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译自《中阿含经》第208经《箭毛经》(下)
乔正一白话译于西元2019/12/25农历十一月三十日布萨八关斋戒日
我是这样听闻的：
曾经，佛陀带领一千二百五十位大比丘一起在古印度的王舍城竹林伽兰哆园林夏安居
。
有一天，世尊在清晨时分，着衣持钵，走入王舍城而行乞食。佛陀拖完钵，用完餐，
收拾衣钵，清洗手脚，然后将尼师檀置于肩上，前往孔雀林(外道聚集)的园林中。
当时，孔雀林外道学园中有一个外道，名叫箭毛，他的名气非常响亮，很受到大家的
敬重，他的学生很多，多达五百名之谱。
箭毛的学生很不守规矩，在学堂里放声喧哗，高谈阔论，声音很吵，他们都在谈论种
种与修行、升天及解脱都无关的畜生之论(无意义的言谈)，比如说：政治、社会治安、战
争、美食、衣服、女人、少女、妓女、世间的起源、陆地空野、海中生物、国内人民等等
。
箭毛大师从老远便看见佛陀缓步前来，便对他的学生说：“大家安静!沙门乔达摩来
了!他们这一派的沙门常保持安静，也常乐于安静，赞叹安静，如果他看见我们这里安静
，或许他就会过来与我们相见。”
于是，箭毛的学生都安静下来。
世尊来到外道箭毛大师的学园，箭毛非常有礼貌，他立即从座位起身，偏袒着衣，合
掌邀请佛陀：“欢迎！沙门乔达摩！很久不见了，请坐。”
世尊便坐在箭毛大师为他铺好的座位上，箭毛与世尊相互问候，然后自己也坐在一旁
。
世尊问：“优陀夷(箭毛的另一个别号，巴利语经典中译为“巫大夷”)，你们都在讨
论什么？为何在此集会？”
箭毛大师回答：“乔达摩！我们别谈这些吧，这些东西都没有意义，都是在浪费时间
与生命，以后有空再聊吧。”
但世尊仍再三追问。
箭毛本来再三推辞，但最后禁不住世尊的追问，便说：“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
那么我就告诉你吧。
有一天我遇到有一个人自称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他自称他自己是一个一切知的
智者。我去请教他一些问题，然而，他竟一无所知。当时我很不解，心里很纳闷这到底怎
么一回事？”
世尊问：“优陀夷！你说的那个自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人是谁?”
箭毛回答：“就是不兰迦叶大师，其他如摩息迦利瞿舍利子、娑若鞞罗迟子、尼揵亲
子、波复优陀夷、阿夷哆鸡舍剑婆利等大师也都一样。
后来，我心想，我应该去求教沙门乔达摩，我若问他有关过去的事情，他一定能回答
我；我若问他有关未来的事情，他也一定能回答我；总之，不管我想问什么，沙门乔达摩
肯定都能解答。”
世尊说：“不！不！你长期浸淫在不同的见解观念，有不同的信仰，接受不同的教导
，因此，你不可能真正完全了解我所说的法义。
优陀夷！我有一个弟子，他有宿命通，他可以回忆自己与他人无量过去前生的往事，
从前一生、前二生、…..前百生、…前千生…..成劫、败劫、无量成败劫的前世，他都能
清楚的记得，比如某一世他的姓名，性别，出生地，出生的家庭，吃的食物是什么，从事
什么工作，当时的命运际遇如何，寿命长短如何，那一世他死亡之后又转生至何处，转世
之后的命运又如何等等细节他都一清二楚。
如果这个弟子来问我有关过去的问题，我便能回答他过去的事；如果我反问他有关过
去的事，他亦能回答我；不管我问他什么，他都能回答。
其次，我另有一个弟子，他有天眼通，他的天眼清净超强，他能清楚看见某个众生死
亡的时间、未来出生时的容貌美丑、投生的世界是善道还是恶道，他可以清楚看见这个众
生随其所作的善恶业而得到什么样的乐果与苦果，比如说:某个众生成就身恶行，成就口
、意恶行，诬谤圣人，邪见，成就邪见业，那么这个多行不义的众生将因此恶业缘，死后
必下坠至恶道，重生于地狱中；反之，他清楚看见若有众生成就身妙行，成就口、意妙行
，不诬谤圣人，正见，成就正见业，这个善人将因此善业缘，死后必定上升至善道，得重
生于天界中。像这样的弟子如果来问我未来的事，我就会回答他未来之事；而我也可以反
问他有关未来的问题，他也能回答我；而且随我所问，他都能回答。”
箭毛说：“唉！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是很遗憾。我的确是不知、不见，很愚痴。
您说您的弟子当中有的人有宿命通，然而我这一辈子小时候做过的事，就算是现在也
还不一定能记得，又何况是前生之事?
您的弟子当中有的人有天眼通，然而我连一个飘风鬼【注:大地的低级精灵，污泥鬼
】都看不见，又岂能看得到众生轮回生死的神秘过程?
乔达摩，我想，如果沙门乔达摩问我跟我自己的老师曾学过些什么东西，或许，我能
以我自己老师的解答令世尊满意吧。”
世尊问：“优陀夷！你跟你的老师都学过些什么呢？”
箭毛回答：“我的老师曾说：‘这是最明亮的光泽；没有任何光能胜过此光泽。’”
世尊问：“优陀夷！你所谓的‘这是最明亮的光泽’，请问那是什么样的光泽呢？”
箭毛回答：“那是指无上、最胜妙的光泽。”
世尊驳斥说：“优陀夷！你这个说法有矛盾。这就好比有人说：‘假设此国中有最漂
亮的女子，我一定会娶她为妻。’
假设有人听到，便会进一步追问他：‘那么请问你可知这个国中最漂亮的女子，她姓
什么?叫什么?地址在那里?她的身高如何?是胖还是瘦呢?她的肤色是白还是黑呢?她的种姓
阶级为何?她是刹利女吗？还是婆罗门女?居士女?工师女？她住的方位是东方、南方、西
方、北方？’
结果，此人竟然回答：‘我什么都不知道。’
对方就说：‘既然你连对方姓什么?叫什么?住那里?身高为何?肤色为何?连阶级出生
都不知道，那么你怎么可以说“你要娶这个女子”?这个女子根本就不存在啊!你的这种说
法就叫做假议题。’
同样的道理，优陀夷！你说：‘最美丽的光泽是无上、最胜妙的光泽。’，这一句话
也同样是假议题，因为就连你自己也不知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光泽。”
箭毛辩称：“我指的是琉璃明珠，当铸金师将其善加琢磨，磨莹整治令其光净，然后
再放在白布上，让日光照射，这块琉璃宝珠便能散发璀璨亮丽的光泽。这就是我所说的无
上、最胜妙的光泽。”
世尊反问：“我问你，请随你所知回答。你说的琉璃宝珠的光彩，如果拿来跟萤火虫
在夜晚发出的光相比，哪一个比较明亮？”
箭毛回答：“当然是萤火虫的光胜过琉璃宝珠的光。”
世尊又问：“我再问你，萤火虫在夜晚中的光明，跟燃油灯在夜晚中的光比起来，哪
一个比较亮？”
箭毛回答：“当然是燃油灯的光比较亮。”
世尊又问：“燃油灯在夜晚中的光跟一堆木材所燃的大火比起来，哪一个比较亮？”
箭毛回答：“当然是木材燃起的大火所发出的光比较亮。”
世尊再问：“夜间燃烧木材所发出的光，跟夜间星空中的太白星的光相比，哪一个比
较亮？”
箭毛回答：“当然是星空中太白星的光比较亮。”
世尊又问：“那么太白星的光跟一轮明月的光相比，哪一个比较亮？”
“当然是满月的光比较亮。”
“优陀夷！夜晚无云的满月光跟雨季后秋天日正当中的太阳光相比，哪一个比较亮？
”
“当然是雨季后秋天日正当中的太阳光比较亮。”
“天上有很多的天神，天外又有天，虽然太阳与月亮的光明都非常耀眼，然而却又远
远不及诸神身上所散放的光明。我曾经参与诸神的聚会，与祂们共论法义，但我不会对祂
们说：‘哪一种光色是无上、最胜妙的光色。’这种话。反观你，如今你自己也承认萤火
虫的光跟很多其他的光相比是最微弱的光，那么你当初的那句‘此光泽是无上、最胜妙的
光泽。’这句话就自我打脸了，已经不能成立了。”
箭毛说：“世尊！不好意思，我不该那样说。善逝！我后悔说过那样的话！”
世尊问：“优陀夷！你为什么这样说呢？”
箭毛回答:“我一开始说的那一段：‘这是最明亮的光泽，胜过一切的光色。’，根
本经不起沙门乔达摩的严格检验，我知道自己的矛盾了。所以，我收回我说过的话。”
接着，箭毛又说：“乔达摩，我的老师还告诉我，来世有一个极乐世界，有能通往这
个来世的极乐世界的方法。”
世尊问:“优陀夷，什么是来世的极乐世界？所谓能通往来世极乐世界的方法又是甚
么呢？”
箭毛回答：“如果有人离杀断杀、不与取、邪淫、妄言……乃至离邪见得正见，或者
他受持某种苦行，以上就是能通往来世极乐世界的方法。”
世尊说：“优陀夷，我反问你，如果有人做到舍断杀生，成为离杀生者，你觉得他是
一个纯受乐之人抑或是一个纯受苦之人？又或者他是一个苦乐参杂之人呢?”
箭毛回答：“我会觉得他是一个苦乐参杂之人。”
“那么，其他如离不与取、离邪淫、离妄言……乃至离邪见得正见，你觉得这样的人
是一个纯受乐之人抑或是一个纯受苦之人？又或者是一个苦乐参杂之人呢?”
“我还是觉得此人是一个苦乐参杂之人。”
世尊问：“优陀夷，如果你说的是对的，你所谓的通往极乐世界之道参杂了苦与乐，
那么你所谓的极乐世界岂不也参杂了苦与乐的两个元素?那么，这个极乐世界还能称作是
‘极乐’吗？”
箭毛一听，知道自己又被世尊打脸了，说道：“唉!没错，这条通往极乐世界之道既
然参杂了苦与乐，那么所谓的极乐世界就不能再称作是‘极乐’了。”
于是，箭毛说：“世尊，我后悔说过以上的话。善逝！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
世尊问：“你为何说你后悔说过以上的话?”
箭毛回答：“乔达摩，我知道我自己的矛盾在哪里了，我的论点经不起检验，感谢您
让我发现自己的荒谬之处，所以我才说我后悔说过以上的话，我收回之前说过的话。”
世尊说：“可是，优陀夷，这世上确实有微妙纯粹之乐，也的确有通往微妙纯乐之道
。”
“哦?真的吗?请问什么是世上的微妙纯粹之乐？通往微妙纯乐之道又是什么呢？”
世尊回答：“若如来出现在这个世上，他断除一切烦恼……乃至五盖，离欲、离恶不
善之法，有觉(寻)、有观(伺)，离生喜、乐，安住于初禅成就，然而这种纯粹之乐并不是
外道求生天而持牛戒、狗戒、裸形戒等禁戒、非因计因等邪见所能得到的快乐。
当觉(寻)、观(伺)等心理活动已止息，内心宁静、专注一心，已无觉(寻)、无观(伺)
等心理活动，定生喜、乐，得第二禅成就，然而这种纯粹之乐并不是外道求生天而持牛戒
、狗戒、裸形戒等禁戒、非因计因等邪见所能得到的快乐。
当离于喜欲，安住于平静，正念、正知，只剩身体感受到乐的觉受，安住于第三禅，
然而这种纯粹之乐并不是外道求生天而持牛戒、狗戒、裸形戒等禁戒、非因计因等邪见所
能得到的快乐。
优陀夷，以上就是所谓世间的微妙纯粹之乐。”
箭毛问：“请问，您说的这个微妙纯粹之乐，难道是唯一绝对的极乐吗？”
世尊回答：“我说的这些固然世间的纯粹之乐，但却不是极乐之福。”
箭毛问：“请问该怎么做才能获得这些微妙纯粹之乐？”
世尊回答：“优陀夷，只要能持守正确且清净的戒律，修持禅定，具足正见，便能获
得初禅、二禅、三禅等世间的纯粹之乐。”
箭毛问：“乔达摩，难道说您的弟子就是为了这种世间微妙纯粹之乐，才跟随您出家
修学梵行吗？”
世尊回答：“不！不是!我的弟子并不是为了这种世间的微妙纯粹之乐，才跟随我学
梵行。优陀夷，事实上，还有最上、最妙、最殊胜的极乐至福，我的弟子就是为了追求这
种极乐才跟随我修学梵行。”
这个时候，在场的听众因为感到不可思议，便高声议论纷纷，大家开始躁动，现场一
片闹哄哄。
箭毛转身喝令自己的弟子保持安静，当大家安静下来之后，又问：“乔达摩，请问什
么是最上、最妙、最殊胜的极乐至福?”
世尊回答：“优陀夷，当第三禅的乐已灭、苦已灭，喜、忧皆已灭，已臻不苦不乐、
舍念清净平等的境界，这就是第四禅的成就。优陀夷，这就是所谓最上、最妙、最殊胜的
极乐，为了能达到这样的境界，我的弟子才跟随我学梵行。”
当箭毛听完佛陀对于四禅的解说与开示，心生法喜与感动，立即从自己的座位起身，
想要跪在地上顶礼佛陀。
然而，箭毛的诸弟子们赶紧跳出来劝阻箭毛，并劝说：“老师，您现在是大师，岂可
自贬身价改投沙门乔达摩的门下当他的弟子呢?”
就这样，箭毛的众弟子阻挠箭毛跟随世尊学梵行。
虽然如此，箭毛听闻佛陀所说的法，心生欢喜，并依法奉行。
中阿含208经/箭毛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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