紧凑上前。他疑惑地看着我。
“要是我动作快一点,”我向他解释道。“说不定可以抢先溜进实验室里,这样俾斯
柯就—”
薛尔一把将门用力推开。俾斯柯就站在门外。
“哦喔,”薛尔说。“没辙了,凯。”
俾斯柯将画上去的眉毛一挑。他就像一尊人家会雕在外墙上的那种石像;四肢太长、
服饰线条僵硬、面无表情。很久以前,我将我那份长生秘药分了他一滴,之后他就一直在
我身边阴魂不散。
他躬身行了个礼。“大帝。”
“俾斯柯,”我说。“恐怕我等等才能听你的日报。关于岚力,我参透了一些想法,
非得马上记录下来不可。”
俾斯柯眼睛眨也不眨地,死盯着我好一会。他指间夹着一片特殊的岩板,有一本书那
么大,却极为轻薄,全帝国就只有这么一片,独一无二。我瞥见一旁有个仆人捡起了那张
原本被我揉成一团丢在阳台上的纸条,然后放回桌上,就怕不小心把什么重要的东西给弄
丢。
俾斯柯的眉毛又往上挑了点。“那么,就让微臣陪您走到实验室吧,陛下。”
薛尔拍拍我的肩,示意道别,然后就当啷当啷地走了。他面对过无数刺客、凶险以及
叛军,从不皱一皱眉;然而,纵使相处了这么久,一旦处在俾斯柯身旁,他还是会有些不
安。
“陛下,您或许该考虑让薛尔大人退休了。”才起步,俾斯柯便忙不迭开口。
“他喜欢这个工作,我也喜欢有他在身边。”
“这是自然,您说了算。”
“是啊,除非沃德有什么开示。”
“在您掌权这一世纪以来,这是沃德唯一一次召见您。”俾斯柯举起他手中那片石板
。沃德卷轴,这是唯一一种正式向外界联络的管道。
卷轴上满布著密密麻麻的字,我看也不想看。不过从我瞄到的部份看来,沃德的用字
遣词是愈趋强硬了;谁叫我总是置若罔闻。
我们一路静默无语,走了好一段路,直到长廊走完,连接到塔与塔之间的空桥。我知
道我不该这样为难俾斯柯,毕竟他也只是依据他的设定行事。虽然他很不听话,但也是在
用他的方法效忠。
底下传来一阵欢呼声,于是我便做做样子,向我的子民摆手致意。底下有乐团在演奏
吗?上方的天极光在闪耀着,不过难得的是,它的光芒却无法带给我安慰。
“陛下,这项任务有那么艰难吗?”俾斯柯问道。“沃德不就是要您花个一天,去完
成一件大部分的人都会欣然接受的任务吗?”
“问题不在任务本身,是像这样…被随传随到的感觉。要是身为一个帝王还得被人家
这样像仆役一样呼来喝去,那还有什么滋味?搞得好像我所做的一切、所有成就都毫无份
量一样。”
“他们只是要您去对您的族人行使您的义务罢了。”
“我的族人又对我行使过什么义务了?”
“主上啊,”俾斯柯在空桥上停下脚步。“这真不像您。您这么孩子气,哪里像是一
国之君呢?”
我本想自顾自地走下去,但我的鞋子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沉。我只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了
下来,背对着他。
“这是您的义务。”俾斯柯再度强调。
“俾斯柯,我不过就是一颗被装在罐子里的脑,”我说。“他们有数以兆计的脑子,
干嘛不去烦其他人就好?”
“因为是由您完成了伟大的—”
“谁没干过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啊?”我一边转着圈子,一边向市民挥手。“那么大费
周章不就是这个用意?全主异邦成千上万的人,谁不是在过著跟我一样的日子?”
“程式允许—甚至是要求—每个人量身打造自己的邦国。”
“俾斯柯,那不是重点。”我说。天啊!一想到这个就讨厌。
截至目前为止,沃德仅二度干预了我的人生。第一次是在我五十岁的时候,为的是告
诉我,我所在的现实世界,实际上只是模拟出来的图层。
这次则是要我“传宗接代”。
(未完待续)
p.s.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会有一堆很科技的字眼,像是“骇”之类的。
是说一开始看到什么hack啦、装在罐子里的脑啦,还以为是比喻之类的,没想到真是
"literally" lol
板友是否很好奇,主角要怎么传宗接代呢?
欲知详情,请待下回分晓 ^_< (变成说书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