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枪手，注意！”
“齐射准备！”
“射击！”
伴随着巨响的，是一百多根铁管一齐排放出的刺鼻烟雾。
站在离第一道防御工事六十几公尺外的两百多名敌军，在这一次齐射下被打死几个？
老实说我也不敢确定，但透过望远镜，我看到不少人倒了下来。
我们在这座小山丘上已经坚守了两星期。由于这是里耳西边唯一的制高点，
双方都很清楚这里的重要性。期间敌方不断发动攻击，也一次又一次被我们击退。
我们这支前卫部队名义上是“团”级，但打从我接掌这个团起，这个团就从来没满额过
。从一年前的一千多人，打到现在还剩下七百多人算是很难得的事情。 里耳城内的人
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不敢、也不肯提供我们补给。而我们自己的粮草 弹药也只能再撑
一个星期，再这样下去，我们不是撤退，就是杀马充饥。
“火力支援”是三挺骨董级的鹰炮加上少得可怜的砲弹。
“骑兵部队”是骑着马的军、士官，以及拉货车的驮马。
火枪倒是有三百多把，只是使用的人多半没什么经验－士气旺盛但训练不足的民兵、
新兵占了这七百多人的大多数。这些人还能不能撑下去，实在令人怀疑。少数还肯留
下来的老兵们明知道大难当头，却又不肯逃。
我们还剩下两项优势：第一，我们的阵地位置良好，敌方砲弹很难命中我们； 第二，
其实他们也缺乏火炮，因此只能用步兵攻击我们布置好的阵地。仗着这两点，我们才有办
法撑到现在。
上帝还没有忘记我们。
一阵撕裂空气的声音从敌阵传来，将我拉回眼前的现实。
那是敌阵的开火声。
“啪！”
一声闷响，一阵剧痛。
红色的圆点在我胸前逐渐扩散，愈散愈大。
这是我非常熟悉的、看了无数次的景象...
只是这次发生在我身上。
“团长！”
副官安佐一脸惊恐，第一时间就冲过来扶住我。
“李颇德、尚皮耶，快点滚过来！一起帮忙抬团长...”
几个老士官马上跑过来，手忙脚乱地将我抬下去。
“安佐...你先等等...”我从瞭望的土丘被抬进旁边树林内的帐篷区。
“医生！天杀的医生死哪去啦！”
“这是刚才射击的流弹吗？”
“流弹？那也太衰了吧。这应该是拿膛线枪的狙击兵干的！”
“可恶的胆小鬼，给我抓到我一定要剁了他！”
“别蠢了，从那里最好是打得到。”
“废话少说，压住伤口！快！”
“医生呢？快点把那该死的医生给我拖过来！”安佐生气地大吼。
我中枪了，嘴角咳出血泡，痛得要死，但意识却异常清醒。我中枪的消息千万不能传出
这个帐棚，不然仗也别打了。我想下达命令，但血水一直从嘴巴里窜出来，让我连呼吸
都非常困难。
地狱般的痛苦，及前所未有的恐惧，猛烈侵袭我的全身。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李颇德和尚皮耶正在我的伤口上用力施压，只是血还是一直涌出来。
安佐看到旁边的某个卫兵当场吓呆掉，气得直接赏他一个耳光。
“干！你死人啊！不会找事情帮忙啊！”
接着，医生终于到了。
“这个伤口太复杂了，我怕我一个弄不好...”
医生笨手笨脚地查看我的伤口，同时问了一堆笨问题。
安佐再也按捺不住了，决定祭出他钟爱的法宝－轮簧手枪。
“你这蒙古大夫给我听好了，你最好赶快把子弹拿出来，也最好让他活下来， 不然就
换我在你脑袋开洞，到时候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医生崩溃了。
“主啊！请你原谅我！我根本不是什么医生！我充其量只是个医生助手啊！是你们 打
仗打到这里来，正规的医生都跑掉了，我只好跑到军队里找口饭吃啊！
我为什么能 当上医生，还不是你们找不到外科医生才会找我！
其他小兵被打中手脚你们就叫我锯掉，你以为我喜欢吗？我的精神受到严重的折磨啊
啊啊啊啊啊！！这下团长被打到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啊！
长官大人啊，你教我该怎么办呀！”
...妈的，我也崩溃了。
“干！去找个愿意帮我把子弹拿出来的人吧！”
带着满嘴鲜血，我愤怒地朝眼前这个鳖三大吼。
突然间，医生消失了。
眼前的地点也不是肮脏的帐棚，而是一片漆黑的卧室。
...原来这只是一场梦？
我怎么会梦到这么离谱的剧情？真是想也想不透。
我大声喘气，用力按著右边的胸口。
...不对，这不是梦，这是真实，只是时间太久，久到我几乎忘了它。
当年的真实，现在依然摊在我胸口上，成了一片难看的疤。
“见鬼了，当年我们是怎么赢的？”自言自语的同时，我不禁摇头苦笑。关于我们怎么
打赢那场仗的过程，大概只能用“奇蹟”两字来形容。
但我能活下来，则是另一个奇蹟。
从那天起，我每天都很感谢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