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占中失控幕后占领区山头林立缺乏退场机制

楼主: Sparkle001 (Sparkle)   2014-10-24 17:05:40
占中失控幕后占领区山头林立缺乏退场机制
谢梦遥、江雁南、刘项、朱永潇
2014年10月26日 第28卷 42期
香港的占领中环行动失控,去中心化和去组织化的情况,导致占领区山头林立。占中发起
人戴耀廷、陈健民和朱耀明被指进退失据,学联和学民思潮掌控了运动,但遭致许多声称
“自己代表自己”的参与者反弹,缺乏退场机制。警方采取“柔性清场”,清除障碍物逐
渐“收复”占领区,但面对“流动占中”与城市游击战的挑战。
http://fs1.mingpao.com/yzz/2014-42/S00001/1413439689522_97028975518FE3DC50D4A72F1897216E.jpg
十月十四日晚近十点,平静的金钟正在举行例行的集会,被称为“雨伞广场”的夏悫道像
往常一样挤满了人,主台附近人们席地而坐,听来自文化界朋友的分享。没有人留意到,
不远处的特首办附近,几百名示威者悄悄展开行动,他们的目标是——抢夺龙和道,堵塞
前往特首办的一条隧道,落实“流动占中”。
关于龙和道的占领,一些网民早在网站上讨论了几天。在港府搁置和学联的对话后,有人
开始觉得,升级行动成为必然。但没有人想到会来得那么突然,那么扭转局面。
当天早些时候,警方采取的“柔性清场”策略,声称只是清除障碍物,并非清场,移除了
金钟与铜锣湾的很多路障,客观效果是渐渐“收复”一些占领区,打通了堵塞了十几天的
交通,赢得了很多市民的支持。
事实上,通车之后的路段也将失去占领的可能。示威者的占领区在减少,占领路段由月初
的逾四公里,减少至二点三公里。当天警方加速移除障碍物的行动,除了有清场压力外,
或许也和前一晚部分占领者的过激行动有关——他们在金钟搭起尖锐的竹棚,又在铜锣湾
以混凝土加固路障,警方随即发表声明指责这些做法会危害民众的安全。因此,这些加固
障碍物只有一晚的寿命,即被警方清除。
在十四日晚,这场城市游击战,意外打到了隧道里。学联没有策动这次行动,它的角色是
在冲突时呼吁增援,以及提供物资。在警方使用了胡椒喷雾后,学联在夏悫道大台鼓动集
会者去支援,立刻有上千集会者从四面八方前往支援。晚上十一点,龙和道已站满了约二
千名示威者,还有数百人站到了隧道里。
凌晨三点,大批警力从中环进入添马,再度出动胡椒喷雾,龙和道在多次警民推撞、冲突
的混乱中被清场,六点左右全部通车。警方拘捕四十五人,四名警员受伤。这是九月二十
八日以来最激烈的一次警民冲撞。
这场风波还意外地扭转了政府本来已经拥有的民意优势。有视频拍摄到,示威者被制服之
后,双手被绑在身后,由六名警员抬到添马公园的阴暗的角落,对他拳打脚踢,时间长达
四分钟。该名示威者是公民党成员曾健超。十五日十时半,泛民主派议员召开联合记者会
,表达对警方的强烈谴责,要求彻查事件,拘捕殴打曾健超的六名警察。由于曾健超是社
工,他被警察殴打事件引起社工界强烈反应,近百名社工十五日晚间集体前往湾仔的警察
总部报案,要求警方调查。
而不久前,同样具有视觉冲击力的画面,是一名八十八岁的老人的下跪。他与其他十余名
中西区居民到金钟占领区请愿,遇到学联秘书长周永康后,跪了下来,请求他们让出马路
。周永康及身边学生也随即下跪,并收下老伯伯的信。这“动之以情”的画面,反映了很
多普通市民的期望,支持争取民主,但不要搞路霸阻碍市民生活,也扭转了此前部分反占
中人士暴力清场的印象。
占中更引爆新的战场——一批反占中人士包围阻拦苹果日报报社,导致这份积极鼓动占中
的媒体一度出报受阻,被逼向法庭申请禁制令,禁止任何人阻碍苹果日报的通道。但连续
几天的拦路,已经使报纸延迟到达报摊。
另外一个令人意外的舆论战场,也突然爆发。澳洲媒体Fairfax Media揭露,特首梁振英
在二零一一年十二月与澳洲企业UGL签署协议,收受该公司四百万英镑(约六百四十万美
元)的“秘密费用”,作为梁振英支持其亚洲业务发展之用;梁在二零一二年当选特首后
并没申报此项收入。这笔收入与梁在选特首前出任主席的戴德梁行出售予UGL有关。特首
办回应时指出,该协议是在梁出任特首之前签署,因此不必申报。此事的曝光也被认为与
占中有关,学联秘书长周永康在宣读致国家主席习近平的公开信中,也以此事告梁一状。
占中行动已去中心化、去组织化,旺角占领区的群众声称“学联不代表我”、“我代表我
自己”,更一度拒绝学联代表与他们商讨,反映占中失控、山头割据局面下,缺乏退场机
制。
秋凉已经降落香港,而这场运动尚看不到尽头。
剧本的变幻
如果不是那一声令下,就不会改变了整个故事的走向,剧本原来应该是这样的:大专生罢
课一周,中学生罢课一天,接着,占领中环运动在十一国庆之日启动,迅速清场,核心人
物被捕,“后占中”时代开启。
占领中环是一个酝酿许久的计划,被称为“占中三子”的发起人包括大学教师戴耀廷、陈
健民与牧师朱耀明。他们始终强调,只有在香港真普选的希望完全破灭时,才会启动占中
。在过去的二十个月里,他们联合亲民主的政党与民间团体,开展全民商讨,组织民间方
案投票——做的完全是与“占中”字面意思不同的事情。哪怕是在七月一日,香港大学生
组织学联启动占中预演时,他们也按兵不动。这难免让他们背负了来自盟友的骂名。
草草收场,似乎是这个运动的结局。在八月三十一日,全国人大常委会正式为香港制订未
来的政改框架的那天——失望的香港民主派人士则称其为“落闸之日”,也仅有三千人在
政府总部外举行了集会。对于一个拥有七百二十万人的城市来说,这显然绝非声势浩大。
从常理上看,涉及违法的占领中环,比和平集会需要更强的行动力。戴耀廷是“占中三子
”中最为乐观者,在公开的场合,他预测将有一万人参加占领,但私下里,他承认数字可
能只有三千到五千人。一切迹象显示,他们最终走上街头,是为应许的承诺,意在长远的
感召,并不追求直接的改变。而在反对者看来,这个运动自一开始就行错了方向,以威胁
手段逼中央让步,绝不可行。几次民意调查中,反占中者始终过半数,他们未必是亲政府
的建制派。
“到最后时,人不多,戴耀廷被警察抓了。我会买啤酒在警局门口等他。”在不久前的采
访中,反占中大联盟的发言人周融说:“他出来的时候,我给他啤酒。你达到你的愿望了
,你被抓了,我也达到我的愿望了,香港没有乱。干杯!”他脸上露出讥讽的表情,设想
著未来的某个场景。剧本就是这样。
在九月二十六日晚,罢课的最后一日,学生们决定改写剧本。
“我现在呼吁大家跟我们一起进入公民广场!”随着一声令下,约百名学生奔向政府总部
东翼的空地。那片地方原本是开放空间,但因为六月份的一次冲击事件,政府在周边装上
了二米高的铁栏,禁止民众进入。夜幕之中,学生们翻过围栏,占领了广场。一切发生得
如此之快,零星的安保人员根本无法阻止。
发号人是当时十七岁的黄之锋,他对那块空地不会陌生。两年前的反国教运动,时为中学
生的他成立的学生组织学民思潮,发动了为期十天的占领政府总部的行动,逼使港府撤回
国民教育科。指挥部所在地,后来被人们称为“公民广场”。
这一晚,受学民思潮与学联的号召,约三千名学生来到政府总部外静坐。为期一周的罢课
,从最初的万人集会的高潮,历经一度仅几百人参与的户外公民课堂、特首梁振英官邸外
的彻夜留守,终于到了最后环节。只是直到冲击发生前的一刻,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这个
原剧本之外的新计划。
就像台北太阳花学运的翻版,冲入公民广场的部署,也是在极短时间内提出的。“一两个
小时前才决定要冲的。”学民思潮的领袖之一林淳轩向亚洲周刊回忆。当时,学民思潮首
先向学联提出了这个建议:“那麽多学生加入我们,是不是要把行动给提升一个层次?”
而学联在几天前,也恰好讨论过,只是该方案排在游行至特首办、延长罢课等选项后面。
基于对当时氛围的判断,双方一拍即合。
林淳轩很快召集了所有在场的约五十名学民思潮成员——他们大部分是中学生,其中二十
人自愿加入。学联方面则动员了约八十人,多为大学生,但也包括了社民连主席梁国雄与
副主席黄浩铭。
从占领效果上,这场冲击失败了。陆续增援而来的警察很快封锁了现场,将闯入者围困其
中。黄之锋与学联的正副秘书长周永康、岑敖晖,以及其他四十人被警方逮捕。但显然,
学生们默认的效果实现了——引起政府与社会的更多关注。当晚共二十九人受伤,包括五
名警察、十名保安、一名政总职员,但通过电视直播,人们的目光聚焦在率先被抓捕的黄
之锋的狼狈窘态,与学生们被层层围困的画面上。
警方拒绝了黄之锋的保释。四十八小时后的九月二十八日晚,几名大律师用“人身保护令
”成功争取释放他时,事态发展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想像。在他被没收手机、与外界隔绝
的那段时间里,他并不知道,数万市民在政府总部外聚集,声言要守护学生,而占中运动
在二十八日凌晨提前启动。
占中三子受到质问
占中三子一度处于进退失据的位置。学生被捕次日上午,当戴耀廷与陈健民赶至政府总部
时,他们遭到了人们的质问与辱骂。一个女生大哭道:“学生为你们做了很多事了,轮到
你们了!一年多了,你们给学生希望,现在又令学生失望。你们究竟为学生做了什么?”
占中运动拖延太久的指责,一直以来跟随着他们。而此时,道义责难已达顶峰。
他们决定做点什么,而启动占中,恐怕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某种意义上看,占中在启动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不断演进中的这场运动,与原本的
占中差距甚远,它没有真正波及香港的金融中心。包围金钟的政府总部是第一目标,随后
,人们涌上楼前的主干道,占领区扩至长达三公里的路段。二十八日晚,旺角与铜锣湾的
主干道也出现了民众的自发占领。
占中三子领导权的认受性在最短时间内即遭到了挑战。占中宣布启动之后,政府总部的示
威者当即就走了一半。有人认为“三子”争取的只是符合国际标准的普选,而不是学生要
的公民提名,不值得追随;也有人认为他们以违法的占中,骑劫了大致合法的学生运动。
如果按原有的部署,占中会在中环的遮打道上发生,共划分为九区,交由不同的政党、团
体,他们将穿上党派服饰,并打出旗号。第九区最为特殊,不设占中组织的纠察队,由最
为激进的泛民政党“人民力量”自行统领。一直以来,这个政党与立场相对温和的泛民最
大党民主党存在着公开化的矛盾。但在人大决定做出后,这个被视为不安分者的政党还是
选择了跟随大部队。
人民力量副主席甄燊港告诉亚洲周刊,早在九月中,他们已经从淘宝上购买了四个流动厕
所、二千个尿袋、一千件雨衣、一千个面包等物资,并组织了五十个纠察队员。他们预计
,占中发生后,警方拖不过十月二日,就会像占中预演时的处理手法一样,通过包围再抬
离的方式清场,那麽流动厕所和尿袋将派上用场。所有参与者需遵守占中组织的号令,统
一进退。占中三子还设定了八大纪律守则,包括不戴面具、口罩,不使用扬声器等。
但占中发生后,八大纪律守则很快就失效了。警方在二十八日投掷了八十七枚催泪弹——
官方解释是避免发生踩踏而被迫采取的最低武力,面具、口罩成了民众必备的防护用具。
但纪律失效的主要原因是,占中运动已经彻底变成了去中心化的民众自发运动,在催泪弹
投出的那夜,占中三子与学联曾号召民众撤回,但很多人没有听。“民众觉得是他们打下
来的(阵地)。”人民力量执行委员刘嘉鸿说。
九月二十九日晚,黄之锋获释后首次来到金钟的主占领区。他一路从添美道走到位于公民
广场外写着“命运自主”的主台,但只有几个人注意到,稀落的掌声响起。他显然并不满
意这样的欢迎仪式,回到添美道起始处,左右各搂一个朋友,重新走了一次。这次,镁光
灯与记者被吸引过来,像护驾一样簇拥着他,面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他本来只是想夺取公民广场,但新的“广场”已经形成。警方发现投掷催泪弹刺激起民间
反弹后,以退为进,改打消耗战。广场上的人们唱起《海阔天空》,享受着阶段性的胜利
。但到处的堵车,占领变成了路霸,也引起了社会上越来越多的反弹。
至少从表面上看来,黄之锋在广场上受到的拥戴,要远胜占中三子。黄之锋的故事最有魅
力的地方,可能正在于他的年轻,换一个老成持重的中年人,很难有同样的效果。洞悉世
事的成熟少年,从来都是中国敍事里的经典主题,现在,这个角色更具有了反抗色彩。他
像是漫画中跳出的人物——尖下颚,大嘴巴,西瓜头,身形瘦削,四肢细长。
黄之锋具有高度戏剧化的能力。在演讲中,他提及了自己被关的四十八小时,但马上强调
,“是值得的”。他在演讲开始和结束时,都会说,“我是学民思潮的黄之锋”,然后停
顿下来,预留时间给掌声——他是所有金钟的演讲者中唯一这样做的人。
占领区风格迥异
十几天过去了。整体看来,金钟与铜锣湾的占领区是一场让人惊叹的高素质运动。秩序如
果算不上井然,也保持着大致的和平,没有一个店被抢掠,没有一辆车被焚烧,无人死亡
或者严重受伤。当然旺角历经了几次的武斗的惊魂,被警方视为“高风险地区”。不过占
领区内没有政党的旗帜——任何公开展示都容易招致骑劫的指控。
“政党要处在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一位泛民议员的助理说。他的办公室在远离各大
占领区的新界屯门,也被多次贴上了辱骂的言辞。占中毕竟争议性极大,为避免流失选票
,主流泛民政党不愿在运动中过多亮相。
但占中运动的突然启动以及与学生运动的捆绑,也埋下了内部裂痕。按原有分为九区的部
署,易于管理,进退同步,而现在不再有明确的地界划分——占领者可任意转移,扩大地
盘。占领者中有泛民支持者,有同情学生者,更有那些从未认同过占中理念的人士,某种
程度上,戴耀廷的民主盛宴变成了一锅乱炖。
金钟是占领区大本营。高峰时,这里曾汇聚了超过十万人。目前有二十一个物资站,有的
特别注明“本站政治中立”或者“没有政党背景”。这里多是学生面孔,但他们很可能既
不属于学联,又不属于学民思潮,而是完全独立行动,自成体系。有的人来得久了,就当
上物资站的站长。
“群众在这里会建立不同的系统,但是每一个系统我们都拜会过了。”陈树晖对亚洲周刊
说。他是纠察队的负责人之一,值守时段是夜里十二点至早晨七点。“我们现在做的不是
控制,而是提防‘蓝丝带’(指佩戴蓝丝带标志象征支持警察的反占中人士),以及其他
不怀好意的人。”他总结起工作时与他人沟通的方法,不能自称占中纠察,只说是工作人
员,“不可能跟其他人说,你要听我们的,我们反而要听他们分析现在的局势”。在金钟
,隶属于占中组织的戴着蓝袖标的纠察队只有十几个人了,至于学联和学民思潮,已经不
设纠察。
一切秩序是自发的,没有谁能给他人制订规矩。但至少在金钟,占中组织的权威能够获得
起码的尊重。某一个“系统”的人曾打给陈树晖,说在那边没有事做,想在占领区内踢球
。“我说不好,他们就真的会听的。”陈树晖说。
铜锣湾和旺角是占中计划之外的部分,纯粹是民众自发占领,对“组织派来的人”尤其抗
拒。林淳轩曾见过,有人自称学民思潮成员,被别人骂了:“你凭什么管我们?这个地方
是我们冲出来的。你有冲吗?”但其实,那人也是冒认的。林淳轩不认识他。
去标签化有助沟通
铜锣湾只剩下约五十个常驻的占领者,他们没有明显的团体标韱。学联常委陈玨轩是这里
唯一代表学联的人,他一直守在这里,希望能够在两区之间承担纽带——但从不用学联身
份说话。他认为,就是因为铜锣湾人少,反而更容易协调一致。有天早上,有个热心的市
民来到占领区,表示想开火做早餐给大家吃。“我们就很紧张,把睡觉的人都弄醒”,陈
玨轩回忆,有人觉得这里很多纸张和帐篷,容易引发火灾,最后大家投票决定,不能明火
煮食。
在旺角占领区的不同地方,示威者摆上了关公像、耶稣像与观音像。这种神佛共存的景象
,倒是与旺角的复杂性暗合,占领者的年龄与阶层各异。本土派占据了主流,曾有一个讲
普通话的人带物资来捐献,但大家一听他讲话,就围上去唱生日歌——这种无厘头的做法
已约定俗成地用于驱赶反占中者,那人只有离开了。
在十月三日,反占中人士对旺角进行大规模包围,拆除了中心帐篷之外的所有帐篷。占中
三子号召示威者以安全起见撤出旺角。一些愿意听从占中调配的泛民主派或者学生群体,
从此转移去了金钟,原置于中心帐篷的音响被职工盟搬走了。但当反占中人士离开后,占
领又重新出现,人民力量给中心帐篷带来了音响。新的帐篷也搭建起来。割据的势力得到
洗牌,除了自发占领的群众和学生,留守的主要两股力量是人民力量和热血公民。旺角现
有的两个物资站,两个组织各控制一个。
热血公民的统领者,是黄洋达。他自称是立法会议员、名嘴黄毓民的门徒,曾以“人民力
量”的身份参与二零一二年立法会的选举而落败,后来自立门户,成立热血公民的电台和
网站。在支持者眼里,作为网台主持人的黄洋达有着一种毒舌的邪魅,他们称他为“皇上
”。
人民力量已是泛民阵营里的最激进派,热血公民更加激进。一直以来,他们以近乎粗鄙的
方式批判占中,认为其太过温和。即使现在,黄洋达也毫不掩饰对占中三子的反感。“三
子当然很失败。而且在最危险的时候,多次宣布撤退。占领又不是你发动的,你出来宣布
什么结束?”
作为反占中者,黄洋达并没有缺席这场占领。他并未对前后的不一致给予太多解释,只是
反复强调,这场运动已不是占领中环,而是“雨伞革命”(因为示威者用雨伞遮挡警方的
胡椒喷雾)。他主张战斗到最后,绝不撤退,“宣布撤退是罪行”。他认为运动不应有代
表,不应与政府谈判,这样就不会有投降方案,不会有人带动全体撤退。相反,如果有人
扩大占领或者冲击其他地方,他表示乐观其成。
虽然把“群众自发”一词挂在嘴上,“皇上”仍试图在旺角建立他所认可的秩序。“左翼
二十一”曾在旺角发起“占领的更多可能”(包括吃火锅、打麻将、打乒乓球)的活动,
但这样“嘉年华化”的现象,引起了受堵路之苦的市民的反弹,最后遭到了热血公民的狠
批而叫停。
黄洋达坐在物资站深处,等著在区内巡逻的热血公民成员汇报——那些巡逻者戴口罩,穿
黑衣,有的绑着头巾,他们如此穿着,似乎是可以追逐一种戏剧感。看起来,所有的调配
权都归“皇上”掌控。“调一半的人过去吧。”当某处发生状况时,他迅速下达指令。
一个红头发的青年走进帐内,跪蹲下来——那情境让人联想起两军对垒时的密探来报,他
说左翼二十一的人来了,是不是要去“攻击”(其实他用的是一个脏字)。黄洋达没回答
,意识到记者在,把他拉出去说话。
人民力量暗战热血公民
在旺角,人民力量与热血公民之间有一种微妙的角力。“坦白地说,我们主要的工作是防
止黄毓民和热血公民的人去主导,因为会让这个运动变质。”刘嘉鸿对亚洲周刊说。“我
们不一定对占中三子或者学联的主张百分百同意,但我们的合作对这个运动能够走下去是
很重要的。黄洋达的人基本上是希望主导旺角,完全脱离金钟,变成他们自己的运动。这
是我们不允许的。”
双方从未爆发过冲突,但暗战时有发生。在刘嘉鸿看来,热血公民一心想夺取中心帐篷,
那里是最佳的宣讲场所。黄洋达曾走进中心帐篷,有学生对他说,“我们不欢迎你”。中
心帐篷没有派别控制,但亲近人民力量,“那边的音响是我们的,那边看大台的学生、市
民跟我们的沟通是比较好的,但我们没有站那边,只是在旁边协助他们。”
“他每天都在做这种工作:我们在讨论时他们也会有两个人来听,清晨人比较少的时候他
们会跑进去两个人(到中心帐篷)说是义工啊…?很多的小动作。”刘嘉鸿说。
撤与不撤
自占中启动后,戴耀廷与陈健民已经连续十几天,睡在立法会的九楼民主党的办公室里(
年过七旬的朱耀明会回家休息)。他们时时都可能开会。占中三子是尴尬的。当占中变为
去中心化的群众运动后,他们失去了领导权;当政府选择与学联对话后,他们丧失了决策
权。
但是,与政府的对话仍未促成。双方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此消彼长的拉锯战。当政府十月二
日同意与学联展开政改对话后,学联次日认为警方对于旺角与铜锣湾出现的冲突处理不当
,一度搁置了对话。而十月九日,港府搁置了与学联的对话,原因是学界同日公布的新一
轮不合作运动,重提撤回人大决定、争取公民提名,并号召更多市民进驻占领区,已动摇
对话基础。
学联大多数声明,是由两位秘书长周永康、岑敖晖及常务秘书钟耀华起草,内部审议通过
的。除此之外,学联还要负责社交网站更新、媒体采访、“占中大会”筹备与发言、与其
他团体开会,仅十四人组成的学联常委会——他们平均年龄只有二十岁出头,唯有超负荷
运转。“对于一些紧迫的回应,在台上你拿着麦克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这个时候就
没办法了。”学民思潮的林淳轩说。
在罢课之初,学生们提出的四项诉求是争取公民提名、废除功能组别、梁振英和“政改三
人组”引咎下台,及人大需向港人道歉。九月二十九日,四大诉求修正为,普选需有公民
提名、要求撤回人大决定、特首梁振英下台及重开公民广场。这些诉求或许体现了学生们
勇于捍卫的信念,但并不具有政治可操作性。在十月二日学联的四点声明,似乎调整了策
略,预留出对话空间,声明称,政改是唯一议题。
至于十月十日,学界公布的新一轮不合作运动,究竟有多大程度是出于政治谈判前的叫价
方式,还是几经周折后重新确立的底线,已经不再重要了。既成事实是,政府抓住了这一
点,对话被搁置。
时间站在政府一边。占中拖得越久,民间的反弹已越来越烈。反占中者已经多次到达占领
区,与占中者发生冲突。他们不是铁板一块,有黑社会,有永远忠于北京的“爱字头”社
团,但绝大多数只是普通市民。
一些亲民主的公众人物如退休大法官李国能、中文大学校长沈祖尧、赵紫阳秘书鲍彤、天
主教陈日君枢机、香港大学教授陈弘毅等,均发出了呼吁撤退或者结束占领的声音。大律
师公会则批评,学联“有关宪制及法律原则的讨论,是玩弄学生及市民的花招”的讲法,
是公开诋毁法治精神,并引述案例指出,公民抗命是哲学原则,并非法律原则。
对于旺角和铜锣湾的占领,占中组织内部一直存在两派意见。有人认为,这种深入居民区
的占领方式容易引发争议,不如先撤,但另有人认为,没有阶段性成果,不能撤。
在十月十二日,占中启动整整两周后,原本参与过罢课的同学,很多已经复课了,学联走
出金钟的大本营,去旺角与铜锣湾开展商讨。“我们要跟同学们一起谈,怎么支援全民的
占中行动,因为不再是一个学生的行动了。”陈玨轩说。他在铜锣湾主持会议,超过百人
参与讨论。
但也有人怀疑,这种商讨是为撤退做铺垫,旺角的集会就遭遇了挫折。“今日下午三点在
旺角,是学联的死期。”本土派领军人物、《香港城邦论》的作者陈云在facebook号召追
随者“以对付警察清场的态度来对付学联”。学联秘书长周永康到场后,一些在场人士仍
大声叫骂。
“我们跟社民连的人在帮忙守护周永康。”人民力量执行委员刘嘉鸿说,他指出围攻者有
热血公民的成员。但他并不否认,其实人民力量也不愿撤出旺角。他给了一个有些牵强的
理由,“守护学生”。
不要说整区的撤退,哪怕是一段道路的让步,甚至一层路障的移除,都困难重重。特首办
及通往政府总部的天桥阻塞时,公务员不能上班,戴耀廷曾去沟通,遭到了客气但强硬的
拒绝,他的境遇已经比工党主席李卓人要好一点,后者被报以嘘声。
金钟道也是占领区的一部分,它与政府总部外的主干道干诺道一街之隔。早在十月四日港
府同意对话之后,戴耀廷认为应把金钟道开放,这样有利于对话。把守那里的是人民力量
成员,以及香港城市大学一个政治团体的几十名同学——他们不受学联控制。戴耀廷请求
刘嘉鸿的介入,但刘嘉鸿拒绝做调解,“如果有些学生不听你们的,守在那边,我们也会
守在那边”。
说服工作艰难进行着,泛民议员、学联、学民思潮都曾到金钟道与占领者会面。这期间,
《苹果日报》的老板黎智英也去到金钟道,但他也被骂了回来。“十几天里你都没有过来
,为什么现在你要过来叫我们离开,我们就离开?”
直到十月十二日,谈判终于有了成效,占中者同意撤出金钟道,开出的条件是,公民广场
的重新开放。他们以投票形式做出了这个决定。然而,政府很快拒绝了这种交换,继而在
十月十四日,警方清拆路障,开通了金钟道,占领人没有守住。谁也不会想到占中剧本演
进至此。按原来的设想,广场的退出机制,要么通过对话,要么通过清场,但政府现在按
兵不动。
双方找下台阶
“不谈判这场占领很难退场,现在我们也要给双方找个台阶下。但是现在看不到台阶下。
”学联常委张秀贤对亚洲周刊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我们希望有个台阶。我们相信
这个台阶在于对话,我们也在想办法去重启对话。”他表示,如果政府向人大常委会提交
一份政改补充报告,全面表述香港人对普选态度的民意,那麽占中运动退场便有可能。十
月十四日上午,他在金钟占领区接受了采访。
不要求公民提名,不再要求梁振英下台,只是一份政改补充报告吗?
“我们可以给它时间写。我相信这是个很大的转机。”他说。
但如果补充报告提交后,没有带来改变呢?
“我们仍然有很多的空间去谈,你可以有一个时间表给香港人看,这个是中央可以决定的
。北京受到各种不准确的报道,认为我们就是革命。他听不下去我们的要求,这是很大的
问题。”
清场的消息每天都会传到广场上,但清场尚未发生。广场上的人日渐减少。在金钟,四百
米的路段几乎空无一人,部分路障无人把守,在没有学联特别动员的情况下,每天早上只
有一两百占领者,到晚上才可回升至千人。最新的撤离者是一个叫周庭的十七岁女孩,这
位学民思潮的发言人因不堪压力而辞任。
林淳轩从学民思潮的总部运了一批椅子到金钟的占领区,他希望能够吸引一些学生来这边
做功课。“我希望人越多越好,但我真的是看见人越来越少。”他不自觉地又重复说了一
遍,“每一天都在盼望,但人是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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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和道隧道口示威者与警察对峙(图:《明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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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在街头温习功课(图:法新社)
(侯正昕、吴薇一参与整理录音)■
亚洲周刊
http://www.yzzk.com/cfm/content_archive.cfm?id=1413433550833&docissue=201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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