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玉楼春之宫闱秘谈 (六)感皇恩

楼主: stardust1224 (咪咪喵喵咪)   2023-01-13 19:43:41
(六)感皇恩
  赵谱发话以后,情势骤变。厅中其余大臣的意见,亦偏向晋王。
  李从嘉见状,再也不能默不作声。他离开宴会的座位,来到皇帝的面前屈膝行礼,“
皇上,臣虽是个罪人,但嘉敏不是物品,不能说赏就赏!”他的话音颤栗,没想到自己会
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权倾天下的赵氏兄弟针锋相对的一天。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掌掴将李从嘉整个人打倒在地。他的脸又烫
又疼,脸颊红肿不堪,嘴角还带着血。
  倔强得没有发出一声吃痛的呻吟,李从嘉下意识往上望着龙位,却只看见赵元朗眼中
的冷漠。
  尽管能清晰明白地看出李从嘉对着他那怨恨的眼神,可他并没有加以阻止,反而任由
赵光义继续在殿里对着李从嘉恃强凌弱,“小贱人,就凭你的位分,也能在皇兄面前这般
猖狂?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位置。”
  李从嘉爬了起来,他不愿再跪。
  当赵元朗与他独处的时候,便是那个眉目多情、温和从容的优雅公子;可当他身穿龙
袍,端坐龙位之上时,李从嘉却感觉自己对赵元朗而言什么都不是。
  此刻真正在羞辱他的,并不是张牙舞爪的赵光义,而是那个冷心冷面的九五之尊。
  赵元朗知道李从嘉此刻定然是恨极了他,不全然是为著光义的事,更是为著周嘉敏。
  想了想,他便如同极其平常地将一件东西给了人似的,发了旨意:“既然则平也这么
说了,周嘉敏就赏赐给晋王罢。”说完以后,他显得有些乏,“以后别再为了这件事来搅
扰朕。”
  李从嘉如堕冰窖。只闻周嘉敏连叫数声“李郎!”,却被晋王府的佣人们拉了下去。
李从嘉知道,此时此刻起,周嘉敏不再是他的妻子了,今生他再也见不到她。
  “谢陛下赏赐。”赵光义连忙谢恩,很是得意,离开前轻蔑地瞥了李从嘉一眼,像是
在宣告自己的胜利。
  李从嘉锥心的难受,怔怔著,一时间还没退下。
  赵元朗冷淡地看着他,仍是撑著头,“李爱卿,看样子你似是对朕的旨意不大服气。

  李从嘉止不住浑身的颤抖,他双眸混浊,惨然一笑,“罪臣的这条命是皇上给的,皇
上多给一日,臣就多活了一日。就是皇上要臣这条贱命,臣也不敢不服,又何况是周嘉敏
一事?”
  赵元朗见他非常惘然,愁苦的模样,不禁放轻了声音,“朕要你改南唐国号为建隆时
,你不恨朕;朕亡了你的南唐时,你尚且不如斯恨朕;如今为了周嘉敏,你却要恨透了朕
。”
  他叹息,“倘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是你,你也会作这个决定。”
  逼着南唐改元,奉大宋的国号为南唐国号、封南唐为大宋的“江南”地区,而后亡南
唐……赵元朗其实从未变过,一直以来都是这么鲸吞蚕食着他。虽曾沦陷于他的温柔,李
从嘉却蓦然想起了他对赵元朗的恨意有多深。
  “陛下难道是为了成全晋王的念想,才刻意支开臣,带臣出宫么?”
  赵元朗微微蹙了眉,“朕要做什么,还需要过问你的意见?”他笑了笑,“光义说得
也对,李从嘉,你确实太拿你自己当一回事。”
  ──原来如此。
  他看他,也不过如此。他李从嘉对赵元朗而言,本就低贱得不值一提。就算有幸爬上
龙床吮痈舐痔,贱人也依旧只能是贱人。
  赵元朗不会知道,此刻的李从嘉心里有多难受──恨自己所托非人,恨自己错信了赵
元朗,恨自己对赵元朗说要照顾他、好好待他的那些话全都信以为真。
  李从嘉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废臣之身,丝毫比不得既有功于国家,又是皇帝亲手足的
晋王千岁。
  可一时间,他爆发了。如同一片轻雪花,落在厚厚一层积雪上,他终究是决了堤。
  他再也无法忍受,痛心疾首地冲著赵元朗无力叫嚷道:“臣是那么地喜欢皇上……那
么地相信皇上……皇上是臣唯一的依靠……皇上就是臣的一切,皇上却不但不阻止晋王羞
辱、糟蹋微臣,还要一起来作贱微臣……凭什么?”
  这里究竟不是金陵,而是汴京,就是眼前的男人亲手将他掳来这个令他受苦受难的阿
鼻地狱。
  恍然间,他想起南唐富丽堂皇的宫室,疼他爱他的父亲,保护他照顾他的哥哥,与他
吟诗作对的亡妻,还有已被人带走的妻子……而后望向面前那个依旧高高在上的帝王。
  曾经给他希望,曾经给他温暖;只是到头来,给他当头棒喝,将他狠狠击溃的那个人
还是他。
  他李从嘉原出身大富大贵,却也有连妻子都没能保住的今日。
  他曾拥有一切,如今却失去一切。连周嘉敏都没有了,残存的,也不过一条烂命而已
。想到这里,李从嘉眼中一红,顿觉了无生趣。
  ……
  赵元朗看着李从嘉的嘴里流出汩汩鲜血,艳红得宛如白绫上划过的一痕朱砂。
  霎时间,赵元朗呼吸一滞。
  他急急冲下皇位,将昏迷的李从嘉搂到怀里。他没有多想,几乎是立刻撬开李从嘉的
嘴,见到有三分之一的舌头已死死地咬了下来。
  他不能理解,本是如此懦弱的一个人,为何能当着他的面咬舌自尽。
  “从嘉,从嘉……”他晃了晃李从嘉已然颓软的身子,焦急得失了序,再也没了平时
的王者之仪,额际已浮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四喜才跟了上来,赵元朗便道:“传旨让唐太医过来,赶紧的。”

  四喜见皇帝守在门外,虽仍在看简册,犹心神不宁,便捧过一盏茶水奉上,“万岁爷
,您已经在此等了两个时辰,夜已深了,不如先回寝殿歇息,奴才在这儿顾守着,违命侯
若苏醒,奴才即刻通传就是。”
  赵元朗喝过茶,润了润发干的嘴唇与喉咙,摇摇头,仍是放心不下。
  他不明白李从嘉自绝,为的是自己对他的决绝,还是为著失去周嘉敏而心碎。
  ……倘若是因着自己背叛了他的信任,而致使他走向绝路。
  想到这里,赵元朗便不敢再想,如若李从嘉真是死了,对他而言,会是怎么样的折磨

  此时寝室里喊了出来:“李侯爷醒了!”
  赵元朗放下手边公事,急匆匆入内,房里服侍的太医与奴才们见到万岁爷来,齐刷刷
跪了下来,才要问安,元朗免了他们的礼,开口就问:“违命侯他如何了?”
  唐识几不敢怠慢,恭谨回道:“禀皇上,微臣已为侯爷止血,性命无碍,只是失血过
多导致体虚,近日需再进些补血养气的方子。若要进食,不可服用过于咸辣的食物。”
  赵元朗点了头,“唐太医,有什么食补,你只管跟朕的内膳房说了。”唐识几原是想
报备御膳房,听皇上的意思反而是要自己出钱替李从嘉调养了,答了声“是”。
  皇帝坐到床边,原想搭著李从嘉的手,生怕动静太大,伤了他,只敢微微捏著那只软
弱无力的纤手。
  宦官们还在用纱巾替李从嘉揩拭冷汗。他方自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面色苍白,眼里无
神,并不看赵元朗,只茫茫然看着床帐顶,芳心是事可可,已无甚眷恋。
  注意到圣躬亲临,李从嘉非但不问安,反而冷笑一声,“罪臣这般卑贱之躯,何必劳
烦陛下亲自前来探视。”他的舌头受了伤,说话有些含糊,可终归能让人听得清楚。
  见到李从嘉还活着,赵元朗早已抛却因着周嘉敏而生的不悦,更多的是失而复得的喜
悦。李从嘉的手虚弱而冰冷,他紧紧攒住李从嘉的指间,“你不是什么罪臣,更不是什么
卑贱之躯。”
  这一回大难不死,李从嘉仿佛感知到天意,眼下还不到他死的时候。
  他挣扎着坐起身来,赵元朗亲自搀扶他。那一对充满厌倦的眉目对着赵元朗笑了笑,
竟很是释然,“臣已经什么都失去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朕。”他轻轻揽著李从嘉的肩膀。比起在大殿上的冷酷无情,如今的他还是
那个把李从嘉看作“心上人”的赵元朗。
  “臣本就知道,论争抢,臣是不可能争得过晋王……也好,也罢。”
  或许正是因为如今的他孑然一身,已是孤家寡人了,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陛下
说得很对。可是陛下富有天下,而臣只有陛下而已。”李从嘉说得落索。
  赵元朗还有三宫六院,确实不可能将整颗心都放在他的身上;一如当赵谱出面劝说时
,他便毅然选择晋王,割舍了李从嘉。明知会伤他,却不得不当着天下人的面如此。
  尽管他心里明白,若日后再次出现同样的难题,为了他的天下,他还是会作出一样的
选择,可如今,至少在这玉英阁里,他还是他一个人的赵元朗。
  他看得出李从嘉的伤心与萧索,遂遣退了诸位下人,而后紧紧地抱着他。他可以给他
他的柔情,他的爱意,四下无人的私语时。
  李从嘉却不敢再相信面前那喜怒无常的君王。伴君如伴虎。他总觉得他给他的爱,宛
如泡沫般虚幻飘渺,一时间再怎么炽烈,终究也不过是盛开的昙花,一场浪荡的浮华。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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