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 [灌篮高手]〔三良〕告白虽迟但到 (5)

楼主: rita74153 (若然)   2023-12-15 20:18:48
三井寿 X 宫城良田
  球团跟隶属于国际篮球联盟的两支球队谈妥了友谊赛的事情,也一并安排了在美国的
短期训练,多亏三井这一年出色的表现,教练得以名正言顺地将他排进前往美国的保证名
单之中;换一个方面说,他这个队长若是落选也太丢脸了。
  才得知名单,三井就迫不及待地拨了通越洋电话给宫城。
  
  ‘我听说了。你酒量有够烂。’
  想不到电话才接通就被嘲讽。三井有点错愕,又有点不甘心。
  “你明明可以自己来看我酒量有多好。”他反讽回去,“我通知你了,为什么没回来
?”
  ‘礼金我有托给小靖了吧、’
  “为什么没回来?”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我很抱歉。但你结婚那天是NBA选秀日,我没办法回去。’
  三井愣住了,对喔,那天樱木在婚宴中好像有说,嫌他竟然挑了个良良的重要日子。
但当时他已经一杯酒下肚了。
  那表示这天是良辰吉日啊!他记得自己这样吆喝着,换来周围亲友的欢呼声。
  宫城说的没错,他酒量真的很烂。
  ‘对了,你既然都打电话来了。’电话里的人声很平淡,‘恭喜你们的球队去年拿到
联赛冠军。’
  “你是故意的吗?”三井嗤了声,“今年我们输给了赤木的球队。明明我们两队的胜
场数一样。”
  ‘亚军也够厉害了啦。’对方呛了回去,‘连两年当选最佳五人,你还不满足喔?’
  “你怎么知道?”他下意识发问。
  宫城停顿了一下,‘……小靖告诉我的。’
  “原来你还有在关心我?”三井笑着调侃对方,就像是高中时对方总是调侃他一样。
  宫城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你知道你结婚那天的NBA选秀结果吗?’
  大概有十几秒钟,贴著话筒的耳朵只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他咬了咬牙,“这几年我太忙了,抱歉。”
  话筒那端再次传来叹气的声音。
  ‘三井学长,越洋电话很贵。你到底要说什么?’
  结果话题都被对方绕开了,三井有些懊恼。他没想过这通电话会变得这么尴尬,这下
他再提出借宿的请求不就显得自己很厚脸皮吗?
  管他的。
  “我们队伍三个月后会去美国短期训练以及和美国球队举行友谊赛,大概会在美国待
十天左右吧。”
  ‘喔,所以你要借住我这里?’
  “......对。”
  ‘好啊。’宫城爽快答应,‘详细是什么时候来?在哪里训练?’
  “呃,还不知道。”
  ‘知道了再跟我说吧。不过如果训练地点太远了,还是建议你找别的地方住喔,你们
队没有另外安排住宿吗?’
  “呃,我不知道。”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到宫城从鼻子里发出的轻笑,他总算是松了口气,“那,我再打电话给你?”
  ‘嗯。’
  在挂断电话之前,宫城突然说,‘对了,下次能在晚上打电话吗?这样我早上出门前
还可以接到。’
  “晚上?早上?”
  三井啊了一声,更懊恼了,“抱歉,我忘了,你那边现在是半夜吧。”
  ‘这次就当作是你太想我了,我原谅你。’宫城的声音轻快,‘仅此一次啊。’
  “谢谢队长大人的宽宏大量。”
  他也跟着开起玩笑,“我确实是很想你啊。”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
  ‘......你想的是免费住宿吧。’
  “啊哈哈。”
  用手指缠绕着电话线,三井很庆幸自己打了这通电话,“晚安,宫城。”
  对方也含糊地跟他道别,切断了通话。
  
  他将话筒挂回电话机上,看了一眼话机旁边的答录机和便条纸。
  答录机上的红色灯号频繁地闪著,不断地提醒使用者内存已满、需要清除留言才能
正常录音。三井每次都很想把答录机的电源拔掉,没办法录音跟失去功能也没两样;但当
三井不想接电话的时候,答录机上的自动应答语音还是帮了他不少忙。
  于是他任凭机器不停闪著刺眼的红光,视线移到旁边的便条纸。
  那叠便条纸除了最上面的第一张外,下面的纸张已被撕光;第一张上写着一支电话号
码,就是他刚刚打过去的那一支。当年他问完后顺手抄下,想说结婚联系时会用到;结果
后来他选择直接用喜帖通知了所有他认为该通知的人,于是这支电话号码始终没有被拨打
,直到今天。
  有趣的是,他结婚到现在也过了两年,底下的便条纸都用完了,最上头这张纸却一直
留着。当初前妻还问他这电话是谁的,他回答了她,还加了一句‘哪天应该会用到’,于
是这张便条纸才会存留至今。
  他摸著那张纸,庆幸自己一直是个念旧的人。
  *
  三井跟着队伍去了美国,十天的短期训练。
  看经理传给大家的行程表,队上安排与两个队伍个别进行友谊赛,两场友谊赛的对手
都是IBL联盟的球队,扣掉路程时间,抵达美国的第一天先调整时差,第二天开始集训
,第五天和第七天进行比赛。大家对于不是跟NBA的队伍打球,纷纷露出失望的神色,
立刻被球队经理呛了回去,“你们,别以为自己会赢啊!这次跟我们打友谊赛的其中一队
有个日本人球员,到时候如果输了,可别怪罪自己的日本血统啊。”
  经理的一番话让众人陷入鼓譟;三井则根本没在认真听。
  “教练,训练期间可以外宿吧?”
  “可以是可以啦。”教练上下打量他,搓著自己参白的胡髭,“怎么,还不到一年呢
,这么快就认识美国妞了?”
  “不是,我高中学弟在美国打球,想去找他叙叙旧。”
  “喔!在哪个队伍?”
  “呃......”三井还真的没有问过。
  “好啦,训练和比赛时记得要准时出席啊。”教练宽厚的手掌在三井肩上拍了拍。
  他告诉宫城自己队伍集训的地点,在白天的训练结束后,宫城说会开车来接他。
  他调侃对方是不是在美国赚大钱了还买了车,对方回他说不然你自己用走的过来吧。
他拿着宫城给他的地址去问在美国留学过的队友,“这个地方满近的,开车应该才一个半
小时吧。”
  “一个半小时......”
  他等一下看到宫城会先道谢的。
  但来接他的并不是宫城。
  “嗨,三井学长!”
  摇下车窗对他打招呼的是一个日本小平头。
  “......宫城呢?”三井对这张脸有点印象,但叫不出名字;而他没从车窗里看见他熟悉的面孔。
  “良田早上临时被球队找去开会了,他要我帮忙来接你。”
  小平头比了比后座,“上来吧。”
  “喔......谢谢。” 结果准备好的道谢给了这个人。
  拿着行李的三井还是坐在了前面的副驾驶座,表示尊重特地开车载他的人,他不再是
横冲直撞的学生,而是个明白社会道理的大人了。
  两人在车内闲聊一些日本和美国的气候差异,以及第一次跟美国人沟通、听到语速快
到不行的英语瞬间反应不过来的经验,倒也没有用到互相称呼名字的时机;直到上了车十
分钟后,他才想起来这个小平头的名字。泽北荣治,他记得宫城提过。
  他本以为这一个半小时会尴尬地度过,结果他先败给了时差造成的睡意。
  
  “三井学长。”
  他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
  “嗯......宫城?”
  “我不是。”
  “嗯、哇!”
  三井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另一个学弟给吓得往后弹了一下,“流、流川?”
  流川点头,“到了。”
  三井转转头,看见车窗外头的景色已经静止,隔壁的驾驶也不见了。他打开车门下了
车,看见泽北打开自己的后车厢,将一个巨大的保温袋揹在肩上。
  “赶快进去吧,三井学长。”
  泽北走过他们两个走在了前头,流川则用眼神示意他跟上;他夹在流川和泽北中间走
上阶梯。
  直到现在三井才知道,宫城跟流川、以及他口中的泽北住在同一个屋簷下。他们三人
在离各自活动的中心点租了一栋房子,三人一起分摊租金和生活费,考量他们去美国在经
济上也必须有所控制,这完全是合理的选择。
  “虽然说在赛季的时候我们常常都不在家啦。毕竟我跟良田各隶属于不同的球队,流
川又还在唸书,时间都是错开的。不过到了休赛期,就像现在这时候,我们就会赖在家里
,偶尔在附近晃晃。”泽北说话没停,继续批哩啪啦向三井介绍著附近的环境,“这附近
有球场,开车过去卖场也不远,沿路还有一些餐厅和速食店,满方便的喔。”
  “泽北荣治。”
  身后的门传来屋主的声音,“这位客人不过是暂住一下,你怎么说得很像要募集新室
友啊。”
  “我是为了他好!” 泽北将身上的保冷袋向后递,语气一点也没有退缩,“如果我
们刚好都有事不在,至少三井学长还要知道怎么去觅食吧!”
  “别担心,他会下厨好吗。”宫城从泽北身后出现,手上提着刚刚泽北还背在身上的
保冷袋,举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嗨,三井学长。”
  “嗨。”
  跟几年前在彩子婚礼上见到的样子相比,宫城似乎又变得更成熟了,跟他印象中高中
时期的宫城差得更多。不过等他自己来到了美国,才发现在日本时觉得身材太过突兀的宫
城,摆在美国却是毫不违和。他以为自己已经不会为了对方较高中更加壮硕的体格而惊讶
,但再次见面,那股距离感还是挥之不去。
  三井不喜欢这种感觉。
  “今天轮到我负责做晚餐,刚刚请荣治买了牛肉回来,就当作是学长难得来美国的祝
贺吧。”
  “喔......谢谢。”
  他在意的不是牛肉,而是宫城。他以为自己这两周可以跟对方独处,却没想过宫城跟
室友住在一起,而且这两个室友不只他认识,他们也认识他。
  好吧,有两周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独处的机会吧?他得赶快消除这种距离感才行。
  “要我一起帮忙吗?”三井问。
  露出诧异表情的不只宫城,还有泽北和流川。
  “别开玩笑了,你可是客人耶。”宫城向旁边让出背后的门,“这间房间给你住,看
你要不要先洗个澡还是先睡一下,等要开饭时我会叫你。”说完,宫城对他比了个过来的
手势。
  他才往宫城的方向走了一步,流川从他身后大步绕过他,跟宫城一起进了另一扇门。
  “三井学长,我来教你电视机怎么用吧,美国的电视节目很多种喔。”
  站在他面前的泽北在他手里塞了一支遥控器,指著遥控器上的红色按钮说,“这个是
开关,按下去会打开电视萤幕——”
  “这个我会!谢谢你!”
  电视机的操作日本和美国没差多少吧?这台电视机还是松下的!
  *
  才过了一天,三井就发现他错得离谱。
  现在是美国大部分联盟的休赛期,理论上他应该会比较常见到宫城和泽北两位现役选
手;结果他更常见到面的对象,反而是还在当大学生的流川。
  他也是这趟来才知道流川念了两次大学,一次是来美国前就准备好要就读的二年制大
学,一次是二年制大学毕业后又再录取的四年制大学;那所四年制大学也是宫城毕业的大
学。
  “前辈说那所大学的教练很不错。”他问流川原因时,流川坦荡荡地说,“而且可以
跟前辈在同个球队打球。”
  这么诚实真好啊,是年轻人的特权吗......不对,自己跟流川不过也才差了两岁吧。
  这段时间也是大学的暑假;不过流川每天都会去球场练球,于是开车载三井去球队指
定的练习场所成了流川的任务。
  三井很想抱怨流川自己明明也是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男人,干嘛选一台内装这么狭窄
的车子,坐起来有够不舒服;但他之后发现,更应该抱怨的是另一件事。
  流川到了美国之后也没什么没变,学生时代会边睡边骑脚踏车,现在成年了也会边睡
边开车。
  这也太危险了吧!流川帮忙接送他一次后,他在客厅看电视看到很晚,每个电视台都
转台转过不知道几遍,才堵到了晚归的宫城和泽北,他冲到两人面前,表达对高中学弟和
自己生命安全的担忧。
  两个人回应他的是超大声爆笑。
  撑著不睡觉就是等著善意提醒两人的三井有些动怒了,“很好笑吗?这真的很危险好
吧!”
  “抱歉,三井学长。”
  宫城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同样的担忧在三年前我就遇过了,当时我发现流川
有这种状况时,为了他跟我的性命着想,干脆直接由我开车载流川一起上下课,载了大概
一年多吧。”
  泽北接着说,“结果某次良田生病了跟学校请假,流川就直接一个人开车去学校了。
”说著,泽北又开始笑,“良田冲进我房间,直接把我推下床垫,吓死我!”
  “当时我的头痛到没办法集中精神,没把握开你的车,只能把你挖醒了啊!”宫城反
驳泽北的指控,但也在笑。
  “我急忙开车追在后面,结果你知道我看到什么?”泽北做了一个变魔术的夸张手势
,“流川的开车技术堪称优良驾驶,车速稳定车行笔直,遵守行车规则打灯转弯和切换车
道,连行人要过马路都会停下来礼让。”
  “要是不要特意看驾驶座,没人会发现驾驶在睡觉。”宫城咧咧嘴,“我是觉得那个
状况是流川的省电模式啦,他其实有在注意,只是开车这件事不需要费他太多心力而已。

  “是、是喔。”
  三井有点懵,他回想流川开车的过程,还确实该做的事都有做、不该做的事没有做。
所以是他白操心了吗?
  不对,既然有理由了,就应该趁胜追击才对。
  “不行,我还是很担心,我拿的是旅游签证,要是出了什么事了,我要就医或去警察
局都会很麻烦,也会造成你们的困扰。”三井也不确定拿旅游签证跟就医或去警局有没有
关系,总之先胡乱说一阵再说,“我觉得,还是不麻烦流川载我好了。”
  他本想直接说可以请宫城载他吗,但这样又太过暴露了自己的意图。三井盯着面前两
位正在思考的人,尤其是身高比较矮的那一个,他甚至往宫城的位置站近了一点;突然,
他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气,他稍微转动一下头颅,寻找气味来自何处。
  “好吧,我知道了。”宫城叹了一口气,“明天开始,荣治你就载流川吧,反正早上
也是自主训练嘛,我再跟流川说换个场地练,他应该没问题的。”
  “喔,好啊。”泽北答应得很干脆。
  “三井学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宫城转身走向楼梯,那股好闻的气味跟着离开,
踩着拖鞋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啪嗒啪嗒地响,应该是走上了二楼;过没多久,对方小跑步下
楼,将一张折起来的纸塞给他,“这给你。”
  “这什么?”
  “这区的地图。”宫城又塞给他一支笔,“这样就不用担心迷路了,这张送你,你想
怎么在地图上作记号都可以。”
  “啊?”
  “你明天不是想自己开车吗?”对方对他眨了眨眼,一边的眉毛扬起,“车钥匙在鞋
柜上,上面挂著一个匡威球鞋吊饰的那一副,请三井学长自便囉。”
  “喂、宫城——”
  对方没有停下脚步,啪嗒啪嗒又跑上了楼梯。
  泽北给他一个肩膀上的轻拍,“美国的马路很宽很好开,没问题的。三井学长有换国
际驾照吧?”
  “有是有啦但是、”
  “那就好啦。”又拍了两下,“早点睡吧,不然会影响明天练球的精神喔。”
  说完,泽北也上楼了。
  他们三人的寝室都在二楼,只有客房在一楼,昨晚在吃饭时宫城说客房原本是这间屋
子的主卧室,是整间屋子最宽敞的一间,里头还有独立一间卫浴,这两周他应该可以过得
很舒适。上哪里找这么舒服的免费住宿?宫城调侃他,可不要告诉你的队友喔,三井学长

  但他又不是为了蹭住宿才过来的。
  三井关掉电视,捏著刚刚宫城给他的纸和笔,拖着脚步走回房间。
  隔天他才知道,那台头很大内装很小的双门跑车,实际上是宫城所有。
  驾驶座已经被流川调到适合高个子的空间,他坐进去还不至于不舒适;但要边看地图
边开车实在太考验他的驾驶技术了,而且还是跟日本习惯相反的左驾。为了安全他开得太
过缓慢,不只收获了很多声喇叭,还被警察拦下来口头警告。
  当天晚上他又熬了夜,在客厅盯着电视上的脱口秀,什么也没看进去。等待着宫城回
来:今天晚归的只有宫城一个人。
  宫城似乎没预料会在客厅遇到人,切开客厅的灯那刻吓了一跳,“三井学长?”
  “嗨宫城。”他虚弱地向对方挥了挥手,“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啊?”
  对方的表情一瞬间闪过一丝喜悦,却很快被疑惑取代,“什么惊喜?”
  三井突然有点心虚。
  “那个......”他吞了口唾液,“我今天被警察拦下来了。”
  “什么?”
  宫城霎时铁青了一张脸。三井更心虚了,“是没有被开单啦,就是被警察口头警告了
一下......”
  对方抓住了他的手臂;这下吓到的人换成了三井,“宫城?”
  “没事吗?为什么警察会拦你?”
  “呃,因为我、开太慢?”
  手臂被松开了。
  宫城向后退了一步,看向三井的眼神从担忧变成了鄙视,“你是连开车都没体力吗?

  “才不是!边开边看地图很难好不好!而且又是左驾!一堆车在后面按喇叭有够恐怖
的!”
  三井拼命狡辩,宫城直接转过身背对他,用动作拒绝了他的解释。他用手搭上对方的
肩膀,发现对方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香气。
  三井抓着宫城的肩,强迫对方转过身。果然,这家伙已经憋笑到耳朵都红了。
  “宫城良田!”
  “小声点、噗啊哈哈哈......”宫城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瞬间没能憋住笑声,“三井学长,你真的太不坦诚了。”
  好啦,明天我载你去训练啦。宫城说。
  “说好了喔。”三井恶狠狠地放话,直到宫城再度点头答应为止。
  三井总算获得了短暂可以跟宫城独处的时间。
  驾驶座被车主调回了熟悉的位置,他观察那个空间,再次发觉就算宫城把自己练得很
壮,身形还是稍小了一点。“看什么?赶快上车啊。”宫城从驾驶座跨到副驾驶座探出头
,皱着眉头瞪他。
  “好好。”他赶紧坐上副驾驶座,这个位置的座椅已经被推到了底。他看看手表,“
还有时间吧?”
  “你有但我没有啊。”
  宫城一边碎碎念著,一边系上安全带,“快点把门关上,要出发了。”
  三井听话地坐好位置,关上了车门。
  经历过流川看似危险的安全驾驶,以及自己的惊险驾驶之后,到今天三井才知道,什
么是真正的危险驾驶。
  正确来说,是感觉很安全的危险驾驶。
  宫城将油门和煞车操作地极为和谐,当他加速的时候,身体会渐渐感觉到不受制于地
心引力的失重感,但该减速的时候,又是和缓又平顺地降速让重心回到原位,没有那种踩
煞车瞬间被压着胸口的不适。他肯定宫城不是每一段路都符合速限规定,但比起前两次的
心惊胆颤,这是他目前体感最舒适的一次。
  三井偷看着驾驶者专注的侧脸,就像接对方的传球一样。总会在合适的时间用合适的
力道抵达定点,仿佛都在传球者的掌控之中。
  他比预想的还早抵达训练地点,宫城让他在体育馆前下车,很快又驶著车离去。三井
目视著远离的红色车尾,一回头看见自己队上的教练正盯着自己瞧。
  “教练早安。”他问好。
  “朋友?”教练问。
  “对。”
  “女性还男性?”
  “男生啦!”
  “这样啊。”教练又摸了摸自己的短髭。
  今天教练向大家宣布了友谊赛的第一个队伍,并向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对手的先发名
单以及擅长战术等。今天一整天都会是以明天要进行友谊赛的这个队伍为模拟对手进行分
组练习。
  “三井,你要好好表现。”
  经理私底下告诉他,“这两场友谊赛都会有专业人士来观赛,如果你想到美国打球,
这是一个机会。”
  三井跃跃欲试地点头。
  练习有让队上的先发和预备成员混合分组,以及最后让先发和预备成员互相对战。三
井身为队长以及得分后卫,在每一次的分组里都让自己在的那一组拿下胜利,并且其中他
独得了近三分之一的得分。不过在几次分组与控卫的搭配进攻之下,三井还是认为跟原本
练习过最多次的先发控卫合作最为稳定。
  虽然只是友谊赛,对他而言是在美国的第一战,他要以获胜为目标努力发挥。
  训练在傍晚结束,三井走到他们约好的地方,却找不到宫城那辆显眼的红色跑车。他
反倒看到了第一天来接他的那台银白色房车,泽北从驾驶座的车窗探出头来朝他挥手。
  “宫城呢?”三井问,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
  “良田去打工了。”
  等乘客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驾驶一催油门,车子离开体育馆门口驶上了道路。
  所以宫城才会都这么晚回家吗?“他打什么工?”三井问。
  “你要问哪一个?”
  三井愣了一下,“所以宫城有很多份打工?为什么?”
  “因为要赚生活费啊。”
  “我以为你们是职业选手……”
  “职业选手也有分薪水高低,而且会差很多喔。”泽北专注地开着车,脸上总是带着
微笑,“我和良田在不同的联盟,薪水也不一样,我自己是有一份打工,良田我记得是两
份还三份吧,休赛期他会多接一点。流川有拿学校奖学金,也有另外去打工。”
  ‘你在美国过得很痛苦吗?’‘怎么会?’
  三井想起那年在他家里跟宫城的对话。
  “宫城他......”三井犹豫着该不该问泽北这个问题,但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的好奇心,“在美国过得很
痛苦吗?”
  “没有吧。”泽北意外地很快就回答了,“良田很快就适应美国的生活了,比我还快
喔,我还早他一年来呢。而且他英文说得超溜的。”
  泽北开始谈起他在美国遇见宫城、跟宫城从生疏到逐渐变成朋友、在NCAA赛场上
成为对手、毕业后一起租屋、到现在两人都还为在了进入NBA的梦想而努力。
  “不可能不想念日本吧。”泽北说,“可是离梦想已经这么近了。而且美国有很多怪
人,很强的那种,还不一定是在比赛场上,有时候街头篮球也会遇到。”
  观察那些厉害的怪人怎么打球,自己在练习之后也能找出与之相抗衡的技巧,这不是
很棒吗?泽北的语气雀跃,带着笑的表情看在三井眼里像舞台上聚焦的那道眩光。
  这就是全心全意喜爱篮球的人会说出来的话。
  “你跟河田形容的一样啊。”他惊叹。
  “什么?三井学长认识河田学长吗?”
  “我们是大学同学。”三井赶紧将话题拉回宫城身上,“所以宫城打了什么工?”
  车子在打了方向灯之后转进车道。
  “三井学长要不要自己问问良田呢?”
  泽北将车子停妥,转动钥匙熄了火,给了坐在副驾驶座的他一个灿烂笑容,“我猜你
想问良田的事情应该很多吧。”
  那晚三井没有等宫城回来就就寝了。虽然就像泽北说的,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宫城,但
明天的友谊赛太重要了。
  何况明天晚上再问也可以的吧。
  *
  想不到他还是错过询问的时机。
  第一场友谊赛,三井打满全场,拼尽了全力,得分数跟他在国内的成绩相比毫不逊色
;第二节他们的队伍一度领先,但对手还是比他们强,到第三节就趋于劣势,第四节也没
能挽回。
  身为队长,他认为队伍已经将实力充分发挥;身为追求转战美国职篮的三井寿而言,
他认为自己表现的还不够好。
  比赛结束的哨音响起,三井所属的队伍以八分之差输给了对手。
  他与队友列队向对手致意,两队球员相互握手,他听到队友操著带有口音的英语夸赞
对方很厉害,对手球员也笑笑地回复。赛后的气氛十分和睦,相当符合‘友谊赛’这个名
词的定义。
  教练说他们虽然输球了,但比数只差了个位数,差异并不大,这个比数表示他们的实
力在伯仲之间,而此次胜利女神站在对手那边。
  意思是说他们跟对手一样厉害吗?三井可不这么认为。
  他猜宫城应该也不这么认为;第三节的休息时间,他看见自己球队板凳区后的看台,
有一名男人起身离开。在鸭舌帽和墨镜的遮掩之下他没看清对方的脸,但他肯定就是宫城

  即便三井不满意今天的表现,不过教练和他的队友似乎不这么想,教练甚至表示晚上
要请客。三井以跟朋友约好为由推掉了队上的聚餐,目送队伍离开之后,坐上了来接他的
银白色房车。
  今天来接他的是流川。
  “泽北呢?”三井随口问道。
  “球队有事。”
  还是跟以前一样不太说话啊,正当三井这么想的时候,“我以为三井学长会问前辈的
事。”流川又接了一句。
  三井思考了一下,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宫城在美国过得怎样?”
  “很好。”
  结果两个字就就结束了。
  好吧这很流川,三井放弃追问。
  “所以是我想太多了是吧。”他啧了一声,“那家伙上次回日本时整个人都不对劲,
我还以为他在美国过得多不好呢。”
  “所以三井学长才要来美国?”
  “我只是看不惯宫城他——”三井突然噤声。
  他想来美国的动机确实是因为宫城,但来了之后呢?在篮球场上获胜,让宫城知道他
的厉害?还是跟着宫城的脚步,在美国扎根,追求更高的篮球境界?
  都不是。他知道都不是。
  “前辈很忙。”流川说。
  “我听说了,好几份打工是吗?干嘛过得这么辛苦。”回日本就好了啊,三井咕哝著

  流川突然把头转了过来盯着他,把三井吓到从副驾驶座蹦起身,还好这台车空间大些
没撞到头。
  “流川!开车看前面!”三井气急败坏。
  “很忙,但他很好。”流川把他刚刚说过的话又再说了一次,“前辈在美国很努力。

  说完话后,流川又将头回正,让视线回到挡风玻璃前的道路上。
  三井咽了一口唾液,原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
  他们回到住处前,但流川没有把车停进车库,抛下一句“去接泽北”就又开车离开了
,把三井和大门钥匙留在了路边。
  三井用钥匙开了门,进入没有人在的屋子,如同前几天那样先走进厨房,锅子叠放的
方式显示这是个被频繁使用的下厨空间,不过他没打算劳累自己,第一次跟他们去采买时
,他就买了不少现成的微波食品屯在冰箱里,这段日子除了大家一起开伙的时间之外,遇
到各自解决的那一餐,他就会从冰箱里挑选出一款餐点,微波几分钟后就能享用。美国的
微波食品有够丰富,种类多到他选择下困难,最后凭直觉选了好几款品项。宫城当时问他
吃得完吗?他答说吃不完就送给你们吧,换得宫城皱起脸的吐舌。
  ‘才不要,我吃腻了。’宫城当时这么说。
  今天选了一款番茄意大利面送进微波炉,几分钟后机器发出了叮的一声,他捧出还在
冒烟的塑胶盒,手上还夹着叉子和一瓶可乐。他很快让自己移动至客厅,将食物们放上沙
发前的矮桌,将自己抛进柔软的沙发椅垫里。
  电视里的肥皂剧才演没十分钟,那盒微波食品已经见底。三井开始觉得昏昏欲睡,他
今天打了一场球赛、坐了一趟驾驶不专心看路的车、吃了一盒糊掉了的番茄意大利面;但
他今天还没有见到宫城良田。
  肥皂剧中的男主角和女主角相约到舞厅跳舞,电视里传来富有节奏的舞曲音乐,三井
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跟着节奏频频点着头。
  “三井学长、三井学长?”
  是宫城的声音。
  在他睁开眼之前,一股好闻的气味飘进他的鼻腔,他深吸了一口气。
  “学长,醒了吗?”
  香味稍微远离了。三井睁开眼睛,先被头顶上刺眼的灯光逼得又闭上眼,眨了几下适
应之后才看到宫城背对着他,正在收拾矮桌上的残局。
  “我自己收就好、哎哟、”
  爬起身的同时三井觉得自己全身疲惫,关节仿佛要散架了,忍不住哀了一声。
  弯著腰的宫城回过头,对着他大笑,“你是老人家吗?”
  “你不也才差我一岁?”他在沙发上坐直,伸了个懒腰。
  “晚餐吃完就睡着了,不就是老人家。”
  宫城手上拿着他吃完的塑胶盒和玻璃瓶,“回房间睡吧,学长,比赛之后要充分休息
,才能让身体赶快恢复。”
  “你今天有去看?”
  他仰著头看着宫城,“戴着鸭舌帽和墨镜,坐在我们队那边的看台上对吧。”
  对方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你也觉得我们打得不好吧。”
  “啊?”
  “你不是提早走?”
  “你连这都看到?”宫城挑起眉,“提早走是因为我要去打工。你今天独得了至少24
分以上吧,很厉害啊。”
  三井没想到宫城还注意到了自己的得分状况,有点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鼻子。
  “但怎么说......”他看宫城的表情欲言又止,他示意对方说出来,“整体的进攻是可以更积极一点啦。”
  “没错!”三井拼命点头,“我也觉得可以更积极点,很多球应该都能再往前场传才
对。”
  “你的队友们可能被美国人的体格吓到了啦。”宫城还帮他的队伍缓颊,“我一开始
也是这样。”
  “但把球传到好的位置,跟对手的体格无关吧。”他继续抱怨,“如果你在我的队伍
里就好了,你总是能把球送到我手上、”
  “这种话不该说,三井学长。”宫城沉下了脸。
  三井很少看到宫城这么严肃的样子。他有些被吓到了,愣愣地看着宫城不带任何笑意
的脸。下一秒,那张脸上又再度出现他熟悉多了的挑衅笑容。
  “何况我队伍里的得分后卫可比三井学长强多了。”
  “什、”三井张大了嘴,“你这话才是不该说的吧!”
  “哈哈哈哈。”
  宫城摇了摇手上的垃圾,“这我拿去丢了,你快回房间睡吧。”
  “......谢啦,宫城。”
  直到三井回到房间盖上被子,才想到他又忘记问宫城在打什么工。离他要回日本的日
子越来越近了,但自己跟宫城相处的时间远比他出发前想像得还少。
  回去日本前,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跟宫城一对一?
  早上载他去训练的也是流川,昨天的经验让三井全程安静没有说话,专注于驾驶是不
是把注意力放在道路上、还有驾驶的眼睛有没有睁开。
  来到体育馆,大家正集合准备听教练安排今天的练习内容,经理将他带到一旁,悄声
说他的机会来了。他以队长的身份见了一些人,有些是他昨天对战过的队伍相关人士,有
些是昨天比赛时在场边观战的人,也有些是未曾见过的人。三井的憋脚英语还无法与他们
流利对话,时不时还需要经理帮他翻译,不过沟通过程都算顺利也还愉快,最后三井都会
与他交谈过的人握手,并再次介绍自己的名字。
  回到队伍时,大家已经开始练习了,他依照教练的指示加入其中一队,进行类似两天
前的对战模拟训练。听说明天比赛的队伍擅长快攻,教练特别提醒要加强回防速度。三井
上了大学后他跟大学时期的教练安排提升体力的训练计画,连带也加入了腿力的练习,他
对自己的速度还算有自信,本身也有过跟速度快的队友合作的经验,知道这是一种优势。
  大家都对第二场友谊赛相当期待也很有自信,练习也特别起劲,对队伍来说这是好事
。三井也不打算讲什么丧气话,跟大家一起全心投入练习之中。
  这是离开美国前最后一场比赛了,对整个队伍、以及对他个人而言都很重要,三井暂
时将私人的心思放在一旁,为了明天的友谊赛做足准备。
  *
  接送三井到友谊赛会场的宫城,不像过去几次都是在门口附近让他下车,而是找了一
个停车的地方把车停好,再跟他一起下了车。
  “这场你会看完全场吗?”三井带着半是调侃半是好奇的语气问,“还是又要赶去打
工?”
  宫城摘下墨镜,回头看向他。
  “今天不打工了。”对方勾起嘴角,“这次我全场奉陪。”
  很快的,三井就知道宫城所谓的‘全场奉陪’是怎么一回事。
  双方在开场前走进场内集合列队,走到中线与对手示意。他身为队长站在了前头,用
眼睛扫过对手的先发阵容,视线在控球后卫的位置停了下来。
  “三井队长?”
  他太过震惊,以至于对战队伍的队长伸出手时他毫无反应;是旁边的队友提醒,他才
赶紧伸手回握对方。
  对面那位高他一个头的美国人,在握手的同时用英语和他打了声招呼,“我们队上也
有位日本人。”对方贴心地放慢了说话速度,“他是位很棒的球员。”
  “我相信是。”他用英语回答。
  裁判站在中线向上抛出球,双方中锋起跳,比赛开始。
  球落到了对战队伍的控球后卫手中,听说擅长快攻的对手好整以暇地运著球,视线左
右张望着。他们队上的控球后卫本要上前防守,三井将人拦了下来,“我们换防。”他说

  队友朝他投来疑惑又不可置信的眼神,但仍听话地与他交换了守备对象;于是三井挡
在了那位对战队伍里唯一的日本人球员前面。
  “嗨。”宫城在他面前运著球,对他笑了一下,很快就移开视线。
  刹那间,对方压低身子冲了出去,他没能挡住;他的队友也没有。在他们还没反应过
来时,球已经被传给篮下的中锋,一次俐落的灌篮。
  好像......比以前更快了?
  他们的控卫跑到他旁边问了几句,他摇摇头,用下巴比了比宫城的方向。交给我。他
低声说。
  对手似乎也让他们的控卫来防守三井,宫城紧咬在他的旁边,队友传球给他的难度变
得很高;而且对方也很清楚三井的强项,不停地干扰让他没办法停留在三分线附近。
  “三井!”
  控卫给了他暗示。他快速跑位到三分线外,宫城紧跟着他,在他停下来的同时挡在他
的面前,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没有缩短,他依旧可以看见宫城的头顶,但可能的传球路径
都被封得密密实实。
  他的队友将球传给了跟三井在不同方向的小前锋,带球上篮得分。
  三井看着宫城,笑得得意。
  “你的队友不错啊。”宫城说得小声,“有把球传到该传的人手上。”
  三井愣了一秒,察觉对方是在调侃自己昨天说过的话,正要怼回去,发现宫城已经绕
过他向前场冲。他立刻转身也追了过去。
  但没赶上。球只在宫城手中停留一下子就消失了。
  三井的队伍又丢了两分。
  之后对手的攻势也同样凌厉,他迈开脚满场狂奔,企图阻断对手的传球,让比赛节奏
被自己的队伍掌握;但成效不彰。第一节比数还勉强接近,后面就一路失分。
  而那位他以为自己够熟能应付的控球后卫,已经不是他熟悉的模样了。宫城的传球跟
变魔术一样,本来球应该在对方手上,却在眨眼之间到了队友手上,进攻步调毫不停滞;
眨眼之间,比赛就进行到了第三节。
  这样不行,接到队友传球的三井带球摆脱宫城的防守,在三分线前又闪过一名对手,
跃起准备投篮。
  球在脱手之前就被拍掉,对方的得分后卫得到了这颗球,带球快速攻入禁区,三井立
刻跟上,与队友一同包夹对手,卡住了可以得分的位置。对手勉强出手,球打到篮框弹了
出去。
  在篮板球的争夺上,三井的队伍略逊对方一筹;对方的大前锋夺得了篮板,立刻将球
往后传。
  宫城接到了这颗球。三井看见自己的队友立刻阻挡对手刚站稳的大前锋前面,负责防
守其他位置的队友也都就位,封死了对方的可能的传球路线;他与搭挡的控卫迅速上前,
决心要挡住对方电光石火的运球突破。
  站在三分线外的宫城原地跃起,球出了手。
  三井的视线没有跟着球跑;他盯着宫城落在额上的浏海、鼻头上的汗水和嘴角的笑,
觉得全世界都静止了。
  唰——球滑过球网的声音。
  三井的队伍输了这场比赛。
  比赛结束双方致意时,三井不知道自己该期待还是担忧宫城会不会特地过来跟他打招
呼;但对方跟站在相对位置的控卫握手和交谈了一会,就回到自己的队伍里了。
  比数的悬殊令每个人都垂头丧气。在这种气氛下,经理还跟大家说你们看日本人还是
可以在美国职篮圈发展的嘛,不知道是想帮大家打气却用错方式,或是纯粹不会读空气;
其中有个人还回呛说那个日本人是进不了NBA才在这种小联盟打球吧。
  三井正想出声,教练却先他一步。
  “亚洲人要在美国职篮立足非常不容易,日本国内达到这个成就的篮球选手,目前还
仅仅是个位数。宫城选手能在美国成为职业选手,想必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和代价。你们
能做到吗?”
  教练语气严厉。现场的球员没人再吭声。
  教练说的话恰恰击中三井最在意的点,宫城肯定是牺牲了很多才走到这里的,换作其
他人、例如他、有办法做到吗?
  他的队友的想法,不就是大部分日本人的想法?
  “三井,刚刚干嘛换防?”他们队伍的控卫凑上来,打断了他的思虑,“你是知道那
个7号很厉害才换的吗?该不会是认为日本人比较好守,才跟我换吧?”
  “当然不、”三井思考该怎么说比较好,最后决定实话实说,“我以为我守得住他。

  “我也以为自己守得住他。”他的队友耸耸肩,“事实证明我们都守不住。”
  “是啊。”
  他没能守住他,在日本是如此,在美国也是如此。
  
  三井换好衣服走到停车场,看见宫城正在跟一群外国人交谈,三井认出那些都是今天
在球场上遇到的对手,宫城站在这些篮球员之间显得特别娇小。
  “啊,三井学长!”
  宫城也看到了他,举起手向他打招呼。他犹豫了一下才走过去。
  “这位是我高中的学长,他叫三井。”宫城切成英语向队友们介绍他,“可以叫他小
三。”
  “小三!”一群外国人学着宫城的发音欢快地覆述。
  “喂宫城!”
  “两个音节的发音外国人比较好念嘛。”宫城又切回日语告诉他,“像宫城对外国人
而言也不好念,大家都直接叫我的名字。”
  “良田,叫小三跟我们一起去啊。”一位褐金色头发的高壮男子说,三井记得对方今
天在场上打小前锋的位置。
  其他人都附和这个建议;宫城看向他,扬起头。
  “三井学长,要不要去见识一下美国的酒吧?”
  跟三井想得不太一样,那是一间有点老旧的店,门口的招牌很小,走过去不太容易注
意到;店内以木制装潢为主,黄色的灯光照着酒吧内的各个地方,角落还摆着一架钢琴,
琴盖是关着的。
  酒吧里头里头空间不大,但顾客很多,每一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他们找了几个吧台旁
边的位置,宫城帮自己的队友都各点了一杯啤酒。
  “你要喝啤酒吗,三井学长?”在嘈杂的环境里,宫城得加大声音才能让三井听到,
“还是姜汁汽水?”
  周围的外国人听到姜汁汽水都笑出声。三井涨红了整张脸,“废话,当然是啤酒啊!

  他看见宫城对他瞇起眼笑,所有的不满和抱怨瞬间消弥。
  除了酒之外,他们也点了些食物,宫城特别推荐这间店的起司肉酱薯条,“我没在别
的地方吃过比这间更好吃的。”宫城向他保证。
  三井以前没吃过这道料理,自然无从比较,不过刚起锅的薯条淋上微辣肉酱和起司酱
,确实令人难以罢手。他边用叉子一根根慢条斯理地吃著,一边听宫城和队友们的聊天。
  宫城的英语很流利,这些外国人都可以用日常习惯的方式跟这位日本人队友沟通,这
也让三井有点跟不上他们对话的语速,不是听得很懂的他只得盯着宫城的左边侧脸瞧。那
张脸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脸部的线条变得更硬挺,有着锐利角度的眉尾和稍微下垂的眼
角倒是没变,时常撅起的嘴唇也是他记忆中的弧度。左耳上仍然戴着一枚耳钉,耳钉上附
著一颗蓝色的宝石。
  突然,对方的脸转了过来,视线对上他始终停留在对方脸上的目光。三井有些难为情
地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三井学长,你怎么了?”宫城盯着他,突然笑了出来,“该不会醉了吧?”
  “小三有喝酒吗?”旁边的褐金发男人问。宫城指了指三井只喝了两口酒的杯子,男
人将视线移了过去。
  “这没有喝吧!”对方大声嚷嚷,换来队友们的鼓譟。
  三井现在才看到对方搭在宫城肩膀上的手。他以前也常这样,把手搭在矮上他一个头
的学弟肩膀上,换来对方不服气的抗议;结果现在这样站在宫城旁边的人变成了别人。
  宫城用英语跟其他人讲了些什么,大家又笑了,有些队友伸手捏了捏宫城露在无袖背
心外的手臂。
  三井突然觉得有股火从心底轰地烧了起来。他举起自己的啤酒杯,仰头一口气干了大
半。
  其他人为了三井的举动大声欢呼,只有宫城皱起了眉,“三井学长,你的酒量不能这
样喝吧。”
  “你刚刚跟他们说什么?”三井用日语问。
  “什么?”
  “跟你的队友们。”他指著对方的手臂,“为什么他们要摸你的手臂?”
  “喔。”宫城的表情缓和下来,“我说你酒量很差,还是不要喝比较好,以免到时候
我还要把你扛回去。”
  说著,对方秀了秀自己的二头肌,笑容促狭,“大家说我有练过,要把你扛起来应该
没问题。要试试看吗,三井学长?”
  三井只花了几秒钟就做了决定。
  他放下啤酒杯,从椅子上站起身,同时也把宫城拉离椅子,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靠上
对方的肩膀和背部。
  “我喝醉了。”他用英语说,“带我回家。”
  大家都被三井突然的举动给弄蒙了,包括被他几乎要揽进怀里的宫城。
  不过对方反应很快,“看吧,这家伙是真的酒量很差。不好意思,我先带他回去。”
  宫城伸手掏著自己的口袋,被一旁的褐金发男人握住手背;目睹这一幕的三井差点从
宫城身上弹起来。
  “这两杯算我们的,就当是欢迎小三来美国吧。”
  对方边说边放开了手,三井也吁了口气。
  不过这次换成宫城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谢啦,兄弟。”
  这个队伍的控卫又跟队友们相互击掌,爽快地把自己那杯啤酒喝完。挂在后面的三井
憋着气看着这些举动,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三井学长,其实你还没醉吧。”
  回程的路上,握著方向盘的宫城开口。
  “嗯,还没。”
  三井躺在副驾驶座上,觉得脑袋有点晕。不晓得是酒精的缘故,还是刚刚一时激动、
血压上升太快的缘故。
  “不喜欢那种场合?”
  “不喜欢。”
  “你们球队不会聚餐吗?”宫城问,“我以为这种场合日本比较多呢。”
  “我不是不喜欢聚餐,而是、”三井爬起身,但又因为头晕而躺了回去,“我是不喜
欢他们把手放在你身上。”
  “啊?”
  “就是那个啊,搭肩和捏手臂什么的......”
  宫城拔高声音,“三井学长你有事吗?高中的时候最爱把手放在我肩膀上嫌我矮的人
就是你欸!”
  “是没错啦,但是、”反正自己的心思都说破了,三井决定破釜沈舟,“你晚上去的
打工,是舞厅还是酒店吗?”
  “你说什么?”
  “就是、那个、”三井回想着肥皂剧里男主角和女主角去舞厅贴在一起跳舞的画面,
说话都结巴了,“你晚上很晚回去的时候,身上都会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是不是你打工
的时候沾到女性客人的香水味还是、”
  “头转过来。”
  宫城直接打断他的话,从侧面的狰狞表情来看,可能也很想打断他的脖子。
  “闻闻看。”
  对方把右手举到他的面前,手腕几乎要贴上他的脸。
  三井嗅了一下,惊愕地发现这是他记忆中那个好闻的气味。于是他也想起,自己装醉
靠在宫城脖子上时,也闻到了这股味道。
  “就是这个味道!”三井惊呼,“为什么?今天去的酒吧里有女生坐在我们那边吗?
还是女服务生、”
  “这是 沐 浴 露 的味道。”一个字一个自从宫城的牙关里被挤出来,“比完赛后我
冲个了澡。”
  “呃。”
  是他误会了吗,三井有点尴尬地往座椅里缩,希望能让自己离愤怒的驾驶远一点,但
是没有成功,“那打工......”
  宫城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专心开车,“我在游泳池当救生员。工作结束之后
也会洗个澡再回去。”
  “......原来是这样啊。”
  实在是太尴尬了。三井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下车好;但下车后又不知道怎么回去,
于是只能把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贴在椅子上,企图缩小存在体积。
  仿佛把刚刚吸进去的那口气再呼出来似的,宫城吐出一口长气。
  “我就当你是喝醉了,学长。”
  一直到抵达住处门口,宫城都没再说话,三井也没有。他连呼吸声都不敢有。
  只有沉默,伴随宫城身上淡淡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
  *
  在美国的最后一天是自由活动,经理贴心地让打了好几天球的日本球员们还是有一天
可以好好地体验美国的生活。
  但三井寿他,宿醉了。
  正确地说,三井是假装自己宿醉。
  他推掉了队友的邀约,在自己借住了好几天的屋子里待满了一整天,清光了冰箱里属
于他的微波食品,将厨房里的炉子周围和厨具全都擦拭干净,地板和流理台面都重新擦拭
过。其他公共区域的打扫三井也包办了,他从冰箱上的分工表确认了公共区域的范围,立
刻着手开始打扫,在与人同居的期间他也练就一身打扫的技巧,他从沙发的缝隙里找到了
一只袜子,从电视机后面找到了一顶沾满灰尘的鸭舌帽,还从置物柜的抽屉后方找到了一
件皱到不像样的T恤。
  这天也是他第一次来到二楼,二楼的三间房间分属这间屋子的三个住客,不过个人房
间不属于公共区域,他没有进入的权利;盥洗室才是他的目标。他检视著三个男人共同使
用的浴厕空间,有点不敢相信,跟他大学住宿的经验相比,这实在是干净得过分。
  “因为良田会碎碎念。”
  泽北将纸盒里的薯条倒在盘子里,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番茄酱瓶摇一摇,挤在盘子边
缘,“他会要我们洗完澡后要把排水口的头发捡一捡。”
  “你有头发?”
  “当然有啊!只是比较短而已啦。”泽北用手指捏起一根薯条,沾了沾番茄酱后丢进
嘴里。
  三井也伸手抓了一根薯条;泽北对此没什么反应,“宫城是很爱干净的人吗?”他问

  “是啊——啊但良田常常忘记洗碗。还好我们有洗碗机。”
  泽北嚼著薯条,闲聊著三井不知道但很想知道的情报,“其他家事几乎都是分工,不
过折衣服由良田负责。”
  “是不是因为你都乱折?”
  “是流川好吗!他每次都把衣服卷成一团直接放进衣柜,良田看不下去就说他一起折
。”
   三井怀疑眼前的小平头大概也是这样折的;不过他没有继续深究。
  “那……”三井思索著问题,“你知道宫城喜欢吃什么吗?”
  “喔,良田满挑的喔。”
  泽北捏著根咬了一半的薯条挥了挥,“像这个,有些店的薯条他就不太爱吃。”
  三井假装理解的点点头,将手伸向盘子又抓了一根,“那他有提过有间酒吧的起司肉
酱薯条很好吃吗?”
  “什么?哪间?”
  看泽北一脸茫然的样子,三井突然有种优越感,“我也不知道欸。”他用手上的薯条
抹了一大坨番茄酱。
  同样的问题他也问了流川。
  “草莓冰淇淋。”
  “草莓冰淇淋?”
  流川点头,“这个牌子很好吃。”他举起手上掌心大的饭后点心。
  “我不是问你喜欢什么。”三井揉了揉眉心,“我是问宫城喜欢什么。”
  “就这个。”流川撕开冰淇淋盒上面的塑胶膜,这在室温下有段时间了,刚撕下来的
塑胶膜上沾了一些融化了的冰淇淋,看起来像是粉红色奶昔。流川将塑胶膜放近嘴边,用
舌头舔去它们。
  三井看直了眼,“......宫城也会这么做吗?”
  收回舌头的男人挑起眼睛看他;发现自己失言了的男人撇了撇嘴。
  “没事,当我没问。”为了让学弟忘记自己的失态,“你是怎么知道的?”
  流川把塑胶膜放在一旁的冰淇淋盒盖上,再将小汤匙换到惯用手,“前辈会买一桶,
在电影日时边看边吃。”
  “你们还有电影日啊。”三井想起自己的宿舍生活,怀念之余也有点羡慕,“是去租
几部片子,约个晚上一起看电影之类的?”
  “没有一起。”
  “什么意思?”
  “泽北都租恐怖片,前辈不看。”流川用小汤匙挖著已经半融的冰淇淋,“他们会各
自找个晚上待在客厅看录影带。”
  “那宫城都看哪一类的电影?”三井发现他对宫城真的很陌生,忍不住懊恼。
  不过流川对这个问题也是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饭后点心。
  三井想像宫城坐在沙发上抱着一桶冰淇淋专注看着电视萤幕的模样,“原来宫城喜欢
草莓制品啊。”他呢喃。
  认真吃冰淇淋的学弟用极微小的幅度点了一下头。
  “但前辈不吃草莓蛋糕。”流川突然补充。
  三井咦了一声,“草莓蛋糕?”
  “前辈说,美国的草莓蛋糕没有灵魂。”流川含着汤匙,声音含糊,“草莓都是假的
。”
  “什么啊。”三井失笑,“草莓冰淇淋的草莓也是假的啊。也太矛盾了吧。”
  “前辈一直是个很矛盾的人。说三井学长很麻烦很厚脸皮,还是帮学长整理了客房。

  相较于三井脸上扭曲的表情,流川表情不变,将最后残留在纸盒里化成液态的冰淇淋
喝进嘴里,起身离开餐桌。
  当晚宫城没有回去。接到宫城电话的泽北说要跟队友处理一些球队的事,“不过良田
说明天他会载三井学长去机场。”泽北如此转告,勉强阻止了三井想抓着地图出门找人的
冲动。
  而宫城也确实在一大早敲了三井寿的房门。
  他从已经铺平了的床单上起身,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拿着行李袋,最后再看了被他狠
狠清洁了一轮的主卧室一眼,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到机场的路上他问起宫城昨晚没回家的原因,对方只简单说他们球队所处的联盟在经
济上出了点状况,球团告诉他们可能不会有下个赛季。
  “那你怎么办?”
  “找下家囉。”
  三井问得急切,宫城则一派自若。
  发现不管再怎么问对方也不会说得更多时,三井呐呐地闭上嘴巴。他又感到对方在两
人之间画出了界限;他来美国本来是希望能消除这条线的。
  三井将装满购物成果的行李箱托运,提着行李袋走向出境检查口,宫城走在他旁边。
  出境检查口的人并不多,队伍也不长,排一下就能轮到。他们在队伍起始点旁边的柱
子停下脚步,三井压低视线看着宫城,对方则扬起下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这几天谢谢你们了,也帮我向泽北和流川说一声。”三井说,“下次见了。”
  “别再来了啊,我很忙的。”宫城挑起眉头笑了一下,“多保重囉,三井学长。”
  “你也是。”
  “嗯。”
  宫城转过身,三井看着对方的背影。他前一天晚上才装醉趴在那个位置,嗅著对方身
上的沐浴露香气。
  下次再闻到那个味道、再碰触到那个体温,会是什么时候的事?
  “宫城!”
  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喊出了那个名字。
  才走了两步的人回头,看向他的眼神一瞬间闪过忧虑及迷惘;三井觉得自己的心脏狠
狠地揪了一下。
  “宫城,你会回日本吗?”
  “短时间之内不会吧。”宫城搔搔后颈,“怎么了?”
  “即使升上NBA的机会很渺茫,你也不打算回来?”即使有意识到这番脱口而出的
话肯定很伤人,但三井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舌头,“你现在待的联盟还可能害你们连球都不
能打了不是吗?回日本就不会碰上这种事了,有我帮你推荐,你可以进我现在的球队、”
  “这种话不该说,三井学长。”对方打断了他的话。
  三井捏著自己行李袋的指节泛白,“抱歉,我只是问问看你有没有可能回日本。”他
咽下舌根的苦涩,“我只是希望,当我想见到你的时候,可以不用花这么多的时间。”
  对方干笑两声,“也太任性了吧、”
  “因为我喜欢你。”
  他感觉宫城听到这句话后凝固了。
  “我一直都没发现——应该说我直到见到你我才真的确定了,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
就喜欢你了。”三井不敢看宫城的表情,只是一口气把那些积在心里想讲的话全都倾吐出
来,“我猜应该是高中的时候就开始、妈的,我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发现?如果那个时候
就告白,你是不是就不会去美国?啊还是你已经发现了,所以才说都不说就去了美国?我
早该知道的。”
  我早该知道的,三井不断重复这句话,“好,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过吧,我走了。”
  抓准队伍消失在检查口的时机,三井拖着行李,仿佛正在追准备要出边线的球,头也
不回的冲进了检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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