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不是同名同姓，真的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啊！袁海允在促不及防的情况下呆愣住，或
者说他在瞬间根本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相较于海允整个人怔住，明显表情不对劲无法动弹，眼前从椅子上起身的方云永像是
看着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带着不情愿态度站起来，手持着人事资料表，连伸出手跟新成
员握手都不愿意。
　　两人就这样相看着，连宋醴泉也发觉不对，“怎么？你们认识吗？”
　　“没有！”袁海允像是被电流刺激到，想都不想马上否认，“方、方建筑师，初次见
面，以后、以后还请多多指教，我会努力工作不给大家添麻烦的。”
　　“很多麻烦不是你努力就不会制造出来。”方云永看了宋醴泉一眼，对方脸上带着讨
好拜托的微笑，虽然他百般不情愿跟这种烂学校出来的人共事，但毕竟都录取进事务所，
也不好直接将人赶出去、逼他离职。“有问题别找我，你自己看着办。”
　　后面那两句话是对着宋醴泉说的，方云永将手中那份人事资料塞到老板手中，就走出
会议室。
　　宋醴泉有些尴尬，学弟向来心高气傲，海归回来的确比较注意出身背景，也是他思考
不周，应该要先告知方云永一声，虽然他才是老板，可方云永是他延请来的建筑师，也许
真的要提前知会他才是。
　　但现下木已成舟，他不后悔挖角袁海允，就是麻烦这个新人辛苦一些。
　　“没事，他就这种个性，刀子口豆腐心，嘴上嫌得跟什么一样，工作上我们是会彼此
帮衬，你别太在意。”宋醴泉拍拍海允的肩膀。
　　袁海允还没有完全回神，依旧处在见到故人的震惊中，他逼自己的情绪赶紧恢复平缓
，对着宋醴泉点点头。
　　“我会用心工作，证明自己的能力的。”
　　“Goodboy！学弟他……方云永是我学弟，”宋醴泉梳理了两人关系，“他原本在海
外工作，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可能会在国内待几年，时间长短不一定，先告知你一下。”
　　“好，我知道了。”
　　“你能力不错的啊，别担心！他要是还机机歪歪的，我就亲自带你，别想太多，大家
都是同一间事务所的伙伴！啊？”宋醴泉安抚著袁海允，两人一起出了会议室。
　　昊玺设计事务所除了会议室和模型房外，工作区是打通的开放空间，空间不小，各自
有各自的办公区。室内采温暖厚实的温暖色调，带点古风，搭配融合传统与现代的装潢布
置，一进入就感受到符合这间事务所最主力工作的风格。
　　老板宋醴泉同时拥有建筑师及室内设计师执照，另外也有土木技师证照，过往满满丰
富的履历，是个天才建筑人，经手的案子让袁海允光是看到就咋舌不已。见他一脸惊吓，
程悠龄才偷偷告诉海允这算是老板的家族事业，他才理解难怪资历这么惊人。
　　方云永是半年前加入的建筑师，是宋醴泉大学学弟，原本在海外建筑所毕业后就留美
工作，后来因为一些家庭因素短暂归国，被宋醴泉知道他要回来就赶紧将人逮进事务所，
正好填补其他设计师要离职的空缺。
　　程悠龄则是建筑与文化专业，主要协助事务所处理文化资产的法规与投标申请，以及
和公部门的处理接洽，另外就是与上门的业主安排和建筑师的洽谈时间，整个事务所的行
政事务都是由她全权处理，可以说要是没她，事务所就会瘫痪。
　　袁海允进入昊玺，主要也是先以制图为主，另外就是设计师助理，宋醴泉决定先合作
一段时间再看海允适合哪方面的工作，所以目前交代他的部分算是以实习为主。
　　不过光是认真、温和好相处这几点就赢过一些才刚毕业就趾高气昂、自以为是的国立
大学生。而且海允绘制CAD图的功力真的很强，以这一点来说宋醴泉就觉得值得了。
　　但他的认同不等于方云永也同意，臭著一张脸回座位，方云永就把前一份完结的建筑
修复资料与报告书初稿传给程悠龄，让她最后整理统整成结案成果书再送交出去给公部门
。
　　整个事务所非常低气压，跟之前只有宋醴泉、程悠龄和袁海允三人时轻松气氛不同，
除了方云永外大家都放低声音，动作轻轻巧巧。
　　只是袁海允的沉默与另外两个人不一样，回到座位时他甚至都还感觉到双手在发抖，
十年不见，对方外貌没有太大改变，就是成熟不少，眉眼间多了几分锐利与沉稳，怎么样
都无法想到他还会有再见到对方的一天。
　　当年事故后，一群施暴学生遭到调查，方云永没有在其中，实际上他也并未参与暴行
，就只是路过然后见死不救，以法律上来说他不需要负担任何责任，只是传出去会在道德
上遭到非议，仅此而已。不过当年那一群混混学生也没有将他供出去，毕竟他真的只是路
过，唯一过不去的就只有袁海允一人。
　　被救之后他曾经想过，运气好所以活下来，但万一要是他死在暴力凌虐当中，当初那
个连一句话都没有出口相助的方云永会不会愧疚？会不会觉得对不起他？还是觉得无所谓
？死一个同校学生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十年后两人突然相见，袁海允霎时间真的无法承受，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也不知道
要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方云永。
　　不过相较于他的失态，方云永倒是脸上未见一丝波澜、毫无迟疑动摇，是不是根本就
忘记他了？
　　不记得也是情有可原，他们当初在学校时本就没有太多交集，也许在方云永心中早已
经遗忘过去那段往事。
　　“好不容易本事务所全员到齐，情理上我们应该聚餐一下……”宋醴泉以热情的语气
说道，但给他回应的却是冷飕飕的凉风，“……我本来是想这么说……但今天晚上我有饭
局了，找一天我们吃个晚餐，就当作是欢迎新成员的加入，OK？小幽灵再帮我确认大家有
空的时间。”
　　“好。”程悠龄开始查找最近想吃的餐厅。
　　“对了，阿永……亲爱的学弟，等下你要去跟业主确认施工范围，带海允一起去吧？
让他见习一下。”
　　老板发令，方云永没有拒绝，但是一个凌厉的眼神朝着袁海允射飞过去，像数把锐利
的刀射在海允身上，让他不自觉低垂了头想要避开视线。
　　半小时之后，海允停下手中处理的一个古蹟门窗表的表格电子化，穿上外套揹著公事
包，跟着方云永一起出去跑外务。
　　方云永的车停在有点远的地方，两人一前一后，袁海允安安静静跟着走，半句话都不
敢多说。
　　走了好一会儿，到了车格边，方云永在开启车门前对着走到副驾做准备上车的袁海允
问道：“你是那个吧？XX高职的……”
　　袁海允的手停在车门把手上，愣看着方云永，没有发现自己的呼吸有点急促。
　　“你记得？”
　　“怎么可能不记得，当时事情闹这么大。”方云永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开口：“你可
以自己离职吗？跟你共事，我会觉得很不愉快。”
　　这些话说得轻松，却像铁锤狠砸在袁海允脑中，一下子就让他懵了，张著口连反驳的
话都说不出来，不晓得要做出什么反应才是对的。
　　当年的他是受害者啊，为什么要说两人一起工作会令方云永很不愉快？
　　那又不是他的错……
　　“我是很想这么说……但，算了，你就当作没听到刚刚说的那些话吧。上车。”好像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方云永直接上车。
　　袁海允手足无措，慌慌张张也跟着开门上车，脑子糊成一片，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到了目的地下车，袁海允跟在方云永身旁，对方也没有跟业
主介绍他是助理，直接谈起工作事项。
　　业主有一块地要盖自住宅，之前已经讨论过房屋外观与内部格局，今天是来实地勘验
土地实际范围还有挡土墙的修造，方云永拍摄现场情况，准备回去要让程悠龄针对该地区
查找建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事先申请的部分。
　　丈量范围，确认配电图，如果没问题的话他就要先找外包的水电管线公司先做规划，
林林总总都是大方向的讨论，也实际绕着土地范围走一遭，以平板预先描绘出来的示意图
，跟业主介绍将来成屋之后的景况。
　　袁海允认真跟在后头听着，因为之前就有当过建筑师助理，他对这些还算熟悉，跟前
一位安迪建筑师相比之下，方云永真的是相当专业且严谨，虽然语调有些清冷平缓，却有
种独特魅力，将复杂的配置图以最能让业主听懂的词汇去讲述，不会卖弄专业把业主唬得
一愣一愣的。
　　直到将近中午，方云永才结束这一个案子的土地范围确认，婉拒业主请吃午饭的邀请
，道别后就回到车上。
　　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袁海允一句话都没说，但相当认真听着方云永对建筑确认的阐述
还有表达方式，不仅用手机偷偷录音，还一一记在笔记上，准备回家之后反复聆听学习。
　　还没回到公司，方云永就把车停在路边，要袁海允一起下车。
　　以为要在回程去处理什么工作事务，袁海允跟着走，却没想到方云永进了一间餐厅，
让服务生带位在窗边位置坐下。
　　“我们……是来……做什么？”袁海允总算开口询问。
　　“我还以为你哑了，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方云永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吃完午
餐再回去公司。”
　　这种餐厅价位……袁海允看了下菜单，超想尖叫出声。
　　连商业午餐都这么贵，他要怎么样才点得下去啊？
　　好肉痛喔！