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持剑者在花荫下入梦(9)

楼主: cherry427n (煮劍)   2024-01-17 23:26:46
9
他受伤过重,昏迷了好几天,所幸有商旅经过,好心将他带到附近城栈养伤,才不至于遭
受野兽与魔物的袭击。清醒后他找了魔法信使,请对方发送即时可至的急讯给训练所,说
明事情经过,为自己没能完全遵守任务指示道歉,并承诺会在确认蛇妖尸体后尽快赶回去

除了公务,他也很在意安杰……少年那时的声音太过仓皇,听起来非常无助,他怕有什么
不好的事情发生在安杰身上。
只可惜魔法信使的讯息只能传至设有特殊接收器的地点,通常不开放私用,偏偏自己的手
镯在战斗中损毁,此时也没有别的方式能与安杰联系。他没有考虑信鸽,毕竟一来一往太
花时间,说不定自己赶一赶路,还能更快一些。赶路途中,他焦急地等著安杰联络自己,
但也毫无音讯。
也许是因为与蛇妖打斗时他没能回应,所以安杰退却了?
也许他在昏迷不醒时又错过了好几次,所以安杰放弃了?
他在脑中预想各种可能的状况,恨不得能原地捉到狮鹫兽或是飞龙,直接冲回去。
怀着忐忑不安的猜想,他回到自己斩杀蛇妖的所在。荒漠苍茫,硕大的蛇身甚或蛇骨全然
无踪,只有几片染了血的沉重蛇鳞半掩藏在沙下,与他肩上尖锐的伤一起,昭示著那场战
斗并非虚妄。
他不放弃地四处探找,日落时分,终于寻获一枚蛇牙。
这不能当作蛇妖已死的证据,但聊胜于无,至少他很确定自己的确砍断了蛇头。他不愿耽
搁,以旧衣包裹蛇牙,系在背上,强打精神,撑著伤损的身躯连夜返回。

他的好友们提前收到他的信鸽,算好时间,等在训练所大门前迎接他。
他们一个个脸色都颇为沉重,他不晓得这是怎么了,难道上司被他违背命令的举止气得不
行,迁怒于其他人吗?
“你们这是?”他问道。
酒友布里欲言又止,想拿酒给他又想起他身上有伤,叹着气缩回手。多话的索鲁此时也很
安静,自从他拒绝索鲁妹妹的告白后,索鲁冷落了他好几天,现在终于正眼看他,眼神却
有些怜悯。最后是寡言的琼恩告诉了他答案。
“你记得皇族里最受宠的那个皇女吗?”琼恩说。
他说他记得。年纪最小的皇女艾莱妮备受宠爱,尚未举办成年宴,姿色与艳名早已远播全
帝国上下,被誉称为帝国蔷薇,甚至经常有邻国或者高阶贵族求娶的传闻。
但那跟他有什么关系?
索鲁看他不懂,也跟着说明:“蔷薇大人忽然大驾来访,我们这边跟巫师塔那怕招待不周
,这一阵子都提心吊胆的,因此有人建议要找长相好看的人专门接待,让皇女大人开心开
心。毕竟──”
毕竟与蔷薇之名同时闻名的,就是皇女艾莱妮极好美色的传言。
他从布里硬要递酒给自己的动作察觉了什么。
布里摇摇头,叹气道:“直接送人给皇女未免不像样,美其名是挑选护卫,你出任务不在
,所以是塔那边出了人。”
──你的小巫师出事了。
坏预感竟然成真。他听见这句话时,蛇妖都没能撼动的身姿一顿。

训练所与塔所在的城市不若首都的繁荣,附近只有一座小城,由一名伯爵管理。伯爵殷勤
招待皇女,大办宴会,大小贵族纷纷前往,夜夜笙歌。
他听说皇女在访视过后带走了安杰,至今一直停留在伯爵宅邸。
皇族身边戒备森严,他们这些粗人并没有机会接近,更不太可能受邀赴宴;与此同时,他
听见周遭许多人看好戏般地交换各种八卦,中心内容主要是皇女看似高贵,实则纵欲,她
身边的美人一个换过一个,有男有女,风格各异,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没有一个能逃出
皇族的玩弄。
他担心得不行,即使上司让他休假几日养伤,也无法静下心来。
琼恩看不过去他这样发愁,有一日偷偷将他叫到角落,鬼鬼祟祟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精美的
邀请函。
“这是?”他辨识著信封上的家徽。红鳟鱼与鼠尾草,岂不正是伯爵家的印记吗?“你怎
么会有这个?”
琼恩将信封往他口袋一塞,“自家叔叔给的,收好了。”
能收到邀请函的人非富即贵,他这名低调的同僚从没提过家里的事,他本以为对方与自己
一样无家,没想到竟是隐姓埋名的贵族或富家子弟。而这个平日甘于与兔子、松鼠玩耍,
祕密藏得很好的人,居然在自己面前主动透露端倪……
“你、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琼恩拍拍他没受伤的那侧肩膀,嘘了一声,悄声说:“去吧。”

宴会的日子办在他收假前两天,当日,他收拾好自己,换上最体面的一套军礼服,如期赴
往。
他的礼服是带着一点夜色的深蓝,衣䙓、袖缘与领口则绣有橙红色的边饰,使整体不会太
过晦暗;他的金发因为深色的衣装显得更加明亮,斜披在背后的披风与他绿色的眼眸相得
益彰。寻常的军礼服是拘谨而挺拔的,但他肩上有伤,衣领便没有系得十分端整,衬上他
冷淡的神情与精实的身材,显露出难以言喻的风采。
即使心中担心,他的面上丝毫不显,气势沉稳,更因为是宴会中鲜少出现的脸孔,引起了
不少注目。
他知道自己并不习惯这种场合,只打算看安杰一眼,确认对方无事就好,便轻描淡写地打
发掉一些人的搭讪,站在最靠近大门的位置,随时注意著新到来的宾客。
皇女艾莱妮直到舞宴即将开始才姗姗来迟。高挑艳丽的貌美少女一进场就吸引了全场的目
光,她的衣裙华丽,深棕色的长发挽起,颊边垂坠著几绺弧度美好的发丝,她满意地轻轻
一笑,在伯爵的热烈迎接中,由带剑的护卫伴随着,走至主位的桌边。
他的注意力却完全不在那高贵之人身上。
他殷殷注视著走在队伍后最末的纤细身影,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安杰──虽然对方穿着女式
长裙。
流曳在地板上的浅蓝色裙摆仿佛湖水中的游鱼,纤细修长,但穿着那裙装的人走起路来颇
为滞碍,一步一步都很不容易、随时都想掉头逃跑的样子。他想看仔细一点,可惜对方罩
著一层淡紫色的面纱,又低着头,菫色长发编结成辫,彻彻底底将脸遮挡在他人的眼光之
外。
虽然身形、发色都酷似安杰,但万一这是毫不相关的女子,于礼他并不能贸然打扰。
他看着对方渐渐掉了队,跟在后头,想找机会进一步确认。
就在此时,对方脚步一斜,眼看就要摔倒。
他心底一跳,大步跨上前,刚好将人接在怀里。
“谢、谢谢您……”
怀中的人低声道谢。那确确实实,是安杰的声音。
他轻轻执起那人的下颚,安杰瞧见是他,睁大了天蓝色的眼眸。
“没事吧?”他问道。
“我、我……谢谢。”安杰转开头,不肯让他看清自己的样子。
为了不让人感到怪异,他知道自己该赶紧松手,却又舍不得,只好握了握拳。
方才的一瞥之中,他发现了安杰与平常有所不同,他认得安杰原本的唇色,那与现在带点
玫瑰红的颜色不太一样,除此之外,少年雌雄莫辨的气质似乎更强烈了,他后知后觉地意
识到原来对方上了妆──清新的紫藤变成了秀丽的紫罗兰。
这是安杰不愿意正眼看他的理由吗?
他扶安杰站稳脚步,接着克制自己,收回了手。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让人为难。
安杰察觉他的情绪,快速抬头望了他一眼,又看向正与其他人交谈的皇女,确认对方并没
有注意到自己这边后,怯生生地扯了扯他的袖口。他的胸口忽然就软了一下。
此时乐音一转,缓缓的曲音流泄而出,他们身边的人们两两相伴为舞。
他不再犹豫,朝安杰伸出手,腰身微倾,那是一个邀舞的手势。
“能否再分我一点你的时间呢?”他说。安杰垂著脸,点了点头,将手放入他的掌中。
他的左肩受伤,无法依照标准的舞步抬起安杰的手,安杰脚步也不太顺畅,并不能完全跟
上乐符的落点,于是他们不去在意彼此的舞姿与他人相比是否显得拙劣,只专注著在乐音
中贴近彼此,悄悄说话。
“您都好吗?”安杰问他。
“受了点伤,很快能好的。你呢?”
“我也……差不多,没什么事的。”
他刻意不详细说明蛇牙咬入肉时的疼痛,因此也听出了安杰的轻描淡写。他担忧地握了握
两人贴在一起的手,安杰朝他微微一笑。
朴素的巫师装也好、华丽的礼裙也好,安杰笑起来,都是他喜欢的样子。他懂得对方与自
己一样,有些事情终究不由己,只好回以一个同样带有安慰意涵的笑容。
他问了更在意的问题:“你的脚受伤了吗 ?”
安杰的脸红了红,一手稍稍拉起曳地的裙䙓,露出底下红色的长根鞋。这一般是女子的鞋
款,他知道穿这种鞋时,走起路来踮着脚尖,姿态如柳摇曳,据说煞是动人,他一直不太
明白哪里动人,今日看安杰连路都走不好,更加反感,并且想起了故事中走路都宛如刀割
的人鱼。
他的小羊穿着的裙子也像是一条曼妙的鱼。
安杰很快又把裙䙓放下了,解释说是皇女的要求。又说,皇女性子活泼张扬,时常发出古
怪的命令,而自己无从拒绝。“让您看到我这模样,真是非常不好意思……”最末还向他
道歉。
他不觉得安杰这样难看,但如果安杰并不喜欢,他也不想做出让人不悦的称赞,因此只是
摇了摇头,努力将注意力从掌心传来的柔腻手感移开。安杰的背是裸著的,他手一揽,隔
著薄手套触感依旧鲜明。
“我……弄坏了你给我的手镯,我才很抱歉。”他说。
安杰同他一样也摇了摇头,说知道他不会故意不理人。
少年这样体贴,他无法开口询问那么为何对方不愿意联系自己。他们好一阵子没见面,这
时忽然仿佛生出一些疏离,这让他感到混乱与微妙。
曲音恰好转至昂扬处,他让安杰像一朵花般转了一圈,又拉回身边,在缠着花朵发饰的长
辫以及蕾丝披肩飞起时,看见了一直遮挡在下方的胸口处。本为女子设计的胸前留有一些
空间,但安杰身子单薄,那刻意留下的空间便泄出一点春光,淡粉色的柔软乳首尽在可被
窥视的范围。
安杰察觉他的视线,缩紧臂膀,羞耻得脖子都红了。
少年太瘦了,他那一扫甚至还发现了衣下好几道抓痕,细而红,红有暗浅,不全来自同一
个时间点,锁链般缠在白皙的肌肤上。
他酸涩地了然了何谓皇族的玩弄,而那很可能仅是一瞥可见的,少许的部分。
安杰将发辫以及披肩拉回胸前,将自己重新遮好,但他既已发现,这些遮掩反倒欲盖弥彰
。他等对方忙完,迎著惴惴的目光,一把拉住安杰纤细的手腕,将人带离充满衣香鬓影、
歌乐飘舞,却让人难以再忍受的场景。
安杰没有挣扎地被他拉着走,乐音与人们笑闹的声音被他们抛在脑后。
他记得来的路上经过了一座观景花园,便循着印象中的路走至,在玫瑰花丛下找到能稍作
休憩的石砌长椅。花丛经由专人精心照料,生得茁壮茂盛,花叶遮挡住他们的身影,留给
了两人一小片能够谈话的空间。
他让安杰坐好后,单膝跪下,将安杰的双足从裙下捞出,毫不迟疑地开始脱那双束缚的红
跟鞋。安杰闪躲不及,又抽不回,只能逃避地双手掩住脸。
“您别摸了……很脏的……”
“明明都受伤了,别逞强了。”他没理会安杰的阻止,解开鞋的绑带。
绑带比他想像的长,他于是将安杰裙子掀得更高一些。水蓝色的礼裙如涟漪般滑开,少年
纤白光滑的细腿在月光下映出了一点点莹润的光,恍如暖玉,同时,一条绑在左小腿上的
绯红缎带落入他的眼帘。
是他曾经系在安杰发上的缎带,连小小的金铃都还在,缀在安杰的脚腕边。
“……你没有丢掉啊。”他伸出指头,滑过缎带与底下的腿,安杰呜了一声。他想起自己
当时赠与给安杰时的戏言──他说,给小羊戴铃铛。他的小羊虽然将缎带解下发际,但原
来只是藏在了更隐密的地方。
“要是被发现的话,会被拿走的……”安杰解释著。会被谁拿走?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清晰

他避开缎带,将脱下的红鞋随手放到一边,接着取下背后的披风,毫不可惜地以布料包住
安杰的双足,轻轻擦拭。布料很软,他能感觉到安杰的脚趾不安地收紧,便将那双裸足抱
在胸前,好一会后才慢慢放到地面,由披风垫著,不让对方光脚踩地。
“您别这样。”安杰小声地说。
“别怎么样?”他抬起头反问道,伸手拨开安杰颊边的辫子,仔细瞧对方的右耳。又长又
软、别了许多花饰的紫色发辫下,果然,金色耳针也不见了。
难怪。
难怪安杰没能联系自己。
不是自己被推拒了,也不是安杰生他的气。
他却宁可被推拒、被生气、被讨厌,也不想现在才知道对方是在自己不在时,又被欺负。
“您别难过……”安杰的声音更低了。
这股梗在心口,如针钻、如火烧、如大石填堵的情绪,是难过吗?
他不晓得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安杰看了他一眼,就承受不了一般,朝着仍跪在地上的
他倾身,将他的脸抱入怀中。少年的怀中有高级织物的味道、香粉与妆的味道、花般的体
香的味道,以及被人以指甲抓伤狎弄过的味道。
他反手将人推倒在长椅的椅背上,以身体遮挡住月光,由自己的影子将安杰掩盖。
他确认著什么似的,重而狠地吻住对方。
安杰的唇彩被吻得洇开,染到他的唇上。以嘴抹去少年的唇彩之后,安杰真实的唇色显露
而出,是天然且羞涩的殷红。在安杰差点喘不了气时,他微微退开,感受着两人的气息,
轻声询问:
“跟我走吧?”
安杰好一会没有回答,他扯开遮挡住双方视线的紫色面纱,丢到一边,又问了一次,“好
吗?”
安杰看着与他十指相扣的左手,指尖颤动了一下,似是想抽开。
“……”又是拒绝的答案吗?他垂下眼帘。
他是帝国所属的剑士,而安杰是帝国倾塔之力栽培的巫师,两人之中不管是谁,没有特殊
理由擅自离开的话,恐怕都会有叛国的嫌疑;再者,安杰目前还是皇女的护卫,被他偷出
来这么久已是擅离职守……他可以理解安杰的犹豫。
他克制自己,不去强硬地抓住安杰的手。
没有他的阻拦,安杰顺利抽出了左手。
在他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又忽然两手握紧了他的。
“……好。”安杰说。
少年神情不安,但浅蓝的眸光在月色下闪闪发亮,嗓音也是坚定的。
“如果、走了却回不来,也没关系吗?”反而是他自己迟疑了。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一起去您想去的各种地方看看,像您之前说过的。累了的话,
您若是打了猎,可以由我来帮忙烤熟,席地烤肉,自由自在的,会很快乐吧?”安杰的语
速有点快,他猜那会不会是对方也很期待的关系呢?
“好。”于是他也很期待了。
没有高贵的骑士身分也无所谓,身边有一个愿意与自己相伴的心上人,即便默默无名、当
不成英勇的大剑士,也都很好。
他弯起绿色的眼睛,像安杰一样也露出了明亮的笑容,接着他就著安杰还坐着的姿势,一
手揽住肩胛、一手则扣在腿弯处,将少年侧身抱起。安杰被吓了一跳,赶忙抱住他的脖子

“您、您这是在做什么呀!我又不是女孩子!”
“嗯。”他低头亲了亲安杰的鼻尖。
“嗯什么呀……”安杰被他突然亲了一口,无奈地咕哝道。
他把那片面纱以及那双红鞋留在原地,带着自己刚刚摘得的紫藤花少年快步跑开,安杰乖
乖待在他的怀中,将他抱得好紧,他觉得自己可以就这样一直一直一直奔赴,向光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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