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劳多的那段时间应当监督工人,确定他们在切石砌屋或是聊天耗日。我没办法一
边监督工人一边读典籍,大部分的时间,我在山洞里,所以工人们并没受到监督。我唯一
看到工人是走出山洞小解的时候,多次我见到工人们懒散地聊天。我能说什么呢?我很难
责骂他们,有人或许会这么做,但是对我来说,责骂他们会让我会觉得很怪异。
给工人们薪资对我来说也是很奇怪的经验,以往我较习惯收到信众的供养。每日傍晚
我付给工人们当天工资,心里头明白有些人其实什么都没做,或者只做了一点点。我既是
秘书,又是记帐的,校长兼撞钟。我把钱放在一个小的塑胶手提箱,日复一日,钱愈来愈
少,等到要见底的时候,就会有人突然地出现献供养,所以钱又会增多。这件事我做了一
阵子。
大部分时间我都在阅读,读的便是《开启佛法之门:菩提道次第修心初阶》。一边阅
读,同时让我回顾过往的人生。西元1946年,我出生在靠近劳多的一座名为 Thami小村庄
,我的父亲在世时,家境还算小康,母亲怀我的时候父亲去世了,所以我的从小记忆便是
家境贫苦,家里只有妈妈以及大姊照顾其他手足。我记得冬天冰天雪地时,全家蜷缩在父
亲遗留下的一件老旧大衣里,家里没有一件毯子可以保暖。我的母亲欠债,对前来收税的
人感到烦恼,所以她酿了马铃薯酒贩卖。
当我还很年幼时,就自然而然地想出家。我假装自己是喇嘛坐在岩石上。其实我是独
自一人,因此感到无趣,但是我有一位瘖哑的朋友,他是我每日的玩伴,性情善良,他会
假装是我的弟子,从我这儿接受灌顶、一起修法,他坐在地上,用水混著泥土和石块,当
作是供养食物。或许我们是为将来供养色拉杰数以千计的僧众做预备。小孩子游戏时可能
具有些意义,我觉得从小孩子游戏当中能看出兴趣,以及对往后人生的准备。
在我四岁或五岁时,叔叔带我到 Thami寺院,这间寺院距离我家不远,我在寺院里玩
耍、参加一些祈愿法会,以及灌顶,虽然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睡觉。当时我还没出家,我记
得自己坐在某人的腿上,看着上师的圣颜,上师所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他的脸长
长的,留着白胡须,就像是在长寿法会的长寿翁一样,非常地慈爱。我就坐在大人的腿上
睡去,睡得很深,很舒服。
因为我个性调皮,所以我有两位教导我藏文字母的老师,也同时是我的上师,两位上
师的名字是拿旺列谢(Ngawang Lekshe) 和拿旺根敦(Ngawang Gendun)。拿旺列谢蓄胡,
会在岩石上雕刻六大明咒,让往来的人绕行。他会花上好几个月时间在岩石上刻出美丽的
六字大明咒。
老师教我认识藏文字母,他走进屋内准备要煮饭时,我脑中浮现逃跑的念头,有时候
我就这么跑回家去。我想是因为我常在家里玩耍,在寺院里没有什么我想做的事。跑回家
后,过了两、三天,母亲把我送回寺院。有人会把我扛在他们的肩上。
因为我一直逃跑回家,我的叔叔送我到 Rul-wa-ling,这地方很靠近雪山,从我家出
发得走上三天充满危险的路程,那一区被视为莲花生大士隐密的圣地,在 Rul-wa-ling周
围有很多地方是莲花生大士的洞穴及他的圣座,那是非常美丽的地方。
我在 Rul-wa-ling住了七年,期间只回家一次。每天清晨我先受大乘八关斋戒,背诵
莲花生大士祈愿文,整天读长部的经典,例如金刚经,我每天会诵金刚经多遍。除了吃饭
之外,我做事漫不经心,像是当我解小号或大号的时候,会玩耍一下,尽可能地拖长时间
。我的老师到森林里砍柴时,我会拾捡小树枝,带回寺院堆叠高立,当作是我的上师们一
样,我会找两个圆形的东西当作象征乐器,在堆高的树枝前奏起音乐,从有记忆以来,我
并没有真正地在唸诵祈愿文,就仅仅是在模仿唸诵而已。
当我必须要唸诵整部般若经,以及其他人请求我在法会里唸诵的经文,例如甘珠尔(
大藏经)时,我当时非常地调皮。寺院收藏着许多大部经典,我在读诵这些经典时,因为
我常独自一人,有时我会用木炭在经典上划一个个黑色的圈圈,我不记得是否老师因此责
打过我。
约十岁时,我到了西藏多摩格西仁波切(Domo Geshe Rinpoche)位于 Pagri 的寺院,
我在那儿出家,住了三年而且参加考试。每天早晨我背诵寺院会诵的经文或祈愿文,到了
下午,就去参加寺院举办的法会,或者到功德主家里修法。有两大册的经文要熟背,我当
时只有背诵一册,没有继续背诵另外一册。
考试结束后,我们一群人,约莫三十或四十人,抵达印度。
我在 Buxa Duar住了八年,八年来我并没有真正地研读佛法。我浪费很多时间在绘画
和自学英文上,喜欢熟背藏文经典。有一次我试着要背起整部字典,但是没有背完。
我花了很多时间玩耍或者在河里洗浴。晚间时,僧众会在水龙头底下洗澡,白天因为
太过炎热,则在河里洗澡。所有僧人会把红色和黄色僧服放在树丛上,身上穿着短袖衣服
跳进河里。当你从山上俯瞰,树丛上的僧服看起来像是一朵朵绽放的花朵。这些年我会去
听一些佛法教授、背诵经典,还有参加一些辩经,但感觉就像孩子在玩耍一般。
之后我的辩经开始进步一些,就在同时感染肺结核,被送到位于Darjeeling的一所学
校,我在那儿学习许多科目,为了健康之故,我得在那里住上一段很长的时间。
我在山洞靠着烛光读《开启佛法之门:菩提道次第修心的初阶》,边回想过往人生,
我想不起过去人生有任何一件事和佛法相应。
我在西藏时,老师曾给予我宗喀巴大师上师瑜伽的开示,老师将这份开示放在桌上,
我读了几页,当然我当时不可能会懂。所以,我在当时还未曾读过完整的菩提道次第典籍
,也未曾接过相关的教导。
走过人生数十年后,在劳朵的山洞读《开启佛法之门:菩提道次第修心初阶》同时,
我清楚地看见过去自己身为出家人,从没有真正了解过何谓真正的佛法,更甚于此,我清
楚地看见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皆是世间法,这让我感到非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