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硬要说的话,他或许可以被称为爱情灵药的受害者。袁智言盯着窗户发呆,脑袋突然冒出
这句话。
让窗户发出呻吟的台风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今天总算再次见识到大自然的力量。
袁智言庆幸自己身在室内,外头的电线被风吹得像是摇摆的跳绳,几只平时站在上面的麻
雀乌鸦加入,那就是运动会的节目了。相较之下,雨水显得意兴阑珊,不像子弹那样砸落
,只是在狂风中意思意思地打溼众生。
手机的萤幕亮了起来,发呆的缘故,他慢了很多拍才注意到,脸亮了起来,随即又黯淡下
去。意识到自己因为来电是自己的妹妹而失望,他感到很抱歉,立刻接了起来。
“喂?”
“二哥?”妹妹袁智洁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网络不稳而有点模糊。“你在忙吗?”
“没有。”他只是在发呆。
“响了很久你才接,我怕打扰到你。”
“没有,我只是没注意到。”他立刻说。“怎么了吗?”
“台风天,妈让我来关心你。”
台风来袭时总会割裂部分国民的感情,因为放假不放假让很多人苦恼,例如工作位在南部
的他放假,中部的老家则没有。
“还好,只是风大了点。”他诚实地说。
“你还是不要出门喔,哥。”
他“嗯”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女巫的血统起了作用,袁智洁直觉地问:“罗东贤呢?”
这一问,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罗东贤,小他两岁的男友,也是妹妹的国中时的同学
。哑口无言的原因很复杂,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虽然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但他
们却是货真价实的女巫后代,幸或不幸,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女巫。依据血缘远近、
天份以及机运,他们家三兄妹,只有最小的妹妹成为了女巫,他和大哥则是与之无缘的麻
瓜。他总觉得这就是为什么袁智洁的直觉会这么灵敏。
分神了一下,他竟含糊地说:“他不在。”
“不在?他去哪里了?”
回过神,他不想让袁智洁担心,连忙补充:“能去哪?当然是去学校了。”
“你不是说外面风很大,他竟然去学校了?不对,你那边不是停班停课了吗?”
“我让他搭出租车去学校。”顿了顿,他又说:“他研究所快毕业了,大概很忙吧。”
袁智洁嘀嘀咕咕,好像很不同意,但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很困惑而已。
“小洁。”
“嗯?”
犹豫了老半天,他终于开口:“爱情灵药……你知道这个东西吗?”
“哦,你终于对巫术感兴趣了?”
“别说什么‘巫术’,好像什么邪教。”
“哥,你什么意思!”继承女巫之名的妹妹抗议:“容我提醒你,用巫术害人是女巫之间
最大的禁忌。”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也只好道:“我没什么天份,对这方面不了解……”
“那怎么突然对爱情灵药感兴趣了?”
“所以——”他觉得心跳开始加速。“真的有爱情灵药这种东西?”
“虽然我主修的是魔法物理,而这是药学的领域所以我不清楚,但我满确定这是真实存在
的。”
“……”什么物理什么药学?对魔法毫无天份,女巫血液近乎死水的他听得一愣一愣。
“哥,如果你说什么失礼的话,我会马上挂电话喔。”
他只得连连否认,心道妹妹真的主修(魔法)物理吗?难道辅修(魔法)心理?不然怎么
会读心术……
“所以……爱情灵药能让人爱上自己吗?”
“我只在通识课看过,就跟你想的差不多,他可以让他人深深爱上地爱上自己。据说,只
要下药的人一直爱着那人,那个人也会一直爱着下药者。反之,若下药者变心了,被下药
者也会清醒。”
咚咚、咚咚、咚咚……心跳越来越急,希望妹妹不要听见,又或者用神奇的魔法注意到。
“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只是在网络上看到,好奇罢了。”
“网络上?哥,你不会被骗了吧?”
“我可没想对谁下爱情灵药。”他立刻否认。“就说只是好奇了……具体来说,被下药者
会有什么反应?”
“不就是会变得很喜欢对方吗?”
“……”这对他可没什么参考价值,毕竟他从一开始就很喜欢男友。“还有呢?”
“嗯……”无论是在麻瓜世界还是女巫世界都是资优生的袁智洁,难得在问题后陷入苦恼
的沉思。过了会,她才说:“还有,可能像是心脏突然一麻——”
心脏——他回想当时罗东贤将水递之后——
“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在那之后,宝特瓶掉在地上,像是弟弟的罗东贤突然抓住他的肩膀,他感受到了欢愉
的鸡皮疙瘩——
“无法思考——”
——思绪停摆——
妹妹的声音像是过去通晓天地,因而被烧死的女巫。
“然后,再也无法反抗,从此沦陷。”
脑袋又闪过一堆现在不适合回想的记忆:红肿的嘴唇、发红的眼角,皱起的鼻子,发抖的
双腿,抽搐的下腹。以及那双炯炯有神,仿佛火光燃烧的年轻双眼。
他再也无法反抗。
他从此沦陷。
袁智言知道,早在罗东贤对下了爱情灵药之前,他就喜欢着他,爱情灵药似乎因此放大了
效用以及感受。
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这是不是代表,即使对方已经不再喜欢他,他也无法死心呢?如
果真的是这样,想必下药者会很苦恼吧。
#
罗东贤最一开始的定位很简单:妹妹袁智洁的同班同学。这是一个很单纯的角色,照理来
说,他们之间不太可能会有多少纠结的可能。不过,人生总是会出现诸多意外,可能这就
是人生吧。
袁智洁非常离奇地和罗东贤成为了好朋友,同时也未像大家或暧昧或心惊胆战或期待的那
样成为恋人,他们就像是男男或女女那样成为了朋友。
他认为双方肯定都收到不少质疑,例如:为什么没有喜欢上对方?毕竟,先不说他引以自
豪的妹妹,罗东贤无论从死板的学业成绩到微妙的待人处世、再到肤浅的外表来说,都是
十分优秀的。
第一次见到罗东贤之前,他对于袁智洁要带同学回家感到很排斥(还是男同学);彼时他
已经升上高中了,脱离了贺尔蒙支配的年纪,非常了解那种蠢蠢欲动和自以为是的感觉,
只有发展成熟之后才会知道那有稚嫩,甚至还会感到羞耻。
不过罗东贤完全不是如此。不如说,和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你好,打扰了。”哪个国中生会这么稳重地说话,并且还镇定从怀里拿出母亲嘱咐的伴
手礼?这个年纪的孩子难道不是会嫌丢脸,心不甘情不愿地沉默递出吗?
不,在那之前,哪个国中生会想到去同学家讨论报告,还是在对方家人在的时候?
满腹疑问之下,他还是让少年进门。少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很不可
思议。
讨论报告还真的是讨论报告,两个国中生在客厅认真地讨论,即使到接近辩论的时候,气
氛也一直维持稳重,这让一旁借故喝水偷听的袁智言感到不可思议。
转身回到厨房装水的袁智言自我检讨了一番,直到罗东贤也走进厨房。他的杯子洗到都发
亮了,罗东贤小心地喊了他一声。
“那个、智洁的葛格。”
他转过头,眼睛瞪得太大,好像不小心吓到罗东贤。
“对不起。”他立刻道歉:“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没关系。”想想也是,妹妹为什么要告诉同学自己二哥的名字?干脆把祖上十八代
都据实以报,连女巫后代的事实也说出来算了。“我叫袁智言。”
罗东贤乖巧道:“智言葛格。”
“……”还是有“葛格”啊?明明是一个快要比自己高的少年,但却用这么乖巧的模样唤
他。
依照他当时模糊的记忆,袁智洁说过他是田径队的,好像也打排球和篮球,总之是个运动
少年,会拥有这么纯洁的气质,想必是在汗水中蒸发青春期躁动的贺尔蒙吧。
“不好意思,今天来打扰了。”
“……”此外,他也异常成熟,简直不像是国中生。口吻并不刻意,所以连要挑刺嫌他是
个小大人也很难,太神奇了。他耸肩:“不会,欢迎你来。”
“妈咪……”罗东贤难得脸一红,这才有点像是国中生。他马上改口:“我妈妈让我带一
点饼干过来,希望你们会喜欢。”
“谢谢。”他回应:“我知道这家店,他们的面包也很好吃。”
不知道为什么,罗东贤的反应很大:“你知道?”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眼睛也大了半分,
稳重被稍微浮动但让人喜欢的兴奋取代。
虽然摸不著头绪,但他还是如实回应:“对啊,我很喜欢这家店,平常下课会去买面包来
吃。”
“啊!”罗东贤的脸有点红了。“原来是这样……我的学校比较远,所以那个时候还在路
上吧。”
“你也喜欢吃这家的面包?”
罗东贤摸了摸后脑杓,好像很开心又很不好意思一样,方才的成熟褪去了不少。通常来说
他并不喜欢有话不说的小鬼,但莫名地,罗东贤的扭捏又乖巧的模样让他觉得很可爱,没
有任何负面的情绪出现,反而有些好感。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罗东贤妈妈开的面包店,会卖当天新鲜出炉的面包和饼干,偶尔会有
蛋糕。
误打误撞,袁智言发现自己很喜欢当时褪去成熟的罗东贤。明明,他很讨厌小鬼才是(他
完全没想到自己曾是、又或者也还是小鬼)。
显然罗东贤很喜欢同学袁智洁的二哥袁智言,不知道这是否是契机,国中时期罗东贤很常
到家里,需要讨论分组作业的时候、一起念书的时候。每次看见他,罗东贤都会露出很可
爱的笑容,用少年特有的沙哑嗓音喊他:智言葛格。(所以说到底为什么要喊他“葛格”
啊?他当时这么想,但没有拒绝——不如说,他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罗东贤的眼睛有种
魔力,他还曾怀疑他也是女巫的后代。)
直到升上高中,罗东贤和袁智洁各自考上不同的高中,罗东贤短暂地当了他一年的学弟。
所以即使他与妹妹毕业结束了同学的关系,莫名地,他们两人的相处时间也没有减少。
上了同所高中之后,放学时他们总会一起晃到罗东贤母亲开的面包店,他会很不好意思,
因为阿姨总会请他吃新鲜出炉的饼干面包。
耳濡目染之下,罗东贤对于烘焙也有一定能力,假日时总会邀请他到他家,并且亲手烤蛋
糕给他吃。当时,不明就里同学总是亏他是不是交了女友,假日约不出来,平时又有饼干
又有蛋糕,难道还是个烘焙高手?
是烘焙高手没错,但不是女友,甚至也不是女孩子,而是身高已经追过他且因为依然喜爱
运动,所以身材精实的罗东贤。
原以为学长学弟的关系只有一年,一年之后,他考上了南部的大学,从家里搬了出去,一
个月最多只有一两个周末会回去。他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普通地享受校园生活,普通地为
学业苦恼,普通地想像著未来。
期间,他依然和罗东贤保持联络,罗东贤也一直喊他哥,不过后面有改过来,唤他“智言
哥”,而不是“葛格”,谢天谢地。(他是抱持什么情绪在心里说谢天谢地的呢?)
升上大三那年,袁智言从罗东贤那里收到了好消息:罗东贤和自己考上了同一所大学!虽
然科系不同,但都在工学院,两人的距离一下子又缩短了。
袁智言是在放榜当天就收到罗东贤的电话,虽然有预感,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叫得很大声,
一直喊著:“太好了!”好像他也一直这么期待似地。
妹妹则是考上了北部的大学,一南一北,但之后也依然维持着很好的朋友关系。周围的人
已经从“他们只是没有察觉,总有一天会在一起”的洋洋得意,转为“原来他们真的不是
恋爱关系啊”的恍然大悟。
他问过妹妹:“你不喜欢东贤吗?”
“怎么可能?”妹妹说:“我不会和讨厌的人当朋友。”她已经被问过不少次了,但还是
第一次从二哥嘴里听见。她斜眼看他,看得袁智言有点心虚。“如果你指的是恋爱关系…
…”
“呃。”
袁智洁用冷静的口气说:“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感情是不能勉强的。”
“……”确实,这是实在话,但总觉得用的场合有点不太常见,好像是身旁的人看他们吃
面喊烧一样。
“说来,我们女巫多少有点直觉……”
“谢囉,我这个麻瓜还真不知道所谓女巫直觉是什么。”
袁智洁不理他继续说:“人与人之间,有所谓的缘份。”
“缘份?女巫系统也讲究这些?”
“啧,就是命运啦,人与人相遇,是擦肩而过还是相伴,多少都看得出来。”
“……”妹妹长大了,竟然还啧他。
“我跟东贤是朋友。不比恋人低下,也不比恋人高尚。和他成为命运恋人的,另有其人,
我也相同。”袁智洁没忍住,叹了口气后无奈地道:“所以拜托,别再问这种问题了。”
“……对不起。”意识到袁智洁刚才的话,他好奇地问:“等等,你说你能看见人的缘份
……命运?”
“与其说是看见,不如说是感觉,这就是女巫的直觉——”
“好好好,是是是。”没办法,谁叫他是麻瓜呢。“你能看见某人未来的恋人?”
“这个我没办法。主修魔法恋爱学的或许可以。”
“……”魔法……恋爱学……这什么轻小说会出现的东西,就算妹妹开始着手写奇幻小说
,也不该把这个写进去。
“据说学成了,还能看见某人的命运之人呢。”
“命运之人?”
“唔,也就是会跟那个人白头偕老的人。”
袁智言很好奇,谁会是罗东贤的命运之人呢?如果真的有个女巫可以看见,他还真想知道
。
罗东贤除了入学的上学期选择宿舍,下学期马上和袁智言合租,两人住在学校附近的家庭
式公寓,和其他硕班的学长姊合租。公寓里面有厨房也有烤箱,周末的时候再怎么忙,罗
东贤总会烤点面包蛋糕点心,不过做饭就没那么擅长了,有空的时候通常会是袁智言下厨
,偶尔其他学长姊也会加入。
某一次的周末早晨,睡眼惺忪的袁智言在准备早餐,罗东贤无声无息地从房间出来,他转
身之后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期末考期间他们各有各煎熬的地狱,期末考之后的第一个周末,他们终于在早晨再度见到
对方。
“智言葛格……呼哈……”罗东贤揉着眼睛,成年之后的他算得上是人高马大,但却在现
在露出孩子般的气质。“早安……”
“……早安,东贤。”这小子似乎没发现自己差点把这位“葛格”吓尿。
罗东贤飘到他身边。
“你在做什么……”
“我在弄早餐。”他好像看见罗东贤后面的尾巴竖起来,正疯狂摇动。他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饿吗?”
罗东贤还有点扭捏,被这么一问,眼睛都亮了起来。“饿!”
“我顺便帮你弄一份。”
“好。”罗东贤小声地笑着,然后又不好意思地凑到他耳边说:“谢谢葛格。”
罗东贤往餐桌走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腰有点麻了,耳朵很热。这是怎么回事?
他用冷冻冷冻蛋饼皮弄了火腿蛋饼,他是酱油膏派的,罗东贤则是酱油派。
“谁吃蛋饼沾酱油的?”他把蛋饼端到餐桌时,一如既往地质疑。
罗东贤还没有回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客厅的学长一边打呵欠一边加入战争:“我是不
沾派的。”
“什么!”
又有一个学姊走过来,两只眼睛下面都是黑青。“我是番茄酱派。”
这句话让第五个走进餐厅的大学姊尖叫:“邪魔歪道!”
周六的早晨好不热闹。
五个人各自准备了早餐:培根蛋、原味蛋饼、葱油饼,奶茶、牛奶、冰红茶。
“那大学姊是什么派的?”学长一边跟培根奋斗一边含糊地问。
“芥末。”
大家异口同声:“你才是邪魔歪道吧!”
大学姊之所以是大学姊,是因为她已经迈入博士第六年,更没有人敢问她的论文状况。
“智言真的很贤慧耶。”学姊说。“要不是大三要开始弄毕业专题,真想付钱请你帮我煮
晚餐呜呜。”
他正想说什么,学长却紧著说:“说到贤慧,东贤也很可爱啊。”
身为年纪最小但身材对高大的学弟,罗东贤眨了眨眼,正乖巧地喝着牛奶,袁智言怀疑成
年之后他可能还会再长高。
“东贤还会烤饼干跟蛋糕呢!”
一群人叽叽喳喳,都很惊讶的样子。罗东贤不知所措,母亲开面包店的关系,他没有意识
到这并不算是很常见的技能。他稍微解释了一下,大家才理解到这技能是来自母亲。
“东贤很受欢迎吧!”学长感叹:“现在的女孩子应该会很喜欢。”
“这么说的话,我们智言也不遑多让啊!”可能是同个科系的关系,大学姊立刻替他叫卖
:“会煮饭的人也很受欢迎,不分性别喔!”
不分性别这句话是多余的吧?正当袁智言这么想的时候,罗东贤突然说:“真的吗?”
可能是一直以来乖巧认真、似乎对恋爱很迟钝的罗东贤主动询问,三个学长姊一时沸腾,
频频点头。
“东贤,你不要担心,甜点技能还是很吸引女孩子的!”学长说得认真,眼角却闪著泪光
,让人不禁怀疑这跟前女友有没关系。
学姊则用女生的角度发表意见:“如果每周、不,每个月只要几次!可以从喜欢的人那收
到亲手做的甜点,绝对会很心动啊!”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句,期间穿插著“做饭也很吸引人啊”、“忙得死去活来回到家有谁能
帮我煮饭我一定会很感动”,以及“还可以帮我做家事”等等,说完三个研究生都陷入沉
默,大学姊好像快要哭出来一样,早晨的聚会在微妙的气氛中结束,两个大学部的学弟后
面都不敢说话。
等待学长姊都回去房间,继续跟期末考结束但论文也不会结束的地狱奋斗,罗东贤才突然
说:“智言哥。”
“嗯?”
罗东贤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很安静,现在才缓缓开口,口气有点熟悉:“你想吃饼干吗?”
“蛤嗯?”话题虽然不致于跳痛,但还是在意料之外,袁智言楞了一下才说:“呃,好啊
?”
罗东贤立刻站起来,对他露出了可爱的表情,嘴唇抿著。几分钟之后,这个弟弟一般的男
人做起了面团,烤箱也开始预热。
虽然大三下专题开始了,但期末考之后他也想放松一下,所以便支著脑袋,在厨房里看着
罗东贤以俐落流畅的节奏烤著饼干,似乎还准备做点甜面包。
他想了一下,才知道罗东贤方才,就像是当初听到袁智言说喜欢他家面包一样,害羞又有
点开心,更多的是雀跃。
真可爱。出神之间,他这么想。随即,他红了脸颊,将半张脸脸埋进掌心。
(下)
说是爱情灵药的受害者,或许不太对,毕竟,他其实知道宝特瓶里不是纯粹的水,很高机
率里面被下了爱情灵药。即使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为什么呢?即使内心自我质问,他还是不想回答,这实在太害羞了——因为,他是自愿的
。他无耻地主动成为“受害者”,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喝下。
大四毕业前,除了硕班的学长学姊,大学姊也终于毕业了。大家举办了派对,袁智言做了
一桌菜,罗东贤烤了一个大蛋糕,狠狠地庆祝了一下。
大学姊红著双眼说:“我会很想你们的。”
学长已经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喝得很醉,直说要把论文烧掉,此生再也不要念研究所
。学姊比较冷静,她没有延毕,论文也还算顺利。
闻言,罗东贤竟然楞了一下。
“你们要搬走了吗?”
方才还在大哭的学长又开始傻笑,道:“东贤怎么这么可爱,这不是当然的吗?我会去中
部就职。”他又说:“总有一天你们也会离开。下一个就是智言啦!”
学姊和大学姊则会去北部,他们最后都不会留在南部。
那天的派对开得很晚,三个学长姊哭成一团,喝了不少酒,最后一个在沙发上睡着,一个
在地板上(罗东贤替他盖了小被),一个勉强回到房间(希望有好好睡在床上)。
袁智言开始清理餐桌、客厅,把试图在清晨之前把杯盘狼藉的环境整理好,罗东贤把碗盘
、酒杯、餐具等等放进洗碗槽。
“等等留一点给我洗。”袁智言说。
罗东贤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拒绝,没有多说,一时之间空间里只有水流和碗盘碰撞的声响。
袁智言整理了两大包垃圾、厨余,也将剩饭剩菜放进冰箱,之后又确定学长姊都好好地睡
著,没有人吐了被噎到。
回到厨房时,罗东贤已经将碗盘都洗好。注意到袁智言回来,罗东贤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
笑容。
“你手脚真快。”袁智言惊讶地说。
罗东贤只是摇头。
袁智言正想说终于可以好好睡觉了,但洗完碗筷之后,罗东贤却靠在流理台,头低低的,
两只手交叉在身前。
“怎么了?”袁智言走过去,碰了碰罗东贤的肩膀,很快就因为手下的温度而吓了一跳。
好热!他立刻把手贴在罗东贤的颈侧。“你发烧了吗——”
袁智言捧起罗东贤的脸,想要去探他的额头,但却在抬起头的瞬间,看见那张红通通的脸
而忽然意识到,事情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
罗东贤抿著唇,脸颊红得非常不自然,眼角不知道是因为情绪还是熬夜也是红的。好热。
好烫。好像快要沸腾。好像,快要被烫伤一样。可是袁智言并没有收回手,他自己也不知
道为什么。总觉得如果这么做,罗东贤就会哭出来一样。
“我……”罗东贤开口。
袁智言竖起耳朵听着。脑袋因为疲惫、兴奋以及紧张而难以转动,所以他只是等著,不去
想自己是不是在期待什么,也不去想自己希望罗东贤说什么。
可是罗东贤只是说了“我”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嘴巴再次抿起来,好像没胶水黏住一样。
袁智言没有追问,他做不到,因为他也觉得好热。
罗东贤最后并没有说下去,只是在脸红得不行后,难得慌张地落荒而逃。许久之后袁智言
才回过神,他用手背贴著颈侧,他的温度也和罗东贤不相上下。
真的假的……他在心里喃喃。难道……他……还有自己……不、不、不,怎么可能……
学长姊毕业之后,他们也搬出了家庭式公寓,搬去比较远的公寓,两房一厅,也有厨房。
自那之后罗东贤偶尔会变得有点奇怪,直盯着他也不说话,他回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不看的话,他觉得自己被盯着的部位要烧起来。看的话,他觉得心跳加速得太快,可能会
血管爆裂而死……这些都不是什么好事。
知道爱情灵药,则是意外中的意外。
毕业专题发表前夕,他五年的笔电重病(他不愿意宣告其死亡,才五年啊!),为了能在
最后完成专题收尾,他向罗东贤借了笔电,两人只能在彼此有其他事的时候使用。袁智言
很不好意思,所以总是借口他白天忙碌,选择罗东贤就寝的半夜使用。
他不是故意的,但是电子邮件却跳出通知,寄件者名称显示是“ChiChi”,收件标题竟然
是:“爱情灵药”。他没有点开信件,但却牢牢记住“爱情灵药”四字。
他是麻瓜,但毕竟还是来自女巫家族,祖母是家族上一个女巫,再来便是妹妹。很小的时
候,他在书柜读过一本作者不详的旧书,只看了开头,上面写着制作爱情灵药的作用,很
快就被祖母阻止,并且收回。
祖母告诉他:虽然相比起其他致人于死的毒药,爱情灵药看似叫为无害,实则却是能改变
人类命运的东西,万万不可轻易尝试,这是禁忌。
爱情灵药能让一个人毫无理由地爱上另一个人,无论熟识与否,无论是否喜欢自己。
对了,已经去世的祖母似乎精通魔法药学。他第一次为自己是麻瓜感到可惜。
他没有进一步侵犯罗东贤的隐私,当然,也没有追问。
袁智言只是等待——只要等待就好了。
专题结束之后,他的大学生活宣布进入尾声。他无意继续升学,早早准备就职,很幸运地
在毕业前夕得到内定的offer(期间他的笔电起死回生,他也没有机会知道爱情灵药的后
续)。
他在电话告诉罗东贤这个好消息,罗东贤很为他高兴,但在他告诉他就职将会是与大学同
个县市时,对面沉默了。袁智言不认为罗东贤会厌恶继续一同租屋这个可能,对面的沉默
让他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了。大学最后的几年,他的心跳总会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加速,但
核心原因都是罗东贤。
过了半晌,罗东贤才轻轻地说:“真是太好了。”他的声音太轻了,以至于袁智言没有听
见他的颤抖。在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时候,罗东贤突然问:“你今天会回来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缘由,但袁智言还是回答:“会。”
罗东贤含糊地说了什么,袁智言没听清楚,只是问了两句,罗东贤就闭上了嘴巴,也不愿
意重复一次。
他试探性地问:“你希望我回去吗?”
“……嗯。”
是要庆祝吗?他原本想这么问,但想想很厚脸皮所以作罢,只是承诺自己今晚会早点回去
。
挂上电话过了几分钟,他才意识到,爱情灵药可能要上场了。
他等了好久的爱情灵药。
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青年兼女巫后代,袁智言竟如此期待爱情灵药。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时,罗东贤已经在客厅等他了。罗东贤看起来很僵硬,脸色并不好,一
下白一下红,看起来像生病了。
他正想去关心,想探他的额头,但却被躲开。
“……智言哥。”
他突然很怀念罗东贤叫他“葛格”,现在越来越少见了,那声“哥”也像是习惯留下来的
,罗东贤很难跨越心里的那道坎直呼他的名字。
“东——”
罗东贤拉着他坐下,可他坐下的时候手也没有放开。
“我……”罗东贤开口,但声音又卡住了,脸红通通的。
他感觉到罗东贤的脉搏,连带着自己的心跳也同步加速。说啊。他想。快说啊。你不说,
我就要说了!可是即使是这样,他发现自己口干舌燥,喉咙发紧,无法出声,他们两人都
是。
这时,他注意到桌上的宝特瓶。他懂了。
“我……我的口好渴。”他说。
罗东贤楞了一下,随即有点焦躁,撇开了头。
“我可以喝水吗?”谁能说不?罗东贤正想点头,袁智言又说:“我可以喝这瓶水吗?”
他指的,正是桌上的宝特瓶。
罗东贤迟疑之间,袁智言已经拿起宝特瓶。
“智言哥——”
“有什么事等我喝完这瓶水再说。”
罗东贤阻止的话卡在喉咙,须臾之间,袁智言已经仰起头,罗东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咕
噜咕噜地将里头的水喝了大半。扭开的瞬间,袁智言就知道宝特瓶已经开封过了,但水没
有少分毫。
喝了大半之后,他终于放下宝特瓶。咚咚、咚咚、咚咚——心跳得好快、好快——
放下宝特瓶的手在发抖,此时心脏忽然一麻,他低呼了一声,宝特瓶从手里一松,掉在地
上。他觉得身体发软,罗东贤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的肩膀,他也反射性地抓住其衣角。
咚咚、咚咚——
好像有股电流窜过,从后腰的地方传来,直通脑门,因而头皮发麻,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
这就是爱情灵药的力量吗?即使袁智言已经喜欢著罗东贤,他还是因为喜欢而乱了心跳,
头昏脑胀。
他鼓起勇气,就像是装疯卖傻的蠢人一样,凑过去亲吻罗东贤,不过身体发抖的关系,他
只撞到了嘴角。
糟糕的吻——在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脸颊被捧了起来,无法控制力道的关系,他甚至觉得
自己的脸被挤成了丑样,可显然这么做的人并不在乎。
罗东贤吻了他,他急不可耐地伸出了舌头,他等了好久、好久,直到爱情灵药终于对他下
了魔咒,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喜欢他。
紧接而来的是暴风雨般的渴望,想想大学四年他一直是单身,罗东贤也是如此,两情相悦
比什么都还要催情。
第一次的时候,是袁智言推倒罗东贤,双腿跨在罗东贤的身上,手撑在两边让体内的东西
取悦自己,偶尔罗东贤忍不住了,一番顶弄很是粗暴,两个人酣畅淋漓。
现在回想,那就像是台风一样袭卷而来,刮得理性全失,喜欢、爱,渴望,欲望,所有一
切都纠缠在一起。他们开始交往,并且一交往就是两年。
#
直到罗东贤硕士快要毕业前,有什么开始不对劲。是的,在台风天放假的这天,袁智言终
于开始思考这件事。爱情灵药的规则是:只要下药的人还喜欢著被下药者,被下药者就会
一直爱的他;反之,当下药著变心了,被下药者也会立刻清醒。然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
被下药者一开始便没有情意这个基础上。
袁智言喜欢罗东贤,在意识到之前,似乎便喜欢上了小自己两岁的小鬼。嗯,现在已经不
是小鬼了。
命运之人,他又想起袁智洁说过的话。或许,罗东贤不是他的命定之人?又或者,他并不
是罗东贤的命运之人。
瞥了眼外头,雨没有下,风还是这么大。他起身,拿了把可能打开就被吹散的雨伞便出门
,目的是他的母校,也是目前罗东贤直升研究所的地方。
母校是当地有名的大学,学校周遭建立起繁荣的大学城,年轻人喜欢的餐厅美食、咖啡厅
应有尽有。
他去了罗东贤的实验室,不过大门紧锁,显然停班停课这套也适用在研究生身上。他走出
大学,决定在外晃一圈。女巫直觉这种东西究竟存不存在他不知道,但显然女巫的血脉真
的有些可有可无的幸运。他并不希望自己真的找到罗东贤,但偏偏,他在一家咖啡厅停下
脚步,好像有个声音要他停下。
袁智言看见了罗东贤,以及他对面的男子。虽然很难在第一眼惊得直呼好看,但男子确实
有一种特别的气质,使人难以抗拒地直盯着他看。
他们坐在离窗户有些距离的两人座,而他却还是注意到了,究竟是幸或不幸呢?
回家的路上,他在公共汽车上查了“ChiChi”、“ChiChi 爱情灵药”、“ChiChi 爱情”,最
后发现一个帐号:ChiChiChen_LoveHelper_Cupid520(他已经无力吐嘈),点开之后发现
那是一个小网红的帐号,还自称是女巫后代。他很确定这个网红就是与罗东贤见面的男子
。
恋爱占卜、恋爱咨询,总之就是关于恋爱的服务。不过最令他在意的,是从社群连结出去
的网站,那是这个网红的个人网页,下方是顾客的留言回馈。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某种宇宙力量,也或许是女巫血缘在作祟,他看见了本开因为关键字
被隐藏的留言,那是关于爱情灵药的留言:第一次见到奇奇的时候,我并不相信神怪或超
能力。不过好几次的咨询之后,奇奇告诉我,我和伴侣是注定要在一起的,他已经看到了
。所以最后他替我制作了爱情灵药,我也因此有了勇气方告白……这一切都要多亏奇奇!
罗东贤再次找上这个名为奇奇的网红的原因有很多种可能,但在他们在一起后再次找上这
个自称女巫后代、并且曾经给他爱情灵药的奇奇,可能性就变得很有限。例如增进感情。
例如,明明已经变心了,但是被下药者还是喜欢著自己,二十点求解。
他几乎有了定论:罗东贤需要爱情灵药的解药。
下公共汽车的时候,外头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下起了雨,但他却没有撑伞,手中的伞比装饰还不
如,看得擦肩而过的落汤鸡很是羡慕。
……不,等等,袁智言,先等等。回到家之后,他把雨伞一丢,顶着溼漉漉的头发,抱着
胸在客厅踱步。
他们最近有什么摩擦吗?据他所知并没有。他并非是个粗心、又或者不拘小节的人,罗东
贤通常对他也很诚实,不可能有什么不满不说出来。袁智言爱上别人了?这是最不可能的
。
那么,是罗东贤喜欢上了别人?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发呆,手指摩擦著嘴唇,直到大门开启又重新关上的声音惊醒他。
罗东贤似乎没料想到袁智言还在家,毕竟他早上说谎了,说他想在礼拜五的台风假回趟中
部老家。
“东……”
罗东贤却一箭步冲过来,拉着他的手就往浴室走。
当毛巾盖在头上,脑袋被用力摩擦时,他才听见罗东贤有点生气地说:“你都淋湿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任由罗东贤擦贪自己的头发。期间罗东贤原本想强迫他洗个澡,
但袁智言拒绝了,被拒绝了两次罗东贤才更不开心地接受了。他被换了身衣服,袁智言试
著抵抗,他想要先谈谈爱情灵药的事,可是罗东贤却很坚持。
“你会感冒。”罗东贤很少用这种口气跟他说,平时总是一口一个“哥”。“你忘记上次
发烧差点变成肺炎吗?”
“……”好吧,那次确实是一场灾难,当时罗东贤吓得寸步不离地照顾了他整整三天。
换好衣服之后,罗东贤想要去弄点热的给他喝,袁智言原先想要再次阻止,可是想到罗东
贤或许是想将爱情灵药的解药偷偷加进去,他便动弹不得。
罗东贤最后泡了杯热茶给他,还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没有发烧。”罗东贤说:“还没有。但是你的身体很冷。”
他勉强“嗯”了一声。
“来。”罗东贤说:“快点喝下去。”
他盯着冒着烟的热茶,眼睛都瞪红了。
“怎么了?不喝吗?”
“不……”
罗东贤又催促道:“那就快点喝吧。”
喝下去,爱情灵药就能解开了,他就能停止喜欢罗东贤吗?他不想。明明在喝下爱情灵药
之前,他就喜欢罗东贤了。
“快。”
可是,这是罗东贤希望的。
罗东贤不是袁智言的初恋,学生时期也交过几个,但玩伴的感觉居多。这是他第一次站在
某一个人的角度思考,并且在酸涩中慢慢屈服。
这是罗东贤想要的。
“东贤……”
“嗯?”罗东贤靠近他,歪著头问:“怎么了?很冷吗?”
袁智言觉得这一切太折磨了,于是在罗东贤准备起身去开暖气时拿起茶杯,在罗东贤吃惊
的面前一口气灌了进去。
滚烫的茶水大概烫掉他口腔的一层皮,舌头隐隐发痛,他忍不住咳了出来,但还是硬生生
地咽下了大半。
“智言哥!”罗东贤连忙接过他颤抖手中的茶杯,并且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你没事吧
?智言哥——”
“我喝下去了!”袁智言大声宣布。
“你——”
“我已经喝下去了!”他打断罗东贤吃惊又不解的话,粗鲁地用手臂抹了嘴唇。“我把爱
情灵药的解药喝下去了!”
只是这个一句话,罗东贤的手一松,茶杯便直直地往地上掉——那是罗东贤最喜欢的茶杯
——袁智言伸手要去接,但是他没有碰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茶杯摔在地上——不,茶杯
在碰到地板之前,突然以一个非物理的速度往旁边横移,停顿了一下才轻轻地掉在地板上
,完好无损。
这是……怎么一回事?
袁智言抬起头,想问罗东贤有没有看见,可是在那之前,他看见一张通红的脸,像是一颗
番茄。
上一次罗东贤脸这么红,大概是告白的时候。不,还是第一次亲吻的时候?
“东贤……”
“智、智言哥——”罗东贤用手背捂住嘴巴,眼睛湿润地看着他,像是落汤的小狗,好不
可怜。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袁智言楞住,没办法马上回答。
“对、对、对、对不起,智、智、智言哥……”罗东贤结巴得也太夸张。“虽然你可能不
相信,但是爱情灵药——”
他立刻打断他:“我知道!我相信!”
这下换罗东贤楞住了。
袁智言踌躇了一下,最后竟直接将他是女巫的后代、妹妹其实是女巫,祖母也是,小时候
看过一本爱情灵药的书这件事都说了出来。他说得很快,也和罗东贤一样结巴,讲得很差
劲,并不是很好的解说,但罗东贤还是听懂了。
说到最后,袁智言揉了一下眼睛。“我喝下解药,但我还是喜欢你。”
罗东贤扑过来,一把抱住他,就是孩子扑向最喜欢的大玩偶一样,紧紧的、好像想要将他
揉进怀里一样拥抱他。
“我喜欢你,智言哥。”罗东贤说:“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袁智言被抱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你……爱情灵药的解药……”
罗东贤的脸又红了,这真是他的黑历史,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段记忆能被尘封,又或者回
到过去打自己的脑袋一下。
扭扭捏捏,跟羞耻心打完架的罗东贤才终于开口:“……当我以为真的让智言哥喝下爱情
灵药时,一开始是真的很高兴,因为这样智言哥就会喜欢我一辈子……可是,智言哥越喜
欢我,对我越好,我就越心虚。”
袁智言感觉到身上的手臂紧了紧。
“智言被逼迫喜欢上我,被我喜欢……如果有一天魔法因为某个意外解除了,智言哥发现
自己并不喜欢我怎么办?”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最重要的是,我怕我让智言哥喜欢上自
己根本不喜欢的人。”
袁智言正想反驳,可是罗东贤却突然松开头,捧起他的脸就狠狠地亲了上去,直到袁智言
的嘴唇被他吸得又红又肿,舌头发麻。
“所以我去找了奇奇,陈奇奇,那个给我爱情灵药的人。我请求他给我解药,我想让智言
哥恢复正常。到时候,我会好好地将心意说出来……”罗东贤笑了,是苦笑也是松了一口
气。“但是奇奇却大笑,告诉我那并不是真的爱情灵药。”
“什么?”
“他骗我那是爱情灵药,而那确实给了我告白的勇气。”
“什么!”袁智言大叫。“他骗了你多少钱!”
罗东贤不解地给了一个数字,那并不是诈骗等级的金额,顶多算是一顿餐费,但他还是他
立刻致电给女巫妹妹。袁智言眉毛竖了起来,眼睛发火,罗东贤在一旁不敢说话,但忍不
住在袁智言看不见得角度偷偷微笑。他觉得如果袁智言真的成为女巫,大概会是火系女巫
吧。
他让罗东贤一五一时地将陈奇奇制作“爱情灵药”的过程阐述一次,期间几番打断,要罗
东贤能说得有多清楚就多清楚。
听完之后,现役物理系女巫袁智洁严肃地说:“虽然我并非主修药学,但幸运的是我主修
物理。”
袁智言在罗东贤想要追问的时候打了一个手势,他没能知道女巫竟然还有物理系。
“那不是爱情灵药的作法——那是一种物理攻击的药水。”袁智洁说:“能够麻痺心脏,
因而致人于死。不过奇奇的用的剂量太小,充其量是小孩子等级的作法,最多就是心脏一
麻——”袁智言扭曲了脸。“浑身发软——”
没等袁智洁说完,袁智言已经大叫:“那个骗子!”
罗东贤在旁边没忍住,笑了出来。
袁智言不可置信地瞪他,好像在问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罗东贤靠近,在手机还没挂断的情况下亲了他的嘴唇一下,发出了“啾”的声音,电话那
头立刻安静了下来。
“东——”
“不要生气嘛,葛格。”
袁智言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罗东贤满足地抱住他,将脸蹭在袁智言的颈窝,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我喜欢你。”
“……”
“我爱你,智言。”
袁智言好像哼了哼,不情愿地反手还抱,摸了摸小狗一样磨蹭的的脑袋。
“……我也是。我也喜欢你……”他抿了抿唇。“我爱你。”
袁智洁毅然决然地挂断电话,并且在那之后想起,他们家似乎与陈奇奇是远房的远房亲戚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