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出戏,拾玉镯,探庄,三娘教子
拾玉镯(颜雅娟 王玺杰)
老戏双姣奇缘由拾玉镯,法门寺,行路,大审组成(其实不止,据说有三十多折,只是其
他的都已经失传不演了)。之所以叫“双姣”,乃是因为拾玉镯的女主角叫孙玉姣,法门
寺的女主角叫宋巧姣;而“奇缘”也者,就是在一堆错综复杂的剧情之后,男主角傅朋终
于娶了两个女主角。以前若是当家旦角演出此戏,都是一赶三,先演花旦孙玉姣,中演青
衣宋巧姣,后演彩旦刘媒婆,以表才华出众。双姣奇缘这出戏生旦净丑俱全,剧情雅俗共
赏,表演有唱有作,是一出可以演一整晚的大戏,以前也常常是各剧团联演时的戏码。拾
玉镯中,孙玉姣踩𫏋,穿裤袄,外加饭单和四喜带,看着是小花旦的扮相,但是却是大花
旦或闺门旦应工。出场打引子,唸韵白,也有的是唱南梆子出场,看是学谁的了;表白几
句,然后就是赶鸡喂鸡,再来开始捻线穿针纳鞋,这里除了旦角的各种身段外,胡琴在理
线时也会拉出相应的声音,还有一段南梆子唱腔;做着做着,世袭指挥高富帅官二代傅朋
上场,看见孙,色心大起,意欲一亲芳泽,可是孙虽是小家碧玉情窦初开,还是怕羞的,
傅勾搭不成,故意留下玉镯躲在一旁,孙犹豫不决,扭扭捏捏,最后走一个花梆子捡起玉
镯,重点的身段就到这里;后面还有和刘媒婆的调笑,最后以刘媒婆答应帮忙做媒索去绣
鞋一只结束。颜雅娟扮相甜美,身段灵巧,在台上回眸一笑百媚生,虽说主要是唱青衣,
但台湾后期培养的旦角一向是青衣花旦兼学,演这出戏应该也是一块蛋糕也;傅朋以剧情
而言,明明已经和宋巧姣有了婚约,还要勾搭孙玉姣,虽然是那个年代,也不是什么好东
西;但是既然是小生应工,还是要演得天真烂漫,毫无邪念,不能真的像个色狼。(不过
据说全本剧情中傅与宋其实是干兄妹,反正现在知道或看过全本的观众只怕寥寥无几,那
就继续误会下去也没差了)
探庄(魏伯丞)
石秀探庄,唱昆曲,和林冲夜奔,蜈蚣岭同为武生启蒙戏。石秀头戴软罗帽加草帽圈,身
穿侉衣侉裤,系大带(有些演员还会绑绦子及系男腰包),手持柴担(其实就是一根棍子
),出场走边,这个走边与一般不同,因为手里有棍子,所以减去了飞脚,蹦子,旋子,
铁门槛,飞天十三响等动作(当然也有演员还是会做),加进换肩挑担的动作以追求真实
性,然后进庄,骗人,夺羽,最后打败祝家庄等人结束。这出戏算是我少数能认真欣赏的
昆曲之一,因为我可以享受京剧的西皮二黄反二黄慢板,但是听昆曲的节奏慢又感觉不知
何时才结束的曲牌时,我通常都抵挡不住周公的召唤,而昆曲武戏则因为曲子的节奏较快
,听过容易记得,因而感觉亲切,也比较容易保持清醒,所以我印象较深刻甚至可以同声
唱和的昆曲也就是探庄,夜奔,金山寺,扈家庄,挑滑车等等。国光的徐挺芳也唱过这戏
,不过那次国光把探庄和新编戏三打祝家庄的一部分并在一起,最后莫名的就结束了。我
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王逸蛟大喝一声“二次攻城”后随即落幕剧终时我心中的错愕,及观众
们面面相觑的莫名的喜感。这次复兴的探庄我相信应该是原汁原味的老路子,虽然没有三
打的热闹,但是场上人少还要能唱满台则更是对演员的考验。几年前魏也曾经在复兴剧场
贴过此戏,再贴一次,想来应是更熟练,更有心得了。
三娘教子(郭胜芳 黄昶然)
全本叫做双官诰,此折又叫机房训,是青衣和老生的唱功戏。剧情是薛衍出外经商误传死
讯,大太太和二太太离家再嫁,只余三太太(就是三娘)王春娥(郭胜芳)和老仆薛保(
黄昶然)含辛茹苦抚养非三娘亲生的薛倚哥。(这里开始是教子)一日倚哥在学校被同学
取笑不是三娘亲生,负气回家顶撞三娘,三娘发怒,用刀割断织布机上的布以示决绝,薛
保再三劝解,方言归于好。若演全本,后面还有薛衍因弃商投军立下战功及倚哥赴考及第
,双双挣得凤冠霞帔后还乡(这就是剧名双官诰的由来)等情节。说到这我想到以前顾正
秋老师说双官诰若不演全本只演教子,会让人不知道王春娥守节抚(不是自己生的)孤的
伟大,只觉得她是个脾气不好的女人,现在看来也颇有道理,只是演全本的机会不大,印
象深刻的台湾曾有胡少安老师演过,而且是一赶二前演薛衍后来薛保,还有廖琼枝老师的
歌仔戏版本,大陆则是程派的迟小秋也有演过。三娘是青衣应工,穿黑褶子,戴银泡加茨
菰叶,以唱为主,梅程尚张四派都有此戏,只是现在比较常见的还是程派及张派;薛保是
衰派老生,穿老斗衣,戴白三,以马派较多。此戏剧情没有什么跌宕起伏,也没什么特殊
身段,纯粹以听唱为主 ;唱腔都是二黄,三娘出场有慢板,之后就是散板原板等等。虽
然唱腔板式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但是腔是真的好听,如三娘跟薛保哭诉时有一句“你
道他年小心不小“,腔跟二进宫里面李艳妃”你道他无有篡位的心肠“一样是”节节高“
,还有薛保劝解时“望三娘念老东人下世早”的垛句,都是要采的地方。我尤其觉得三娘
出场的慢板,腔并不特别讨好,但演员能不能唱到让观众感同身受三娘的“自思自叹”,
真是一个对演员能不能唱出人物的考验。我有一次一边东摸西摸一边让电脑自动播放当背
景音乐,几段比较情绪起伏的唱段之后,放到这段慢板,听着听着心情就沉静下来,再来
几句,就觉得好像真的是在听一个忧郁的寡妇诉说她面对生活的无奈与疲惫,当然我听的
是张君秋的录音,人家本来就是大师,能唱到如此好像也是正常,但是既然现在都在讲表
演要有人物,那么观众希望能在唱腔里听到人物,也就不算苛求了吧。
说到派别,现在大陆演员唱来唱去,如果不是新戏,就大都只唱自己学的那派的本戏,比
方梅派演员只唱挂帅凤还巢霸王别姬,程派只唱锁麟囊荒山泪春闺梦,说是说要弘扬自己
的宗派,但是戏码就越唱越少,尤其老戏流失更多。就以教子来说,梅尚程张谁没唱过?
但是现在那里还看得到尚派传人唱教子?而且即使是只唱自己这派的本戏,也未必唱的了
全本,比方散花只唱云路,廉锦枫只唱刺蚌,洛神只唱“屏翳收风天清明”,纵然是梅派
领军人物李胜素也是如此。当然这也有演出机会的问题,学了没机会唱干脆不学,省得白
费力气,只是长此以往,我实在并不认为这个情况对于演员的提升及京剧的发展是件好事
。台湾虽然论真传实授可能比不上大陆,倒还比较有机会看到未经太多修编的老戏(感谢
京昆剧团)(老戏需不需要改及改的成果如何则是另一个问题),只是随着老一辈的老师
渐渐仙去,早期培养的演员因退出舞台太久而忘了怎么演,更年轻一辈的主排们又都以大
陆资料为准(明明还有台湾当年演出的影音资料啊!(感谢朱顺官伯伯)),以后也不知
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当然我也知道年代不同了,时势比人强,改过的戏也未尝不好(如
果还有保留原本的精华的话),只是从幼年爱戏看戏到现在,还是忍不住发发牢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