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壹）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韩茂山思潮起伏，在艾佛夏身边坐下。
　　“说什么？”艾佛夏问。
　　“说你其实是被卢其恩逼迫的事。”
　　艾佛夏无力地笑了下，“有什么好说的？说我不举吗？”
　　他顿了顿，又说：“我不知道Ruka有录影，要是知道就会先跟你报备了。你要烦
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不想让你操无谓的心。”
　　韩茂山心中五味杂陈，他从盒子里拿了一个柠檬塔，泄愤似地一口咬掉半颗。
　　“那为什么要跟媒体那样说？”他又问。
　　艾佛夏沉默片刻，“……因为那都是事实。”
　　“事实？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女朋友都交几个了？你在巴黎是怎么疯的，我都
看在眼里，那个说你用不求人捅她的那个，还是我去帮你谈判分手的。”
　　韩茂山拔高音量：“现在你跟我说你是Gay？喜欢男人？想骗谁？”
　　“但我真的是Gay。”艾佛夏执拗地说。
　　“不，你不是。”韩茂山斩钉截铁地说：“你只是遇上了一个男扮女装的传播妹
，性别认知被搅乱，才会误认自己是Gay。”
　　“小圆才不是什么传播妹，他是男的！而且他只是个普通学生好吗？”艾佛夏怒
叱。
　　“你说他见面第二次就跟你去旅馆开房间，这么好约，你还相信他之前都跟人盖
棉被纯聊天？”
　　“……他说过他没有性经验。”
　　艾佛夏心虚地说，韩茂山从鼻子哼了声。
　　“Averson，你不是第一天混演艺圈了。”韩茂山忍不住叹气，“你不是说了，
他先叫你不能碰他、又主动帮你口交，很明显这是他欲擒故纵的手法，他不知道用这
招钓过多少男人了。”
　　艾佛夏仍不服气，“不管他有过什么经验，但小圆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不是那种人？你都被她搞得快身败名裂了，还说得出这种话来？”
　　艾佛夏看了眼自家经纪人，“Mountain……你在生气吗？”
　　“我生气，我当然生气！”
　　韩茂山像是情绪终于爆炸一样，用手掐住太阳穴。
　　“你要公开跟卢其恩的私事、要说自己不举，这些我都支持你，甚至你想反告卢
其恩性侵，就算公司反对，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但你竟说自己是Gay！我的天，Averson，你知道这是多荒唐的事！你好好一个
国民男神、这么多女人的梦中情人，居然说自己是个Gay？”
　　韩茂山越说越激动。
　　“你不要以为现在同性婚姻开放了，大家对Gay就会比较宽容。那些宽容是在想
像中的，你懂吗？Averson，那些人可以接受戏剧里的Homo Sexual，享受背德带给她
们的快感。可一但回到现实，她们知道喜欢的男人真是个Gay，跟她们无法有结果，
她们很快就会对你消火的。”
　　“但我不想再对自己说谎，Mountain，我想做自己……”
　　“你不是Gay。”韩茂山再度打断他，他扶著额头，“……我很确定你不是，Ave
rson，麻烦你清醒点好吗？”
　　艾佛夏又不说话了。韩茂山抿了抿唇，似在考虑什么。
　　“我知道，你始终走不出来兰芝的事。”他忽说：“她……带给你的伤害，到现
在都还影响着你，看你在记者会上的反应就知道了。”
　　艾佛夏瞳孔一缩。
　　“兰芝”是女演员路兰的本名，全名是孙兰芝。艾佛夏的外公是在法华人，而韩
茂山似乎因为工作之故，和她们一家都是旧识。
　　“但Averson，你要分清楚，不能接受女人，跟逃避女人、声称自己喜欢另一种
性别，这是两回事……”
　　“……闭嘴。”艾佛夏忽然压低了嗓音。
　　但韩茂山没有动摇。
　　“你如果只是想尝鲜，那也就罢了。但艾莫，就算你和男人上床、自称是Gay，
也无法抹消兰芝对你做过的事……”
　　“韩茂山，我让你马上闭嘴，听见没有！”
　　艾佛夏背对着他大吼，他抓起桌上的空威士忌酒瓶，往落地窗方向一扔。
　　“锵”的一声，瓶子砸在玻璃上，两方都碎成了破片。
　　韩茂山一瞬间气窒。
　　他看着自家艺人颀长的背影，还有自幼到大，只要遇上什么情感无法负荷的事情
时，就会咬指甲的习惯动作，终是叹了口气。
　　“……我走了，记得下周三要开投资人会议，我会载你去公司。”
　　他说：“珍惜你最后的演艺生涯吧，艾莫。”
　　（肆拾贰）
　　方逢源抬头看着大楼萤幕上的新闻热播。
　　他刚从全联超市提了大包小包出来。今天的装扮走低调路线，上身是Oversize的
落肩款男友衬衫，里头搭细肩带皮色小马甲，下身则是军装风短裤搭长靴，头发是戴
去溜冰场的那顶，衬上珍珠耳扣吸睛。
　　他看着新闻重播的记者会画面，这几天各大媒体都被这幕疯狂洗板。
　　‘我喜欢男人，我是个Gay……很抱歉让大家对我失望了。’
　　网上小太阳粉各种风中凌乱，方逢源追的粉专一个个都上了热门，Dfool演艺版
艾佛夏讨论串洗到版主一度紧急关版。
　　八卦杂志也是纸不要钱似地狂报，除了艾佛夏的性向，也有号称揭秘路兰母子关
系的、谈艾嘉和路兰爱情故事的，把艾家从头到脚剖析了个遍。
　　自家八卦妹也加入了广大崩溃粉丝行列，方逢源已经不只一次看到方逢时丢下画
稿，在网络论坛上刷消息、跟人笔战。
　　不少人嘲笑艾佛夏阳萎、也有骂他死甲甲，多数人同情Ruka，说她眼光不佳，看
上一个举不起来的骗婚基佬。
　　有人还截了〈好好先生〉里的一幕做梗图，原剧情是古朝阳为了重买杜小月丢失
的婚戒，日夜打工赚钱，结果在重要面试当天睡过头。
　　杜小月跑来家里叫他，艾佛夏便睡眼惺忪地说：‘抱歉，我真的起不来……’
　　梗图截了“抱歉，我真的起不来”这句话，配上下一幕Ruka无奈翻白眼的模样，
方逢源不得不说网友真的很坏。这张迷因在全网疯传，“＃好好先生∕起不来”和“
＃Averson∕Gay”并列当日推特趋势榜首。
　　但方逢源最在意的倒不是艾佛夏的性向，而是那句没人Mark到的话：
　　‘但最近我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让我发现、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最近遇见了一个人”？
　　遇见谁……？
　　方逢源知道艾佛夏很有可能只是随口说说，其实根本没这个人，他只是忽然发现
自己深柜，找个借口开柜门罢了。
　　就算真有这个人，也跟自己无关，方逢源想。
　　对方是举国关注的男神，而他是光欧趴就焦头烂额的大学生。
　　和男神来往的，都是盛世美颜的女演员，而他是个连自慰也不会的悲催在室同性
恋。
　　就像方逢时说的，他是方舟、对方是航空母舰，只消在海上擦到一点边，他都经
受不起。
　　方逢源打开Telegram，转到通讯人栏。
　　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没做伴游工作，私讯塞满各种邀约，方逢源都不读不回。
　　只要再一次就好，方逢源告诉自己，只是关心他一下、确认他一切都好。
　　就打一通电话，响三声，方逢源给自己约定。三响没人接，他就放弃这一切，忘
了自己曾认识这个人。
　　然而方逢源的手指还没按下，萤幕便自行亮了起来。
　　方逢源心跳剧停。
　　他瞪着来电显示的“艾”字，指尖颤抖，过了数秒，才慌忙按下接通键。只觉太
阳穴鼓鼓跳动着，竟没有勇气先开口说话。
　　好在对方很快出了声：“方逢源……”
　　他唤他的全名，嗓音如醇酒、渗进方逢源的骨髓。
　　“来见我，我需要你。”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