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烈炽慢慢睁开眼瞳,看着窗外的街景迅速倒退,轻缓、规律的震动托著身躯,淡淡薰衣
草随汽车空调环绕鼻腔。
“不再睡一会吗?”
带着笑意的女子声从左侧传来,斐烈炽愣了一秒转头往声音源看,瞧见妻子握著方向盘,
斜眼笑盈盈地瞄向自己。
“一脸‘我怎么会在这里,妳怎么会在那里’的模样呢。”
妻子轻笑,收回视线看着前方道:“我两小时前杀进刑事局,把你从满桌的笔录照片中拖
出来塞进车中兜风,有印象了吗?”
“有……”
斐烈炽动了动有些僵麻的肩膀,手按眉心道:“妳说一小时内会送我回去,时间早就超过
了吧?”
“当然,但看你睡那么熟,我不忍心叫醒你,就多开了几圈。”
“妳该叫醒我。”
斐烈炽靠上椅背,望着逐渐染上夕色的街道,难掩挫败地道:“距离迷雾支解者上次犯案
已经超过两周了,照他的作案规律,最快今天最慢后天就会有新受害者,我必须……”
“你卡住了。”
妻子打断斐烈炽,转动方向盘驶进宽阔的四线道:“我都听有德说了,你这几个月不是跑
现场就是看现场报告,梦话内容都是案件分析,拼到这种程度还理不出头绪,该做的就不
是继续努力,是让脑袋放松。”
“放松时也许会出现受害者。”
“也许不会。”
妻子耸肩,趁著红灯放开方向盘,转头碰触斐烈炽的面颊道:“放心,我的直觉告诉我,
你早晚会抓到那个人渣。”
“我希望能早点。”
“那么你得好好休息,别在逮到犯人前自己先累倒。”
“我没……”
斐烈炽顿住,因为他看见绿色的药局招牌立在车窗外,寒意瞬间攀上心脏,反抓住妻子的
手就要将人扯下车。
然而在斐烈炽使力的下一秒,妻子的手腕乃至整个人就化为血水,与不知何时降临的白雾
一同淹没他。
“老公,你会抓到他的。”
斐烈炽在窒息的痛苦中听见妻子如此低喃,挣扎着向声音源伸手,却只摸到一团毛。
※※※※
“呜!”
斐烈炽在缺氧中惊醒,抓下盖住自己口鼻的黑猫,做在驾驶座上与猫儿大眼瞪小眼。
居斯的手从斐烈炽右侧伸来,将站在人类大腿上的黑猫捞进怀中,抓着猫脚掐著嗓子道:
“总算醒啦?怠工的社长大人。”
斐烈炽望着居斯与黑猫,脑袋空白两三秒才想起自己接到老朋友委托,希望他能找到女儿
走丢的猫,他本想推掉这个工作,奈何对方在电话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猫要是没回来
家里就要闹革命,只能放下手中资料开车到猫儿最后出现的小巷。
而此刻这只因为老友出门没注意,趁隙溜出家门一周不归的猫,正好手好脚好胡须地被居
斯抱着。
居斯把玩黑猫的肉球道:“你把车开进停车格后,就眼睛一阖睡死了,我无聊下车转转就
撞见这只小逃犯,顺手帮你捞回来了。”
“下车转转……太阳还没下山,你小心又晕倒。”
“今天是阴天,我有戴墨镜还撑了把大黑伞,更何况你的血……用人类的话来说,是防晒
系数很高的优质血液呢。”
“人类才不会这么说话。”
斐烈炽看居斯将一下捏猫掌一下搓猫肚,皱眉问:“我朋友说这只猫很凶,要我抓猫时戴
手套或用诱捕笼以防受伤,怎么在你手中跟布偶一样?”
“因为动物比人类敏锐,知道谁是老大。”
居斯扬唇微笑,唇下的獠牙若隐若现,掌中的猫儿则瞬间卷起尾巴。
斐烈炽没感受到居斯的威胁性,但清楚捕捉到黑猫的僵硬,伸手把猫捞回自己身上,再下
车去后车厢拿宠物外出笼,而过程中猫非但没有逃脱,还四肢紧抓人类的衣衫。
他将外出笼放到后座,扣上安全带后返回驾驶座,一开门就发现居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
居斯搭著方向盘道:“为防你疲劳驾驶,让我一头撞在电线杆上,我要没收你的驾驶权。
”
“我睡过后比较有精神了。”
“是啊,三天合计只睡四小时,真是有精神。去副驾驶座,或到后座玩猫。”
“我……”
“你再不上车,我要开动囉。”居斯将脚放上油门。
斐烈炽瞪着居斯,认知到对方不会退让后,垂下肩膀掉头从副驾驶座上车。
居斯踩上油门,将车子从巷口开进大马路,加入下班放学的车阵中。
斐烈炽看着车窗外静止的机车、汽车与公共汽车,眼睫垂了一下再拉起,拉起几秒再下垂,如
此重复三回后,他听见居斯的声音。
“所以迷雾支解者是你经手过的案子?”
“是,离职前最后一案,没破……唔!”
斐烈炽肩头一颤挺起上身,看着因为套话成功满脸奸笑的居斯,叹一口气靠回座椅上道:
“罢了,我这几天都在看这案子的笔记和剪报,你不用问也能猜到。”
“猜测若没有证实,就永远是猜测。”
居斯斜眼瞄向斐烈炽道:“话说回来,你不否认一下,跟我玩玩‘你听错了’、‘不是的
’、‘我只是睡昏头乱说话,忘了吧’的游戏吗?”
“我为什么要做那种浪费时间的事?更何况你我的距离不到一公尺,要怎么听错?”
“这倒是……不过就算你距离我一百公尺,我也能将你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就是。”
居斯半踩油门,跟着前头的小货车慢慢穿过路口道:“既然你不打算瞒我,就仔细说吧,
这个迷雾支解者有多么令人魂牵梦萦,让你在新闻上看见他复出后,连续三天都在读他的
纪录?”
“魂牵梦萦不是这么……不,某方面来说也不算错。”
斐烈炽看着自己的手掌,想起梦中化为血水的妻子,目光转沉道:“迷雾支解者第一次犯
案是五年前四月十三号的清晨,一群在北部公园跳土风舞的妇女在准备离开时,发现花圃
中有一只人手,报警后警方在同一个花圃、花圃右侧的溜滑梯和沙坑中发现其他尸块,经
指纹和服装比对确认为当地清洁队的队员。”
“……”
“根据现场血液喷溅的痕迹,溜滑梯应为第一现场,死者被支解时尚未死亡,死亡时间推
算为当天上午五点到七点间,而报案时间为七点零八分。”
“那个公园很大?”居斯挑眉问。
“不算大,只是一般的社区小公园,报案者跳舞的凉亭和溜滑梯距离仅有十公尺,就算听
不见声音,抬头也会看见。”
斐烈炽闭上眼道:“当天附近的监视器碰巧在维修,中午才恢复运作。报案的妇女坚持自
己六点到七点间至少看了溜滑梯三次都没发现异状,而经过三组法医勘验后,死亡推测时
间都差不多,我们只能将侦办方先转向调查清洁队员的仇家,以及他最后接触的人。”
“然后也没找著?”
“有锁定几人,但通通有不在场证明。然后在第一起案件发生后四个多礼拜,第二起犯罪
发生了。”
斐烈炽双手交握道:“这次是在某南部百货公司的仕女服饰层,死者是陪妻子逛百货的六
十岁男性,监视器没维修所以警方看见了完整的犯案过程,但这过程……我们第一时间以
为是机器故障或有人变造影像。”
“你们瞧见魔鬼了?”
“比那更糟──我们看见一阵雾。”
斐烈炽仰起头道:“根据监视画面,死者在妻子与专柜小姐交谈时独自走到柜外的长椅休
息,三分钟后画面右下角飘来一阵雾,雾气笼罩死者与长椅,最初是白雾,但渐渐转红再
恢复白色,离开后死者就支离破碎了。
过程中有三男二女经过,但没有人有反应,直到雾气脱离镜头,才有人尖叫报警。”
“……”
“三周半后是第三起案件,这次地点在中部的社区超市;三周后是第四起,地点回到社区
公园,然后十八天后是第五起,这次是……”
斐烈炽顿住,十指紧缩几乎掐进手背中,沉默了将近一个红灯的时间才开口道:“一名自
由记者,她开车载着丈夫经过十字路口时,车辆被白雾包围,车辆停止前进,白雾和过去
一样由白转红,但中途被火焰包围,火焰散去后雾气变成灰色。过程中周围车辆虽有避开
雾气笼罩区域,却无人报警,直到灰雾彻底消散后五分钟,才有人通知警方。警方到场时
女记者死亡,同车的丈夫则多重器官衰竭。”
居斯微微抿唇,犹豫几秒后转动方向盘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可能不是人……”
“咚咚隆呛!咚咚隆呛!咚咚咚呛咚给我接!”
明亮且暴躁的铃声打断居斯的话声,斐烈炽先是一颤再迅速掏出手机,按下通话键贴上耳
朵。
然后居斯就瞧见即使被吸血鬼压在身下也处变不惊的前刑警,以肉眼可见的等级浑身僵硬
、面色转白,一动也不动地呆坐着。
“怎么了?”居斯问。
“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
斐烈炽放下手机,苍白的面容、细微发抖的声音全都刻着惊慌:“我两个月前答应她和我
妹妹,会在家里给她办庆生会,结果……”
“你完全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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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烈炽(爸爸的意义)大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