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伍)
危急存亡之秋,方逢源再顾不得对方是什么男神,他往旁边胡乱一摸,摸到了掉
落的全联塑胶袋,从里头抓了什么,就往艾佛夏颜面砸去。
他这一砸花了十成十气力,艾佛夏再疯狂,也被这一砸之力推得往后飞了开去,
背脊撞上沙发,手指也松了开来。
方逢源重新吸到氧气,伏着地毯呛咳起来。
艾佛夏的腿依然跨骑在他身上,他用手遮著脸,方逢源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他
肩膀一抽一抽著。
过了许久,方逢源才意识到,这人应该是在哭。
方逢源怔然,按理说此时此刻,应该是死里逃生的他比较想哭才对。
但眼前的美男子哭得是如此投入,末了还俯下身来,把脸埋进他胸口。
他惊魂未定,兼之脑袋空白、四肢僵硬,只能任由艾佛夏啜泣著。
不知过了多久,艾佛夏才自行擤了鼻子,总算肯从方逢源身上起来。
方逢源试探著问:“艾先生,我们……先把灯打开?”
艾佛夏没说话,只用右手打了个响指,室内瞬间灯火通明。
光线一亮,横亘在他与艾佛夏之间的异样氛围便消失大半。
方逢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状态,他的短裤不翼而飞,靴子掉在沙发下,下体整个
凉飕飕的,大腿间还多了不少不明掐痕。
因为刚进门就被无预警扑倒,方逢源的帽子、包包和口罩都掉在玄关,全身上下
只剩那件男友衬衫撑著。
没了里面的马甲背心,落地窗里的他看来跟全裸没两样,比全裸更糟。
艾佛夏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他哭得两眼浮肿,嘴唇大约是刚才妖精打架时被方
逢源A到,有道血痕,头发也乱得像鸟巢。
他的浴袍带子松开,方逢源得以瞻仰男神从胸肌到腹肌到大腿到大腿之间的极致
美景,大腿之间的东西貌似还比主人精神。
屋主总算开了口,嗓音沙哑:“对不起。”
方逢源依然说不出话来,他抚著脖颈,脑中浮现起那个影片,那些失控的怒吼、
那声陌生的“贱女人”,和方才那个如疯似狂的艾佛夏重叠,让方逢源无法确定眼前
的艾佛夏,究竟还是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
“……看来我吓坏你了。”
艾佛夏看了眼方逢源白晰脖颈上的掐痕,咬住了唇。
“我……有时会像那样,忽然无法控制自己,好像被不认识的人给附身一样,以
前也发生过一次同样的事,得有人拦我、或像你刚才那样给我一拳,我才会恢复正常
。”
方逢源依然蜷缩在沙发上。
“发生过同样的事,是指对你……前女友吗?”他突兀地问。
艾佛夏怔了一下,方逢源也觉得这问题逾矩了。但暴力带给他的余韵仍旧潜藏在
身体里,他无法停止发抖。
“……嗯。”
“所以那些照片、都是真的……?”方逢源又问。
“不是!”艾佛夏立即说。
方逢源缩了一下,艾佛夏看他因恐惧而发白的小脸,挫败似地撩了撩额发。
“……那些伤确实与我有关,这说来话长。”他叹气,“但绝不是因为家暴、更
不是性虐,我并没有那种嗜好。我也就伤过她那么一次,那时候我们根本还没交往,
她也承诺过不再追究了。”
方逢源见他用力抹了抹脸,似在让自己冷静。
“我一直想要治好这毛病,我接受过辅导、Mountain也替我找过心理咨商,这两
年也改善很多,我本来以为已经没事了,要不是刚才……总之,我不该这样对你,全
是我不好。”
男人再次望向他,眼神里满是求恳。
“请你原谅我,好吗、小圆?”
(肆拾陆)
艾佛夏帮他捡了衣物,把马甲挂到玄关的衣帽架上,又收拾他散落的物品。
他捡起那个全联塑胶袋,方逢源才发现,他刚才是竟是用超市的冷冻鸡肉去砸国
民男神的脸。
“这些是……?”艾佛夏问。
方逢源看了眼那个全联袋子,有点羞赧。
“……我本来要买菜回去煮给我妹吃,平常我跟小时会轮流做晚餐,毕竟外食很
贵。”
艾佛夏眼睛一亮:“你会做菜?”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菜,就是很家常的料理而已。”
方逢源连忙说,艾佛夏已经翻看起那个袋子来:“鸡胸肉、土鸡蛋、洋葱、味琳
、大蒜,还有金针菇……你是要做鸡肉亲子盖饭之类的吗?”
方逢源才想起这人还是料理节目的主持人,他羞耻感更甚。
“嗯,我就只会做这种简单的。”他说。
“那不然,做给我吃吧?”艾佛夏跪直在沙发上,“难得来我家一趟,我想和你
好好相处,我最近都快闷死在家了。”
他似乎担心方逢源拒绝,以无比殷切的眼神望着他,只差没多条狗尾巴,方逢源
很难相信这跟刚才掐它脖子、又搂着他痛哭的是同个人。
方逢源十分挣扎。伴游这分工作安全为上,在经历过方才那番惊魂后,方逢源确
实一度想就这么借故逃跑、以保小命。
但一来对方已经道歉了,且艾佛夏现在看起来十分正常,没有再发疯的迹象。
二来,方逢源发现,他竟放不下这个男人。
“我厨房你可以随便用,平常都是Mountain在用,偶尔徐安东也会带亚莉过来,
刀具锅具什么都很齐全。”艾佛夏又说。
方逢源有点讶异,“韩先生会做饭吗?”他回想着那身蛙人肌肉。
“会啊,他好像有厨师执照,以前我在法国唸演员学校时,我和路兰女士的三餐
都是Mountain在打理,因为巴黎外食也夭寿贵。”
艾佛夏笑说:“可惜我刚跟他大吵一架,否则倒可以叫他来秀一手法式全餐。”
方逢源本想问是为了什么吵,但总觉得答案会让他尴尬。身为伴游,方逢源很清
楚什么话题可以聊、什么点不能触碰。
艾佛夏家厨房就在客厅之侧,是那种全能住宅改造王节目上才会看见的中岛式系
统厨房。
以前也有客人要求伴游手作料理,方逢源一般都做失败率最低的咖哩饭。且他没
用过这么高级的厨房,感觉菜刀一把都抵得上他一个月的斗内。
方逢源把鸡肉放进水盆里退冰、把金针菇掰开、拿了冰箱里的高汤块,放进蛋液
里打散,再放到看起来很威的钻石平底锅上炒。
艾佛夏一直趴在沙发椅背上看他,方逢源觉得后面凉飕飕的,才意识到他内搭小
背心还没穿回去,这种宽到滑下肩膀的衬衫,跟裸体围裙没两样。
但现在的状况,要回头穿上又很尴尬,只得忍受背后露骨的目光。
方逢源对着砧板戴上护甲片,艾佛夏问他:“那是什么?”
“保护指甲的东西,我指甲有上松脂油、还有黏细钻,怕沾进生食里不干净,肉
品的动物油脂也会破坏指甲的光泽。”
艾佛夏笑起来。“好厉害,你比我认识的女艺人都还讲究。”
他话音刚落,又像意识到什么般,忙改口:“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你知道好多我不知道的事,居然连指甲都可以有这么多学问。”
“护甲片很好买也很普遍,网络蒐一下就有一大堆,美甲版也有人在讨论,不是
什么大学问,也不是只有女艺人才会戴。”方逢源说。
艾佛夏乖乖不敢吭声,方逢源犹豫片刻,才说:“我……其实不在意的,你说我
像女人什么的。”
艾佛夏有些意外地望向他,方逢源边剁著鸡肉边说。
“我心里都清楚,我平常看的杂志、追的美妆帐号都是女孩子的,喜欢的衣服也
多在女装专柜里才能找到,我也会下意识地模仿女孩子的穿着……应该说、多数人认
为女孩子该有的穿着,说裙子是男装什么的,只是在自欺欺人。”
方逢源动刀切著洋葱。
“以前在推特上传OOTD时,我也会TAG‘男扮女装’,因为这样点阅率会高很多
。有路人误认我是女的、跟我要电话时,我还会觉得高兴,因为那代表我花的心血有
被看见。”
“我刻意扮装成女人、却又不愿被说像女人,矛盾的人是我,我还恼羞成怒、迁
怒给你……我才该向您说对不起,艾佛夏先生。”
方逢源一口气说完,不敢回头去看艾佛夏的脸色。
半晌,方逢源才听见身后传来艾佛夏的声音,满是笑意。
“那么,做为补偿,我可以多吃一碗你做的饭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