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创] 玉楼春之宫闱秘谈 (五)凤箫吹断水云闲

楼主: stardust1224 (咪咪喵喵咪)   2023-01-11 22:06:28
(五)凤箫吹断水云闲
  “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
  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
  歌女声如出谷黄莺,在乐师们的伴奏下,舞伎们翩翩起舞。
  赵元朗在宫里早已看惯歌舞,歪歪儿懒在榻上,不过图个放松;李从嘉对于久违的歌
舞可说是求之若渴,一刻都舍不得眨眼。
  薄纱飞舞,暗玉紫、牡丹红、甘石粉、毛月蓝……几色交织成美丽图案。舞者们用心
良苦,挥洒香汗,可赵元朗总是把手搭在李从嘉的手上,时不时喝口茶,吃点果子,对眼
前的表演意兴阑珊;惟有那蓝衣佳人欣赏得聚精会神。
  姑娘们在心里偷偷地怨:‘夫人虽是雅兴,可为何那俊俏的锦衣公子不肯往这儿多看
几眼呢?’
  “啊!”
  就在乐声转急,最为激昂时,忽传来一凄厉的声响,不想那伴奏的古筝居然断了絃。
  见状,赵元朗面有愠色,倒是坐在他身边的李从嘉率先起了身,直奔而去。
  “姑娘没事吧?”
  李从嘉立刻自怀中抽出一条绢秀的鸯帕,替那弹筝女子拔下甲套,只见她的食指、中
指都被断絃划出血痕来。
  他并不吝惜那条绢帕,立时将帕子撕成小条,替女子绑缚止血。乐伎还是初次见到登
楼的客人对自己如此上心,一时感怀,眼圈儿一红,不禁噙了泪水,“谢夫人关爱,奴婢
没事,望方才之事,没坏了贤伉俪的兴致。”
  赵元朗本就知道李从嘉爱惜女子,尤是歌舞伎,早听闻南唐故宫畜养的伶人全数被拔
擢为吏,而非奴婢之身,宫人或者士人若迳行调戏,会遭受惩处;可一见到李从嘉能对一
位初见的女子关心备至,对着自己却是冷心冷面,便觉很是不悦,只是隐忍不发。
  李从嘉见女子没事,就宽了心,丝毫没注意到赵元朗的异样。
  他转而面对那把古筝,仔细端详,才发现这筝因着长期弹奏,又疏于保养,絃松动了
,故而断裂。
  “请把调音的工具给我,我恰巧知道一些乐理,现在就可以调律。”
  乐伎们哪里知道眼前的人是谁?是名满天下的南唐后主,要亲手替她们调絃!便齐刷
刷望向赵元朗,赵元朗点头允准了。
  李从嘉取过家私,将絃柱上的筝絃一一捻紧后,试弹五音,觉著准了,可坐在筝前良
久,心中忽有所动,寻思起来,便是全然无心于再听歌舞了。
  赵元朗见过李从嘉的表情,知他心里在想什么,便道:“姑娘们可以退下了。”
  闻言,乐女、舞女们全跪了下来,“大爷恕罪!”
  赵元朗自腰间解下盘缠,掷出几百金,散给各人,“见笑了。姑娘们已歌舞多时,想
来很是劳累,未若下去休憩会儿。我想借用你们店里方修整好的筝,让贱内演奏一曲。”
姑娘们得了令,又喜得赏钱,自是鱼贯退出厢房。
  李从嘉笑吟吟瞟向赵元朗,很是喜欢,其余人退下后,说话也轻松。“到底是我心里
人,知道我心里事。”
  见佳人流转顾盼间,自有万般风情。赵元朗似笑非笑,调唆道:“这回你只弹你自个
儿填过的词。”
  李从嘉犹豫道:“词牌自是能弹,我又如何能歌呢?我也不是女子。”
  赵元朗道:“你自个儿填的词,自个儿怎不能歌?除了你,世上又有谁比你更知道你
填的词是何意思呢?”一番话把李从嘉说得木木的,竟是有理有据。
  此前他向来只弹给自己、妻子、兄弟听,也和素喜音律的父亲李璟同弹,倒是不曾给
赵元朗听过。而今还要他自唱,更加羞耻。
  犹豫了会儿,虽想弹,又央著赵元朗道:“虽非古琴,琴座未曾设香,究竟是不惯习
。”元朗知他脾性,遂招来小厮,要设香座。
  可小厮不甚明白,携来香丸,于那金兽里一烧,从嘉闻著这味甚是熟悉。赵元朗道:
“呦,这可不正是李卿发明的香么?竟成了青楼爱香。”
  小厮端来的香丸原是“江南李主帐中香”,也叫“鹅梨帐中香”,香饵喂著梨汁混合
蔷薇水,甜美芳香,沁人心脾,然非弹琴所需,反是荐枕之用。
  前边才向赵元朗发过誓,说是以后不与姑娘们行那些勾当,今儿小厮就送这鹅梨帐中
香来,李从嘉低首无言,在那里羞得脸红耳赤,粉光融滑,瞧上去倒也有些动人心处。
  赵元朗微微笑道:“你说无香不弹,这下香来了,你再不弹,朕怪闷的。”
  李从嘉恼道:“陛下也胡闹了,弹琴怎能设这香呢?”
  还想推辞,元朗道:“难得出来一趟顽顽儿,再稀罕,不过听你弹一曲罢了。今日里
若高兴,就是不回宫里,在外头住一晚也无不可。”说得从嘉动了心,终究是答允道:“
臣虽学艺不精,在此聊奏一曲,还望帮着陛下解点乏。”元朗喜道:“正是。”
  李从嘉谢了一句,在古筝前长跪而坐,戴上甲套,素手拨动筝面,乐音清丽,清澈缠
绵。跟着调子,唱道: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陛嫔娥鱼贯列……”
  原是写那南唐金陵故宫旧事的《玉楼春》。听着很是伤感,赵元朗也没责他,只静静
地听。
  “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栏干情味切。”
  唱着唱着,李从嘉蓦然想起故国宫娥们轻盈的舞步。
  她们集结,时而围作一圈又一圈,几双玉臂又放又收。女子们高矮包覆,大圈、小圈
时散时合,好似花朵一轮轮绽放。宫娥们身上涂抹的香粉,随着手舞足蹈,飘散至宫中各
个角落,在空气中摇曳闪烁──这正是按唐《霓裳羽衣》的残谱,由大周后所编排的舞步

  ……
  见李从嘉虽还能弹唱,也没走调,却泪痕满面。赵元朗一看,知他是勾起伤心事,看
著也心有不忍,却不愿打断,只兀自聆赏。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筝音低鸣,归于静寂,萧索的歌声亦戛然而止。
  赵元朗自座上起了身,走过去搂抱李从嘉,轻抚他温软的身子,“这有什么可伤心的
?你在金陵有的,朕就给不得么?”
  李从嘉抬头看着元朗,一对点漆的眸子里,光芒幽微,很是哀戚,“臣生不是汴京人
,死倒要成个汴京鬼。”
  “拙荆尚且苦于应晋王之约;倘是哪日陛下忙碌,偶而疏了看顾,臣倒要化成飞灰─
─飞灰尚有形迹,臣就是霎时间成了一股轻烟的时候儿,陛下就是想,也看不得臣了。”
  赵元朗知道光义与他向来不对付,这话听着虽在理,只摸着他的背,切切安慰道:“
光义的事,朕这作大哥的自会让他规矩,头一件要他改。却是这话,日后你休在人前说了
。”怕招致是非,惹得不安生。
  又替他揩干珠泪,想他对宫中之事担惊受怕,倒也知情识趣,便道:“今儿个天色也
晚了,咱们就在外头歇,不回宫。”从嘉点了头,很是欣慰。
  才携手出门,那会儿四喜到了,恭恭敬敬地拜请赵元朗道:“陛下,宫中乞巧宴方兴
,群臣都想望着陛下龙颜,晋王也说必须得拜见您和违命侯呢,皇辇已备至了,还请圣上
摆驾回宫。”

  夕阳西沉,街上灯笼盏盏亮起,宫中正举办乞巧宴。赵元朗携李从嘉乘舆回宫。
  宫殿到底是宫殿,富丽堂皇,金堆玉砌,一切如同繁花拱锦绣,无不华美炫目。抚琴
的、抱琵琶的、吹箫的、鼓瑟吹笙的宫娥们一块儿演奏,赵元朗高坐龙位,却听不知味,
李从嘉方才的演奏,仍在他的脑海中萦绕不绝。
  赵光义强拉一名女子过来拜见皇帝。赵元朗免了他们的礼,“光义,你身旁的女子朕
还没见过。若是新纳的妾,可以私下让朕知道,只是在今日这般场合里头胡闹,不甚稳妥
。”
  那女子躲躲藏藏,又推又拒,赵元朗看不到她的面容。
  赵光义刻意端起女人的脸,给赵元朗端详,“陛下,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小周后’
,南唐最出名的美人,周嘉敏啊。”
  李从嘉见状一惊,再也不能平静,立时自座位上起身,心道:‘难不成元朗这一日支
我离宫,是要成全晋王来染指我妻子?不,他不会的……’一时间心绪起伏难平。
  “臣本不知小周后美丽如斯,皇兄发兵南唐前,曾有人为臣送来一幅临摹,彼时臣弟
一观,当真惊为天人,如今一看,只怕人比画要更美上几分,宛如洛神出水般。”
  周嘉敏不愿受辱,立刻扑通一声,在皇上跟前跪下,“贱妾虽谢晋王厚爱,究竟已是
有夫之妇,还请陛下为妾作主!”
  赵元朗瞟了李从嘉一眼,只见李从嘉满眼怒火,紧攒著拳头,可又不便上前。
  他想了想,虽想顾全李从嘉的心情,却也不便与血浓于水的亲弟弟撕破脸,遂道:“
忆惜大唐中衰,与玄宗强取儿媳不无关系,上天震怒之事断不可为。爱卿既然贵为亲王,
就更应作万民表率。”原想以理服之。
  赵光义却颇有底气地说:“周嘉敏是罪臣李从嘉的妻子,陛下必须为臣作主。”
  摆了皇袍袖,斜撑著头,赵元朗一笑,淡淡俯视著座下之人,“光义,你要朕如何替
你作主?”
  “臣弟于收复南唐一事,虽无功劳也有苦劳,恳请陛下将周嘉敏赏赐给臣弟。”赵光
义答道。
  皇上沉吟,一时间并没有答允。
  见皇兄并未动容,赵光义接着朗声道:“李从嘉乃区区罪臣,违背大宋,藐视皇恩,
逾十年而不降;既入汴京,陛下却加以礼遇,此事于其余十国国主眼里,当作何想?”
  “既然李从嘉最为宝爱之物,乃其妻周嘉敏,褫夺其妻,当为合适惩处。小王在此恳
求,还请陛下明察。”
  李从嘉极目望着赵元朗,频频摇头。他实在不想自己与赵元朗之间好不容易生发的知
己之情,就此分崩离析。
  同时,宰相赵谱闻言,亦跟着进言道:“晋王说得是,犹记南汉刘鋹亦投降于我大宋
,陛下虽未责他,却也斩了龚澄枢。”
  “同是十国降君,陛下对违命侯的处置未免过于宽容,相形之下甚是不公,晋王所倡
议一事,还请陛下三思。”

Links booklink

Contact Us: admin [ a t ] ucpt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